隋唐野史 - 第 19 页/共 22 页
修短有期,岂能复就医士求活?”一旦,忽谓弟名弼者曰 :“我见房、杜平生勤苦,仅能立门户,遭不肖子孙,荡覆无余。
吾有此子孙,谨能视之,其有志气不伦,交游非类者,皆先挝杀,然后以闻 。”自是不复更言。
是时弘道元年,褒武县奏曰 :“当日卓午,从天降下天神,身长三丈余,脚迹长尺二,白发苍须,戴黄巾,着黄裳,手持黎杖,口称是民主,今来报汝:天下换帝,立见太平。自此于世中行走三日,忽然不见 。”此时十二月,帝听知此事,回到宫中,忽然中风,便不能言。次日病危,唤平章事裴炎、刘景先及诸大臣入宫,见帝不言,以手指太子而崩,时冬十二月壬子也。宋孙甫评曰:高宗为人,沉静寡默,足有可称,然溺爱衽席,不戒履霜之渐,卒使妖后斫丧唐室,贻祸邦家,可叹也夫!
帝崩后,百官举哀。裴炎曰 :“国不可一日无君,可立太子登了大位,然后殡葬 。”于是百官止哀。是日,太子名显者即位,号称中宗皇帝,改元为嗣圣元年。尊太后为皇太后,政事咸取决焉。立妃韦氏为皇后,大赦天下。次年,中宗欲以后父韦玄贞为侍中,裴炎固争,以为不可,中宗怒曰 :“我便肯以天下让与韦玄贞有何不可,而惜一侍中邪?”炎听言大惧,乃入宫奏知太后,欲谋废立之事。太后从之,至是选定朔旦,太后令帝升乾元殿,大会文武,但有不到者,下令斩首。是日皆到,列于班次,太后谓众臣曰 :“少帝暗弱,全无威仪,不可以掌天下,可以废之 。”帝曰 :“我有何罪?”太后曰 :“汝欲以天下与韦玄贞,何得无罪?”遂令李义甫将交天策文宣读,策文曰:高宗不幸,倏然已弃天下。嗣子承绍,海内仰望太平;而帝天资轻浮,威仪不格,甫在丧帏,忘哀如故,凶德彰着,淫秽发闻,今又欲以天下轻付外人!豫王旦圣德伟茂,规矩俨然,丰下允上,尧国之表,居丧哀戚,言不及邪。抱岐嶷之性,有成周之美,声誉羡称,天下所闻。宜洪大业,为万世统,可以承宗庙。废皇帝为卢陵王,皇太子还政,应天顺人,以慰生灵之望。 义甫读策已罢,太后叱左右扶中宗下殿,解其玺缓,北面长跪,称臣听命。中宗号哭,百官惨然。太后召豫王旦登殿,群臣皆呼万岁。礼毕,太后囚卢陵王于别所,随侍惟宫女二人,月给粮食。诸臣下毋得辄入,违者夷三族。可怜中宗,二月登基,至九月被太后废之。
太后所立豫王旦,即睿宗也。遂立睿宗长子永平王成器为皇太子,废中宗之子重照为庶人。
是年甲申岁,大赦天下,改元文明。朝廷改事,悉决于太后,居睿宗于别殿,不得有所预闻。太后临朝称制,又改元为光宅,旗帜皆从金色。太后兄之子武承嗣请追王其祖,立武氏七庙,太后从之。次年夏四月,太后乃迁中宗于房州,又迁于均州。时诸武布满朝廷,恣横用事,唐之宗室,人人自危,众心愤惋。自此下诏,颁行天下。时英公李敬业为柳州司马,阴蓄不臣之心,每欲举事,未有其由。当日听知中宗被废,武后当权,便欲起兵,未知胜负如何?
总评:世绩有谋善断,战胜攻取,谥曰贞武,此高宗之所以叙元勋也。中宗以太子嗣位,四海仰望,而武后当权自恣,却废为卢陵王,则其毒害朝廷亦甚矣。时诸武用事,而唐之宗室宁不人人切齿哉。
第九十五回 李敬业起兵匡复李敬业,李世绩之孙也。当日在柳州,听知武后废帝自立,怡然大喜曰 :“吾事济矣。有此机会,不可错过,何不以恢复为名,举兵讨贼,于中取事,在此一举,但无助力之人 。”暗思中郎将魏思温,此人素抱大才,亦曾举谋,今失职在家,怨望已久,以书达之,必来相助,大事定矣。遂修下密书一封,令人星夜赍来见魏思温。思温得书开读,其书曰:武后欺天废主,人不忍言;立庙追祖,神亦不祐。公今见贬失职已久,如不听闻,岂丈夫之志哉!敬业今集兵练马,欲图扫清王室,未敢轻举。公先朝旧臣,当乘间图之,如有驱使,即当奉命。书不尽言,请乞照察。
思温看罢,寻思无计,将书放于几上,正在沉吟,未及收下,忽骆宾王猝至。宾王素与思温极厚,径入里面坐定,见几上书封宛然,宾王遂取视之,大骇曰 :“汝通贼为乱,吾当出首 !”思温泣拜曰 :“君若如此,吾等休矣 !”宾王曰 :“吾食唐禄,今虽失职,争敢负之。吾欲助兄一臂之力,共杀武族。
”思温曰 :“兄有此心,国之大幸 。”宾王曰 :“侍中唐之奇、都尉杜求仁是我心腹之人,失职已久,怨望日深,吾令同力讨贼,必能顺我 。”思温曰 :“兄有此心,若得如此,国之大幸也 。” 正商议间,家童入报,唐之奇、杜求仁相探。思温曰 :“此天助也 。”叫宾王室后权避,思温出接。入坐定,之奇曰:“武氏用事,唐室将危,君怀恨否?”思温曰 :“虽有冲天之志,无翼难飞,空怀怨恨 。”杜求仁曰 :“可惜无权,若有人举事,吾必助力,誓杀国贼 。”之奇曰 :“与国家除邪归正,死亦无怨 。”骆宾王从室后出曰 :“汝等欲杀武氏,作灭门事邪?”之奇怒曰 :“是何言欤?吾非怕死之人,宁为李氏鬼,不作武氏臣,不似汝贼之无志也 。”思温慌告曰 :“吾等正为此事,欲见二公,今天所赐,愿必酬矣 。”遂出敬业之书令观之。二公下泪,即取白绢一幅,四人书名押字,歃血为盟,死生不负所约。唐之奇曰 :“事不宜迟,可速为之 。”众皆散去。
次日,思温改装,与四人迳投柳州,来见李敬业。
却说敬业在柳州,朝夕悬望,是日与弟敬猷共议举兵,遗书思温已久,不见回报,此事未知下落。敬猷曰 :“武氏滋蔓极广,安能尽诛?倘机不密,必有绝族之祸,兄细详之 。”敬业曰 :“汝安知朝廷之大事?”正议间,魏思温等至。相见已毕,敬业告曰 :“今唐帝被废,武后专权,武诸子弟,布满朝廷,为恶害民,天下切齿,志欲匡复,恨力不足耳。知公等朝廷大臣,失职怨望,故奉书来哀告耳 。”思温曰 :“吾有心久矣,思无效力之人。既司马有大志,吾等各施一臂之力 。”敬业大喜,置酒张筵。骆宾王曰 :“杨州颇有钱粮军马,宜先据之,以为霸基 。”敬业曰 :“汝言正合吾意 。”商议已定,遂发矫诏,驰报杨州,先将长史杀之,开其府库,赦出囚徒,然后召集义兵,竖立白旗一面,上书“忠义”二字。旬日之间,得胜兵十余万,复称嗣圣元年,敬业自称匡复上将。
却说故太子名贤者,初为太后所废,徙于巴州,后被将军丘神绩逼贤自杀。时死未久,敬业乃遍求貌似太子者,置于军中,云太子不死,逃命至此,令敬业等起兵。骆宾王乃作檄文,以达诸郡,檄文曰:李敬业等谨以大义布告天下:伪临朝武氏者,人非温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尝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密隐先帝之私,阴图后廷之嬖。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鹿。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包藏祸心,窃窥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室,委之以重任。一杯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试观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今敬业奉太子贤□□□□兵,誓欲迎立中宗,剿戳诸武,夙兴勤王之师,直抵长安阙下,匡复帝室,拯救生灵。檄文到日,各宜知悉。
檄文去后,商议进兵之策,李敬猷曰 :“今举大义,必立盟主,众听约束,然后进兵 。”互相推让,骆宾王曰 :“思温足智多谋,可为盟主 。”思温再三推让,众皆曰 :“非公不可为也 。”思温方应允。
是日,行至扬州郊外,建白旌黄旗,对天立誓,思温焚香再拜而言曰 :“唐室不幸,武氏专权,废主自立,淫乱宫闱,天下不平,神人共愤。今思温等举兴大义,来讨武贼,凡在同盟,齐心戮力,以尽臣子之节;倘有背盟违誓者,天人共诛。
唐祖有灵,同照肺腑 。”
誓毕,众皆歃血为盟。思温升帐而坐,各施礼罢,两行列坐。敬业行酒数杯,言曰 :“今日既立盟主,各听调遣,同扶天下,勿以强弱计较 。”思温曰 :“汝等推我为盟主,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各宜遵守法度,勿得违犯 。”众皆曰 :“惟命是听 。”敬业曰 :“吾弟敬猷总督粮草,应付诸营,勿使有缺。
”敬猷曰 :“谨从兄命 。”
当日敬业请计,思温曰 :“司马今以匡复为辞,宜率大众鼓行而进,宜抵洛阳,则天下知公志在勤王,四面响应矣 。”
薛仲璋曰 :“吾观金陵乃兴王之地,有长江之险,足以为固。
不如先取常、润二州,为定霸之基,然后北向,以图中原,进无不利,退有所归,此万全之策也 。”思温曰 :“不然,今山东豪杰以武氏专制,愤惋不平,闻公举事,皆蒸麦为粮,伸锄为兵,以俟南军之至。不乘此势,以立大功,乃更蓄缩,欲先自谋立巢穴,以为安身之计,则远近闻之,其谁不解体乎?”
敬业听言,乃领兵先来攻润州。
却说武后升殿,近臣奏曰 :“柳州司马李敬业谋反,结连朋党举兵,意欲犯阙,润州告急 。”太后宣大将军李孝逸至而问曰 :“探马报来司马李敬业作乱,起兵欲入长安,今如之何?
”孝逸奏曰 :“臣尽心竭力,剿除贼寇,以报陛下。若不获胜,即当万死 。”太后大喜,设宴待之。次日,人报敬业之兵甚急,太后排鸾驾送李孝逸出师。孝逸集诸将听令,定议先锋之职。
且看举着谁人?
总批:中宗被废,武后擅权,凡当时阴蓄不臣之志者,咸得以匡复借口。彼魏思温等皆先朝旧臣,失职已久,见司马之书,孰不愿效一臂之力。作檄文以布达诸郡,此骆宾王之所为也。太后见之,亦以为大才。如此,而岂可使之流落不偶,盖其明哉。
第九十六回 李孝逸兵败敬业监军魏元忠曰 :“某领一军,直抵临淮,如有失误,当该处斩 。”孝逸曰 :“吾遍观诸将之中,能当先破敌者,只有汝也。汝即据守临淮,却非上将之职也。汝当与吾破敌当先若何?
”元忠曰 :“元忠素抱忠义,欲尽心竭力报国,今大将军肯托重职,万死不辞 。”孝逸曰 :“太后已尽心于我,我欲倚仗于君,君必欲与吾同志 。”元忠大喜曰 :“唯命是听 。”
于是,命魏元忠为先锋,总督诸军,其余诸将分道征进。
行了数日,大军进至都梁山,前军来报:李敬业之兵屯下阻溪,离北不远。元忠请计于孝逸,孝逸曰 :“只一把火,叫烧了李敬业大半人马,教他先中了这条计,虽然润州亦难屯扎 。”唤诸将听令,遂差魏元忠带一千人,各将布袋去阻溪上流头埋伏,用布袋袋上砖土,拒住阻溪之水。到来日三更已后,只听下流头人马嘶喊,此是敬业兵败,急去取布袋。放水淹之,却顺河杀将下来接应。
元忠听计去了,孝逸又唤副将曹应诏 :“可引一千军去阻溪边渡口埋伏,敬业兵被淹,此处水势却慢,人马必从此处逃命,你可乘势杀来接着 。”曹应诏领兵去了,孝逸又唤李车:“你可引军三千先取芦荻干苇,放在润州近城人家屋上,各处隅头裹角上却暗藏流黄、焰硝引火之物,来日是昂日鸡值日,黄昏左侧,必有大风起,此处人烟稀少,便差人帖起文榜告示,居民无问老小男女,限只今退往新城暂居,不可自误。敬业兵到此不仁,必伤害百姓。一连差十数次人催赶便行,来日敬业等必入城中安歇,令李车将三千军先用火枪、火箭、火炮放入城中去,火势大作,城外呐喊,只留东门叫走,你却在东门外伏定。败军乱窜,不可拦截,只顾攻击他。败军无心恋战奔走,必得全功。天明会合陶龙、李德二将,收军便回新城,不可违误 。”李车听令去了,孝逸再唤樊忠、郝敬 :“你二人可带一千军,一半红旗,一半青旗,去润州城外三十里风鸣坡前摆开,青红旗号混杂。如敬业兵一到,郝敬一枝红旗走在左,樊忠一枝青旗走在右,他疑必不追赶,却分兵去城西南北角上埋伏,只望城中火起,便可进兵赶败军,然后却来阻溪上流头接应,时刻休误 。”二人去了,孝逸亲自登高望之。
却说李敬业、敬猷自为前部先锋,引兵十万、战将数员,又有一将姓韦名超,极有胆力。其众等望润州进发。日当早午,来到凤鸣坡相近。探知前面离城多少路,有识者答曰 :“只有三十里 。”即令探马数十匹先行,望见坡前人马摆开,拍马报前面依山旁岭、一簇人马尽行打青红旗号,不知多少。韦超叫把皂旗一招,三千军一齐向前。郝敬、樊忠分为两队,青红旗各居左右,二色旗不离,队伍不乱。韦超叫扯住马,叫休赶,左右曰 :“为何不赶?”韦超曰 :“前面必有伏兵,你们只就这里扎住,我自去禀先锋 。”韦超一骑马来见敬业,禀复前事。
敬业曰 :“岂不闻兵法有虚实之论?此是疑兵,必无埋伏,可速进兵追之 。”韦超再回坡前,提兵直入其左,遍于林下追寻不见。此时红日厌厌坠西,韦超却欲进兵入城,只听得山上大吹大擂,超引兵看时,只见山顶上一簇人,其中一把伞盖着李孝逸与数将在山上饮酒。韦超看见大怒,寻路上山,小狭路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不能前进。只听山后喊起,韦超来寻厮杀,天色昏了,敬业叫去抢润州安身。众兵四门突入,并无阻当,又不见一人,敬业曰 :“此必势穷,就带百姓连夜走了。众兵权且安歇,来日进兵 。”众人各自饥饿行乏,都去夺屋造饭。
敬业、敬猷、韦超、魏思温、杜求仁在衙内安身。初更后狂风忽起,把门军士飞报火起,敬业曰 :“火是众人造饭不小心违漏,不可惊动 。”说未了,南门、西门都来报火起,敬业急令众人上马,时早满城火着,上下通红,照耀如同白日,喊声大起。后来史官有诗云:烈火西焚敬业旗,将军孝逸虎争时。
交兵不用挥长剑,已挫群凶十万师。
敬业叫将士冒烟突火抢路,说道 :“东门无埋伏 。”敬业冲出东门,门上飞火滚烟,军士逃出,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且说敬业才脱得火危,背后李车军马赶杀各军,自要逃命,哪里肯回身厮杀。撞着郝敬,又杀一阵。到四更左侧,人困马乏,一大半军焦头烂额,却好走到河边,人马都下河吃水。水不过尺,人马皆在河内闹起,上流头魏元忠望见润州城火起,约莫时分已到,只听得下流人马喧闹,催军一齐掣起布袋,水势望下流一冲,人马皆溺于内。敬业引众将望水势慢处,夺路来到阻溪渡口。喊声大震,一军拦路,乃是曹应诏引军从下流头杀将上来,截住敬业,掩住韦超,交斗到三十余合,超不敢恋战,夺路走脱。未知后事如何?
总评:李敬业兵屯阻溪,孝逸用魏元忠策,先击敬猷□,进击敬业,因风纵火,敬业大败,孝逸追斩□□□□曰 :“天下安危,在此一举,使敬业败,而武氏愈安,何益于唐哉?”胡氏讥其不待贾而沽也。有以夫。
第九十七回 娄师德唾面自干当日敬业大败,魏思温等皆已死乱军中。敬业带领败残人马走至许谷,时人皆饥倒,马皆走乏,中箭着枪者勉强而行,其苦不可胜言。前面行不到十里,军马不进,敬业问为何,回报曰 :“前面是山道崎岖,早辰下雨,坑堑内水积不流,泥陷马蹄,不能前进。况又转出十里,便是大海 。”敬业大怒曰:“军旅逢山开路,遇水叠桥,岂有泥泞不敢行之理?”传下号令,叫老弱中伤者在后慢行,强壮者抢土束柴,搬运草庐,填塞道路,各要即时行动 。”敬业恐后军赶来,欲自轻骑走入于海,乃差大将王那相、韦超二人断后。
行至漕丘,军皆饥饿,行不上马。敬业命前面暂住,造饭再行。军人听闻,便就山边拣干净处埋锅造饭。饭才半熟,军人争相夺食,纷纭不一。敬业势弱,遂自结束轻骑而去,遥看海际。那相后面谓韦超曰:敬业兄弟以匡复为名,看其所为,希金陵王气,真是叛逆,非成立之人。今兵败势弱,轻骑先去,必逃于海上,使我等后面抵死 。”超曰 :“彼只以己身为重,视我等如草芥矣 。”那相曰 :“敌军在后,大海在前,吾等死无地矣 。”韦超曰 :“我弃敬业而归若何?”那相曰 :“非丈夫也。不显英雄,未若杀敬业而献之,吾等全身远害 。”超曰:“此言甚当,但恐不能及之,可即速行 。”二人勒马赶上,敬业、骆宾王只在前面不远,见二人马赶来到,却欲问之,马已至近,那相手起一刀,斩敬业于马下,韦超一枪刺死骆宾王。
比及敬猷轮刀来迎,不防杜求仁背后一刀砍敬猷为两段。史官有诗云:唐室谁人说可征,无谋敬业枉行兵。
当时不用思温策,致使身亡一身轻。
王那相、韦超、杜求仁各持首级唐营投拜。孝逸大喜,准其来降。随即遣魏元忠领兵捕获余党,悉皆斩之,下令班师。
兵入长安,孝逸献上敬业等首级。太后加封孝逸官职,重赏三军,众臣皆来朝贺。
却说太后自除敬业之后,疑天下人多图己,又自以久专国事,内行不正,知宗室大臣怨望不服,欲大诛杀以威之,乃盛开告密之门,有告密者,给马供食,使诣行在,但是农夫樵人,皆得召见,或不次除官,无实者不问,于是四方告密者蜂起。
时有鱼保家者,请铸铜为匦,以受天下密奏。其器一室四隔,上各有窍,可入而不可出。太后从之,遂欲杀戳宗室。是时,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鲁王李灵夔,皆高祖之子也。
越王李贞、虢王李风,太宗之子也。元嘉之子李诜、元轨之子李绪;凤之子李融,灵夔之子李蔼,贞之子李冲,此数人在宗室中皆以才行著有美名,太后深嫉之,数人内不自安,密有匡复之志。
一日,太后欲尽收宗室诛之,元嘉之子李撰大怒曰 :“想吾高祖,苦争血战,成一统天下不易,今为贱妇所废,欲灭吾等,若不先发,死期近矣 。”遂诈称皇帝玺书,分告诸王,令各起兵,约日取齐。当日李冲募得精兵五千余人,起自博州,先击武水,降之。次至莘邑,邑令马玄素闭门拒守,冲因风纵火,焚其南门,风回军退,众惧而散。冲还走博州,为守门者所杀。正值太后遣将军丘神勋击之,兵至博州,李冲已死,官吏出迎神勋,神勋以其与冲同谋,尽皆杀之。李贞亦举兵于豫州,太后遣将军趋崇裕讨之,又命张公辅为诸军节度,削贞、冲二人属籍,更姓虺氏。贞发屑县兵五千人,使汝阳丞裴守德将之,拒战而败,遂与守德皆自杀。
初,诸王往来相约结束未定,而冲独先起兵,惟贞狼狈应之。诸王知觉,皆不敢发,无兵接应,故致败亡。原来李贞将起兵之时,遣使告知赵环。环之妻常乐长公主,公主谓使者曰:“李氏危若朝露,诸王先帝之子,不舍生取义,欲何须耶?大丈夫当为忠义鬼,无为徒死也 。”及贞等兵败,太后欲悉诛诸王,遣监察御史苏珦按之无验,太后召珦诘之,珦抗论不回。
太后曰 :“卿乃大雅之士,朕当别有任使,此事不必卿也 。”
遂又遣周兴按之,于是收元嘉、灵夔、诜与常乐公主于东都,迫使自杀。罪连亲党,当坐者六七百家,当藉没者六千余口。
太后仍遣张光辅收捕元轨、绪、融等一并杀之。自是太后恣行杀戮,但是唐之宗室,中外畏之,甚于狼虎。
当日太后升殿,与众臣正议事间,忽报一大臣率百姓诣阙上表,不知何意。众视之,乃侍御史傅游艺也。游艺奏言 :“陛下自即位以来,功过三王,德高五帝,虽古之贤妃圣后无以逾此。今又景星庆云,每现乾象,请陛下改国号曰周,赐中宗姓为武氏,以从人望,实社稷之大幸 。”
太后闻奏大喜,是年九月朔旦甲子,遂御则天楼上,大赦天下,改唐为周,改元天授。后尊号曰圣神皇帝,以豫王旦为皇嗣,赐姓武氏。立皇太子为皇孙,封武承嗣为魏王,封武三思为梁王,凡武宗族皆封郡王。此时唐之宗族杀戮殆尽,遂封傅游艺为右玉铃卫大将军,封武攸宁为纳言,封娄师德同平章事。师德为人宽厚清慎,犯而不较。其弟除代州刺史,将行之际,师德谓曰 :“吾兄弟荣宠过甚,人所疾也。将何以白兔?
”弟曰 :“自今虽有人唾某之面,某持拭之而已。庶不为兄忧。
”师德愀然曰 :“此正所以为吾忧也!人唾汝面怒汝也,而汝拭之则逆其意,而重其怒矣。夫唾不拭自干,当笑而受之耳。
”弟曰 :“谨受教 。”至是师德为相,遂荐狄仁杰于太后。其疏曰:臣闻尧登社稷,庆会明良;舜用阜陶,四方风动。殷周虽有高宗昌发之君,犹赖传说吕望之阻。窃见太原狄仁杰,出自并州,英姿挺特,行包九德,才兼四科,观变历微,占天知地。
阐弘道奥,同史苏、京房之伦;德量谋猷,有伊吕、管晏之任。
诚大唐之柱石、社稷之元龟,宜加拔擢,使登台司,上顺三辰,下叙五品,以致休征之应。
太后读罢疏文,大喜曰 :“卿荐贤为国,必得其当 。”遂从师德之请,亦封仁杰同平章事,而仁杰骤然入相,实不知是师德之请,而师德又不以显言之。仁杰每遇朝廷有事,剖决如流;事不容情,当面诤之。于是,众人皆有惧怯之心。至于接见师德,亦颇轻之。太后觉之,谓仁杰曰 :“师德亦知人乎?
”仁杰对曰 :“臣当同僚,未闻其知人也 。”太后曰 :“朕已知之,卿乃师德所荐,以此观之,亦可谓知人矣 。”仁杰出而叹曰 :“娄公盛德,我为其所包容久矣,吾不得窥其际也 。”
乃轻衣小帽,至娄府面谢往过。师德曰 :“吾见公刚直,所言不偏,能为国安民,吾故荐公,必能匡复唐室,实为公忘私也。
”仁杰曰 :“非太后所言,臣何知之 。”师德备酒款待而别,自此之后,二人相善如初。
是时,太后御殿听政,虽年已近八十,而淫乱无节,后宫日易男子数人。嬖臣张昌宗、张易之二人用事,时人或誉昌宗之美曰 :“六郎面似莲花 。”内史杨再思曰 :“不然,乃莲花似六郎耳 。”咏史诗云:牝鸡声里紫宸空,几树飞花满地红。
当代媚娘居北阙,一朝天子遇东宫。
椒房倡乱由张氏,社稷中兴赖狄公。
人事耒形先有数,至今追忆李淳风。
是时,后侄武三思营求为太子,太后犹豫未决,正值狄仁杰入朝,太后以实告之。仁杰曰 :“昔文皇帝栉风沐雨,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太帝以三子托陛下,陛下今欲移与它族,无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之与母子孰亲?陛下若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惟陛下详之 。”太后曰 :“此朕家事,卿勿预知 。”仁杰又曰 :“王者以四海为家,四海之内,何者不为陛下家事?
况元首股肱,义同一体,臣今备位宰相,岂得有所不预知乎?
”太后曰 :“卿之斯言,甚合朕意,今已悟矣 。”于是,即日遣人迎还中宗,复为太子,居于东宫。故元人有诗云 :“一语唤回鹦鹉梦,九霄夺得凤凰还 。”其以此耳。太后当以季秋出梨花,以示宰相,欲夸其祥瑞,杜景伦独曰 :“季秋草木黄落,而此花独与之抗,阴阳不和,咎在臣等,请黜之 。”太后曰:“真宰相才也 !”
是时,太后淫心愈盛,乃遍选天下男子之强健者,入宫侍寝,少不如意,即捶杀之。狄仁杰乃荐薛敖曹者,太后□□□□□□□极尽淫乐,虽白昼亦无间焉。敕封敖曹为如意君,赐赉甚厚。当时有诗嘲之云:六六巫峰会雨云,九重秽德日彰闻。
颠鸾倒凤恩情洽,锡爵之封如意君。
时值冲龙元年春正月,太后沾疾危驾,张昌宗居中用事,宰相张柬之欲谋诛之,无计可施。一日,于侍班阁子内见崔玄暐,与中台右丞敬晖、少卿桓彦范、司马袁恕己数人,柬之谓曰 :“来日老夫贱降,片时少叙,众大夫就舍下小酌,幸勿见阻 。”众官皆曰 :“必来添寿 。”当日就后堂设宴,公卿皆到。
柬之视之,皆唐朝旧臣,心中暗喜。酒至半酣,柬之举杯相劝,递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面前,柬之曰 :“今某非贱降之日,要与众官聚合,恐机漏泄,故推贱降。吾意将军富贵,谁所致者?
”多祚泣曰 :“皆太帝也 。”柬之曰 :“既唐旧臣,受国重恩,今太帝之子为二竖所危,将军不思报太帝之德乎?”多祚曰:“苟利国家,若有用某之处,惟相公处分,不敢顾身 。”柬之曰 :“太后疾笃,吾等欲讨内乱,汝肯相助?”多祚曰 :“某虽不才,愿助一臂之力 。”柬之曰 :“若得如此,社稷之大幸也 。” 原来,柬之先与长史杨元琰同泛江至中流,语及太后废立之事,元琰慨然有匡复之志。至是柬之为相,引元琰为羽林将军,时亦在座。柬之谓曰 :“君颇记昔日江中之语乎?”元琰曰 :“某尝忆之于心,安能忘乎?每欲举事,因无效力之处,今日肯任重用,万死不辞 。”柬之曰 :“汝肯尽心竭力,今日之计,非轻授也 。”元琰曰 :“敢不从命!愿施一臂之力 。”
数人正在商议,忽报安抚大使姚元之自灵武至都,径来相探。桓彦范自相谓曰 :“此事济矣 。”柬之曰 :“诸公少待,吾暂见便到 。”柬之出,接入厅上,众人依次相见,邀至后堂具饮。柬之遂以其谋告之,元之曰 :“即公等有匡扶社稷之心,某安得不效犬马之力 。”柬之顿首拜谢。
总评:武氏之祸,古所未有也。张柬之等第知反正覆位,而不能以大义,处非常之变,为唐讨罪人也。夫武乐集众恶于身,兵既入宫,当先举太子复位,即以武氏至唐宗庙数其罪,而废为庶人,赐之死,而灭其宗族,然后足以慰在天之灵,雪臣民之愤,为社稷计者,声罪致讨之义,可勿知乎?
第九十八回 千骑奔斩李多祚元之曰 :“既已定计,虽死不辞 。”此时太子居在北门,柬之引众谒见,密阵其策,太子即许之。
次日,玄晖、彦范乃与左威将军薛思行等全副披挂,帅羽林军五百余人直至玄武门,先遣李多祚、李湛及内直郎王同皎诣东宫迎接太子。同皎直至北门,扶抱太子上马,从至玄武门,斩关而入。多祚入内,收捉易之,易之引昌宗从后出来,与多祚相杀。多祚提剑直取易之,易之慌走,多祚赶至庑下,转过羽林将军李湛,一刀把易之砍翻,剁头而出。昌宗正欲来迎,被多祚抡起一刀,亦斩昌宗于庑下。众兵进至太后所寝长生殿,喊声鼎沸。太后惊起,问曰 :“谁人反乱,如此扰攘?”多祚等对曰 :“易之、昌宗谋反,臣与杨元琰、王同皎等奉太子令尽已诛之,恐有漏泄,故不敢以闻。称兵宫禁,罪当万死 。”
此时太后见了太子,不觉潸然泪下如雨。太后曰 :“乃是汝邪?
小子既诛,可还东宫 。”太子对曰 :“谨从陛下之命 。”桓彦范进曰 :“太子安得更归?昔天皇以爱子托于陛下,今年齿已老,久居东宫,天意人心,久思李氏,群臣不忘太宗天皇之德,故奉太子诛乱臣,愿陛下传位太子,以顺天人之望 。”太后曰:“朕正欲如此,但恐其昏弱,难以视政 。”崔玄暐曰 :“陛下早传位太子,以承唐统,则人心自安,众乱自息 。”太后曰:“卿乃朕自擢用之人,亦在此相助邪?”玄暐曰 :“臣非相助,隋唐野史 今日此举,实所以报陛下之大德 。”于是即下诏收张昌期等,皆斩之,与易之、昌宗枭首天津桥南,收其余党韦承庆、房融、崔神庆,皆下狱死。太后制命太子监国,以袁恕己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遣使宣谕诸州。
次日,太后传位中宗,文武百官皆来朝贺,拜舞阙下,咸称万岁。遂迁太后于上阳宫,尊号为则天大圣皇帝,复改周为唐,大赦天下。于是唐朝人物灿然复新,未几旬日;太后亦崩于内殿,年八十一岁,冲龙元年夏六月也。僭位前后二十一年。
宋孙甫评曰:武后乘唐中衰,攘窃神器,任用酷吏,屠害宗支,毒流缙绅,其祸惨矣。
史官咏武氏云:天运循环有定然,怎叫女主立多年。
只因废帝专权后,致使传言武则天。
丽泉咏武氏云:唐朝武氏胜佳儿,今古推来女主稀。
自宠二张居禁内,千年遗臭播华夷。
却说安乐公主,帝之女也,嫁事武三思之子崇训。时有上官仪之女名婉儿者,出入掖庭,辨慧能文,明羽吏事,为武后所深爱。自圣历以后,百官表奏,多令婉儿参决,皆得明理。
至是帝复位,又使专掌制命,益委任之,拜为婕妤。三思每与之私通,故婉儿得宠于武氏;婉儿又尝荐三思于韦后,帝遂与三思图议政事,无大小咸取决焉。忽一日,帝使韦后与三思双陆,而自居旁为之点筹。三思习成娇态,每狎逾礼,遂得与韦后通,由是武氏之势复振。
却说韦后以太子名重俊者非己所生,每深恶之。时上官婕妤因与三思有私淫之故,每下制敕,必推尊武氏。驸马武崇训又叫安乐公主奏帝,请废太子,太子由是意怀愤郁,乃与将军李多祚等,矫制发羽林兵同杀武氏,袒臂一呼,相从三百余人,杀武三思、武崇训于其第;再引兵自肃章门斩关而入,直扣阁上来杀上官婕妤。
帝听知大惊,慌与韦后并安乐公主、上官婕妤皆登玄武门楼以避。众兵汹涌而来,帝正在据着阁槛,厉声谓千骑曰 :“汝等皆是朕宿卫之土,何为从多祚反邪?若能诛斩反者,勿患不富贵 。”于是千骑奔前,遂斩多祚,枭其首级,余众溃散,太子亦为左右所杀。帝诏令将太子首级献于太庙,及祭三思、崇训之柩,然后枭之朝堂,官属皆不敢近。忽人报曰 :“有一人解衣裹着太子之首而哭 。”帝大怒曰 :“士庶皆不敢近,何人敢如此也?速唤武士为朕擒来 !”须臾,武士簇至。众视之,乃永和县丞宁嘉勖也。帝勃然叱之曰 :“太子不孝,谋为叛逆,汝为唐臣,世受重恩,不思协力同心辅政,何为太子而伤悼乎?
”嘉勖曰 :“太子亦陛下子也!但今日所为,自寻其死,臣安得不哭乎?”帝遂贬嘉勖为陈州刺史。士大夫闻太子死,嘉勖被贬,尽皆流涕。静轩有诗云:诸武专权肆不仁,东宫谋反竟忘身。
若非多祚施谋计,谁帅兵来斩佞臣。
是时,安乐公主见驸马崇训被诛,欲为夫报仇,无计可施,乃与兵部尚书宗楚客共谋,使侍御史冉祖雍等诬奏豫王旦及帝妹太平公主,称言二人与重俊通谋。帝闻奏大怒曰 :“贼子之辈,亦敢如是 !”遂使御史中丞萧至忠鞫其反状。至忠泣曰:“至难得者,兄弟也。陛下不能容一弟一妹,而使人罗织害之乎?想王昔为皇嗣,固请以天下让与陛下,累日不食,陛下奈何疑之?”帝怒稍解,遂止其事。
当日韦皇后淫乱无度,丑声著闻,帝虽亦自知,恐人议论,故隐而不言,惟朝夕每怀抑郁,怏怏而已。忽报监军燕钦融上表,奏言皇后淫乱,干预国政,混乱人伦,有失君人之望。尚书宗楚客图危社稷,有欺君之罪,皆当黜之。帝听奏,当面诘之,钦融对曰 :“陛下内乱,众所咸知,不能明正典刑,思欲治国,其可得乎?愿借尚方剑,先斩臣首,次斩二人,以谢天下,则陛下得为圣主,臣得为忠臣矣 。”钦融对答如流,抗言不屈。帝大怒,即将钦融斩之,由是韦后惊惧。又值安乐公主欲为驸马报仇,无由可达,思惟皇后临朝,以己为皇太女,得伸其志,于是二人合谋进毒饼餤,令宫女献上。帝食之,遂崩于神龙殿。可怜中宗中毒,死于妻女之手,年五十五岁。先为母武后废为卢陵王,居房州十四年,赖张柬之等进还复位,才五年而已。史官有诗云:韦后立谋太不仁,肯交毒死丈夫身。
中宗早听钦融语,何用朝堂斩鉴臣。
韦后秘不发丧,内外无有知帝已崩。太平公主与上官昭仪商议,谋草遗制,立温王重茂为太子,韦后亲自临朝听政,睿宗只得参谋政事。宗楚客与众大臣谋曰 :“不可。睿宗于韦后嫂叔之分,不相通问,若听朝之际,何以为礼?”百官请问其计,宗楚遂率诸宰相上表,请罢睿宗政事,方可发丧。于是,皇后摄政,太子即位,时年十六,称为殇帝,改元景龙元年。
至秋七月朔,文武官寮引尚书宗楚客、叶静能入内殿来见皇后。
楚客奏曰 :“伏睹国太自临朝以来,德布四方,仁可越古超今,虽古圣后无以过此。群臣会议,宜遵武氏故事,以韦子弟领南北二军,革去唐命,改立国号,则国太祖宗幸甚。臣等议定,今乃奏知 。”韦后大喜曰 :“卿言甚当,可与群臣从长商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