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野史 - 第 12 页/共 22 页
却说李世绩领兵困佐敬德在介休城内,攻打不下,正在纳闷,忽报有一彪军马来到,打着唐旗号。使人哨探,乃秦王也。
接入寨中相见,秦王曰 :“近杀败金刚,走北突厥,特移兵到此,收复敬德 。”世绩曰 :“曾与武周对敌否?”秦王曰 :“武周君臣亦走突厥,吾已复却并州数郡。报言军师围介休不下,故引兵来相助。近曾遣人入城以谕敬德否?”世绩曰 :“围城之后,一向未通消息 。”秦王曰 :“素知敬德忠烈,其性燥暴,只宜缓缓图之。今武周、金刚北遁,势已迫矣,若攻之太速,恐亦逃走突厥,深根固蒂,急难动摇矣 。”世绩曰 :“但得一舌辨之士入城去说,令其来降,此为上策 。”
二人坐于帐中,正在商议,忽小卒来报,武周手将寻相引一支人马径来投降。秦王曰 :“寻相来降,此事济矣 。”秦王召入,询其来意,相曰 :“臣知武周非是真主,已有心来降久矣。但因武周法度拘束严紧,不得相从。今吾主已败,世事已去,自知不识进退,投拜麾下,倘不加罪,愿施犬马之报 。”
世绩曰 :“刘武周现在何处?”相曰 :“近因战败,与宋金刚、苑君璋二百人已走投北突厥去矣 。”世绩曰 :“汝今顺唐,欲要见用,汝与敬德交契甚厚,可招来同降,方始无疑 。”相曰:“不须动张弓只箭,某凭三寸不烂之舌,入城去说敬德,必来降矣 。”世绩曰 :“汝以何术,可使敬德归降?”相曰 :“吾以时势利害说之,必从吾言 。”秦王令寻相径至城下,见城门紧闭,秦王遂写书拴在箭上射入城中。小校拾得,将来见敬德,敬德折开其书视之,书曰:秦王李世民拜于尉迟将军麾下:切闻明者防祸于未萌,智者弥患于将着。知得知失,可谓贤哲;知存知亡,是避吉凶。今吾大军之行,一战而金刚遂北,再战而武周逃亡,东征西怨,南伐北降,此诚天命,实非人力可为。将军不悟,独据孤城,而不早降,是欲毁身灭族也,为天下之讥诮。并州已失,坐落一寨;便其地形,将军在吾军舌上耳。奔走必不得免,吾为将军虑之,愿无贻后悔。
敬德看了秦王之书大喜,遂请寻相入城。敬德曰 :“主人现居何处?”相掩泪曰 :“主人与元帅皆死于唐阵矣 。”敬德曰 :“吾誓杀贼,与主报仇 。”相曰 :“此实天命归之,非人力可致 。”敬德曰 :“汝背我而去降唐,不知事君何事?”相曰 :“吾非不忠,奈何势危,不能支持,吾始降矣 。”敬德曰:“见危授命,为人臣正其宜也。汝怀二心事唐,吾受刘主之恩,安忍背之 。”相曰 :“秦王宽洪大度,专望足下如饥似渴 。”
敬德遂取纸笔,亲写降书,遣人赍至唐寨来见。
世绩看罢大笑,秦王曰“元帅何故发笑?”世绩曰 :“吾非笑别,单笑敬德无谋,此事只瞒得无知痴汉,安能瞒我 。”
秦王曰 :“何故?”世绩曰 :“敬德来降,乃诈耳 。”秦王曰:“何以便知其诈?”世绩曰 :“以动静可知。若束手自缚,投见辕门,正当其理,岂有张设音乐,奏凯出城,使人骈阗之理乎?此实诈降,其迹已露。书上分明写说:排列香灯花烛,东门出降。使我人马不做准备,皆向东门接应。彼却从西门冲突吾阵而出。观见西门俱是老弱之兵,出我不意,亦欲北走矣。
”秦王曰 :“何以待之?”世绩曰 :“吾已安排了也,可将计就计,勿令军人攻打,随处埋伏。不二日,必擒敬德矣 。”秦王曰 :“此真奇策也 。”
却说敬德在介休城内设计诈降,乃选守城官军、护粮将士逐一点视,计有三千人马,俱令披挂结束,准备出城投降。寻相问曰 :“既已降唐,何必整搠军伍?”敬德曰 :“非汝所知,吾岂真降哉!今如此装饰,乃假途灭虢之计,实欲出此城也。
我于东门设立香烛,进献羊酒,奏凯出降。彼见我如此行动,信为实事,必不提防于我,我得率领铁骑从西门冲突而出矣。
”相曰 :“主将已亡,将军何所归乎?”敬德曰 :“吾去探听虚实,主上若存,则与其合兵,再兴刘室;若果亡矣,则誓以杀贼,报仇雪耻 。”相曰 :“良禽相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将军不听吾言,悔无及矣 。”敬德曰 :“吾自有定见,汝勿多言 。” 却说秦王与世绩在寨中,专候寻相消息。忽人报言 :“敬德开了东门,排香花灯烛鼓乐,率父老出降 。”言未绝,只见一人飞马驰报 :“敬德领着精兵已从西门突围而走矣 。”世绩曰 :“此贼合休不出,吾所料矣 。”遂擂鼓催兵,四下炮响,喊杀连天。正值敬德西门突出,提枪纵马,亲自向前。前面一军摆开,为首领兵大将,鄂邑人也,姓马名三保,当先出马横枪大呼 :“敬德何不降 !”敬德大怒,曰 :“吾乃刘将,岂降贼也 !”言讫,拍马舞鞭,径取三保。两将战数合,三保败走,敬德引军赶去。约赶一箭之地,左边山谷中一队军马出,为首领兵大将,济州东阿人也,姓程名知节,字咬金。敬德拨马来战,右边山谷中一彪军出,为首一员大将,万年人也,姓殷名皎,字开山。
三路军马来并敬德,敬德此日战败唐将一十六员,人困马乏。敬德知难脱虎口,慌撤军入城。城壕边白旗招扬,两路军出,左有秦叔宝、翟长悬,右有刘政道、秦武通,五路军马喊杀震天。敬德掇马收军,仍回介休,将四门紧闭不出。唐兵依旧四下困守。时寻相见敬德不屈,是夜亦自逃回唐营去了。静轩诗云:才贬忠臣上介休,致教刘武弃并州。
江山一旦归唐主,尤与尉迟意气投。
总批:秦王见武周君臣并走突厥,随议复收敬德,此不可不攻,而尤不可攻之太速也。寻相欲以时势利害说其必从,谁料其亲笔降书,只属假诈乎?却被世绩识破,而即令五路军马来并也。
乃敬德犹然不屈,其亦王蠋之流欤?
第五十九回 刘世让谋杀武周却说兵部尚书唐俭与元君宝、总管刘世让皆被敬德所执,解送刘武周处。武周欲用之,三人不屈,监禁狱中。及武周兵败北遁,数人得脱,来见秦王。秦王曰 :“汝众被执,何得不死,而复归乎?”刘世让曰 :“臣等被执,自料必死,不知唐俭与敬德有一面之交,武周每欲重用,臣等不屈,数次加害,赖敬德力赞,释以不死,监禁狱中。今日得见殿下,实唐俭、敬德之赐也 。”秦王曰 :“汝众终是不肯用力,致使王师败绩。
今日还国,固宜加罪,柰此实因齐王私弃了并州,致有此失,亦不干汝之事,当立功以赎前职 。”帐下一人进曰 :“某实不才,跟殿下多年,未有寸功,愿去介休城内,掉三寸之舌,说敬德来降 。”秦王视之,乃唐俭也。秦王曰 :“汝何以而说之?
”俭曰 :“敬德与某同师习举武艺,交契甚厚;后各事其主,久不相见。近来众人被执,实因看臣薄面,咸得不死。今若到彼,以利害说之,必来降矣 。”
秦王大喜,遂赐酒遣唐俭行。俭乘马到介休城下,高叫:“故人唐俭来见 !”城上报与敬德,敬德叫吊上城来相见。敬德曰 :“故人何事而来?”俭曰 :“某今归朝,在秦王帐下参赞军机,昔蒙见爱,未尝敢忘。今见武周、金刚俱死战阵,足下据守孤城,进退无归,吾与世让等商议,无以报德,特来劝足下归唐 。”敬德勃然变色而起曰 :“李世民是吾仇人也!吾事刘,汝事唐,各事其主。昔日吾待以故人之礼,释汝不死,今又来此,何用多说?”俭曰 :“如某之不才,尚为兵部尚书,公若到彼,贵不可言 。”敬德曰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吾命合贫贱,岂望荣贵乎?所可言者,但欲报刘主恩而已 。”俭曰 :“刘主、宋金刚实死于战阵矣,汝尚何为?”敬德曰 :“吾终是不信此事 。”俭以甜言美语,再三劝之。敬德沉吟良久,曰 :“要吾顺唐,须见刘主真体一面,大哭三声,尽着为臣之礼,然后顺之 。”俭曰 :“武周首级已送入长安去了 。”敬德曰 :“若无刘主真体,决难顺唐。回见秦王,愿决一死战,便尽力来攻,吾不惧之 。”
俭辞别回报秦王,秦王谓世绩曰 :“此事何以处之?”世绩曰 :“只得一人往山后一道,事必谐矣 。”秦王曰 :“只有刘文静善于说词,能办大事,今此人已被父皇杀死,再无人去得 。” 言未绝,忽一人挺身出曰 :“某愿往山后干功,以赎前职,使敬德拱手来降 。”众视之,乃总管刘世让也。秦王曰 :“汝去以何而进?”世让曰 :“某闻山后北突厥,足知其人勇而无谋,见利忘义。须得金珠名马,以利结其心,更用画一美女影像,以色夺其志,必杀武周来献,使敬德一见无语,即投殿下矣 。”秦王问世绩曰 :“此言可乎?”世绩曰 :“殿下欲安社稷,何惜金珠?”秦王欣然与之,更与名马十疋,画美女形像一轴。世让骑了马,带数十人投山后来见北突厥。
却说北突厥处罗可汗部下有一大将,姓康名鞘利,官封柱国之职。此人英才出众,武艺超群,为北方之表章。时值仲秋,天气清爽,带领亲随数十人在郊外打围。忽报有一队人马南来,尽打大唐旗号,来得甚紧,不知何意。鞘利急近前视之,乃认得是唐总管刘世让也。
原来唐高祖起义兵时,使刘文静往北突厥借兵,管军头目是康鞘利,曾到太原面会,因此世让亦认得是突厥柱国康鞘利也。二人接见,滚鞍下马,各诉前事。鞘利曰 :“君今欲往何处?”世让曰 :“唐帝遣吾为使,前来汝国进贡 。”鞘利曰:“昔唐借我突厥兵时,许下年年进贡,今经五年,如何负约不来?”世让曰 :“吾主唐帝进贡之物,年年不缺,只因纳言刘文静为使,路经朔州,与刘武周相通,武周倚着骁勇之势,尽皆截夺去了。更一公主,实唐帝亲女,极其美丽,送与可汗为妃,亦被夺去。后来探听得实,唐帝大怒,遂将文静斩首,与兵征伐武周,才得路道相通,专使某为使,将公主画像送来。
更有黄金一千两、明珠数颗、锦段十箱,尽皆献与可汗。外有名马一匹,玉带一条,送与柱国,酬答昔时领兵相助之劳,望柱国在可汗面善言达意 。”鞘利曰 :“原是如此,某实不知之。
可汗受贡,固其宜也,吾亦蒙惠,何以克当?”世让曰 :“此物不足以供久用,权为执贽之礼 。”于是二人并马而行,径至城下。鞘利引世让入见处罗可汗礼毕,备将前事说了一遍,献上金珠等物。
可汗大喜,随令鞘利将画像当殿上展开视之,满朝众臣俱各称羡不已。可汗曰 :“此是南海观音现世,岂人间之女子乎!
此事果实否?”世让曰 :“臣安敢虚诳行事?吾主有言:公主既送可汗,便是可汗的妻,不使归唐。尚留并州宫内,遣人守护,不敢妄动,专望前来接应 。”此时可汗果实无谋,见利忘义,一闻此言大怒,随即召武周入。可汗责曰 :“昔汝为定扬之主,实吾所立,乃附庸之国,欲以相辅。今来投奔,又待以上宾之礼,何辜恩负义,辄敢无礼?”武周曰 :“大王暂息雷霆之怒,容某分诉一言,有甚歹处?”可汗曰 :“汝夺大唐进来公主,并金珠宝马,尚敢胡掩?”武周曰 :“谁曾说来?有何证见?”言犹未了,只见傍边闪出刘世让来,大喝一声 :“吾与你做证见!此贼无礼,焉敢欺辱公主 !”手起一刀,斩武周于地下,鲜血迸流。时武德四年夏六月也,年三十八岁。史官有诗云:唐赂金珠间武周,却因图画斩诸侯。
纵君便有[牢]笼计,难出元戎第一筹。
总批:唐尚书与敬德恃有一面之交,故愿说其众降,岂知能掉已三寸之舌,而不能夺其报刘之志,必如世让之谋杀武周,斯为元戎第一筹耳。盖突厥非利无以结其心,非色无以中其欲,却被世让堪破,故一言之诳,即为武周之刃欤!
第六十回 敬德举介休降唐当日,世让杀了武周,可汗曰 :“汝杀武周,正当其理。
”即将武周首级用木匣装盛,付与世让,星夜带来唐营。时秦王在介休,专候世让回报。忽闻突厥杀武周送首级到,秦王大喜,曰 :“武周已亡,敬德来降必矣 。”世让入见秦王,将武周首级献上,具说突厥前事。秦王即为奏闻唐帝,言已斩武周,乞复世让等旧职。使者去讫,仍遣唐俭再往介休城下,高叫:“敬德!故人唐俭来见 。”城上报知敬德,言见唐俭与从人捧一木匣,其中想是首级。敬德曰 :“果是吾主首级,即当自刎,同死君难;若无真体,以吾今居极地,复来说吾,则将唐俭打死,吾即领兵出城决战矣 。”遂教开门放入。
俭至厅上,相见礼毕,敬德曰 :“故人复来,有何见论?
”俭曰 :“秦王遣吾送至武周首级,与足下观看果是真否 。”
随令人捧至面前。敬德启匣视之,见武周面不改色,鼻上三窃,脑后一肉鸡冠。敬德曰 :“的[确]吾主也!久不见吾主,谁杀汝之死耶?使吾身无所倚,不能报仇 !”遂放声大哭,拔刀在手,向颈下自刎。俭急向前夺之,大笑曰 :“君今死有余罪,亦不为忠臣也 。”敬德曰 :“汝且说吾有何罪?臣死君难,正其理也,反屈身事仇,可乎?”俭曰 :“不然。今日足下所行非尽忠死节之士,实弑君贼子之事也 。”敬德大惊,慌问其故,俭曰 :“秦王禀性仁慈,招贤下士,深爱足下重用,故不肯加兵,恐伤性命,特遣某来,屡劝足下,立功勋于我唐,垂芳名于万载。不料足下溺于小见,誓欲得见武周首级方才归顺。原来此人不曾死于军阵,单马星夜投奔突厥,故秦王遣刘世让往处罗可汗处索取汝主头来。武周原曾不死,皆被足下逼死之耳。
今汝虽刎首,枉死无益,亦不忠也,愿熟思之 。”敬德默然,沉吟半晌,长叹一声曰 :“吾不得为忠臣矣!受此污名,使万世之下,人皆骂我。汝言虽善,吾只一事秦王。能容三日,与我埋葬吾主,即当卸甲。如期不允,宁受屈死 。”俭曰 :“此是人臣忠孝大理,何所不容?吾当急急回报 。”遂上马来见秦王,诉说前事。秦王问世绩曰 :“此事虚实如何?”世绩曰:“吾见此人计穷,决无虚谬,殿下可从其请 。”俭再往回报,敬德曰 :“虽然如此,暂请秦王退军,容我整治丧事,即便来降 。”俭复见秦王说之,秦王下令,叫军士尽退三十里。程知节曰 :“敬德有变奈何?”世绩曰 :“素知敬德忠义士也,必不爽信 。”遂引军退。
敬德即时具棺,与武周刻木为躯,以王礼葬于介休南门外十里,令军民尽皆殡送。敬德亲自祭之,褒赠刘王之号。于是将城中薪运粮草军士、并骁勇民夫八千余众,俱令严整披挂,手执兵器,各依队伍,出城来降。
秦王单马轻衣,亲自去迎。左仆射屈突通扣马谏曰 :“敬德严装披挂,布列而出,殿下未可轻进。常言受降如受敌,万一有变,如何?”秦王曰 :“敬德定扬名士,信义为重,必不肯负义也,何必多疑 。”遂策马而行。秦琼曰 :“汝众回阵,吾从殿下迎来 。”二人接见,敬德下马,立于阵前。秦王曰:“足下既已顺吾,何必披挂,严整军伍,其意何在?”敬德曰:“臣与吾王麾下多有战斗之仇,恐怀旧恨,故不敢轻进,特如此以防不测耳 。”秦王曰 :“唐刘争锋,皆因图王霸业,各事其主,始为仇敌,今已合成一家,安有挟仇之理?”随令秦琼说谕将士 :“但有挟仇与敬德为敌者,以军法斩首 。”军中骇然震栗,秦王遂折箭为誓,脱自己锦袍以衣之,请入寨中。敬德大喜,纳头便拜曰 :“敬德败将,感殿下不杀之恩,愿施犬马之报 !”秦王用手携曰 :“吾知子真大丈夫也,武周不能用为大将,致有此败。不知敬德宁识美良川之时乎?若公是时获我,还相害否?”敬德曰 :“未可量也,英雄之意 。”秦王大笑曰 :“今日之事,当与公共之 。”敬德请秦王入介休,籍其户口数目,检点仓库,出榜安民已毕。世绩曰 :“河东之地已平,可将太原库内金帛给赏挞里忽,使其领兵回还突厥,其随征将士照功关赏 。”秦王从之。丽泉诗云:龙虎相逢喜气盈,不披衣甲便推诚。
尉迟相见无痴忌,方下乌骓谢甲兵。
是日设宴,君臣庆会。忽报突厥遣人送宋金刚、张万岁二人首级至。秦王慌问其故,使者答曰 :“近因二人背了可汗,欲还上谷,为追骑斩之。恐唐不信,特令某送来,以通和好之情 。”秦王与敬德等近前视之,果实二人。秦王喜曰 :“得一贤而去三贼,真天于之福也 !”遂厚赏使者,令其回报。次日,奏凯班师到长安。秦王引敬德见帝。帝大喜,封敬德为右府统牢,唐俭、程知节、刘世让等仍复旧职,郭孝恪为并州太守,其余将士各依次序升赏。忽报王世充负约入寇,兵屯界口,帝遂命秦王率兵攻之。未知胜负如何?
总批:刘主未尝死于战阵,敬德疑之是已,第必欲其真体一面,方才归顺,是出何见?吾恐秦王遣世让往取头来,则前日之不屈只溺于小见,而今日之来投反使有余辜也。右府统军之封,窃不知其无愧于心否?
第六十一回 单雄信割袍断义武德三年七月,秦王在西府,事无大小,皆亲决断,于是军旅之事咸听秦王调用。忽报王世充入寇,兵屯界口。遂命马三保为先锋,率领精兵十五万,随带尉迟敬德在军中听用。兵至丹水,扎住营寨。时刘武周之将寻相先降,秦王使其旧众与诸营相参为用,而诸将多不相合,至是相与士卒各自逃去。小卒报闻,诸将以敬德初降,疑与寻相是一体之人,恐其有变,乃告于秦王,言敬德与寻相同类,相既叛去,敬德必怀异志,恐生不测,宜为提备。秦王信以为实,乃将敬德囚于军中,但不与其出入,时使人供送物件饮食,而相待之礼,比常尤厚。
屈突通、殷开山言于秦王曰 :“敬德骁勇绝伦,非肯屈于人下者。今大王囚之,心心怨望,若留之恐为后患;养之无益,不如遂杀之 。”秦王曰 :“不然。敬德若叛,岂在寻相之后邪?
且敬德为人极是忠义,吾待之不薄,安有此事?”遂命释之,因引敬德入至寝室,以白金十斤赐之。秦王曰 :“吾一时昏暗,听诸将之言,疑足下欲叛我而去。虚意拘留,但欲试汝之心,特戏之耳。大丈夫意气相期,勿以小嫌介意,吾终不信谗言以害忠良,君宜体之。若必欲去者,吾以此金相助,表一时共事之情也 。”敬德曰 :“某感大王厚恩,誓欲扫清海宇,以图报德。只军中人见某初来,多是意不相合,每怀旧怨,故疑某有异心,特进谗言,以激大王之怒耳 。”秦王曰 :“汝宜勉力相扶,待四海清宁,功成名就,其时位列王侯,必居诸将之上矣。
”敬德曰 :“愿施犬马之报,共图大业 。”秦王大喜,敬德拜谢而退。
却说秦王是日在寨中聚众商议军伍之事,秦王曰 :“近闻榆窠此去不远,乃围猎之所,产聚幽禽怪兽极多,吾欲往彼处游猎,可乎?”徐世绩曰 :“不可,水北之地,便是王世充寨,与榆窠只隔六十里,倘有伏兵,奈何?”秦王曰 :“天命归我,吾何惧焉?”遂全装贯带,绰枪上马,引五百铁骑出寨。
行至榆窠,直到一平坦战地,周围广阔,极是胜境。左有飞来凤,右有瀑布泉,昔黄帝遗下石室,魏宣武营造皇陵。秦王左右顾盼,称羡不已,回顾诸将曰 :“吾欲过水北去看王世充寨 。”众将皆当不住,遂同出川口。伏路小军飞报王世充云:“秦王亲引五百骑,直到榆窠来观寨栅 。”世充曰 :“此必是李世民诱敌之计,不可追之 。”只见阶下一人,身长九尺,膊阔有围,厉声踊跃于前曰 :“此时不擒,以绝后患,更待何日?
”众视之,乃单雄信也。世充曰 :“只恐是世民之谋也 。”雄信曰 :“若如此疑惑,生民何日见太平邪?某虽不才,愿领兵出擒世民致于麾下 。”众将曰 :“单将军真猛将也,擒获必得。
”世充遂交雄信领精兵五千在前,又叫段达引马步军五千在后,以防埋伏。世充自引军一千在第三队接应。
却说秦王看了半晌,白士让曰 :“可早回 。”正行过谷口,山坡下只听得尘埃起处,金鼓齐鸣,喊声不绝。当先一将来到,大叫 :“世民休走 !”秦王回头视之,见无数人马,尽打郑国旗号。秦王将人马摆开,横枪立马于坡下待之。先来将家其人姓燕名伊,乃郑国副将,亦有勇力,手持开山太斧,纵马来到,更不打话,挺斧来劈秦王。秦王以枪迎之,二人战不数合,秦王力怯,勒马便走,燕伊后面飞马追之。赶了一望之地,不防秦王拽满弓弦,回射一箭,正中燕伊面门,应弦落马。后面单雄信人马大至,望见秦王射燕伊落马,手持枣木槊,随后飞马便赶。 却说秦王走入山谷涧中,走不到里余,前有高山壁立,拦住去路。勒马再回,遥望数千铁甲人马,随雄信屯扎,守住涧口。原来雄信素识地面是断头涧,内无出路,故立马于此守之。
果然秦王出涧,见雄信在涧口,遂勒马刺斜而走。雄信拍马又追,只见一人飞奔而来,在于马上高声大叫 :“勿伤吾主!徐世绩在此 。”原来雄信与世绩二人俱在李密手下结为兄弟,相契甚厚。及李密兵败,世绩同密投唐,雄信染病在金墉城,世充亲往慰劳,遂仕于郑,二人有兄弟之情。世绩见追秦王至近,遂单马奔前,扯住雄信衣袍,曰 :“吾兄别来无恙?忆昔相从,多蒙教诲,至今感德不忘。今日到此,何故追窘吾主耶?吾主即汝主也,可看弟薄面,乞全秦王性命 。”雄信曰 :“昔日同居一处,始为兄弟,如今各事其主,实是仇敌,誓必追杀世民,以报吾主,安肯相容?”世绩又告曰 :“吾与汝交契甚厚,不比它人,不记昔日龙门阵上焚香设誓、同食五魂汤之义乎?”
雄信曰 :“此乃国家之事,非雄信敢私也。今日免汝一死者,尽吾一点同契之情耳 。”遂以剑割断衣袍,勒马加鞭,复来追赶。后人有诗云:桃园相契亲兄弟,世绩交朋未必真。
雄信割袍恩义绝,须知事主不徇身。
世绩见雄信割断衣袍,去赶秦王,急勒马奔回大叫 :“诸将!主公有难 !”此时敬德正在洛水湾中洗马,忽听得东北角上一骑马飞奔前来,视之乃世绩也。敬德慌问其故,世绩曰:“主公被单雄信追逼五虎谷口,急去救之 !”敬德听闻,更不复言,身无披挂,马不及鞍,裸体执鞭,飞奔而去。
却说秦王走入谷中,路窄人马难行,乃弃马步走。正值山侧树木阴浓,甚好遮掩,遂扳上山树。雄信提槊飞马赶到,不见了秦王,悄无动静,独一玉鬃马在前面咆哮而叫。雄信暗想走得不远,只于四下搜索。久之,秦王在树上大呼曰 :“单雄信曾见吾否?”雄信急举头视之,果是秦王。雄信曰 :“吾以汝投涧死了,尚留在此,早早下树,与吾执献主人,请功受赏;不然汝虽有冲天之翅,飞不出此罗网矣 。”秦王树上喝曰 :“贼奴见射死燕伊么?汝虽有千条计,不及我一雕弓。吾有神箭,百发百中,汝不惧哉?”
原来雄信素知秦王箭有百步之能,不敢逼近,只于四面远远守困。郑副将樊祐曰 :“彼箭已放尽了,可速进砍树 。”遂招一人马围裹将来。秦王正在危急,把手一招 :“兀的不是吾救兵来也 !”雄信回头,果见山坡边一大将冲阵而来,面似铁色,声如巨雷,大叫 :“勿伤我主!尉迟敬德在此 。”敬德挺鞭跃马横劈,敌住雄信,雄信虽勇,因赶了数程,终是力乏,措手不及,被敬德一鞭正中雄信手腕,挣挫不起。敬德遂弃了鞭,随夺雄信手中铁槊过来横刺。雄信跑马而走,后面樊祐轮刀直取敬德,敬德只一槊刺樊祐于马下。郑兵见二人败走,渐渐解散。敬德左冲右突,杀开一条血路,遮翼秦王,走出围外,直送到武陵霸。见陶武钦立马横矛于霸上,敬德曰 :“陶子敬你保殿下先行,我再去杀贼来也 。”言罢,引骑兵再回旧路。
正行之间,见一将手执着一口剑,引数十骑赶来。敬德更不打话,直取那将。方才交马,只一合将那将擒获过来,从者奔走。那员将是王世充随身背剑心腹人陈智略也。后面军马已到,马军、步军漫山遍野,尽皆围定。敬德直透重围,无半点惧怯,只顾厮杀,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只出不得围外。
忽山后一声炮响,前军鼓声大震。敬德看时,见风卷出一大旗,是唐旗号,乃仆射屈突通也。引着大兵来到,杀退重围,与敬德相见,说 :“众等恐秦王与将军有失,特令某引精兵前来接应 。”敬德见了,即与屈突通指挥大小三军一齐杀出。后人有诗为证:榆窠救主显英雄,杀透重围几万重。
二十四年真帝主,兴唐全赖尉迟恭。
宋贤有《榆窠词》为证:榆窠草,点点斑斑如血扫。借向时公何事?因尉迟一战征旗倒。世充兵将魂魄飞,杀入重围保大小。至今此血尚犹存,不见英雄空懊恼。
当时王世充听知唐兵救应,自于高阜处观之,见敬德往来冲突,一无所碍,世充惊问左右曰 :“此何人也?”有识者对曰 :“乃刘武周降将尉迟敬德也 。”世充曰 :“果实英雄 !”
世充令所在之处不可轻放,却不知背后唐兵三路杀来,中央是屈突通等兵,左边马三保,右边程知节,喊杀不绝,势如蜂涌。
郑兵大败,杀得尸横遍野,血染河渠。世充单马逃走得脱,众军四散。当日敬德获排矟兵六千,领众还营,大获全胜。
总评:敬德在军中,被诸将所忌,争谮杀之,幸秦王之终不信谗言,故忠良不至于就戮。夫榆窠之往,及观世充之寨,却为单雄信所逼,非有敬德挺鞭敌住,杀透重围,则秦王其奚赖焉?
若雄信之割袍断义,此不过兄弟之交,又当别论也。
第六十二回 尉迟恭榆窠救主王世充既走脱难,行出谷口,回观所跟,约有一百余人。
又行一程,已近新城,一簇人马拦路,世充曰 :“吾合休矣!
”近前视之,方认得是徐琳军马,世充心始安。徐琳接战,言道 :“虽知阵败,不敢远离,附近迎接 。”世充曰 :“险失了性命,与汝不相见也 !”接入新城,随后段达也到,陆续败军皆随首军归新城。世充点将校,中间带伤者甚多。世充令各人将息,是夜宿于新城。次日天晓,世充唤徐琳曰 :“吾今暂回洛阳,收拾军马,必来复仇。汝可保全新城,但有缓急,飞报将来,吾亦随手领兵至此,汝可用心守护 。”遂上马,引二百余众连夜奔回洛阳。世充乃遣徐琳把守北关,为犄角之势,以防唐兵。
却说众将保秦王归营,皆拜称贺。其后来者战栗惊惶,皆含泪而拜曰 :“不曾犯着贵体否?”秦王笑曰 :“若非敬德奋力向前,几为此贼所困 。”众皆愕然。秦王顾谓敬德曰 :“若据众人之意,汝必叛我,今能独保吾身无害,何相报之速邪?
”随赐敬德金银一箧,以酬其劳。敬德曰 :“敌人未灭,何敢望赐乎?”敬德即将所赐给赏士卒,自是秦王倍加爱敬,宠遇日隆。 秦王把诸军一一分拨赏赐了,当还人长安面君。秦王曰:“世民进兵,欲取洛阳,实为诱敌之计。不料贼骑猝至,四面围合,单雄信引槊直趋世民,若非敬德夺槊,刺死贼人,几乎不能与父皇相见矣 。”唐主曰 :“王世充今居何处?”秦王曰:“后得屈突通领兵继至,杀败郑兵,十丧八九,世充今已逃回洛阳矣 。”遂引敬德入见。唐主曰 :“吾儿兵胜,皆赖汝夺槊之能,他日画像凌烟,功居第一 。”敬德曰 :“皆赖陛下洪福,臣何力之有 。”唐主大喜,重加赏赐。唐主曰 :“卿之膂力过人,朕已知之,但不识卿能于阵上夺槊避槊,二者之法孰难?
”敬德曰 :“避槊无伤者,目之巧也,乃吾一己之能;夺槊还刺者,力之勇也,实压万人之敌。以臣较之,夺槊实难事也。
”唐主曰 :“然。斯言有理 。”
言未了,只见齐王元吉挺身言曰 :“适见敬德所言,皆虚诳之辞,汝以为满朝人皆土木,特如此夸口,偏我众不能使槊?
汝有何能,愿去锋刃,与汝较其胜负 。”原来元吉以善能于马上使槊,自负其能,一闻敬德如此夸口,故请与之较胜负。敬德曰 :“自幼学习一十八般枪马之法,并无虚发。然以理论之,殿下君主也,臣乃奴婢也,安敢与殿下比较?”元吉曰 :“不论品秩贵贱,只较槊法,仍请吾兄秦王全装披挂,一如输窠逃走之状,吾假单雄信飞马追赶,看汝单鞭划马来夺得吾槊否?
”敬德曰 :“愿赦死罪。敬德贱手颇重,恐伤贵体,只以木槊去了锋刃,虚意相拒,独让殿下加刃来迎,臣自有避槊之法。
”唐主曰 :“朕试观二人武艺,以见优劣,忽得有伤 。”敬德取木槊一条,去其锋刃,令军士牵一疋乌骓马至阙下。元吉大怒,上马持大杆铁槊大呼曰 :“敢与吾比较槊么?”秦王闻知,亦披挂飞身上马,绰丈八点钢蛇矛,纵马而出曰 :“汝能使槊,偏我不会使枪?”秦王勒马便走,元吉持槊追赶,意在刺之。
闪上敬德,大叫 :“勿伤我主!敬德在此 。”元吉遂弃了秦王,挺槊来战敬德,被敬德夺过槊来,横刺元吉坠马。唐主喝曰:“不得无礼!来听约束 。”于是三人皆下马,放了器械,皆跪前来。唐主曰 :“敬德真虎将也,汝二人武艺万不及一。今封敬德为行军都总管,可便领此职 。”
敬德谢恩,正欲出朝,只见齐王奏曰 :“敬德出身微贱,才得小胜,便自夸口,辄封以重职,此事吾实耻之 。”唐主曰:“有此大功,方授大任,汝何亦被夺槊乎?”元吉曰 :“彼知我力怯,故敢放心来救。素闻单雄信郑之虎将,岂敬德单鞭划马,敢向万军,以救秦王乎?此事吾实不信 。”唐主曰 :“眼见夺槊,有此英勇,如何不信?”元吉曰 :“臣部下有一将姓黄名太岁,亦有勇力,来日父皇可领百僚至御园中较试,若敬德再能夺得黄太岁之槊,吾实信矣 。”唐主从之。
却说秦王归至西府,敬德曰 :“今日试槊,眼见齐王实有害大王之心,奈吾手快,方能解救。今齐王又奏御园再试,吾想来日凶多吉少,大王宜要提防 。”秦王曰 :“吾亦深虑此事,来日全赖足下虎威向前,异日共保富贵 。”敬德曰 :“吾必击之 。” 却说元吉归府,与众商议欲图世民之事。谋士张达曰 :“秦王功盖天下,四海咸归,称羡其德。手下诸将,皆骁勇之士,今不早除,大位必不归汝,亦生后患。不如来日御园中令黄太岁急追杀之,大事定矣 。”元吉从之,遂吩咐黄太岁 :“来日可要奋力向前追杀秦王,汝之功也。恐圣上见罪,吾自当之。
”太岁领命而退。
次日,唐主带百官前至御园,左右拜见已毕,分班侍立,随后建成、元吉、秦王、敬德、黄太岁诸将皆至。唐主曰 :“今日较试,专看敬德槊法,两下勿得相伤。若不依命,以军法论 。”只见秦王披挂横枪立马阵前,左右往来,一如榆窠走马之状。黄太岁假装雄信,持槊大喝曰 :“秦王汝走何处?认得吾单雄信否?”秦王前走,太岁随后紧追至近,将槊刺去。秦王大惊,急以枪架隔避之,秦王曰 :“汝何生恶意,欲刺吾邪?
”太岁曰 :“奉齐王命,要来杀汝。今日只知有主,不知有王;若不杀汝,吾亦必死 。”秦王见说,连声叫苦,勒马加鞭,逃命直至桑林,绕树而走。后面敬德看见,大呼 :“野贼!不得无礼”。太岁回头,见敬德赤体赶来,遂弃了秦王,来战敬德,提槊便刺,被敬德闪过,用左手一挟,右手提鞭,向太岁直打下,挣挫不起。敬德随夺槊过手来,还刺太岁坠马而死。后人有诗赞敬德云:敬德当年三夺槊,果然无敌御园中。
直须惊破齐王胆,此是兴唐第一功。
敬德回奏唐主 :“太岁欲害秦王,臣故杀之 。”元吉见奏大怒,近前奏曰 :“秦王故令敬德杀吾爱将,有违圣旨,不遵约束,合斩敬德,以偿太岁之命 。”秦王曰;“眼见汝使太岁要来害吾,尚敢在此饰辞抵罪。敬德不杀太岁,吾命亦丧于太岁之手矣 。”唐主曰 :“汝二弟兄至亲骨肉,合宜吉凶相救,患难相扶,庶不负其亲也,何可自相并力于朕前?其大义安在?”元吉曰 :“元吉有心欲害秦王,惟天可表。太岁亦不足惜,只敬德欺吾太甚 !”唐主曰 :“此人有救主之功,朕甚敬之,宜特赦罪,以旌忠节 。”元吉默然良久,无言可答。是日,众官护圣驾还朝。后来秦王兄弟因此结仇。
却说秦王归至西府,众将士皆来见,敬德曰 :“大王见御园风景乎?今日大王若一发言,吾必杀齐王矣 。”秦王曰 :“击鼠当忌器耳,吾父皇在上,倘怒见罪,不可一时燥暴;况手足之情,安忍加害?”敬德曰 :“大王等以手足,彼则视王如路人也。视此人心术,它日为祸不小 。”秦王曰 :“天下未定,不可家人相害,此皆置之度外,勿以为念。惟洛阳王世充、乐寿窦建德、南阳朱粲、江陵萧铣,所可忧者,在此数子而已。
”敬德再拜曰 :“大王仁圣主也,宽洪大度,非臣等所及也。
”忽报王世充又来入寇,秦王即上表图取洛阳,于是引大军出关。看是如何用功?
总评:秦王得保归营,皆敬德夺槊之力,随加赏赐,以酬其劳,谁曰不宜?彼阵上夺槊避槊之事,二者难易,讵不能辩,齐王以为虚诳之词,再奏御苑较试,以观其槊法,则欲加害秦王可知。秦王乃曰 :“天下未定,不可家人相害 。”真仁圣之言乎!
第六十三回 李世民兴兵伐郑武德四年夏四月,秦王上表云 :“王世充数侵疆界,累犯中原,若不剿除,必为后患。臣乞与李世绩统领大兵,共入洛阳,剿除奸党 。”唐主从之。时世绩按制河东未回,唐主差使宣召星夜还朝商议。及世绩回,唐主以秦王之言问之,世绩曰:“臣往河东看探,亦有此意,可乘此伐郑也 。”唐主封秦王为天策上将,领司徒职,尉迟恭为大将军,世绩为军师,点起大兵四十万,直向洛阳进发。当日秦王遣行军总管史万宝自宜阳南据龙门,刘德威自太行东围河内,王君廓自洛口断其饷道,黄君汉攻回洛城,其余诸将分道而进。大军屯于北邙,报入洛阳来。 此时王世充歇马多时,每日教演军马,意欲西征。听得飞报消息;郑主王世充升殿,近臣奏曰 :“今唐兵已到新安,前军阵于慈涧城之西,早乞发兵破敌 。”郑主问于群臣 :“谁可为元帅,以退唐兵?”内史令长孙安世出班奏曰 :“大想先朝用大将,所到皆克,陛下何不拜郭士衡为大元帅以退唐兵?”
郑主准奏,即宣大将军郭士衡至殿下,郑主曰 :“今唐李世民领兵入境,卿安忍坐视而不救之?”士衡曰 :“臣才疏智浅,不称其职 。”长孙安世曰 :“将军是社稷之臣,不可固辞 。”
士衡曰;“臣受国恩,安敢少辞,愿乞一人为副 。”郑主令士衡自举之,士衡曰 :“臣举太原阳曲人也,姓薛名德音,官授黄门侍郎 。”郑主准奏,拜郭士衡为都总管,授元帅印,薛德音为总管,命桓法嗣为军师,段达为先锋,选拨军马二十余万,当年出师。郑主御驾亲征,军马出屯慈涧之西,秦王兵屯新安下寨。士衡与德音、段达共议进敌之策,当日使人先下战书,次早两军相近,列成阵势于新安之野。唐兵远见对阵郑兵甚是猛烈,唐阵旗门开处,一面皂旗有六个雪白字“朔州尉迟敬德”,旗下尉迟恭出马,青袍铁甲,竹节钢鞭乌骓马,背后数十个军士跟随而出。郑阵中段达认得是尉迟恭,扬威喝曰 :“定阳小辈,负主匹夫,何人来侵吾郑境邪?”敬德在马上问曰:“此何人也?”随从军士曰 :“此郑前部先锋段达也 。”敬德大笑而骂段达曰 :“吾奉唐主诏,来取王世充之头,量汝疥癣小儿,吾不杀汝,快换世充自来 。”段达大怒,纵马而出,直取敬德。敬德拍马来迎。斗不数合,敬德砍中段达咽喉,即死于马下,直杀过郑阵来。箭如雨下,敬德引兵回至渭北屯住,使人于秦王处报捷。
却说王世充升帐,使流星马探郑兵大折一阵,段达没于军中。世充大惊曰 :“人言敬德英勇无敌,吾今日方信 。”请众将商议,都皆到了,张童仁曰 :“吾来日与敬德共决死战,誓无还之礼 。”次日,上马引军前进。敬德亦引军来,两阵对圆,二将齐出,敬德曰 :“来者何人?愿通姓名 。”童仁曰 :“吾乃张童仁是也,今奉郑主诏,特来取汝首级,汝若怕死,下马投降 。”敬德闻言大怒曰 :“世人闻吾之名,皆缩首远避,量汝只是一小卒,何敢藐示于吾?可惜吾之钢鞭砍汝鼠辈 。”
言讫,纵马舞鞭,直取童仁。童仁拍马来迎,战上十余合,童仁拨回马拖刀便走,敬德自后赶来。只听得唐军锣声大振,敬德恐后军危急,慌回来,却原来是军士见童仁本事,疑彼使拖刀计,特地鸣金收军。敬德回问有何事故,军人曰 :“吾等闻童仁极是有勇,战数合便走,恐中有诈,故急收军 。”敬德曰 :“若不收军,已被吾劈死此贼耳 。”敬德收军下寨,哨马飞报郑营,王世充曰 :“唐兵累战得胜,又进兵青城,欺吾太甚,来日可严整队伍,大展旌旗,吾自出阵前用一席话,可叫李世民拱手而伏之,唐兵不战而自走也 。”
众将大喜,当晚传令,来日平明进兵。列成阵势于青城涧左岸之野。远见对岸唐兵依次而出,上首是秦王,下首是李世绩,前部先锋马三保捏住阵脚。探了出军,前请对岸主将打话。
郑兵阵中门旗开处,张童仁、郭士衡分左右而出,各持兵器,列于两旁。次后郑将一对对分列在门旗影里,中央是王世充,全装披挂,金盔金甲,横枪立马。唐将望见,传言世充自来,秦王曰 :“此贼自来,必有词说也 。”世绩曰 :“吾已用计,四下埋伏兵去了 。”
秦王纵马,左右紧随,出于阵前,世充亦纵马而出,隔涧大呼秦王曰 :“汝今引兵侵夺吾境,吾有一言,令汝静听:昔隋失其国,天下分崩,长安、洛阳各有分地,吾尝自守,不敢西顾。熊、谷二州迫在度内,吾所以不取者,欲以敦邻好也。
今王远涉吾地,度越三崤,绩粮千里,勤师远出,将欲何求邪?
”秦王曰 :“四海之人,皆承大唐正朔,独汝执迷不服。东都士民来请王师,讨汝欺君罔上之罪,汝若早降,饶汝性命,富贵可保;倘若迟误,粉骨碎身,悔无及矣 。”世充曰;“唐郑交兵,互有胜负,汝亦不能全胜,吾亦未必全败。古人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吾宁让山南二十五郡归属于唐,与汝讲和罢战,指潼关为界,各自管理,今后永不相犯,免见生灵涂炭,岂不可乎?”秦王曰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唐得正朔相传,汝是羌胡小卒,乱我中原,岂有相容之理?吾今誓欲剿灭群凶,天下合一,归于我唐,谁来与汝讲和而瓜分境土乎?”秦王回顾曰 :“汝等敢过涧冲突郑兵否?”
言未绝,屈突通引步卒五千从下流头先渡过对岸,随后秦王令诸将一齐拥进。郑阵中一将呼延寿骤马挺枪来迎,屈突通一骑马、一条枪直取呼延寿。秦王示之曰 :“有此虎将,何惧一世充乎?”遂令催兵擂鼓,以助军势。呼延寿只待要走,耶律希圣见呼延寿遮拦不住,挥刀纵马而出,唐将马三保看见,一骑马、一口刀飞出。屈突通大喊一声,一枪刺呼延寿于马下。
希圣大惊,措手不及,被马三保一刀斩之。二将拍马来战,郑主与诸将慌入本阵。秦王鞭稍一点,大势军马一齐掩杀,各道总管同时俱进,各要争功,奋力向前,自辰至午,斩首八千余级。郑主引军望南奔走,前面一军来到,为头乃是唐将史万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