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岳王传 - 第 9 页/共 22 页
岳飞题毕,与一二从人离了金沙寺,回至中村,即便整理军马,前去救驾立功。
却说高宗驾到温州,泊于港口。彼时勤王将有张浚、韩世忠、牛臯、刘光世、吴玠、岳飞等,各领兵邀截金虏归路。兀朮闻知宋朝四方兵集,乃收拾所抢宝货金帛子女,从明州回走北去。报到温州,高宗听知金兵退去,下诏还越州驻跸。
高宗驾到越州,改州衙为行宫,以朝百官,命庐益奉迎隆祜太后于处州。临行,帝谓辅臣曰:“朕初不识太后,自迎至南京,爱朕不啻己出。今在数千里外,兵马惊扰,当亟奉迎,以惬朕朝夕慕念之意。”庐益奉命去讫。高宗体问近日金兵消息,御史中丞赵鼎奏曰:“兀朮已退兵北去,近日报到金兵攻击常州甚急,宜兴一路被贼所据,惟有御营使司统制岳飞保障一方无虞。乞陛下复降诏旌奖之,命解常州围,必能成功。”帝从之,即颁诏着令岳飞持兵解常州围,及安抚宜兴一路。诏下,岳飞即开幕府招集人马解围。辕门小校来报:“现有宜兴县贼首郭吉聚众抢掠,居民惊扰,县令钱谌令人请统制拯救。
本县现有积下粮储,可克二十万军马够十年支用。”岳飞闻之大喜,与其下曰:“宜兴既有此多粮食,我等宜就之,抚养士卒,以待截金兵归路而迎圣驾,岂不美哉。”即日将本部军马望宜兴进发。哨军来报:“宜兴粮储已被贼首郭吉抢去百余船,搬入湖中矣。”岳飞大怒,遂差手下将王贵、傅广领二千余人去追。贵、广二将领兵迳往湖中,正遇郭吉贼党将粮草搬上船。王贵大叫:“狂贼慢走!好将粮储送还,饶你辈残生。不然,尽教汝为鱼矣!”郭吉摆开战船,率众贼党一齐杀过来,被王贵、傅广分作两翼奋前夹击。岳家兵谁不知名?郭吉抵敌不过,各自奔走。王、傅乘势杀人湖口,夺其装载粮草,回见岳飞。岳飞将粮草依前搬入宜兴。兵行之际,人报部下戚方仍旧叛去为盗。
第二十四回 兀朮大战龙王庙
岳飞听得戚方叛去,大怒曰:“前日广德阵上射吾一箭,果有杀我之意。他日捉来,必手刃之。”次日,岳飞已至宜兴县。
县令钱谌接见,不胜欢悦,谓飞曰:“百姓望君侯犹大旱之望云霓,今日得遇,实快平生也!”飞曰:“金兵梗道,何地非皇上赤子?岳某到处,皆愿拯之矣。”钱谌请岳飞入衙中驻兵数日。远近闻知岳飞驻兵宜火,皆来归顺。
是时金兵与贼寇四下剽掠,只不敢犯宜兴。其县居民安生,各相谓曰:“爷娘生我者易,岳相公保我者难。”岳飞兵屯宜兴,遣人体探常州消息,回报金人攻击紧急。飞遣王贵、张宪、傅广分兵救之,自率部下合后。岳飞传令离了宜兴,军马抵至常州界,摆开阵势。金兵见宋军来到,两下对敌,张宪出马大骂:“死羯奴,不退何待!”金阵中女真万户少主孛堇骤马舞棍直取张宪,张宪亦提枪来迎。两马相交,战了数合,张宪诈败,万户少主从后赶来。转过临水门,岳飞一军从河口拥出,声如巨钟,大叫:“虏贼慢来!”万户少主孛堇吃了一 惊,措手不及,被飞一把手捉归马上。飞又驱动本部来杀,胡兵退走不迭,拥死于河中者迭积。金兵大败,退走常州五十里远,夺其辎重粮食不可胜数,生擒女真王撒哥。王贵、张宪、傅广合兵攻击汉儿李渭等十一名,常州围解。岳飞将女真万户少主孛堇及汉儿李谓等遣人赍表解送越州行在。使人迳上越州,呈进岳飞表章。表曰:武略大夫英州刺史御营使司统制军马臣岳飞状奏:恭依圣旨,将带所部人马邀击金人。至广德见阵,共砍到人头一千二百一十六级,谕降女直汉儿人王权等二十四人,并遣差兵马收复建康府溧阳县,得俘五百余人,生擒女直汉儿军伪同知溧阳县事渤海太师李撒八等十二人。金兵回 犯常州,分遣兵马截杀,只一阵问拥掩入河,弃头不砍,生擒女直万户少主孛堇、汉儿李渭等一十一人。委是屡获胜捷。谨录奏闻,伏侯裁旨。
高宗览表大悦,方知江左有忠义之士奋志勤王。乃颁敕命,使岳飞招募人马,先复建康以为两浙之固,次则扫清江南贼寇,以待銮舆北还。岳飞得诏,即抄誊四下张挂,招兵募马。不数日间,应募者众。岳飞此时便有扫清河北之志。访知兀朮从明州济江,护送辎重回金,遣人以书告知韩世忠出兵截之。世忠得岳飞书,知此消息,与部下商议,将人马分作三处守把,以前军驻青龙镇,中军驻江湾,后军驻海,俟兀朮归还击之。
却说兀朮人马济江,次于六合,亦恐宋师前后追袭,沿路令人打探虚实。哨马报青龙镇等处韩世忠俱着精兵守把,欲截金人归路。兀朮大惊,即吩咐众人速趋平江。众人得令,遂不向青龙镇一路,迳由秀州出平江而去。韩世忠差人探听兀朮从哪条路来,务要哨探停当回报。去人数日回说,兀朮不由青龙镇行,径趋秀州出平江而去。世忠闻之,叹曰:“狡虏任的机关也。”遂移师镇江,先以八千人屯于焦山寺待之。兀朮人马已出秀州,欲济江,遥见镇江口旌旗蔽日,战船排如”一“字。兀朮知世忠着人把守,将本部屯扎江,遣使赍礼物送书来见世忠。世忠正在军中持调人马,忽报兀朮遣使来见。世忠令召入,使人进帐中,呈上兀朮通问礼物及约战期书一封。世忠受了礼物,拆书视之:书曰:中原、金国,本同一家。皇上、金主,犹如兄弟。吾仗剑南下,正欲讨不恭而诛叛逆。今江南播乱,贼寇生发。非吾讨之,海内奚获清宁。今爰整归旅,已出平江,前列大军,未审何意。阁下欲修盟好,即开镇道,护送北行。欲动声势,乞示战期。次不宣。
世忠看书毕,批回来人,约以出战日期。来人将回书去了。世忠急召苏胜等谓之曰:“吾昨日审视地势,是间形胜无如金山龙王庙者。兀朮亦乃智将,彼必引骑登此,以觇我军中虚实。与你二百壮军,用百人伏庙中,百人伏庙下岸侧。敌人若来,不可便出。闻江中鼓声响,侧岸兵先入,庙里兵继出合击之,兀朮可擒矣。”苏胜领计,引二百军去了。世忠又唤过霍武曰:“你部二千军埋伏南岸,待苏胜得赢,尔即绕出北岸以截兀朮归路,勿致失误。”霍武亦引兵去讫。世忠各分遣已定,自部大军合后接应。
却说差人将书回见兀朮。兀朮见书约交战日期,与部属孛堇阿赤、王铁儿、张丑汉等议出兵。孛堇赤曰:“宋军屯隘口以便战斗,营寨分为三壁,彼以江口一壁为重,必实兵守之。
此间金山龙王庙视高瞰下,无不在目,主将可密引一二骑登此窥其虚实,然后出奇兵先夺其空壁,乘胜攻江口,世忠之众可破也。”兀朮大悦曰:“此计甚妙。”下令王铁儿、张丑汉列重兵于江岸以待敌,孛堇阿赤看守寨栅,自与亲随辽将黄炳奴、何黑闼三骑出中军至龙王庙来。
时值秋九月,草木凋落,天开野阔。将近黄昏之际,兀朮上到金山远望,见世忠营垒,军伍齐整,皆有法度。兀朮顾谓黑闼曰:“宋朝不可谓无人物矣!”黑闼曰:“主将不宜久留在此,恐敌人知之,绕出追袭,吾等难以进退。”兀朮曰:“无妨。”又转过山坳,引五骑趋龙王庙。韩世忠知之多时,于江中放起号炮,声震山岳。兀朮惊慌;即引众骑出离龙王庙。庙中一百骑听得江上炮响,先鼓而出,大叫:“兀朮休走!”兀朮见宋兵有备,与黑闼、炳奴勒马急走。走至半山,岸侧苏胜引一百军直杀上来。兀朮进退无路,只得死战。四下喊声大震,金鼓连天,宋兵分头而至。黑闼曰:“主将可取傍路而走,吾抵住宋军。”黑闼挥鞭来敌苏胜。苏胜大怒,举刀交还。二 人斗上十合,苏胜部下壮军一齐向前,黑闼措手不及,被宋军捉了。黄炳奴与兀朮正走出江口,南岸霍武一军截住,大骂:“死羯奴,尚不即降,欲赴何地!”兀朮大惊,绕岸逃走。霍武赶来,兀朮勒转骑复战。二人才交数合,韩世忠大队军来到。黄炳奴曰:“主将可速往北岸以待救兵。”兀朮策马逃向北岸,其马失足,将兀朮掀于马下。世忠赶近前,一枪正待刺落,兀朮奋勇搭住鞍辔一跳,复上马而走。随来黄炳奴一彪军走来,世忠回马与炳奴交锋,战两合,世忠一枪刺落马下,众军一齐捉缚了。世忠见兀朮走远,鸣金收军。
回镇江,日已晡矣。苏胜等押过何黑闼、黄炳奴,世忠问曰:“适间战于江口,一人红袍玉带,既坠马而复跳走去者是谁?”二人曰:“此正是金大将兀朮也。”世忠曰:“吾屡战金兵,未见兀朮一面,今日观其对敌,诚亦勇也。第措与其走脱。”世忠曰:“尔二人肯降,免尔一死。”炳奴曰:“情愿纳降。”世忠免其诛。辕门报说兀朮走回江口,部领十万胡兵,欲来报仇。世忠闻知,即吩咐部下曰:“兀朮勇而性刚,易以胜动。可引入中流,分兵前后击之,无不克矣。”苏胜、霍武等各分兵去了。世忠遂领六千军,开了营壁,排列江口对岸。
兀朮人马卷地而来,世忠挺枪跃马,跑出阵前。兀朮门旗开处,一少年胡将舞刀出战,乃兀朮婿龙虎大王,更不打话,持刀直奔世忠。世忠举枪抵住,两下金鼓齐鸣,二将鏖战十余合,世忠卖阵逃回,部下尽弃衣甲旗鼓渡江而走。龙虎大王忿怒,催动人马亦渡江,方渡一半,只见上流头无数宋军摇旗吶喊,前后攻来。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韩世忠镇江鏖兵
却说宋将苏胜、霍武引五千兵从上流杀出,将龙虎大王四 面围祝金兵慌乱,龙虎大王力战不能得出。苏胜以一千知水性军士,跳入龙虎大王船来,虏兵不会水战,杀死于江中者不计其数。龙虎大王见失利,正待弃舡投江,被苏胜一把捉住,持上北岸。韩世忠大驱军士一齐掩杀。兀朮丧胆,引孛堇阿赤、王铁儿等拚死杀奔平江。霍武、苏胜两下截击,掠得马驼辎重无数。世忠鸣金收军,将龙虎大王斩之。
却说兀朮走到平江,计点部下折了一半,夺去军器粮食殆尽,谓众将曰:“吾自南侵以来,未有如此挫刃。今世忠截住江中,吾等如何得脱?倘并力攻击,无遗类矣。”孛堇阿赤曰:“世忠所恨惟在大王夺其中国金帛子女而去,大王可将所掠尽还之,问其借道出镇江,世忠必允矣。”兀朮从其议,即遣人送还金帛子女,复添名马数匹,差人来见世忠曰:“金主将送还所掠金帛子女,乞将军假道以出,久后不失讲和之好。”世忠怒曰:“兀朮死在目下矣,敢以利啖予哉!失此机会,虏贼得志,中原几时可复,二圣如何得还?”叱谓来人传语兀朮:“愿降即降,愿斗即斗,他事无容议矣。”差人回,以世忠言报知兀朮。兀朮见世忠不许其请,奋励其众曰:“困兽犹斗,宁肯束手就戮哉!”次日复整集人马,出镇江溯流西上,与宋军交锋。韩世忠引精兵邀战。兀朮自挥戈而前。宋将苏胜迳出迎敌,两下喊斗,金将孛堇阿赤率胡兵一拥攻进,霍武从北岸绕出敌后杀来,世忠妻梁氏亲执枹鼓,部下军士各要争功,莫不奋勇向先。世忠艨艟大舰出金兵前后数里,击柝之声达旦。
兀朮军四下受敌,死者无数,王铁儿、张丑汉见宋兵势大,驾小船与兀朮死战,杀奔黄天荡。红日将落,世忠下令收军。
兀朮领败残人马屯扎黄天荡,见四下尽是宋军把截,窘促甚,因募本地人问更有何处出得镇江。或谓之曰:“老鹳河故道原达镇江,与建康大路相通,如今湮塞难行,若凿之透接秦淮水,即可出矣。”兀朮听得有此个去处,即令众人凿开老鹳河。虏寇齐用力,一夕渠成,凡三十里。兀朮引本部连夜走出秦淮,趋建康而走。比及韩世忠知之,虏寇离去七十里远。部下欲促兵追之,世忠曰:“穷寇勿追,兵家所忌,可只四路绝之,兀朮自不敢渡江矣。”众人得令,各分兵把守不提。
却说兀朮既出了镇江趋建康,见路上并无人马拦挡,放心回还。不知哨军已先报知岳飞,遣王贵、赵云领三百人马埋伏牛头山等候。兀朮大众来到牛头山下,扎营寨,杀牛宰马,犒赏番将,因谓曰:“若非彼人教吾计策,如何与若等得至此哉。”是夜无月,燃点灯烛,尽欢而饮。饮至夜半,兀朮诸将皆醉,各回帐幕歇息。王贵、赵云引着手下俱穿青皂衣服,各有暗号,偷入营中,齐声吶喊,复出寨外立定。兀朮醉中惊起,慌乱不迭,自相蹂踏,死者无数。近天明,遥听牛头山上金鼓喧天,喊声震地,岳飞引兵从外杀将入来。兀朮急披挂上马,提刀迎敌。岳飞怒骂曰:“不顺天道虏贼,今来送死!”挺枪直取兀朮。兀朮舞刀交还,两马相交,鏖战十余合,兀朮力怯,拨回马便走。岳飞驱兵掩杀,孛堇阿赤抵住一阵又败。兀朮正走间,山坡后一彪人马拥出,为首一员少年将,面如傅粉,唇若朱涂,手执八十斤铁锤,乃是岳飞长子岳云也。方一十二岁,勇冠诸军,军中呼为”嬴官人“。岳云一匹马跑出,截住兀朮。
兀朮大惊,番将王铁儿曰:“主将勿慌,待吾擒之。”即舞棍跃马,直取岳云。岳云拍马与王铁儿交锋,战上数合,岳云卖个破绽,勒辔绕山脚而走。番将欺岳云年幼,策马赶去,转过山坳,岳云绰起铁锤,望王铁儿当门打落。王铁儿翻身落马,脑髓迸流,死在沙常岳云复兵杀出,兀朮大败,引部下窬山逃走。岳飞收军下寨,众将各上其功,斩番将耳带金环者一百七十五级,生擒女真渤海汉儿将士四十五人,夺获辎重马甲甚多。岳飞重赏将佐,下令邀击虏寇,勿与之再来。
却说兀朮人马折了大半,疾忙便要渡江,忽前面征尘蔽天,一起军马来到。兀朮惊叹曰:“前有阻兵,后又追迫,皇天何灭我之速也。”正欲自为死计,早有数十哨卒近前,内有认得是自家人马,兀朮乃安。遣人探之,乃金挞懒听知兀朮战败,自潍州遣孛堇太一引一万胡兵,特来救援,不想在此相遇。兀朮见了孛堇太一,诉前后与宋将交兵,其实失利,辞气婉曲,众人莫不动容。孛堇太一曰:“韩世忠、岳飞锋不可当,莫若出龙湾趋淮西而去。”兀朮曰:“江中进云中,道路无阻。若趋淮西,各处宋军邀截,几时能达燕地。不如复引兵北渡,循建康而去,庶可前也。”孛堇阿赤曰:“世忠恃其武勇,我众屡战不利,今日人怀内惧,孰肯舍死交战。”兀朮曰:“胜败兵家之常,岂可逆料。今日与若等倍加用心,归到金国,受应上赏。”众番将只得进黄天荡屯扎。
韩世忠听知兀朮复欲渡江北去,即操练将士提防。时兀朮将兵分作南北安营,太一军屯江北,兀朮军屯江南。世忠吩咐部下:“兀朮此来,志在死斗,诸将若遇敌,彼败不可远追,彼胜四面救援,缓缓困之,待彼食尽,一战可破矣。”诸将皆曰:“敢不如将军号令。”于是世忠唤过苏胜曰:“与尔二千健卒,以海舰进泊金山下,预备铁绠数百条,每条贯大钩于上,待兀朮舟进,可引健卒出其背,每缍一绠,将其舟曳沉之。”苏胜领计而去。又唤霍武曰:“尔领兵二千,埋伏江北岸,俟金兵交战出,袭其营寨。”霍武引兵埋伏去了。世忠分拨已定。
次日,兀朮鼓噪而出。江中韩世忠摆开战船,分海舟为两路攻击。只见金兵漫江填岸,鸣金枹鼓来到。宋军江上船如箭发,与兀朮鏖战中流。苏胜引二千军,将铁绠放连江中,大钩顺撞着战舟,便搭住不行。胡兵船重者,湍流滚入船内,船遇水满即沉溺。番将慌乱,各跳上北岸奔走,坠落水中死者甚众。
苏胜乘势掩杀,兀朮又大败,弃舟走回黄天荡。霍武截出,又杀一阵,夺其军器旗鼓之类无数。自是虏寇丧胆,再不敢出。
兀朮穷蹙,引勃堇太一等隔江遥谓世忠曰:“君岂不闻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吾初到镇江,即以厚礼相遗,本以中朝与金朝兄弟之邦,吾与将军亦有诸侯之义也。何故苦要相逼,屡窘吾军,实欲结成深隙耶?将军若肯哀怜,收回大众,与吾偃旗息鼓,得归云中,足见将军恩义兼尽,威声显扬。胡人未必无后报矣。”世忠曰:“欲待收回人马,放尔等渡江,还我两宫,复我疆土,则可以相全。不然,今日之事乃王事也,肯容私乎。”兀朮语塞。孛堇太一曰:“将军休恁的小觑吾众,以谓无寸铁在身乎。果不容渡江,亦在死战,以决雌雄。论之强弱,未必遽至亡也。”世忠听其言不逊,引弓欲射之。兀朮见势不敌,引军急驰去,回顾世忠海舟乘风使篷,往来如飞,谓部下曰:“南军使船如使马,岂奈彼何哉。”孛堇太一劝兀朮出重金募破海舟之人。兀朮从之。
第二十六回 岳统制楚州解围
却说兀朮以重金募有能破海舟者,许以高爵。忽有闽人姓王者入见兀朮曰:“某有策可破海舟,使世忠一筹莫展,将军稳出镇江也。”兀朮见其人循循如书生,言有此奇谋,矍然曰:“足下有何高见?愿闻其详。”其人曰:“今将军之船轻浮不稳,一触巨浪,必致翻溺,人且不可保,尚望克敌哉!所用战船必须多载实土,上以平板铺之,则行之稳重,俟风息则出,有风则勿出,海舟无风不可动也。且以火箭射其箬篷,则不攻自破矣。”兀朮大喜曰:“此天助吾成功也。”重赏其人,即下令将战船俱依法装点,吩咐众人多造火箭及干燥之物,准备火攻。正值秋末冬初,云霁天开,兀朮与部下杀白马祭天。
是日风恬浪静,兀朮将人马分作三队,乘小舟出江。韩世忠引兵绝流击之。海舟无风不能动,而舟上五緉皆斜。苏胜见舟不行,急欲撑入海口。胡兵前后漫江而来,霍武大叫曰:“风色失利,将军可登小舟。”世忠即砍下舟緉,登小舟迎敌。
兀朮令善射者以火箭射入海舟,五緉皆自焚,烟焰蔽天,惹着芦苇干燥之物,海舟火势迸烈,满江通红。兀朮乘胜杀出,胡兵拚死争先,莫不一当百,宋军大溃,溺死者不可胜数。苏胜一军杀到,保定世忠下了小舟。兀朮一箭矢来,正中苏胜左肋,坠落江中。孛堇太一驱后队夹攻,霍武死战,救了世忠,奔还镇江。兀朮大众遂济江屯六合县。是役也,世忠以八千人拒兀朮十万之众凡四十八日而败。然金人自是亦不敢复渡江。后人有诗云:胡骑南来帝辇迁,孤臣罄志欲回天。
中原士马迷红道,江上旌旗拂紫烟。
兀朮势窘兵刃折,英雄气壮海舟连。
谁知识破闽人策,百战功劳付枉然。
却说兀朮既济江离六合,恐宋兵追袭,引本部人马连夜趋建康,剽掠城中一空,放火烧了仓库,与汉儿反臣李税、守臣陈邦光、宜抚使杜充,自静安镇渡宣化而去。岳飞知之,分兵前后邀击大败之,金兵溺水死者不可胜数,抢去对象委弃于岸者山积。岳飞遂引兵人建康,安抚人民,修葺官府衙门,遣人四下搜索虏寇,并无遗留一骑在城。次日岳飞拜谒于五岳庙,因作《盟记》题写于壁间云。记曰:自中原板荡,夷狄交侵,余发愤河朔,起自相台,总发从军,历二百余战。虽未能远入夷荒,洗荡剿穴,亦、且快国雠之万一。今又提一旅孤军,振起宜兴,建康之城一鼓败虏,恨未能使匹马不回耳。故且养兵休卒,畜锐待敌,嗣当激厉士卒,功期再战。北窬沙漠,蹀血虏庭,尽屠夷种,迎二圣归京阙,取故地上板图。朝廷无虞,主上奠枕,余之愿也。河朔岳飞题。
岳飞既复建康,遣使赍表押解女真渤海儿金将共五十余名,送往行在,使人到越州进上岳飞表章。表曰:武略大夫臣岳飞上言:臣今看得建康,实为国家形胜要害之地,当选精兵固守。今张浚欲使臣守御鄱阳,以备虏寇之扰江东江西者。臣以为虏寇若是渡江,必先侵浙东、浙西之地,其江东、江西,地方偏僻,虏人亦恐重兵截其归路,此江之东西非虏所向也。伏乞加兵与臣,前去守淮,谨护建康腹心之地,而可恢复中原,臣不胜感激之至,谨言。
高宗览表,嘉纳其言,及询问解来虏将二圣消息,皆言近日有人传来说道,金主徙二帝离五国城,去金东北有千里远,其地唤作鹘里改路。高宗闻之,恸哀不已。仍遣使命送铠甲一 百副、金带一条、锦袍一领,赏赐岳飞,及手诏令征剿叛将戚方。
诏下,岳飞即点集三千人马,望广德进发,前抵苦竹岭。
且说贼首戚方已差贼党把守官桥,阻截官军来路。岳飞人马到官桥,听知有贼守把,矢着一根箭于桥柱,遂下令领回人马。
守桥贼众见桥柱矢箭一枝,扯下送与戚方。戚方见了大惊,知是岳飞人马来到,即与其党逃离官桥。哨军报知岳飞,道戚方闻统制军到,连夜逃去。岳飞遣将傅广领兵追之。傅广得令,即引二千人马来追戚方。戚方正走之间,望见后面征尘荡起,知有军马来赶,令手下探追将是谁,哨卒回报乃岳飞部将傅广。
戚方喜曰:“不足畏也。”勒回马整众以待。傅广近前骂曰:“贼奴休走!”戚方更不打话,挺枪直奔傅广。傅广举刀交还,二人战上数合,傅广力怯,拨回马便走,部下大乱。戚方驱众掩杀,败兵走报岳飞。岳飞大怒,自领精兵一万前来策应,正遇傅广被戚方追赶来到。岳飞一军向前,戚方见是岳飞旗号,退走不迭。岳飞下令:“不要走了此贼!”众人尽力追逼,戚方生路将尽,恐被岳飞所杀,正遇朝廷差着江淮路招讨使张俊来与岳飞会兵,方即弃了贼众,潜逃投拜张俊,乞救性命。张俊曰:“尔为岳统制将,何故又叛?”方曰:“小人一时感乱叛去,今后愿立功赎过,补报朝廷。再不敢如是也。”俊曰:“吾见岳统制为与解说。”遂纳之。次日,大军与岳飞相会,二人握手甚欢,各诉款曲,俊设酒礼待岳飞。正饮之间,张俊令戚方来拜见岳飞。戚方拜毕,跪在阶前,痛哭乞命。岳飞大怒,喝之使退。张俊见岳飞怒,不敢解,起身捧酒劝飞曰:“国家用人之际,统制看下官分上饶他此一次。”岳飞起谓曰:“招讨钧命不敢不从,只是他跟我在建康时,无故背了朝廷反将出去,聚众剽掠村落,我曾再三使人劝他竭诚报国,勿为贼盗偷生,他全不听信,恣意放肆,抢夺州县。然后朝廷差人赍榜前去招谕,彼亦拒命不降。此贼处心不忠,难与别贼比。昔我在广德与虏对敌之际,他暗射吾一箭,即今不令人知,藏之囊中,待彼有逆意必令折之以就戳,今日果然。”即令人取过箭付与张浚看有戚方名字,俊曰:“汝既叛主将,复为盗贼,罪不容逭。”又谓飞曰:“请统制依军令发落。”飞曰:“非某不从尊命。军中若留戚方,则众军视以为例,故方尊命。”于是岳飞叱左右推出戚方斩之。岳飞又吩咐众军曰:“汝等各宜奋力尽心,以图报效,毋学戚方,致有今祸。”众军喏喏连声,愿从钧旨。
忽报金兵围楚州,高宗降手诏命岳飞即日起兵,解楚州围。
岳飞既得手诏,即与张俊相别。
第二十七回 刘子羽议守四川
建炎四年秋八月,高宗既命岳飞解楚州之围,岳飞承诏,即领本部人马起程望楚州进。正值金风骤起,鼓角悲鸣,岳飞大队人马抵奉州界,将朝廷所赐衣甲各关与将士,遣入探听楚州消息。哨马回报日前镇抚使赵立与金兵交战,赵立被杀死,势已危矣。岳飞大惊,即促兵救应。
金挞懒正在攻城,遥见前面旌旗蔽日,戈戟横空,知是宋军有人来救援,即下令众人摆开待之。岳飞部将王贵、傅广分左右翼杀来,番将高太保急出迎敌。两下混战,高太保使一只流星锤,放无虚落,正门间卖阵便走。傅广不舍,一直赶去,未及百步,高太保勒住马放出流星锤,望傅广面门打来,傅广眼快躲过,正中左臂,负痛坠落马下。金兵正待向前,中阵岳飞一军已到,大叫:“羊喿羯奴慢来!”高太保拍马复战岳飞。岳飞抖擞威风,举枪来抵,未数合虏将力怯,措手不及,被岳飞一枪刺透咽喉而死。宋军救了傅广,王贵催动后队杀人金营。
挞懒见宋军勇猛,彼众失利,连忙退走于秦州。岳飞引军入楚州城,安抚人民。楚州围已解,杀死大将高太保,生擒虏将阿主孛堇并里真、阿主里及白打里等七十余人,差人押送行在所。
高宗甚喜,颁诏奖谕岳飞。诏曰,
敕岳飞节义忠勇,无愧古人。所至不扰,民不知有兵也。所向必克,寇始畏其威也。朕甚嘉焉。方今国步艰难,非卿等朕孰与图复中土者耶。奈何江表尚多遗寇,卿可竭力措置,擒获必期净尽,无使越境,为朕之忧。姑赐卿金注碗一副、盏十只,聊以不永怀也。故敕。建炎四年八月日付岳飞。
岳飞承诏,望帝阙谢恩毕,与天使正在陪话间,只见报到江东宣抚使刘光世领兵出奉州来策应,正遇金挞懒人马,遣偏将王满德于半路邀击之,屡战屡胜,金兵退去。岳飞具本奏闻,高宗览表,复差人赍敕与岳飞。岳飞拜而受之,诏曰:敕近据刘光世差王满德等协率军马,过江之后,屡奏战捷,杀获金人甚多。贼寇久驻江淮,即渐抽退。其未去者数虽未多,若不乘势剿除,终作腹心之患。当国步艰难之际,正诸将立功报国之秋也。岳飞奋命许国,忠劳甚着,朕尝嘉之。今可与刘光世所遣将王满德等,协并进往卫州等处,杀伐金贼,期于剿扑,当议不次推赏。故敕。建炎四年八月日付岳飞。
却说金挞懒数十万人马,被岳飞、刘光世前后截杀折去了大半,急引残众趋延安与娄室相合,取了保安,军迳出富平而来,锋刃精锐,兵势复振。消息传入秦州,张浚知之,檄召熙河刘锡、秦凤孙偓、泾原刘锜、环庆赵哲四路经略使及吴玠之兵合四十万,以刘锡为统帅,迎敌决战。前军统制王彦谏曰:“陕西兵将上下之情皆未相通,若少不利,则五路俱失,不如且屯利、阆、兴、洋以固根本。敌人入境则檄五路之兵来援,万一不胜,未大失也。”浚不从。刘子羽亦力言敌人尚未深入,而先动四路之兵,倘众心不一致,失机则关陕未可保也。”浚曰:“吾宁不知此?顾东南事方急,不得不为是耳。”吴玠、郭浩皆曰:“敌锋方锐,宜各守要害,俟其兵惫而乘之。彼不暇为谋,一战可以成功。”浚亦不听,遂进兵于富平。时刘锡、孙偓等各引兵来到,张浚大开牙帐,集诸将议战。玠曰:“兵以利动,今地势不利,未见其可,宜择高阜据之,以备敌人深入。”诸将皆曰:“我众彼寡,又前阻苇泽,敌有骑亦不能施,何用更徙他处?”赵哲曰:“金虏未深入,欲延迟以挫吾军锐气。明公当鼓噪迎敌,勿成敌人之谋。”张浚曰:“赵哲之言是也。”即遣其引本部人马屯泽口,截虏寇来路,“切须用力战守,若尔一路有失,则吾军皆休矣。”赵哲领兵去了。又令刘锜引精骑出富平,绕挞懒寨栅,统帅刘锡为先锋。张浚分遣已定,众人各依令而行。
却说金挞懒与娄室等听知宋军会合,出富平邀战,自相谋曰:“宋兵远集,利在急战,可将人马分作两处,一从富平迎敌,一从泽口攻击,宋军前后救援不及,必胜之道也。”娄室曰:“此计正合我意。”遂与挞懒分作两路而进。且说挞懒一 支军马迳从富平隘口,尽是芦苇乱草水湿之地,不堪前进。左边山势峻险,虏寇恐有埋伏,悄悄而进。令众人砍下柴木,带叶囊土,籍淖平行。将近宋壁,严整队伍,多张旗帜,金鼓大作。前锋刘锡见虏兵薄诸营,即引本部人马抵敌。金挞懒身披铜铠,手执金枪,一匹马直冲过来。刘锡舞刀交还,二人战上数合,只见虏骑四下并击,刘锡与之力战不能取胜。右壁军刘锜策马来应,挞懒部将撒里么哥举枪接住刘锜交锋。刘锜挥动步骑,鼓勇争先,在军中左右冲突,杀死金兵颇多,与撒里么哥鏖战数十合,胜败未分。忽报泽口金兵以铁骑二万直捣赵哲寨栅,赵哲军溃,胡兵卷地杀来。刘锜大惊,弃了番将,部一 支军杀奔泽口来援。壁垒已为敌人所破,赵哲先自离伍逃走,刘锜复杀出。比及吴玠知之,亦部兵来到,将校望见尘起,遂惊而遁。刘锡见诸军皆溃,不敢恋战,亦自逃回中军。虏众纵火烧劫寨栅,南军大败,焚去辎重衣甲不可胜计。娄室乘势追杀,刘锜与吴玠为后殿,抵住追兵,因是众军保全而回。张浚闻诸军失利,叹曰:“悔不听王彦等之言,致有丧败,吾之咎也。”金兵自富平之捷,兵势愈壮,关陕大震。张浚恐敌人深入,复引众退保秦州。张浚召赵哲入责之,曰:“吾令汝守泽口乃吾军之本也,领此重任,遇敌人而先部下逃走,致令败兵失地,皆汝之过?”叱左右推出斩讫,献头于阶下。又唤刘锡曰:“尔为统军,如何不前后救援?致有疏失,罪同赵哲。”令斩之以正军法。刘锡曰:“某自领兵与敌人死战,虏寇作二路而进,比知贼击哲营,又被金兵冲杀。恐失中军,急回保守,非锡之不救也。”浚怒不解,免其诛而安置于合州。下令命诸将各还本路,遣人上书待罪。帝手诏慰勉之。诏下秦州,张浚见上不允其请,因命吴玠守和尚原,自引亲兵巡守兴州。时浚辎重焚弃,将士散亡,惟亲兵千余以随,人情大沮。或请浚曰:“兴州险阻,敌人未敢深入,莫若徙治夔州参军事,庶便战斗。”刘子羽叱之曰:“孺子可斩也!四川全盛,敌人欲入寇久矣,直以川右有铁山栈道之险,未敢遽窥。倘今不坚守,纵使深入,而吾僻处夔峡,遂与关中声援不闻,进退失计,悔将何及?今幸敌方肆掠,未逼近郡,宣司但当留驻兴州,外系关中之望,内安全蜀之心,急遣官属出关,呼召诸将,收集散亡,分布隘险,坚壁固垒,观衅而动,庶可以补前愆耳。何以徙夔州以为退缩之计哉!”张浚然其言,谓子羽曰:“只军中无敢出关以收集众者。”子羽曰:“身任国事,宁自惜哉!子羽愿往召之。”浚大喜,即遣子羽行。子羽乃单骑至秦州,召诸亡将。时诸将不知宣司所在,及闻子羽至,大喜,悉以其众来会,凡十余万人,军势复振。子羽因请吴玠扼险于凤翔大散关,以断敌之来路。关师古聚熙河兵屯岷州大潭。孙偓、贾世方聚泾原、凤翔兵于阶、成、凤三州以固蜀口。浚皆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