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中兴通俗演义岳王传 - 第 14 页/共 22 页

第四十四回 杨沂中藕塘大捷   且说刘猊引一十万人马至淮东,韩世忠闻之,以重兵屯于凤山。刘猊人马不能前进,偏校严尤曰:“韩世忠部下精健,若与对敌,必无胜理。不如引兵趋定远,乘其无备,或可以成功也。”刘猊然之,即引兵望定远进发。哨马报知杨沂中。沂中以兵五千进御,与刘猊前锋遇于赵家坊。两阵对圆,沂中横刀勒马于门旗下,大骂曰:“逆天狂党,无故侵扰疆境,今日教尔死在目下。”刘猊大怒,举刀直取沂中。沂中舞刀来迎。   二马相交,兵刃并举,战到二十余合不分胜败。对阵严尤见刘猊战沂中不下,拍马挺枪,特来助战。沂中背后闪出统制吴锡,跃马挺枪,抵住交锋。两下金鼓中,彼此俱有损伤。   自是两下一连放对二十余日,未决雌雄。刘猊因粮饷不继,与部下议曰:“我孤军深入,倘沂中知吾军士乏食,以兵袭之,何以当敌。不如今夜乘月黑引兵趋合肥,与刘麟会合而后进,斯保善后计也。”众皆然之。刘猊与严尤、杜习分前后队退回。   探军报知沂中:今有刘猊因军饷不瞻,恐王师攻袭,今夜拔寨退去。沂中即下令军中曰:“刘猊退去,必与刘麟兵合。若纵之去,其势愈大。”吩咐吴锡曰:“此贼定由藕塘而去,尔可领精兵一千于藕塘中路,据山列阵,分二百人,各带弓弩,埋伏树林中前五里,候敌人来到,可徉败引入弯路。吾以大军截出,彼若死斗,尔当急击之。信炮起,着令二百弓弩一齐放矢。   纵不能擒获刘猊,亦须杀其大半人马。”吴锡领计引兵前去预备,不在话下。沂中分调已毕,只留下空营,自率四千步骑,乘夜出藕塘追袭。   却说刘猊引本部人马,拔寨离了越家坊地界,迳趋藕塘而去。将近平明,正抵藕塘中路。刘猊军遥望见靠山旌旗卷舞,知有军拦阻,即拍马舞刀向前。正遇沂中部下统制吴锡,刘猊更不打话,举刀直奔吴锡。吴锡举枪交还。战不两合,吴锡勒马望后便走。刘猊驱兵力追近五里,两边树木丛杂,严尤曰:“吴锡武艺不出公子之下,藕塘路径交杂,追至此,俱是山隘,倘有伏兵,何以当之?”刘猊亦大疑。才待令前军退出,当头一声炮响,闪出一员大将,面如枣色,紫髯刚须,乃杨沂中也。舞刀跃马,直取刘猊。刘倪不敢恋战,刺斜杀出。严尤从后助战。沂中引兵急追。刘猊走至树林边,一声梆子响,林中二百弓弩一齐矢来,射死战将杜习,人马折其大半。刘猊与严尤、姚琮引败残军马望泗州而走。不十数里,路傍尘埃起处,二千军拦住,为头大将挺枪跃马而出,乃宋将张宗颜,自泗州来乘背击之,大杀一阵,死者不计其数。刘猊夺路而走,后面杨沂中与张宗颜兵合迤逦追袭。姚琮曰:“公子快走李家湾,吾敌住追兵。”刘猊引众望李家湾逃走。姚琮勒回马来战沂中,只一合,措手不及,被沂中斩于马下。沂中传令曰:“贼人势解,不可纵留。三军有能擒获贼首者,授以上赏。”众人得令,各鼓勇争先。刘猊望见后面喊声不绝,与谋主李愕曰:“适见须将军锐不可当,果殿前也?”愕曰:“此正是宋将杨沂中,公子可速走,不然祸及矣。”道尤未了,沂中一军跃马而至,叱之曰:“贼将早降,免受快刀。”刘猊惊慌不迭,与众军拚力死战。沂中以精骑冲其肋,大呼曰:“贼破矣!”齐军大败,杀得尸横满野,血流成渠,遗弃盔甲旌旗无数。余众怖,请降者一万人。刘猊不敢更向合肥,望汴京逃走。沂中探知刘猊去远,与张宗颜收回军马,进驻于濠寿之间,与张俊军会。是役也,沂中以五千之众,退刘猊一十万精兵,猊仅以身免,其功不在韩世忠下矣。后人有诗为证:羯鼓声振动征尘,社稷微危厌用兵。   喜见守臣全镇宇,痛闻时主失汴京。   旌旗指北英雄出,剑戟凌空虏寇平。   莫谓羽书长奏捷,须怜父老望中兴。   且说刘麟部兵从淮西系三浮桥而渡,进逼濠寿。张俊以书约沂中屯兵庐州,邀其归路。自以本部兵控连盱眙,深沟高壑坚守。刘麟大队人马进围濠州,连营合肥境界,声势甚盛,人怀内惧。张俊羽书报于行在。高宗连日得报,见有光州逼于孔彦舟亦急,又闻刘麟攻击濠州等处,张皇无措,因手敕命张俊催督沿边军马于二处解调。诏下,赵鼎奏曰:“近日报到杨沂中有藕塘之捷,彼军决不宜离淮泗,张俊非刘麟敌也。陛下须诏岳飞以兵乘东而下,则可以救各处急矣。”高宗准奏,即以敕书召岳飞起复,提兵东下。诏曰:敕岳飞知:卿奄遭内艰,倚注之深,良用震怛。然人臣大义,为国忘家。移孝为忠,斯为两得。已降敕命,趣卿起复。宜体国事之重,略其常礼之烦。无用抗辞。即只旧服,乘吏士锐气,念国家世仇,建立殊勋,以遂扬名显亲之义,斯孝之至也。故兹亲笔,谅悉至怀。故敕。绍兴六年六月初一日付岳飞。御押。   岳飞在江州母坟所接了御书,焚香拜读罢,呜咽尽哀,复修表章,差人诣行在乞终母丧。表曰:草土臣岳飞札子奏:臣于四月十八日至江州瑞昌县界,准枢密院奏勘会岳飞丁母忧,已降指挥起复,臣已具辞奏乞终制外,今月初三日准御前金字牌递到尚书省札子,奉圣旨不允。令学士院降诏,仍不得再有陈请。依已降指挥,日下主管军马措置边事者。伏念臣叨荷圣眷,过于山岳。   惟期尽瘁,庶图报称。缘臣老母沦亡,忧苦号泣。两目遂昏,方寸亦多健忘。自度余生,岂复尚堪器使。非敢独孝于亲,而于陛下不竭其忠。正谓灾?如此,不能任事。况臣一介武夫,若学术稍优,谋略可取,亦当勉强措置调发。   臣于二者,俱乏所长。今既眼目昏眊,又不能身先士卒,贾作勇气。苟不罄沥血诚,披告陛下,则他日必致排挤,上辜委寄。伏望睿慈,研察孤衷,许臣终制。取进止。绍兴六年六月初六日臣岳飞谨言。   奏至行在,高宗尽将奏章封还,遣廷臣再三安复,又累降诏命催起。岳飞不碍已,泣辞母墓,委人扫祭,与男岳云回至鄂州,整理人马,望淮西进发。初,岳飞自收曹成、杨么,凡六年皆盛夏行师,为炎瘴所侵,遂成目疾。又遭母丧,哭泣太过,及是疾愈重,所居用重绢遮明,不胜楚痛。因承诏起行,朝廷遣医官皇甫知常、医僧中印驰驿继至,与岳飞疗治,又遣内侍赍御札至军前慰劳之。诏曰:敕:近张浚奏知卿疾目,已差医官与卿医治。然戎务至繁,边报甚急,累降诏旨,使卿提兵东下。卿宜体朕至怀,善自调摄。其它细务,委之僚佐。而军中大计,须卿决之。想卿不以微疾,遂忘国事。朕将亲临平江,卿并悉知之。故敕。绍兴六年六月日付岳飞。   岳飞接诏,不惮艰苦,方欲引兵北行,有统制张宪近前禀曰:“今麾下王俊小名王雕儿,前者平杨么时推病不出,及闻大军得胜,皆有升赏,独无彼分,因口出怨言。有人传来,被宪责之。今欲来招讨处告我,乞大人示下。”飞曰:“既责了亦罢,若再推不肯出征,则以军法按之。”张宪退出。岳飞以久息戎事,今又欲征进,遂大开筵席,犒赏诸军,独不与王俊即坐而饮。王俊受辱怀恨,自思:若我后日得半分权势,必杀这匹夫。       第四十五回 镇汝军岳云立功   却说岳飞大军离了鄂州,遣人体探伪齐军马近在何处。哨马报:伪齐人马于何家寨置镇汝军屯兵聚粮,欲为窥唐、邓之计。岳飞闻报,即遣牛臯、王贵、董先等领兵一万,前攻毁之。   傍边转过岳云曰:“儿愿与牛臯同去立功。”岳飞曰:“伪齐军马精锐,张俊尚不敢迎敌,尔岂能近之!”岳云曰:“小儿还要随父亲恢复中原,谅此小敌不能胜,将作何用?”于父前坚执要行。岳飞曰:“尔既要去,若能披甲上马连矢三箭透红心,方准尔去。如不中,先斩汝首以徇。”岳云得令,欣然取过神臂弓,披甲挽上银鬃马,跑出教场,将玉勒摇动。不想其马近日朝廷所赐,未曾习练,走得一紧,前足已失,将岳云连人带马掀在尘埃。岳飞见了大怒,拿下责之曰:“今使尔习骑射于无事之时,尚然如此。倘前遇大敌,何以驭众。”令左右推出斩之。帐前张宪等三十九员统制官一 齐跪下,曰:“小将军因新马未惯驱驰故也,非其才力不足,乞招讨恕其罪,候立功赎之。”岳飞忿气不息。众人苦苦哀告,飞曰:“若不看众官面上,决斩汝首。速与牛臯领五千人马去镇汝军破敌。若再无功,休得生回见我!”岳云拜谢出帐,与牛臯领兵前往镇汝军不提。此岳飞戒其于者,恐其倚父之势不伏牛臯,故以是禁之也。   且说牛臯兵行前望何家寨界屯扎,忽南风骤起,旗幡指北,岳云入军中谓牛臯曰:“今日此风,莫非上天赐吾成功乎?”牛臯曰:“愿闻小将军妙策。”岳云于地画之日:“即今彼众我寡,我军不利平川,只可依山背泽为阵。敌人见吾初到,未知虚实,于林间多设岳家旗号,设为疑兵计。然后则出奇夹击之,取胜必矣。愿足下筹之。”牛臯大喜,曰:“此正合吾意。”即于平川山谷中多张岳家旗号,头一队归前,用一人骑一马而牵两马,于马上缚置草人,着以盔甲,脊上插着旗号,以王贵领之。第二队归后,用牛骡驾车,每一辆用二人使车,车上列插旌旗,车后多拴树木枝梢,顺风而进,推起尘土,齐兵难认真假,以董先领之。牛臯整备以定,与岳云引精骑出战。伪齐探知宋军来到,于大木栗木依山而阵。齐将五大王徐文出马立于阵前,遥望宋兵阵中拥出一少年将,身跨紫骅骝,两手各执四 十斤铜锤,乃岳飞长子岳云也。大骂:“逆天贼奴,昔朝廷委汝水军都统制,何乃背君投贼,乃来侵夺父母之邦。今日若改邪归正,则复尔前职。不然,教汝丧在目前。”徐文词穷,正欲举刀出战,偏军刘复雄骤马而出曰:“主将看吾擒之。”复雄挺枪来战岳云。两马相交,约战数合,复雄遮拦不住,拨回 马望本阵便走。岳云挥兵拍马赶出。徐文见复雄输了,遂骤坐下马,舞手中钢刀来迎。两骑马就阵上厮杀,岳云独战二将,精神倍加。约斗二十余合,岳云杀得性激,绰起铜锤,望复雄脑后横过。眼前一道电光,复雄头落尸倒。牛臯纵兵掩杀,齐兵大败。徐文见折了刘复雄,部众杀奔镇汝军来,遥见山林中鼓声大振,旗帜遮天,俱着岳家字号。王贵、董先各领兵杀出,齐兵叫曰:“岳爷爷军到矣。”各奔走不迭,自相蹂踏死者横尸蔽野。徐文引败残人马,逃往东山,欲接刘麟救兵。岳云、牛臯纵兵乘势追袭。徐文走上五里,忽山后鼓声大震,一彪军马阻住去路,为首一员大将乃宣抚使张俊也。大叫:“逆贼,欲走何处!”舞刀跃马,直取徐文。徐文战力已乏,与俊才交两合,措手不及,被张俊一刀斩于马下,余众皆被张俊手下军士生擒。原彩张俊探知岳飞提兵东下,先领本部人马埋伏东山,邀截齐军归路,正此遇着。张俊既斩了徐文,枭其首级,与岳云前军会合。岳云入军中见张浚张俊喜曰:“将军破敌之功不小,吾当奏闻朝廷。”云曰:“皆仗宣抚威力,小人何功焉。”因辞张俊出,遂领兵回。张俊亦部众归于本镇。时刘麟在濠州,闻猊败走,又闻徐文战死,已知难保。连夜拔寨遁去。过庐州,被杨沂中与王德率铁骑乘势追袭,刘麟军马丧折殆荆沂中急追至寿春而还。孔彦舟闻岳飞东下,亦解光州围退走。   却说牛臯与岳云得胜,人马回见岳飞。岳飞止赏众将之功,岳云所建功绩并隐而不录。遣人以捷音报知行在。都督诸军枢密使张浚已知岳飞兵胜,探得近日破贼皆其长子岳云功劳,因叹曰:“岳侯畏避恩荣,其子功居第一,皆隐而不纪,廉则廉矣,似未得其公也。”乃具表奏闻朝廷。表曰:岳飞数年之间,复建康,讨曹成,平杨么,其子岳云之功,实居第一,皆被其父隐而不录,实非朝廷大公至正激劝人臣之道。伏乞圣明,特赐加恩宠异,庶使边疆将士能奋励建功以自责效。取进止。绍兴六年月日臣张浚谨言。   表进行在,高宗览之大悦,谓廷臣曰:“朕知岳飞父子忠勇,近日捷音来到,正当以优礼遇之。”即差内侍赍诰敕升岳云为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诏至,岳飞不与受命,乃具表以辞云。表曰:河南北诸路招讨使臣岳飞札子奏:臣于今月二十六日准诰授臣子岳云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臣闻君之驭臣,固不吝于厚赏;父之教子,岂可责以近功。臣昨恭依睿算,与贼决战于湖湘之间,云随行迎敌,虽有薄效,未曾立到大功。遽升横列,仍领郡防,赏典过优,义不遑处。所有诰命,臣不敢令云祗受。伏望圣慈,俯垂天鉴,追还异恩,庶使云激励懦庸,别图报效。取进止。绍兴六年八月二十 九日臣岳飞谨言。   岳飞三次具表辞男岳云官职,朝廷皆不准。   且说金国兀朮兵屯黎阳,闻知岳飞提胜兵东下,大惊。即差细作来岳飞军前体听消息,却被巡绰军所缚,押入帐中见岳飞。岳飞知其奸细,乃徉责之曰:“汝非吾军中人张斌乎?我差汝干事去,缘何被吾军捉来?”谍者怕死,即诈认之。岳飞喝退左右,引近前谓之曰:“我前日使尔送蜡书去齐国,约定诱引西太子人马来,使两下合兵攻之。尔去了便不回报,我复遣人会知齐主,并不见书下落。原来是尔作事不机密矣。汝罪该万死。吾今贷汝,复遣至齐问举兵日期,宜以死报。”谍者连声许诺。   岳飞即修了书,纳于蜡丸中,将其人于股上剖开,以蜡丸填于股内,即将金枪药涂之,外用绵帛缚定,又赏与银数两遣行,叮咛之曰:“再不许有误。待杀了兀朮,与齐主成得事后,我当重保尔官职。”谍者唯唯拜谢而出,漏夜走回黎阳见兀朮,取出蜡书递与兀朮。兀朮看了大惊,诚恐军中有变,连夜领兵北去。归至本国,将岳飞与刘豫约书奏闻金主。熙宗大怒,遣人前至汴京,诘问刘豫用兵无功之罪。刘豫恐惧,进表伏罪。   自是始有废豫之意。       第四十六回 岳鹏举上表陈情   却说高宗以齐兵已退,兀朮复归金国,乃赐御书止岳飞东下,且劳问眼目之疾。诏曰:敕岳飞:比屡诏提兵东下,今淮西贼遁,未有他警。   已谕张浚从长措置,卿之大军未可遽发也。如闻卿果以目疾为苦,不至妨军务否?近差医官疾驰往卿所看视。卿宜省思虑,慎服饵,安静调养。故兹亲笔,以示眷怀。故敕。   绍兴六年九月日付岳飞。   岳飞承诏。时人马已到九江,上疏欲乘机征剿,复取中原。   疏进,高宗复降御书嘉奖。诏曰:   敕岳飞闻:卿目疾少愈,即提兵东下。委身徇国,竭节事君,于卿见之,良用嘉叹。今淮西既定,别无他警,卿更不须进发,且回军鄂州屯驻。故兹亲诏,卿宜知悉。   故敕,绍兴六年九月日付岳飞。   岳飞接诏书读罢,叹曰:“今日不乘此机会取复中原,何时能雪君父之仇而安靖天下也耶!”正是奸臣误国,志士失心。   言罢泣下,因作《小重山》词一律题于壁云。词曰: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笼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绍兴六年九月下旬,岳飞复上表,乞终母服。表曰:草土臣岳飞札子奏:九月初五日,臣领兵至九江府,奉御书令臣领兵回鄂州屯驻。伏念臣孤贱之迹,幼失所怙。   鞠育训导,皆自臣母。国家平燕云之初,臣方束发从事军旅。但期尽瘁,不知有家。自从陛下渡江以来,而臣母沦陷河朔。凡遣人相继道路,始能搬挈得脱虏祸,因惊悸致疾,遂以缠绵。臣以身服戎事,未尝一日获侍亲侧,躬致汤药之奉。今者遭此大难,茶毒哀告,每加追念,辄欲无生。而陛下恩眷有加,即命起复提兵东下。今淮西既定,别无他警。臣重念为人子者,生不能致菽黍之欢,死不能终衰?之制,面颜有腼,天地弗容。且以孝移忠,事有本末。如内不克尽事亲之道,外岂复有爱主之忠。伏望圣慈矜怜余生,许终服制。取进止。绍兴六年某月日臣岳飞谨言。   岳飞表上,朝廷不允其请。   忽张浚遣吕祉入奏边事,高宗召进内殿。吕祉奏曰:“枢密近来措置边防,一应便宜行事就绪,因遣臣具奏以闻。”帝喜,顾谓尚书赵鼎曰:“朕可谓得人矣。今张浚治兵于外,甚得其宜,岂中原兴复有望乎。”鼎奏曰:“此非专出浚力,皆忠臣义士戴宋恩渥,齐愿报效所为也。依吕祉所陈,得非掩他人之绩而独居功于浚耶。”帝手诏遣吕祉于镇江奖渝张浚。吕祉领诏,至镇江见张浚。张浚问吕祉曰:“见君上曾有何语?”吕祉一一以赵鼎对高宗言白之。浚曰:“赵宰何以小觑我哉!”因怀恨之,每具表奏他事,则内语意微侵赵鼎。高宗遇览张浚疏奏,谓鼎曰:“他日张浚与卿不和,必吕祉所致也。”鼎奏曰:“臣初与浚同政事,蒙陛下恩宠井隆,犹如兄弟。因吕祉离间,遂尔睽异。今张浚成功,当使之展尽底蕴,维持国运。   浚当留,臣当去位。乞允臣骸骨归乡,此陛下之盛赐也。”帝曰:“卿志何以遽促哉。如的愿归休,须亦待召浚还议之。”即下诏召张浚回朝。张浚承诏,率师还自镇江,入见帝。帝曰:“召卿回,欲议赵鼎去就计。”浚奏曰:“赵鼎,国之元臣,多知旧政。陛下宜优诏留之以理朝廷。”高宗从张浚奏,遂寝其事。   十二月,集群臣复议迁都。赵鼎与折彦质请帝回跸临安,以据天下之胜,而击中原之望。张浚奏曰:“天下之事不倡则不起。三岁之间,陛下一再临江,士风百倍。今六飞一回,人心解体。乞乘胜攻河南,而车驾幸建康。进则可以恢复故疆,退则以示金人不敢来寇也。”又言刘光世沉湎酒色,骄惰不战,不可为大将,请罢之。赵鼎复执于帝前曰:“擒刘豫而得河南固易然耳,能保金人不内侵乎。且光世累世为将,将卒多出其门,今无故而罢之,恐人心不安。”浚不悦。高宗止从张浚所议,大驾幸建康;罢刘光世淮西宣抚使职,降为万寿观使,以其兵隶都督府,命吕祉节制之。赵鼎因与浚不合,求退益力。   帝允其请,罢知绍兴府。   却说通问使何藓还自金国,入朝高宗,以洪皓之书奏闻,高宗始知太上皇帝及太上皇后崩。帝得书,痛哭不胜情。下示诸臣曰:“朕不能奉太上皇帝生事之道,死不能尽终葬之仪,诚天地罪人也。卿等何以见议?”张浚奏曰:“太上皇帝既已崩矣,陛下须当尝胆图报,请遵以日易月之制成服,得以爰整干戈,驾征北漠矣。”高宗诏外朝从之,中宫仍循古礼,致丧三年。诏下,诸镇咸知道君皇帝及宁德皇后郑氏相继而崩,皆发奋思致复仇雪耻。百官齐上表请遵以日易月之制,惟知严州府事胡寅上疏,请致丧三年,乞上衣墨临戎,以化天下。帝览疏,欲遂终服。张浚奏曰:“天子之孝,不与士庶同。欲终三年之丧,必思所以奉宗庙社稷。今梓宫未返,天下涂炭,愿陛下挥泪而起,敛发而趋,一怒以安天下之民。”帝从之,乃命浚草诏,告谕群臣。浚又请命诸大将帅三军发哀成服,使中外感动。帝皆从之,随以王伦为奉迎梓宫使如金。次日,张浚上疏,乞求退位。疏曰:陛下思慕两宫,忧劳百姓,臣每感慨,的期誓歼敌仇。   十年之间,亲养缺然,爰及妻孥,莫之私顾。其意亦欲遂陛下孝养之心,拯生民于涂炭。昊天不吊,祸变忽生,使陛下抱无穷之痛,罪将谁执。念昔陕蜀之行,陛下命臣曰:“我有大隙于北,刷此至耻,惟尔是属。”而臣终隳成功,使敌无惮。今日之端,自臣致。乞赐罢黜,取进止。   疏上,高宗不许。       第四十七回 岳飞奏请立皇储   绍兴七年正月,有徙都建康之命,作太庙。帝谓辅臣曰:“宣和皇后春秋高迈,朕思之不遑宁处,今屈己讲和,正为此耳。”言罢号恸甚戚。翰林学士朱震奏曰:“陛下可循唐建中故事,请遥尊为皇太后,亦尽陛下孝思之意。”帝从之。廷臣有举议北征者。高宗召岳飞赴行在。春三月,岳飞扈从至建康,帝升岳飞为湖北京西宣抚使进拜太尉,以王德、郦琼兵属之。   诏德、琼曰:“卿听飞节制,如朕亲行。”时韩世忠、张浚皆久贵立功,而飞少曾事俊为其列将,一 旦拔起,爵位与齐,俊深忌之,始与之有隙矣。岳飞每朝见,数以恢复为意,以为刘豫者,金人之屏蔽,必先去之,然后可图。帝详问其进取之机,飞因慷慨手疏上言。疏曰:臣自国家变故,以来陛下于戎伍,实有致身报国复仇雪耻之心。仗社稷威灵,粗立薄效。陛下录臣微劳,擢自布衣,曾未十年,官至太尉。一介贱微,宠荣超躐,有逾涯分。又蒙益臣军马,使济恢图。臣实何人,敢不报称。   臣谓金人立刘豫于河南,盖欲荼毒中原,以中国而攻中国,粘罕因得休兵观衅。望陛下假臣日月,得便提兵直趋京洛,据河阳陕府潼关以号召五路叛将。叛将既还,王师前进,彼必弃汴而走河北,京畿陕右可以尽复。然后分兵浚、滑,经略两河,则刘豫成擒,金人可灭。社稷长久之计,实在此举。   帝览疏大悦,曰:“有臣如此,顾复何忧。进止之机,朕不中制。”复召至寝阁,命曰:“中兴之事一以委卿。”飞退出,遂图大举。   会帝以秦桧为枢密使,欲专主和议。及闻岳飞陈北伐之计,深忌之,言于帝曰:“岳飞所志,宏略过人,陛下可诏之诣都督府措置边务,必见成效。”帝从之,即下诏着令岳飞诣都督府参赞军事,自是岳飞见上有常也。飞因至都督府来见张浚,张浚与之握手极欢。二人依次序坐定,交论边务事。浚谓飞曰:“副统制王德总戎已久,淮西军所信服,吾欲以为淮西都统制,命吕祉以督府参谋领之,足下以为如何?”飞曰:“昔刘光世所部之兵,俱淮西反叛逃亡之徒,若调治制驭非其人,致变作乱如反掌之易耳。况王德统制郦琼,并列辈也,岂肯相让。   一旦使居其上,必然不服,致生争端,悔之晚矣。且吕尚书终是书生,未曾惯习军旅,不足以服众。若依飞论,当于大将中选名高望重能服诸将者委任之,方得妥帖。”浚曰:“既王德、吕祉不足任,然则张竣杨沂中其人如何?”飞曰:“张宣抚飞之旧帅也,飞足晓其人,暴而寡谋,郦琼平昔所不信服。沂中比王德才相上下,岂能御此军哉。”浚怫然曰:“浚固知非太尉不可受斯任也。”飞曰:“都督以正问飞,飞不敢不尽愚情以对,岂以得军为念哉!”张浚不悦。岳飞即辞而出,自度有忤张枢密意,乃再上表乞终母制。表曰:草土臣岳飞札子奏:乞终守服,奉圣旨不允。伏望圣旨检会所奏,特许臣终制。取进止。绍兴七年某月日臣岳飞谨言。   表上,朝廷见其哀切再三,准其终服。诏下,岳飞以张宪于鄂州总摄军事,即日与子岳云回至江州庐山,仍守母丧服,不在话下。   却说张浚见岳飞辞解兵柄,大怒,上书奏:“岳飞所请终母之制者,实欲并领刘光世淮西之军,因失望乃推终母丧服求去,其意实在于要君也。”因保举兵部侍郎张宗元监管岳飞人马。虽是监领,实使管之矣。仍擢王德为淮西都统制,领刘光世人马,以都督府参谋军事兵部尚书吕祉节制之。高宗皆准其奏。张宗元到鄂州,见岳飞所演部伍井井有法,绳然不乱,嗟叹不已。因谕众将曰:“岳招讨真将才也。尔等一依其法操习,不可更改。”张宗元即具奏曰:“鄂州军马上下相和,将士锐气,人怀忠孝,皆岳飞教养而成,乞陛下优诏复任之。非惟朝廷倚仗为重,虽襄汉一路亦赖之以安矣。”奏闻,高宗大悦,即下诏召岳飞入朝。   岳飞承诏,当日起离江州,迳趋建康朝见。高宗传旨,令侍官引入便殿赐坐,因谓之曰:“张宗元甚称卿才,朕亦知之。   卿亦知之。卿宜早定大计,以纾朕忧也。”岳飞避座,叩首流血奏曰:“陛下欲恢复,必先正国本以安人心,幸甚。”帝曰:“前日娄寅亮亦言其事,意与卿同。”遂敕户部官广搜太祖之后有福气聪明出众者,送至朝廷。先选到赵伯琮留养宫中,稍长学业于资善堂。岳飞辞出,迳诣资善堂,见孝宗皇帝英明雄伟,退居私第而喜曰:“中兴基本,其在是乎!”家人问其何如,飞曰:“适见圣天子社稷得人矣。”次日,高宗召岳飞入朝问军旅,谓飞曰:“卿在军中曾得良马否?”飞奏曰:“马不论其有力,在有德者,是为良马也。臣昔有两马,甚爱其能,每一日料用数斗,清水饮一石。   水草不洁净者,终不滥用。臣按重铠而乘之,初不甚疾行,有百里之上,才见其能。自午至酉,还能行二百余里,纵鞍甲不卸,亦无汗出。是马受用虽多,却不滥用。气力虽大,却不逞先,乃致远之材也。因征杨么,此二马相继而死。臣今所乘之马,一日料豆不过数升,水草皆不拣择。臣方上马,揽辔未定,便欲跑嘶而走。行无百里之许,力尽汗出,再不能动。此马滥用虽少财易满,气力好逞则易乏,乃驽钝之材也。”高宗喜曰:“卿之议论甚高。”乃加以岳飞食邑五百户,遣还江州驻扎。   岳飞既退,次日上表辞解太尉之职。表曰:草土臣岳飞札子奏:五月二十五日进奏宫报内降白麻一道,除臣太尉。臣闻命震惊,莫知所措。臣三具奏乞追寝恩命。今月初二日,准尚书省札子。五月三十日三省同奉圣旨,依累降诏旨不允,不得再有陈情者。伏念臣本无寸长,误应器使。且陛下方以太上梓官未还,作兴文武,雪耻群狄。高名大爵,正当谨与,以激励天下。而臣何功,率先滥及?伏望圣慈特垂天鉴,察臣悃愊,原非饰辞,退还大命。庶己微分少安,不陷清议。臣仰冒天威,不胜惶惧陨越之至。取进止。绍兴七年六月初十日臣岳飞谨言。   岳飞四上表,朝廷皆不准。   却说淮西都统制王德与副统制郦琼,初同为刘光世列将,因见王德位在其上,怀不平意,入告兵部尚书吕祉曰:“王德之才与吾等耳,今张枢密以重任付之,彼便不把我为意。如遇立功,吾当手刃之以雪其愤。”吕祉劝谕之曰:“张枢密但喜人向前杀贼,足下倘能立功,自有重赏,何以位之上下为嫌哉。   且今干戈扰攘之时,君等正宜各相和睦,出力朝廷,慎勿以自军中致隙。使外寇知之,非良计耶。”郦琼感其言,拜谢而出。   吕祉意琼久后与王德必有反复,暗具表奏知郦琼不修军政,惟以未得重位为嫌,若不早除,恐生后患,吕祉已遣人送诣行在,有书吏曾受郦琼贿赂,知此消息,密来报知琼等。琼闻之大怒,即差人于路上截将回来。次日,与诸将参谒吕祉。吕祉正在府堂议事,郦琼入见,于袖中取出吕祉奏章,揭开以视中军统制张璟,曰:“我等得何大罪?今日吕尚书其奏欲致我于死地何哉!”吕祉见了大惊,方欲抽身而走,被郦琼踏进座前,一把手执祝骁将赵文掣出利刀,大叫曰:“吕尚书欲害我等,我将捉之解见刘豫,敢有不遵者,即斩之帐前。”军士见赵文勇猛,皆不敢动手。郦琼将吕祉促上马,与赵文引本部四万人马叛投刘豫。琼等疾渡淮河,行三十里,祉下马曰:“刘豫,逆臣也。尔辈自叛,我岂可见之。”琼令众人逼之上马。祉骂曰:“死则死于此,誓不与尔狗类同行。”琼大怒,拔剑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