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晋演义 - 第 16 页/共 35 页

却说苏峻使韩晁率兵去攻宣城,内史桓彝闻知,以军进屯泾县,方知京口不守,被峻所下,心中烦恼,朝夕忧国。时,长史裨惠劝桓彝曰:“苏峻势大,朝廷莫能制,今吾孤军在此,焉能拒战?不如使君遣人致书,伪与通和,以纾交至之祸,可保吾军民耳。”彝曰:“吾受国恩,义在致死,焉能忍垢蒙羞,与苏贼相通?如其不济,此乃命也。”言讫,即遣副将军俞纵,以兵三千出屯兰石,以拒峻军。   时,韩晃以兵五千来追。桓彝兵至兰石,正遇俞纵军至,军大喊,两下交锋,战不上二十余合,俞纵大败,退守兰石,不敢出战。晃军以未知地理,亦不敢前进。   当俞纵左右劝纵曰:“今韩晃之兵,十分精锐,与战不利,不如退回宣城,另作良图。”纵以刀砍案曰:“吾受桓侯大恩,本以死报,吾之不可负桓侯,犹桓侯之不可负国也!有再言退兵者,定按军法!”言讫,即驱兵出战。纵亲与韩晃力战五十余合,纵力怯,被晃斩于马下。晃麾军大进,来攻宜城。   彝调兵守护城池,并不出战,与晃相持,卒岁粮尽,城中大乱。韩晃探知备细,大驱人马攻城,城陷,桓彝被晃所害,彝妻刘氏、次子桓冲五人逃走外家,得免于难。韩晃既得宣城,使人戍之,自以兵还石头。   七月,却说祖约部将阴与后赵通谋,许为内应。后赵王勒遣将军刘聪率兵二万,济淮攻取寿春。祖约闻之,即勒兵回战,大溃,于是祖约领家属奔走历阳。 第一六七回 石虎率众攻前赵   八月,后赵王勒使石虎率兵四万攻赵。虎军至蒲坂,赵王曜闻知,自为将,领十万余人来迎,石虎大惧而退。曜催军追及,与虎交战,又大破之,斩其将石瞻,横尸二百余里。虎奔朝歌。曜以众回攻石生于金蒲,石生坚闭固守,不出与战,使人回国取兵来救。使人去了。曜见石生不出,计令诸将决千金岖,引水而灌之,于是荥阳、野王诸城皆降,襄国大震。 第一六八回 侃将诛峻于石头   九月,却说苏峻心腹路永、贾宁二人,劝峻尽诛朝中诸大臣,更树腹心。而峻雅敬司徒王导,故不许之。于是永、宁二人,以峻不听其计,更贰于峻,乃有离峻之心。王导窃知之,使袁耽诱永、宁曰:“卿二人忠事苏公,苏公无重于卿,故卿等虽进忠言,反见逆耳。今天下兵集,岂能拒之?不久必败,卿为其党,将安归乎?依吾之见,不若早投西军,则身安而家可保也!”永、宁二人默然,至晚皆奔白石西军而降,温峤受之。   峤与峻久相持不决,而峤军食尽,见贷于侃,侃怒曰:“若屡战失利,粮草又尽,焉可以决胜负?吾虽有粮草,留应自军,若少更假于谁?君既食尽,暂且罢兵,吾自西归,任君何如?”峤曰:“凡师克在和,古之善教也!光武之济昆阳,曹公之拔官渡,以寡敌众,仗义故也。峻、约小竖,凶逆滔天,何忧不灭?明公奈何舍垂成之功,设进退之计乎!且天子幽怀,社稷危殆,乃臣子肝脑涂地之日。峤与公尽受国恩,事若克济,则主臣俱存;如其不捷,当灰身以报先帝耳!今之事势,义无旋踵,譬骑虎安可中下哉?以一违众西返,人心必沮,众必败事,则义旗将回指于公耳!”毛宝亦说侃曰:“军政有进无退,惟直整齐三军,示众必死而已,亦谓退无所据,终至灭亡。可试与宝兵,断贼资粮,若不立效,然后公去,人心不恨矣!”   侃然其说,委兵五千遣之,断绝峻之粮道,宝既引兵去了。   金陵太守李阳谓侃曰:“温公贷粮,仁公执不假与,设若不济,公虽有粟,安得而食诸乎?”侃然之,乃分粟五万石以饷峤军,于是峤军得食,众心始安。   却说毛宝引兵五千,使人探知峻军粮草,皆积聚于句容、姑孰,宝率兵直抵句容、姑孰屯所,放火烧之,于是峻军乏食,侃遂不去。   时苏峻使韩晃领兵二万,进攻大业垒。郗鉴参军曹纳曰:“大业,京口扦之蔽也,一旦若不固守,则贼兵至,故请还广陵,以俟后举。”鉴大怒,会僚佐责纳,将欲斩之,久而哀告,众请释放,因此众心固守。使人求救于侃,侃将分兵去救大业,长史殷羡曰:“吾兵不习步战,不如急攻石头,峻必抽回其军,则大业不救自解矣。”侃然之,于是侃督水军二万攻石头。庾亮、温峤见侃向石头,亦率步兵一万,从白石南上攻峻旱寨。   峻见峤、亮步兵南上,自同将匡孝引兵二万来迎。时侃将赵胤当先奄至,峻令匡孝出战,两马相交,不上十合,赵胤败走回阵。   峻见匡孝杀败胤,言曰:“孝能破贼,我更不如?”时峻先未出阵,饮酒大醉,及见孝胜,乃亲自持刀拍马将入,数千人迎战,乘醉突阵。三冲不得入,忙跑马趋至白木坡,马踬,被侃部将彭世、李千等见之,遂率步兵三千追及斩之。众军皆称苏峻死,峻军大溃。   世、千等既斩苏峻,碎割之以焚其骨。世、千持首级来见陶侃,侃令号令军门。   苏峻既死,其部下司马任护等立峻弟苏逸为主,闭城自守。   峻虽已死,其众犹遐。温峤乃创建行台,广招兵马,布告远近:凡故吏二千石以下,皆令赴台,告祭皇天后土及先帝之灵,以期三军要得石头城。于是至者云集,峤与侃、亮祝祭讫,声气激扬,流涕覆面,情动三军,皆欷歔愿以死战。 第一六九回 佛图澄起死回生   却说后赵王石勒爱子石斌,暴病身死,勒悲泣不息,连日不出宫门。大臣程遐等入内,见其泣涕,因问曰:“大王何故发悲?”勒曰:“昨日不幸,爱子石斌暴病而死,因此伤恸,将欲葬之。”遐等曰:“近闻有一异人,姓帛氏,名佛图澄,乃天竺人也。少学道,能通玄术,在洛阳自言百有余岁,常服气自养,能积日不食,善诵神咒,能役使鬼神。图澄腹上有一孔,大如酒杯,常以絮塞之,夜每读书,拔去孔中之絮,则孔中出光,能烛一室如昼。又常于朔望之时,平旦致流水于腹侧,从腹孔中引出五脏六腑,洗之讫,还纳腹中。人人皆说:‘此人能起死回生’。既殿下病死,何不使人召来救之,或可活也?”勒曰:“此人现在何处?”答曰:“现在城外云游。”勒即使人召至。   既至,问曰:“卿乃当世神仙,必有奇术,有何妙法,请试一观。”佛图澄曰:“贫僧无法,聊作一戏耳。”言讫,取出钵盂一具,盛水一盏,焚香诵咒。须臾,钵盂内生出青莲花一朵,光色耀目。勒信之曰:“卿乃活佛耳!昨日爱子石斌暴病身死,将殡葬之。孤闻虢太子死,扁鹊能生之;今此子亡,大和尚能救之乎?”图澄曰:“大王勿忧,能令即生,可抬尸来。”勒即令人将石斌尸抬至,图澄取杨柳枝,沾水洒而咒之,执斌手喝曰:“可起矣!”倾之,随手自苏。因此勒深敬重佛图澄,使石斌及宫中诸子拜谢图澄。又命有司起造寺院,与图澄居之;又以诸子在图澄寺中养之。凡有机事,必谋于澄而后行之。石勒既得图澄救活石斌,心中甚喜,次日出狩于近郊。主簿程琅谏曰:“目今禾苗满田,农夫甚艰,今大王出狩,人马纷纭,践踏田亩,百姓何堪,况此山谷崖岭峻峨,恐不吉。”   勒不纳,领百官拥行,行至山谷,忽见群鹿衔花前过,勒放猎犬逐之,犬畏之不敢往;乃令左右赶御马逐之。左右得令,即大驱马,谁知御马奔得猖狂,皆触石而死。勒见之,大悔,乃曰:“吾不用忠臣之言而有此咎,吾之过也!”乃赐琅朝服,封为关内侯,领众还都。于是朝臣谒见,忠臣竞进。 第一七○回 后赵王勒获刘曜   冬十二月,后赵王石勒欲自将兵去救石虎。石生、程遐等固谏曰:“大王乃一国之主,不可擅离,宜命将往救之。”勒大怒,乃按剑叱遐等,谓记室参军徐光曰:“庸人之情,皆谓刘曜锋不可挡。昔日刘曜为将时,引甲十万,攻一城而百日不克,师老卒怠,吾以初锐击之,一战可擒矣!若洛阳不守,曜必自河北卷席而来,吾事去矣。卿以为何如?”徐光曰:“刘曜乘高候之势,而不能进临襄国,偏守金墉,此其无能。为悬军三时,无攻战之利,以大王威略临之,彼必望旗奔败。今此机会,所谓天授,授而弗应,祸之攸集乎?定天下在今一举矣!”勒笑曰:“光之言是吾志也!”勒又问于佛图澄,佛图澄曰:“大军若出,必擒刘曜,又何必问耶?”   于是勒乃使内外戒严,令石堪去会荥阳,石虎进据石门,勒自统步卒四万,济自大竭,谓徐光曰:“刘曜盛兵于成皋关上,乃上策也;阻洛水,其次也;坐守洛阳,此成擒矣。”先是,大堨江水流澌风猛,人皆难度;及勒军至冰泮,风停浪息;及勒军渡毕,流澌大至,狂风亦起。勒大喜,以为神灵之助,乃改其地名曰:“灵昌津”。领兵复至成皋,勒见赵无守兵,大喜,举手加额曰:“此天助我也!”传令士卒卷甲衔枚,倍道兼行,出于鞶、訾之间。   时赵王刘曜与嬖臣等饮博,不抚士卒,左右或谏,曜以为妖言,斩之。俄而洛水侯者与后赵前锋交战,擒羯送之。曜闻之知勒自来,色变,使释金墉之围,陈于洛西,众十余万,南北十余里。勒望见之,喜曰:“可以贺我矣!”率步骑四万入洛阳,令石虎引步卒一万攻赵中军,石堪以精兵二万击其前,石勒自将后应。   次日,见洛阳城内兵出,料必来战。曜见石勒大惊,急使平先领兵三万为前锋,自统大众后应。平先与石堪大战于西阳门,石勒亦自贯甲胄,引兵五千出阊阖门,夹攻之。   曜闻之,乃自饮酒数斗,率步兵一万至西阳门,两军呐喊交战。忽山后面一彪军出,旌旗两路分开,一队马出,打龙凤日月旗,四斗五方旌旗,金爪银钺,黄钺白旄,黄罗锁金凉伞盖下,石勒浑身金甲,腰挂宝刀,立马阵前。骂:“曜弑君逆贼,背主奴家!”曜大怒,挺戟向前来杀石勒。勒副将李丰挺枪出马来迎,不上三合,曜被伤其手,弃戟而走。曜少时淫酒,末年更甚,是日交锋,又饮酒而出,因此昏醉,大败奔逃。走至石渠,醉堕冰上,被石堪追及执之。   当石勒见执了刘曜,乃急下令曰:“吾所擒者,刘曜耳,今已获之,其余众兵,随纵其归命之路。”于是其众都降。   前赵王曜之太子刘熙,见父被执,乃率百官、领家属余兵开城门,奔上邦去讫。   石勒便鸣金收军,将刘曜监归襄国,使多兵严守。勒使刘曜与其太子熙书,谕其来降。曜乃不听,但嘱熙与诸大臣:“维持社稷,勿以我为念。”勒大怒,令左右杀之。   乙丑四年。先,苏峻叛时,逼居民聚之后苑,使其将匡术守之。至是,光禄大夫陆华及弟玩说术,以苑城附于西军,百官皆赴。钟雅曰:“奉帝出西军。”事泄,苏逸使任让将兵入宫,收刘超、钟雅二人,成帝抱持悲泣曰:“还我侍中、右卫!”让夺而杀之。因此,成帝不能出。   却说祖约闻峻死,备据历阳。温峤使冠军将军赵胤,率一万之众攻拔历阳。约势穷,乃奔走后赵,降于石勒。   却说赵王曜已死,其太子刘熙恐勒再至,乃与南阳王胤,商议走保秦州。当尚书令胡勋曰:“今虽丧君,境土尚完,将士不叛,当并力拒之,若不能拒,走未晚也。”胤以胡勋阻众,谋激天子斩之,遂领百官奔上邦,关中大乱。右卫将军蒋英拥众十万,据长安,遣使遂降于后赵王勒,勒使石生率众赴之。 第一七一回 诸军讨苏逸诛之   二月,陶侃、温峤、庾亮、郗鉴等诸军攻石头,连三日不下。建威长史滕含募健卒五千,在城中东击苏逸。与任让交战,任让大败,其兵自溃。合兵获逸及韩晃斩之,大开城门,引诸军入城。含引将士,入保后纪、公卿百官,令部将曹据抱成帝,奔温峤船,使请侃、亮、鉴等以兵卫之。   成帝既登峤舟,侃、亮诸大臣,顿首号泣,请罪曰:“臣等不能早发义兵,使陛下为贼所困!”帝泣曰:“若非卿等尽忠,朕安得复有此今日!”言讫,君臣皆喜。时滕含执任让及西阳王羕至,帝命杀之。陶侃与任让有旧,为请其不死。成帝曰:“是杀吾侍中右卫刘、钟者,不可以赦之!”于是乃杀之。   司徒王导等请成帝入城,百官随王导,既接帝入城,令取故节。陶侃笑曰:“苏武似不如此!”导有愧色,心甚不悦。   即日,成帝与百官还建康。是时,宫阙被峻烧为灰烬,帝以建平园为宫。当温峤谓群臣曰:“今宫阙被峻贼烧为灰烬,若将营造,民皆贫乏,库无余积,国以不足,吾欲奉銮驾西迁都于豫章,公等以为何如?”三吴之豪,皆请都于会稽。司徒王导出曰:“夫建康,古之金陵,旧为帝里,孙仲谋、刘玄德皆言王者之宅。古之帝王,不必以丰俭移都;苟务本节用,何忧凋敝?若农事不修,则乐士为墟矣!且北寇游魂,伺我之隙,一旦示弱,窜于蛮越,失民之望,俱非良计。今宜镇之以静,则群情自安。”群臣皆曰:“司徒见者是也!”由是不复徙都,而以褚翼为丹阳尹,翼收集散亡,京邑遂安。   三月,成帝宴会群臣,论乎苏峻之功。以陶侃为太尉,郗鉴为司空,温峤为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庾亮为豫州刺史。   侃、鉴、峤以下,封拜有差。谥卞壶曰:“忠贞”,其二子昣、盱及刘超、桓彝、钟雅、羊曼、陶瞻、俞纵,皆加赠谥。又以滕含为襄阳太守。路永、匡术、贾宁皆峻党,先归朝廷,司徒王导拟欲官永,峤曰:“不可!永等首为乱阶,晚虽悔悟,未足赎罪。得全首领,为幸多矣!”于是乃止。   侃以江陵偏僻,移镇巴陵,朝廷从之。   时,温峤欲还江陵,群臣朝议,留峤辅政。峤以王导乃先帝所任,固辞之,又以京邑荒残,留资蓄,具器用,而后还藩。   庾亮顿首谢罪,欲阖门投窜山海,成帝以手诏谕之曰:“此社稷之难,非舅氏之责也。”因是亮入内奏曰:“前臣误及国难,今幸复平而不罪臣,臣愿镇武昌,抚其士民,积草屯粮,以伺北鄙,当前驱效死,以报今日。”成帝从之。于是亮领豫州刺史,出镇武昌。亮出朝,陶侃谓曰:“公与侃戮力破贼,同起共功,何故辞之?夫赏罚黜陟,国之大信,公何独怪隐然?”亮曰:“此功乃元帅指挥,武臣效命,亮何功之有?因然独出一方耳。”   庾亮出镇武昌,拜殷浩为参军。   史说殷浩,字深源,陈郡之长平人也。浩识度清远,善于谈论。人或问曰:“将莅官而梦棺尸,将得财而梦粪土,何也?”浩曰:“官本是臭腐,故将莅官而梦尸;钱本粪土,故将得财而梦秽。”时人以为名言。年四十,府辟皆不就,屏居墓所十余年,时人拟之管、葛。长山令王蒙、江夏相谢尚,犹伺其出处,以卜江左兴亡之事,因相与省之,知浩有确然之志。   既反,相谓曰:“深源不起,当如苍生何?”于是亮知其名,召至。当浩见亮所乘的驴马,浩告亮曰:“使君所乘之马,乃的卢也,不利于主,可卖之耳!”亮曰:“曷有己之不安,而移之于人,大不义也!吾不为耳!”浩惭退之,而不出。   时亮染病,闻戴洋善风角卜候,乃使人召至而问曰:“吾初镇武昌,闻卿善于风角,敬召卿至,以卜吉凶,切莫隐谜,幸直言之!”洋曰:“武昌地方,有山无林,政可图始,不可居终。山作八字,数不及九。昔吴用壬寅来上,创立宫城,至己酉,还下秣陵。陶公亦涉八年。土地盛衰有数,人心去就有期,不可移也。公宜更择善处,武昌不可久居。”亮曰:“卿言甚是有理,吾今病作,代吾卜之。”洋观风讫,便曰:“昔苏峻乱时,公于白石祠中祈福,许赛其牛,愿至今未酬,故为其鬼所考,宜速还之。”亮曰:“卿是神仙也,此愿果有,未去酬之。”言讫,使人以牛酒向去石祠解愿。解后,亮病果瘥,敬重于洋矣!   初,侃之讨峻也,独湘中刺史卞敦拥兵不赴,又不给军粮,侃奏曰:“请槛军收赴廷尉。”司徒王导曰:“丧乱之后,宜加宽宥。”乃以敦为广州刺史。敦自知悔,乃忧愧而卒。   时库藏空虚,无有支给,止存练帛三千端,使人出售,民皆不顾。导计因谓百官曰:“今库藏无有支给,止存练帛三千端,吾使人鬻之,民皆不顾,来日诸贤,俱各要制练布单衣着之,则练必有人增倍而买。”于是百官朝罢即散,归家作练布单衫而着,因此士庶看见,翕然争买服之,练遂涌贵。导使人将库内练帛三千端出卖,每一端卖金五两,得金一万五十两,易银八万余两,以充国用,而以葺宫殿始完,四月始安。   温峤既受江州刺史之职,领军还藩。行至牛渚矶,自登舟行,令军践水过去。左右禀曰:“其下多怪异,其水不可测度,人难以渡。”峤不信,遂燃犀角照之。须臾,见水族毕现,奇形怪状,乘马车、着赤衣者而过之。峤见,遂令军人讨舟而渡。   其夜,梦一人谓之曰:“与君幽明道别,今何意相照也?”醒觉齿痛,心甚恶之。因拔其齿而中风,至江州一旬而死。江州士庶闻之,莫不相顾而泣。峤卒时,年四十有二,朝廷谥曰“忠武”。   峤既卒,王导奏以刘胤为江州刺史。胤,乃峤军师也。侃、鉴出曰:“胤恐非方伯之才,不若易之。”王导不从。其子王悦谓之曰:“自江陵至于建康三千余里,流民万余,国之南藩,要害之地。今信任胤,而胤以汰侈无检,卧而治之,不有外变,必有内患矣!”导亦不听。   八月,赵南阳王刘胤闻石生人据长安,乃自率众十万,自上邦至长安,陇东戎夏皆应之。胤兵至长安,石生据城自守。   石虎闻之,领步骑二万来救,与刘胤交战,胤大败,被虎大破之。乘胜追击,枕尸千里。追至上邽,上邽军民尽皆弃城大溃。   石虎入城,执太子刘熙及南阳王刘胤等共二千余人,皆杀之。   徙其台省文武、关东流民、秦雍大族于襄国,秦陇悉平。苻洪、姚弋仲俱降于石虎。虎表洪监六夷军事,弋仲为六夷左都督。   徙氐羌十五万落于司、冀州。前赵王曜在位十年而败,自汉元海至曜三世,共二十载,没于后赵。   十二月,晋刘胤既领了江州刺史,遂矜豪纵酒,不恤政事。   时,郭默被征为右军将军,求资贷于石河。会有司奏,朝廷空竭,百官无禄,惟资江州漕运,而胤商旅继路,以私废公,于是成帝诏免胤官。胤方自申理,默诬胤大逆,领部众袭斩之,遣使传首京师。诏引樵国内史桓宣为党,桓宣固守不从。   初,代王郁律被贺傉所害,其长子拓跋翳槐出奔别部,招集勇士数万,至是来取大位。代王纥那闻知,乃出奔宇文部去。   百官复迎翳槐,立为代王,以统朔方,兵威复振,诸部来应之。 第一七二回 陶侃兴兵讨郭默   庚寅五年春正月,郭默使人传刘胤首于建康。王导明知郭默诬害刘胤,而以默骁勇难制,乃枭胤首于大航,以默为江州刺史。陶侃闻之,奋袂起曰:“此必诈也!”即自将兵讨之,上表言默罪状,与司徒王导书曰:“默杀江州,即用为方州;害宰相,即用为宰相乎?”导收胤首,答侃书曰:“默据上流之势,加以船舰成资,故包含隐忍,以待足下,岂非遵养时晦,以定大事者耶!”   侃得书笑曰:“是乃遵养时贼也。”侃兵至江州,默部下将缚默以降,陶侃命斩之,收兵还镇。   二月,后赵群臣请勒即皇帝位,勒乃称大赵天王,行皇帝事。立妃刘氏为王后,世子弘为太子,宏为大单于,中山公虎为太尉,进爵为王。虎怒,私谓其子邃曰:“吾身当矢石二十余年,以成大赵之业,大单于当以授我,乃与黄吻婢子,念之令人气塞,不能寝食!待主上晏驾后,不足复留种也!” 第一七三回 赵诛祖约夷其族   却说祖约被赵胤攻陷历阳,无处安身,乃奔襄国,降于赵王勒,勒容纳之。时,仆射程遐言于勒曰:“天下初定,当显明顺逆,故汉高祖赦季布,斩丁公,以正法律。今祖约犹存,臣窃惑之。”姚弋仲上书,亦以为然,勒始命诛族。初,祖逖有胡奴曰王安,甚爱之。在雍丘,逖谓安曰:“石勒是汝种类,汝宜奔之,必有荣显。”于是厚资遣之。王安出奔,仕后赵为左卫将军,至是诛约,安叹曰:“岂可使祖士雅无后乎!”乃往观刑,窃取逖庶子道重匿之,养大成人,后及石氏亡,复归江南。五月,朝廷诏太尉陶侃兼督江州,侃遂移镇武昌。   六月,张骏因前赵之亡,以复收江南地土于狭道,立五屯护军,与赵分境。赵王勒遣使拜骏为凉州牧,骏不受命。赵王勒大怒,遣徐光以兵攻破休屠王羌,骏始惧,乃使人称臣入贡。   九月,赵群臣又劝勒始称皇帝尊号,大宴群臣。宴毕,郭敬率兵五万去寇襄阳,南中郎将周抚率众拒之。敬退兵,乃屯于樊城,计令掩藏旗帜,寂若无人。见侦者告之曰:“汝宜自爱坚守,后七八日大骑将至,相策不复得走矣!”又使人浴马于津,周而复始,日夜不绝。侦者还告,抚以为赵兵大至。抚惧奔许昌,郭敬遂得毁襄阳,迁其民于沔北城、樊城以戍之。   朝廷闻之,抚坐免官。   辛卯六年三月,赵王勒令公卿以下,岁举贤良方正。令举人更得相荐,因以广求贤之路。起明堂、雍辟、灵台于襄国城西。   九月,赵王石勒如邺,将营新宫,廷尉续咸苦谏不可。勒大怒,敕御史冯翥执咸去斩,中书令徐光曰:“咸言不可用,亦当容之,奈何一旦以直言斩列卿乎?”勒回怒作喜而叹曰:“为人君不得自专如是!岂不识此言之忠乎?向戏之耳!匹夫家资满百,彼尚欲市别宅,况富有天下万乘之君乎?此宫终当营之,且敕停作,以成吾直臣之气也!”因赐咸绢百匹。至是,复营邺宫,以洛阳为南都,置行台。   勒闻参军樊坦清贫有才,乃擢授章武吏。坦入辞,勒见坦衣冠敝坏,大惊曰:“樊参军何贫之甚耶?”坦性诚朴,粹然误对曰:“顷被羯贼,赀财荡荆”勒知其敦笃,不怪之也。   乃笑曰:“羯贼乃尔暴掠耶?今当相偿耳!”坦知失语,大惧,叩头泣谢。勒曰:“孤当自防俗士,不关卿辈老书生也。”反赐车马衣服,钱三百万,以励贫俗。   冬,成帝烝祭于太庙,诏归胙于司徒王导,且命不拜,导辞疾不敢当。初,帝即位冲幼,每见导必拜,与导手诏,则云“惶恐言”,中书作诏,则曰“敬问”。有司议,元会曰:“帝应敬导不?”博士郭熙认为,礼无拜臣之文。侍中冯怀认为,天子临雍,拜三老,况先帝师傅,谓宜尽敬。侍中荀弈曰:“三朝二首,宜明君臣之礼,他日小会,自可尽礼。”诏从之。   却说慕容廆集僚属会议,具表进廆官爵,参军韩恒驳曰:“立功者患信义不著,不患名位不高;宜缮甲兵,除凶逆,功成之后,九锡自至。比于要君以求宠,不亦荣乎?”廆不听,于是遣使与陶侃书,劝以兴兵北伐,共靖中原。而东夷校尉封加等疏上陶侃府,请封廆为燕王。侃复回书曰:“夫功成进爵,古之成规也。车骑虽未能为国摧勒,然忠义竭诚,今誊笺上听,可否迟延,定在天台也。” 第一七四回 石勒自问古何主   七年,赵王勒飨高句丽、宇文屋孤使,酒酣,乃谓徐光曰:“朕方自古帝王何等主也?”光曰:“陛下英勇筹略,迈于高皇;雄伟卓荦,超于魏祖;自三王以来,无可比也!其轩辕之亚乎!”勒笑曰:“人岂不自知,卿言亦太过!朕若遇汉高祖,当北面而事之,与韩、彭比肩而争先耳!朕遇光武,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宜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终不效曹孟德、司马仲达父子,欺人孤儿寡妇,以取天下也!朕在二刘之间耳,轩辕岂敢拟乎?”群臣顿首呼万岁曰:“陛下神武,虽二刘不及也!”   石勒虽不学,然常使儒生读史书而听之,每以其意论古帝王之善恶。尝使人读《汉书》,闻郦食其劝立六国后,大惊曰:“此法当失,何至于有天下也?”及闻留侯谏止,乃曰:“赖有此耳!”   却说赵太子石弘,好属文,亲敬儒生。勒谓中书令徐光曰:“大雅愔愔,殊不似将家子。”光曰:“汉祖以马上取天下,孝文以恭默守之,圣人之后,必有胜残去杀者,天之道也。”   勒甚悦。光说曰:“中山王虎,雄暴多诈,陛下一旦不讳,臣恐社稷非太子所有也。宜渐夺其权,使太子早参朝政。”程遐亦曰:“中山王勇悍残忍,威震中外,诸子皆典兵权,志愿无极矣。若不除之,臣见宗庙不血食矣!”勒不听。徐光他日乘间言曰:“今国家无事,而陛下若有不悦,何也?”勒曰:“吴蜀未平,恐后世人不以吾受命之主。”光曰:“陛下包括二都,平荡八州,然帝王之统,不在陛下,复当在谁?且陛下不忧腹心之疾,而更忧四肢乎?中山王资性不仁,见利忘义,父子并据权柄而取之,常有不满之心。近见东宫有轻慢天子之色,臣恐陛下万年,不可复制也。”勒默然。始命太子省可尚书奏事,以中常侍严震参综可否,惟征伐断斩大事乃奏之,于是震权过于主相,季龙之门,可设雀罗矣!虎愈怏怏。   却说郭敬既克襄阳,使人戍之,乃引兵南掠江西。太尉陶侃使人探知,谓桓宣曰:“郭敬为寇,陷襄阳而掠江西,樊城必虚,卿以一军先拔樊城,敬闻失巢,回救;敬众必溃,然后乘胜而击之,襄阳可复也。桓宣然其言。于是陶侃遣中郎将桓宣率兵一万,乘虚去攻樊城。桓宣得命,引一万诣樊城,果无备,遂攻拔其城,悉俘其众。郭敬闻知,即抽兵回救,至则城已破矣。敬遂挑战,宣即领所部人马出迎。两军会战湟水之上,敬众自溃,遂被宣大破之。敬惧遁而去,宣乘势复拔襄阳而守之。宣使人持书报侃,侃复命桓宣镇之。宣招怀初附,简刑罚,略威仪,劝农课桑,或载锄耒于轺轩,亲率众民耘获。在襄阳十余年,赵再攻之,桓宣以寡弱拒守,赵不能攻而去,时人以为亚于祖逖、周访。   却说赵凉州牧张骏,僚佐皆劝骏称凉王,置百官。骏曰:“要待朝廷之命,此非人臣所敢言也!如敢言此者,罪不宜赦!”然境内皆称之为王,骏乃立重华为世子。   癸巳八年春,赵王勒遣使来修好。成帝大怒,诏焚币,使者被辱而还。   五月,辽东公慕容廆子慕容皝等至榻前,谓之曰:“吾今病重,不可复事,听吾嘱咐:狱者,人命之重也,不可以不慎;贤人君子,国家之基,不可以不敬;稼穑者,国之本也,不可以不急;酒色奸佞,乱德之基也,不可以不戒;吾死之后,休忘此言。”言讫而逝,百僚举哀葬讫,乃立慕容皝为辽东公。   却说赵王勒正服于东堂,召百官问曰:“朕昨得河西郡守表章,道天下大雹,起西河介山,大如鸡子,平地深三尺,洿下深丈余,行人被打,禽兽死者巨万余数,不知主何吉凶?”   侍中徐光对曰:“周、汉、魏、晋皆有之,虽天地之常事,然明主未始不为变,所以敬天之怒也。去年陛下禁寒食,介子推,帝乡之神也,历代所尊,或者以为未宜替也。然介山左右,晋文之所封也,宜任百姓奉之。”时黄门韦詖驳上曰:“按《春秋》,藏冰失道阴气发泄为雹。自子推以前,雹者复何所致?此自阴阳乖错所为耳。今虽为冰室,惧所藏之冰不在,固阴沍寒之地,多在山池之侧,气泄为雹也。以子推忠贤,令绵、介之间奉之为允,于天下则不通矣。”勒曰:“汝二人之言,亦各有理。”于是使人迁冰室,于沍寒之所,令并州复寒食之节。 第一七五回 赵王勒卒太子立   自此赵王勒寝疾,中山王石虎人待,矫诏群臣、亲戚皆不得入。时秦王石宏、彭城王石堪将兵在外,虎恐其拥兵在外,不能行事,乃计使其还。勒疾小瘳,见宏惊曰:“吾使汝二人处藩镇,正备今日,汝何故在此耶?”虎惧,前奏曰:“秦王思慕陛下,暂还视疾耳,今遣还之。”宏出,虎仍留之不遣。   至是,勒疾笃,遗命曰:“大雅兄弟,宜善相保,司马氏汝辈前车也。中山王宜深思周、霍,勿为将来口实。”言讫卒,年六十岁,在位十五年,改元者二:太和、建平。   勒未卒时,天静风轻,而塔上一铃犹鸣,佛图澄谓众曰:“铃音云:国有大丧,不出今年。”至是果应其言。   大臣徐光等领百官举哀发丧,将勒灵柩停于东阳山谷,未及安葬,是夜权瘗,忽不见,莫知所往,意者以其为神。因是,光等复备其仪卫文物,虚葬于高平陵。   却说石虎欺勒已死,乃与子邃谋劫太子弘,使人收程遐、徐光下廷尉,使其子邃将兵入宿卫。弘大惧,急让位于虎。虎曰:“汝休辞让,且登其位,汝若不堪重任,天下自有大义,何足豫论?”弘乃即位,改元延熙元年。时,虎即杀程遐、徐光,自为丞相、魏王、大单于,加九锡。 第一七六回 石虎杀刘后石堪   石虎既自为相,以旧臣皆补散任,虎之亲党者,皆居要职。   勒太后刘氏谓彭城王石堪曰:“先帝甫晏驾未久,而丞相遽相凌藉如此,将若之何?”堪曰:“宫省之内,无可为者,请奔兖州,举兵诛之。”言讫,辞太后,微服轻骑,以兵百人,袭兖州不克,南奔谯城。石虎闻之,遣将军林因率兵五千追而获之,解还襄国。虎大怒,执太后刘氏及石堪杀之。文武暗嗟,莫敢谁何。太后刘氏有胆略,佐勒建功业,有李后之风。   时石生镇关中,石朗镇洛阳,闻勒死,石虎为变,杀太后及彭城王,各举兵二万讨虎。石生遣使降晋,而蒲洪西附张骏。   石虎乃自率兵攻朗,朗与虎交锋,被执斩之。虎乘胜向长安来攻石生,石生麾下将吏叛,斩生降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