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晋演义 - 第 11 页/共 35 页
四月,刘聪之子刘粲欲杀太弟刘乂,无计,因与左右近侍商议,使太弟党谓乂曰:“适奉中沼云,京师将有变,宜束甲以备。”乂信之,命宦官皆裹甲。粲以其计告靳准、王沈二人。
次早白汉主聪曰:“太弟将为乱,自与宦官皆裹甲矣。”聪大惊,使人探之,东宫宦官果皆裹甲,因此信之。大怒,命靳准持军收东宫官属,坑士卒万五千余人,废刘乂为北部,刘粲寻使靳准杀之。乂形神秀爽,宽仁有气度,故士心多附之。汉主聪闻其死,哭之曰:“吾兄弟止予二人而不相容,安得使天下知吾心耶?”言讫,命厚葬之。
时六月,豫州牧荀组及冀州刺史邵续、青州曹嶷、宁州王逊等,皆表劝晋王进尊号。晋王不许。
第一一四回 祖逖取谯击石虎
初,流民张平、樊雅各聚众在谯城为坞主,晋王为丞相时,遣参军桓宣去说而下之。及祖逖屯庐州,使参军殷义诣谯城说张平、樊雅,殷义意轻张平,视其屋曰:“可作马厩。”见大镬曰:“可铸铁器。”平曰:“此乃帝王镬,天下清平方用之。”义曰:“卿未能保其头而爱镬耶?”张平大怒,命人将义斩之。勒兵固守谯城,因此逖攻之岁余不下,逖乃诱其部将至,使杀之。雅、平犹据谯城,逖攻之不克。
中郎将王含闻逖攻谯经岁不下,乃遣桓宣将兵五千前来助逖。逖待宣甚厚,因谓宣曰:“雅众被困穷极,卿信义已著于彼,今复为我说雅,雅必能从降。”宣欣然领诺,单马从二人至谯城下,叫开门入内,说雅曰:“祖豫州方欲平荡刘、石,倚卿为援。前殷义轻薄,非豫州之意。卿能降,可保无危也。”
雅从之。即开城门与宣诣逖营请降。逖受之,乃引众入谯城屯住,桓宣以兵还去。石勒闻知,遣其子石虎以兵五万来围谯城,王含复遣桓宣以兵五千来救,与祖邀约会夹攻。石虎大惧,以兵解去。祖逖使使表宣为谯国内史,晋王从之。晋王又遣使传檄天下,称石虎敢率犬羊渡河纵毒,今遣琅邪王裒等水陆四道,径造贼窟。因授逖节度,寻复召裒还建康,数月而卒。晋王恸哀不已。
七月,汉主聪与群臣议立子相国刘粲为太子,命入东宫。
却说段匹磾与众推刘琨为大都督,传檄其兄辽西公疾陆眷及叔父涉复辰并弟末柸等,共讨石勒。兵皆会集欲行,其弟末柸不服其兄匹磾,说复辰、陆眷曰:“今匹磾不与叔父兄弟等同议,而与他人同盟讨贼,令父兄而从子弟调遣,可不耻也?不若罢兵而还。”众默然。来日陆眷、辰、柸各引兵还去。匹磾见叔父兄弟皆解去,不能独留。亦还蓟城讫。
第一一五回 周访杨口破杜曾
却说郑板等因王敦留陶侃,乃与杜曾诸将拒王廙。众心不一,攀惧请降,于是攀、曾降王廙,请以兵击第五猗以自赎罪。
廙从之。自将赴荆州,留长史镇杨口垒。竟陵内史朱伺谓廙曰:“杜曾,猾贼也,外示屈服,宜大部分未可便西。”廙矜厉自用,以伺为老怯,遂行而去荆州。杜曾果还攻陷杨口,乘胜径造沔口。晋王闻知,使豫章太守周访击之。访集众八千进至沔阳,使将军李桓督左甄,许朝督右甄,自领中军。次日交战,杜曾以众先攻左右甄,周访自阵后射雉以安众心,传令其众曰:“一甄败鸣三鼓,二甄败鸣六鼓,”曾与二甄战,自旦至申,两甄皆败。访始选精锐八百人,自行酒与众饮之,敕不得妄动。
忽闻鼓音乃进,杜曾之兵未至三十步,访遂亲鸣鼓。将兵皆腾踊奔出,八百精锐跃出冲阵。曾众大溃,访追击之。曾兵大败,十伤其七。访追杀至夜,诸将请待明日。访曰:“杜曾骁勇能战,向者吾以计使彼劳我逸,故克之。若待来日,安得胜也!宜及其衰,乘之可灭也。”言讫,鼓行而进,遂定汉沔。杜曾走保武当县而据之,王廙始得至荆州,以功表知晋王,晋王迁访为梁州刺史,命其屯襄阳。又遣使以刘琨为太尉。
是年十一月,征南将军司戴邈上疏请立太学,其疏曰:丧乱以来,库序隳废,议者或谓平世尚文,遁乱尚武,此言似之而实不然。今王业肇建,万物权舆,正宜笃道崇儒,以励风化耳。
晋王览之犹豫,王导亦上曰:“宜设库序,择贤子弟并入于学,选博学、修礼之士而为之师,化成俗定,莫尚于此。”
晋王始纳之,乃令设太学,命宿儒师之。
史说郭璞,字景纯,河东人也。好经术,博学有高才而讷于言论。词赋为中国冠,好古文奇字,深晓阴阳星历。有郭公者客居河东,精于卜筮,璞从之受业。公以《青囊中书》九卷与之,由是遂洞五行、天文、卜筮之术,禳灾转祸,通致无方,虽京房、管辂不能过也。璞门人赵载尝窃《青囊经》,未及读而为火所焚。
璞既精通天文及卜筮之术,见惠帝时政出群下,乃与筮之,知难将作。于是避地东南来,闻抵将军赵固。会固所乘良马死,惜之,忧闷不出府堂。璞善能治活,乃至门下,唤门吏人报。
吏曰:“赵将军因死良马心忧不乐,岂遑迎接宾客乎?足下暂退,来日相见。”璞曰:“敬为此事而来,你可通报,我能活马耳。”吏惊人通报赵固曰:“门外有一先生要见将军,我道将军死马心下烦恼,你可来日相见。其先生道,他能令此马再活。”固曰:“岂有此人?与吾请进。”吏即出曰:“将军在堂,请先生人见。”郭璞进,与固相见礼毕,固问曰:“先生高姓贵表,愿闻大名。”璞曰:“学生姓郭名璞,乃河东人也。闻将军良马已死,特来医治。”固曰:“马已死了,何以能活?”璞曰:“须得健夫二三十人,皆持长竹竿往东行三十里,有一丘林社稷者处其中。有一神物似兽在于中林巢树,使众人持竿打拍,必得此物,将归能救此马即活。”赵固曰:“若还活得此马,重酬先生。”言讫,使三十余人依璞所言,各持长竿至丘林打拍,果获一兽似猴,将归放马尸旁。此兽一见死马,便嘘吸其鼻,顷之,马奋起嘶鸣,食亦如常,其兽忽然不见。
因此赵固奇之,将银十锭酬谢,欲留之,璞不从,受其酬金,复出游行。
来至庐江汪吉家,借宿开店卜筮。见吉家有一少婢,生得娇美,心甚爱之。无由而得,乃私取小豆三斗,至夜绕吉宅前后撒之,不知念甚咒文。次日,吉早晨出来开门,见赤衣人数干围其屋。汪吉急入内,取兵器与众出来掩杀,忽不见,心甚恶之,乃请璞卜卦。璞投卦曰:“君家不宜畜此少婢,其婢主招邪耳,可令人将于东南二十里外卖之,慎勿争价。吾代君书符去捉,则妖怪可除也。”吉从之。令人将婢去东南发卖,璞密使人将银去买之。时璞与吉书符投于井中,数千赤衣人皆反自缚投于井中,遂灭其迹。吉大悦,以钱酬谢郭璞。璞出东南取其婢为妾,始渡江南来谒王导。
导素闻其名,深敬重之,引为参己军事。次日,王导令其筮江南之事,所言皆验,如眼亲见。因此而荐于晋王曰:“有一贤土自北而来,姓郭名璞,乃河东人也。通圣好术,博学多才,上晓天文,下识地理,诸子百家、阴阳历数、卜筮术数,无所不晓。现在臣家,大王宜重用之。”晋王曰:“既有此人,何不召来见吾?”导即使从人召郭璞朝见晋王。晋王曰:“孤闻王导谈足下之德,敬召以问德政得失,何如?”时阴阳错谬,刑狱繁兴,璞上疏曰:夫寅畏者所以向福,怠傲者所以招祸。宜荡除瑕赞阳布德,则民仰戴归心矣。
晋王纳之,以璞为尚书郎。其后,璞言便宜,多所匡益。
而郭璞性轻易,不修威仪,嗜酒好色。时或过友人干宝,宝诫之曰:“君贪杯好淫,此非适性之道也。”璞曰:“吾所受有本根,用之常恐不得尽,卿乃忧酒色之为害乎?”
第一一六回 汉主刘聪弑愍帝
十二月,汉主聪设朝,下诏命排弯驾出畋平阳。汉主自坐车驾,又使愍帝行,车骑将军戎服执戟前导,出平阳门,百姓聚观。内有认得憨帝者,因指之曰:“此故长安天子也。”由是百姓争前而观之,父老皆感叹而有垂涕者。汉主聪出猎罢回宫,太子刘粲言于聪曰:“昔周武王岂乐杀纣乎?正恐同恶相求,为患故也。今日出猎,百姓见晋帝前导,各有思泪,意尚附晋也。不早除之,免贻后患。”聪曰:“前杀庾珉辈而民心犹,如是吾未忍也,且少观之。”
次日,聪命排宴于无极殿,大会文武百官。行酒三巡,汉主又使愍帝劝酒。帝眼中垂泪,只得劝完。汉主又使愍帝洗爵,愍帝亦只得洗爵。污了衣服,欲推更衣而出,汉主不与出外,又使之执盖,憋帝泣而执之。当晋臣多被擒在此者,尽皆涕泣。
有尚书郎辛宾掩住愍帝,大哭曰:“因不能杀贼保国,使陛下遭辱,臣非贪生。”言讫,夺帝所执盖,来撞汉主。汉主大怒,命武士牵辛宾出殿外斩之,平阳百姓无不嗟叹。有诗曰:
晋君忍耻在平阳,可惜辛宾尚书郎。
樽前抱主因身死,提起教人痛断肠。
时洛阳守将赵固、河内太守郭默皆引兵侵汉,扬言曰“要当生缚刘粲,以赎天子。”刘粲大惊,言于汉主聪,命将愍帝杀之。因此晋帝遇害于平阳,谥曰孝愍。
按西晋四帝共五十二年,始于武帝乙酉篡魏自立,终于愍帝丙子为伪汉刘聪所灭。
却说晋王睿躬亲课督农桑,二千石长吏以入谷多少为殿最,诸军各自佃作,即以为禀。而辽西公段疾陆眷卒,其子劝叔父涉复辰自立,末柸深恨之,乃诈奔丧,乘虚以众入内,袭杀复辰,复辰无备被害。于是,末柸自称为单于,以统大众。
第一一七回 晋王容即皇帝位
大兴元年二月,愍帝凶闻至建康,晋王自斩衰居庐,百官请上尊号,不许。纪瞻曰:“晋氏统绝,于今二年,西都燔荡,宗庙无主。刘聪窃号于西北,而陛下高让于东南,此所谓揖让而救火也。”晋王犹不许,使殿中将军韩绩撤去御座。绩欲上殿,纪瞻叱之曰:“帝座上应列星,敢妄动者斩。”绩不敢上,反退入班。晋王为之改容,欲奉请。周嵩上疏曰:古之王者,义全而后取,让成而后得,是以享世长久。今梓宫未返,旧京未清,宜开延嘉谋,训卒厉兵,先雪大耻,副四海之心,则神器将安适哉!
晋王览毕,将从之。百官恨其忤旨,乃出嵩为新安太守,嵩乃周顗之弟也。次日,晋王大会文武,去讨汉刘聪,以雪大耻,百官诸将不肯行。晋王望北而哭,情动万民。王导、刁协一班文武,又表请即帝位。表曰:臣导等上言,迩者刘聪掳弑愍帝,天下无主,万民咸思晋司马氏。今上无天子,海内遑遑,縻所仰戴,致各处守吏上书者五百余人,咸称符瑞图谶,名应大王。玉册见于临安,神玺出于江宁。其文曰:“长寿万年,日有重晕。”又闻重谣云:“五马浮渡江,一马化为龙。”此天命大王以符中兴。武帝定有天下,国号大晋,到此不幸,遭胡所灭。惟大王乃宣帝琅玡亲王之胄,仁高德广,天下咸闻,民皆仰焉。伏望大王应天顺人,早登大位,以承宗庙,昭布天下,祚永万年,祖宗幸甚!
晋王览表大惊,曰:“汝等皆欲陷孤为不忠不孝之人耶?”
王导曰:“非也,刘聪竖子尚自可立,何况大王承父兄之基业乎?”晋王勃然作色曰:“今愍帝被害,孝服在身,吾岂能效逆贼所为耶?”遂大怒而起,入于后宫。众官皆散。后三日,王导又约百官候晋王出,皆拜于前。太傅卞壶曰:“天子已被刘聪所弑,主上不即帝位而兴师讨贼,是不忠不孝也。今天下之民皆欲主上为君,与先帝雪仇。今主止不行,是失民望也。愿熟思之。”晋王曰:“吾虽宣帝之曾玄,今普天率土之滨,并不曾有半分德泽以及于万民。今立为帝,是篡逆也。愿死誓不为不忠不孝之事,汝等欲陷孤万世骂名乎?”王导苦谏,又并不听。
次后凡奏请立位,晋王并无半分应允。因此王导设计,托病不出。晋王听知王导病,乃自驾到王导府,下车直至卧榻,问曰:“军师所感何疾?”导答曰:“忧心如火焚,恐命不久矣。”晋王曰:“军师所忧何事?”导推托几次,不肯言。晋王坚意请问,导愀然叹曰:“导自得遇主上,相从到今,言听计从。幸主上有建业之地,不负夙昔也。今文武数百员皆欲主上为君,共图禄爵,以耀祖宗,不期主上坚执,如是则文武皆有怨心,不久必皆散去矣。文武若散,敌人来攻,建业休矣。导安得不忧也?”晋王曰:“非是推阻,但恐惹天下之议论耳。”导曰:“圣人有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今主上名正言顺,有何不可?岂不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晋王曰:“待军师病起,行之未迟。”王导把屏风一击,外面一班儿大臣皆入拜曰:“大王既允,便请择日以受大位。”晋王曰:“陷吾骂名者,皆汝等也。”王导奋然曰:“大事已定,来日即位。”言讫,各散。次日,百官具龙旗、恭辂、仪仗、銮驾,迎请晋王登位,祭天地。侍臣刁协于殿上读其文曰:维大兴元年戊寅四月丙子,皇帝睿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天上帝,后土神祗,晋有天下,历数无疆,于胡人篡盗,俘害上帝,社稷幸存。今刘聪兴兵,戳害生民,罪恶充积。群臣将士以为社稷隳废,睿宜修之。嗣我二帝,代天行罚。睿以不惠,惧忝帝位,询于庶民,外及蛮夷。佥日天命不可以不答,祖宗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无主,率土咸望在予一人,畏天之明命,又惧晋室将湮,于是谨择元日与百僚登坛,受皇帝玺绶,循燔遍告类于天神,惟神享祚于晋,永绥四方。
晋王既受玺绶,捧于四面,让之曰:“睿无才德,请有德者立。”群臣皆曰:“主上平定天下,功德昭于四海。况是大晋嫡派,宜即正位,复何让焉?”于是,百官皆呼万岁。拜舞已毕。改元为大兴元年,国号“东晋”。以其子司马绍为皇太子,以王导为司徒,以导兄王敦为大将军,其余大臣,各有加封。
第一一八回 元帝颁诏赦天下
却说晋中宗元皇帝司马睿,字景文,乃宣帝曾孙,琅玡王司马觐之子。初为安东将军,因愍帝被伪汉刘聪所弑,诸将固劝,乃即大位于建康,国号东晋,改元建武元年,在位十六年,寿四十六。
昔魏文帝篡汉,任司马氏为相,世执魏政。魏明帝时,宝石负图有石马七,乃牺牛之像,时又有“牛继马后”之谣。按司马懿启封于晋,至愍帝方及七代,应“七马”数也。怀、愍二帝,值五胡乱华,为贼刘聪所掳。帝乃琅玡王也,同西阳王羕等五王渡江来,父老裹粮而归之,遂据地建康而为都焉,是为东晋元帝。时有“五马浮渡江,一马化为龙”之说。其帝实非司马氏也,乃琅玡秦王妃夏侯氏,因与小吏牛金私通所生,而冒司马姓,实牛姓是也,是应“牛继马后”之谶也。
元帝既即大位,乃赦天下,其余文武增一等。帝与文武商议,欲赐诸吏投刺劝进者,加位二等;民投刺者,皆除吏,凡二十余万人。散骑常侍熊远曰:“陛下应天继统,率土归戴,岂独近者情重远者轻?不若依汉法遍赐天下恩爵以为普晋,且可以息检窍之烦,塞巧伪之端也。”帝不从,群臣又请更立太子司马绍为皇太子,帝从之。
绍仁孝,喜文辞,好武艺,且好贤礼士,容受规谏,与庾亮、温峤等为布衣之交。亮丰格峻整,善谈老庄,帝器重之。
庾亮妹为绍妃,使亮侍讲东宫。帝好“刑名家”,以韩非书赐太子绍。亮谏曰:“申、韩刻薄伤化,不足法圣心。”太子纳之。
史说刘隗,字大连,彭城人。少有文翰,因避乱渡江,帝以为从事中郎。帝既即位,委以重任,深器重之。时庐江太守梁龛,明日该除妇服,今日请客奏伎。当丞相长史周顗等数十余人,知龛有丧服未满,而宴会非礼,乃会刘隗入见元帝,奏梁龛慢服之愆。因上曰:“夫嫡妻长子,皆期杖居庐。故周景王有三年之丧。既除而宴,古训犹在。况龛匹夫,暮饮朝除,慢服之愆,宜肃纪律,请免龛之官。”帝纳之,减龛俸一月,于是群臣无不惮之。
第一一九回 邓伯道弃子留侄
史说邓攸,字伯道,平阳人。祖父邓殷,尝为淮南太守,梦行水边,见一女子,猛兽自后断其盘囊。请入圆梦。占者曰:“水边有女汝字也,断盘囊者,新兽头代故兽头也,子不作汝阴,当作汝南也。”后果应其梦,迁为汝阴太守。及至攸,父早丧,少孤,与弟同居,为镇东将军。贾混甚厚遇之,攸常诣其府,贾混以百姓案讼之事示攸,因谓曰:“卿能为我一决乎?”攸不视曰:“孔子云‘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贾混因此奇之,以女妻攸。
至是,石勒兵至,百姓皆逃。邓攸以牛马负妻子,而又被勒兵掠去牛马,只得步走,以箩自担其儿及弟之子邓绥而行。
攸自度盘缠稀少,恐不得两全,乃谓妻贾氏曰:“路遥途远,盘缠稀少,宜减一口,方可保全到南。”贾氏曰:“可弃绥也。”攸曰:“吾弟早亡,唯有一息,理不可绝,只应弃我儿耳!幸而得存,我与你年纪未老,后当有子矣。”妻泣曰:“恩不及如夫妇,亲不及如父子,君何舍子而留侄耶?”攸曰:“今事急矣,不得不弃,若留子弃侄,弟必绝嗣,旁人谓我不义。”
由是妻大哭而从。邓攸乃放子于路,抱绥而走。其子朝弃暮赶及,明日攸以绳缚于树而去。
来至江东,元帝闻其义,以邓攸为太子中庶子。时吴郡缺太守,人多欲之,元帝以授邓攸。
攸载米至郡,俸禄无所受,惟饮吴水而已,在郡刑政清明,百姓欢悦,为中太守。因称疾辞职归。郡有常例,凡太守辞职旨,送迎钱至数百万,因此吏民以其钱送攸。攸不受一钱,于是百姓数千人,不忍其去,乃留牵攸船,船不得行,攸乃少停,至夜中密发遁去。故吴人歌之曰:
统如打五鼓,鸡呜天欲曙。
邓侯挽不留,谢令推不去!
攸归家,思自弃子之后,妻不复孕。乃置妾某氏,因询其家同,妾说是北人,遭乱流落至此,因道父母名姓,乃攸之甥。
攸遂嫁之,不复蓄妾,因以无嗣,时人义而哀之,为之语曰:“天道无知,使邓伯道无儿!”
时晋帝遣使以慕容廆为龙骧将军、大单于,廆既受其爵,以游邃为龙骧长史,以刘翔为主簿,命邃创朝仪。裴嶷曰:“晋室衰微,介居江表。中原之乱,非明公不能拯也!今诸郡虽各拥兵,然皆顽愚相聚,宜以渐并取为西讨之资,未可便尊以撰朝仪。”廆悦之,以嶷为长史,委以军务之谋。诸部弱小者,稍稍击取之,皆嶷之力也。
第一二○回 李矩遣将夺汉营
却说荣阳太守李矩,闻洛阳太守赵固率兵攻汉,被汉太子粲兵所败,乃遣将军郭默、郭诵领军一万,来救赵固。诵等既领兵出,谓部将耿稚曰:“今汉太子刘粲,屡胜赵固,必不设备,更谓困穷无救,不知我等动兵;你可引精骑八千,晓行夜伏,去到汉营,待夜举火烧其积垒,擂鼓呐喊,称道晋兵百万在此劫营,彼必自相残杀;乘乱而入,可得汉营,彼必逃溃。若得其险要,则刘粲可擒。”
稚得令即出,引精骑八千,依计而行。来到汉营,果无准备,至夜耿稚令诸将放火,鸣鼓呐喊。汉太子刘粲闻知晋兵劫寨,乃引心腹逾营先走,奔据阳城。汉兵无主,俱各不知是计,以为晋兵已杀入营,又黑夜并不相认,俱各自相残杀,乱窜逃溃,耿稚等乘势杀散其众,入掳其营,救灭其火,于是稚等获汉器械军资,不计其数。
汉王聪闻知大惊,急使太尉泡隆率骑二万来助太子刘粲,合兵围住其营,稚见李矩大兵不至,令军士杀所获牛马而食之,放火焚其军资,以兵突围而出,奔武牢关屯住,于是赵固得此一军为救,徐徐而退屯祝朝廷闻知李矩遣将大破汉太子刘粲之兵,使人特诏,以矩都督河南三郡诸军事。
却说都尉陈安与相国司马保,举兵逼上邽县,保便使告急于张实,实遣步骑一万救之。军至新阳,闻愍帝崩,司马保欲谋称尊号。破羌都尉张诜知而言于实曰:“南阳王轻忘大体,而亟欲自尊,不能成功。晋王近亲,且有名德,当率天下以奉之。”实从之,遣牙门将军蔡忠奉表诣建康。及至,晋王已即帝位,重赏蔡忠而还。然实竟不用江东年号,自称建兴。
四月,帝加王导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于是,导使从事顾和等行扬州郡国从事,去而复返。各言二千石官长得失,独顾和无言,导问之,和曰:“明公作辅,宁使网漏吞舟,何缘采听风闻,以明察为政耶?”导咨嗟称善。
时汉“螽斯则百堂”火焚,烧死刘聪之子二十一人,聪痛哭不已。
第一二一回 汉以王沈婢为后
中常侍王沈养女有美色,汉王刘聪闻知,立以为其皇后。
当尚书令王鉴、中书监令崔懿之、曹恂上书曰:“臣闻王者之立后也,将以上配乾坤之性,象二仪敷育之义。主承宗庙,母临天下,后土执馈,皇后必择世德名媛,幽娴淑善,副四海之望,称神祗之心。是故周之追母姒氏,以兴‘关畀之化,飨祚百世。孝成任心纵欲,以婢为后,使皇统亡绝,社稷沦倾。有周之隆,既如彼矣;大汉之祸,又如此矣!奈何一旦以婢主之?臣恐无福于国家也!”
汉主不纳,鉴又谏曰:“借使沈之女形余却丑,犹不可以尘椒房,况其家婢耶?”聪大怒,命王沈收鉴等三人诛之。鉴等临刑,沈以杖叩之曰:“庸奴复能为恶耶?”鉴嗔目叱之曰:“竖子!灭大汉者,正汝鼠辈与靳准耳!”懿亦叱准曰:“汝心枭獍,必为国患!汝既食人,人亦当食汝!”言讫而死,朝中无不嗟叹。
第一二二回 匹磾杀太尉刘琨
却说刘琨世子刘群,为段末柸所得,末柸厚礼之。并许琨为幽州刺史,欲与琨袭之。兄匹磾密遣人赍群书,请琨为内应。
使人为匹磾逻骑所获,将其书来与匹磾,匹磾以其书示琨曰:“吾意亦不疑公,因以白公耳!”琨曰:“吾与公同盟,庶雪国家之耻;若儿书密达,亦终不以一子之故,负公而忘义也。公可察之!”匹磾初无害公之意,将听其还屯。其弟叔浑谏之曰:“刘琨虽无谋害之心,必定决谋归之意,若听其一面之虚词,放其远屯,决不可制矣!不若留之。”匹磾遂留琨不与还屯。会代郡太守辟闾嵩,潜谋欲袭匹磾而不留琨。事泄,匹磾令人收刘琨缢杀之。
刘琨从事卢谌等,闻琨被匹磾所害,帅琨余众来依末柸,末柸受之。朝廷已知,以匹磾尚强,冀其能平河朔,乃不为琨举哀,及让匹磾之过。温峤闻琨被害,上表称刘琨尽忠帝室,家破身亡,宜加褒恤。后匹磾死,帝方加赠琨太尉,谥曰“愍”。于是夷狄之人,俱恨匹磾。
初,温峤为刘琨奉表诣建康也,其母崔氏固止之,峤绝裾而去。既至,屡求返命,朝廷不许。会琨死,帝除娇为散骑侍郎。峤闻母亡,阻乱不得奔丧,固让不拜,苦请北归。诏曰:“今粲逆未枭,请军奉迎梓宫,犹未得进,峤可以私难而不从王命耶?”不得已受拜为散骑侍郎。
时六月,帝以刁协为尚书令。协性刚悍,与物多忤,与侍中刘隗俱为帝所宠任。欲救时弊,每崇上抑下排阻豪族,为王氏所疾。诸琐碎之政,皆云隗、协所建,协又使酒侵毁公卿,见者皆侧目。
第一二三回 代王郁律破刘虎
七月,铁弗国刘虎,名刘武,先与猗卢,在并州结仇,及回国,聚数万众,前来复仇。杀至北部,北部大人告急于代王郁律。代王尽起本部军兵来援。武闻知代兵来,亦引军于盘河布阵,代王列阵桥西。
代王横槊立马于桥上大呼曰:“背主之徒,如何不见?”
武亦乘马而出,指代王曰:“你先助刘琨以杀吾,今特来复仇耳!”代王曰:“昔先帝以汝为不忠不义之人,助桀为虐,故约刘琨杀汝,汝不知悔,反逞狼心狗行,尚欲来侵吾地耶?”
刘武大怒,策马挺枪,直杀上桥,代王看见,忙使东部大人上桥迎敌。东部大人跃马而出,与刘武交锋,战有十合,武抵当不住,拨回马便走。东部大人乘势追赶过桥。武走入阵中,东部大人拍马径入阵来,如入无人之境,往来在阵中追赶。武手下健将四员,接住厮杀,被东部大人刺一将下马,其三将奔散。
东部大人追刘武透出阵后,武只得弃众望山谷而逃。东部大人骤马在后,厉声高叫:“快快下马受缚,免汝一死!”武弓箭尽落,头盔坠地,纵马逃出寨外而去。其部落尽降于代王,代王遂有西域之地,兵马精强,复振北方。
第一二四回 刘约死去复还魂
却说汉主聪子刘约死去,一指尚温,遂不敢殡殓。忽然苏醒,对宫人言:“见祖父刘元海于不周山,经五日,复从至昆仑山,三日而返于不周山。见诸王公卿将相死者,悉在宫室,宫室甚是雄壮,号曰‘象珠离国’。当元海谓约曰:‘东北有遮须夷国,无王,久待汝父为之王耳。汝父后三年当来,来后中国大乱,汝且还,后年当来见汝。’不日约拜辞而归,道遇一‘猗尼渠余国’,国王引约人宫,与约皮囊一枚,曰:‘与吾遗汉皇帝。’因谓约曰:‘刘郎后年来必见过,当以小女相妻。’”约归,置皮囊于几上,俄而苏起,使左右去几上取皮囊开之,有一方白玉。题文曰:“猗尼渠余国大王,敬信遮须夷国大王,岁在‘摄提’,当相见也。”刘约驰将此玉呈上聪看,及见元海之言,一一奏上。汉王聪听此说,大悦曰:“吾不惧死矣!”后聪死,果将此玉同葬焉。
时东宫鬼哭,赤虹经天,或奏曰:“上下当为三分,愿陛下早为之所。”汉王弗听,怒入后宫,闷闷不已。遂寝疾,遣使征刘曜、石勒受遗诏辅政,二人皆固辞不至。于是聪乃以刘曜为丞相,领雍州牧;石勒为大将军,领幽冀牧;上洛王刘景、济南王刘骥并录尚书事;以靳准为大司空,皆迭奏事。次日将危,召太子刘粲,并靳准入卧所,流涕满面,嘱以后事。准亦涕泣曰:“陛下善保龙体,不须烦恼。”聪曰:“朕今日不豫,以太子托卿,卿宜尽忠王室,不怀二心!”准叩头曰:“臣安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志!陛下将息龙体,臣等必尽犬马之报。”是夜聪崩,计在位九年,改元者三。
宫人报知太子,太子与百官举哀,发丧已毕,靳准与群臣扶太子刘粲登位为汉主,俱各山呼万岁。君臣礼毕,国号大汉,汉王封靳准为大将军,录尚书事,一应军国大事,皆决于靳准。
汉主粲晨夜烝淫,奸宿刘聪之后——靳氏、宣氏、樊氏、王氏等妃。此五皇后,皆年未满二十,并有国色,故粲贪烝,不出理政。
靳准见汉王粲淫乱无道,阴有异志,私谓粲曰:“迩闻上洛、济南诸王,欲行伊、霍之事,陛下宜早图之。”粲信之,使人收刘景、刘骥杀之。粲游宴后宫,军国之事,一决于准。
第一二五回 靳准谋灭汉王粲
八月,靳准与弟靳术商议曰:“今汉王粲无道,烝乱宫室,不理朝政,吾欲勒兵诛之,取其天下,你可助我一臂之力,共享富贵。”术曰:“愿从兄命。”准曰:“来日弟与吾二人勒兵入宫,尽诛刘氏,百官自从。”计会已定。
次日,靳准、靳术兄弟,各披甲执锐,领甲兵二万人,术引兵突入宫廷,但见阉官,不论大小,尽皆杀之。靳准斩关而入,樊陵、许相出殿来呼:“不得无礼!”术立斩二人,以下尽皆奔走。赵广、夏胜四个,赶在翠华楼上放火,跳下楼,就楼前被剁做肉泥。宫中火焰冲天。汉王粲同五皇后,并内省官属,复从走北宫。靳准正在宫中,环甲持戟,立于阁下,望见汉王拥五后过来,大呼:“烝贼休走!”喝众军向前,将汉王粲并五后擒祝又令军士入宫,将汉王宗室刘氏男女、少长尽皆杀之。
准自出坐殿上,靳术领甲兵环立四边,命手下军呼集百官,至殿下,谓曰:“今汉王粲不亲政事,淫乱太后,吾故杀之,自代其位。诸大臣顺者高官,逆吾者必诛!汝等心下何如?”
群臣皆不敢逆,只得山呼万岁毕。准自谓曰:“吾自称为大将军、汉天王也。”又谓胡嵩曰:“自古无胡人为天下者,今以传国玺付汝,还于晋家。”嵩不敢受,准怒杀之。又命武士将汉王粲,并五皇后宗室男女少长三百余人,斩于东市。又使人发掘元帝刘聪墓,取出棺椁焚之,烧其宗庙,尽皆灭之。
靳准既即天王位,以弟为丞相,总督中外诸军事,又遣使告司州刺史李矩曰:“刘渊屠各小丑,矫称天命,使二帝幽没,卿等辄率众扶持梓宫以还,请以上闻。”
李矩得其语,驰遣人上闻之于晋帝。晋帝大悦,使太常韩胤等前去,奉迎梓宫。
靳准欲以王延为左光禄大夫,延骂曰:“弑主逆贼,何不速杀我,以吾左目置西阳门,观相国之人也!再以吾右目置建春门,观大将军之人也!”准怒杀之。
却说相国刘曜,闻平阳大乱,每日啼哭,自长安发兵讨之。
石勒闻知,亦率精兵五万,以讨靳准,据襄陵北原。靳准探知二处起兵,亦引兵十万来迎战。勒坚壁以挫之。
十一月,呼延晏私奔来报相国刘曜,时曜兵至垒,延晏迎着,哭说靳准谋逆之事,相国曜大哭,昏倒在地,众将急曰:“死者不可复生,痛之无益。”曜停哀,命将土举哀数日。晏入内曰:“今少帝为贼所弑,殿下宜即大位,以安众心。”曜从之,乃即皇帝位于赤壁,改元戊寅为光初元年,下诏以石勒为大司马,加九锡,进爵为赵公。于是勒始进兵攻准,平阳以及羌羯,降者十余万落,勒皆从于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