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晋演义 - 第 15 页/共 35 页

第一五九回 戴洋风角占神通   却说司徒王导有疾,经月不愈,长史李仁视导疾,因说曰:“近闻长城有一人,姓戴,名洋,字国流,年十二,遇疾死,五日而苏,说死时天使其为凡藏吏,授符录给吏,从幡麾将上蓬莱、昆仑、积石、大室、恒、庐、衡等山。既而遣归,逢一父老谓之曰:‘汝后当得道,为贵人所识。’及长,遂善‘风角’。为人短陋而朴野,妙解占候卜数,无不应验,天下人人敬之如神,司徒何不使人召来,问卜吉凶?”导曰:“既有此人,烦卿召来。”   于是李仁去请戴洋来见王导,参拜毕,导问疾之因,洋对曰:“君侯本命在申金为土,使之王而为申,石头空治;火光照天,要为金火相灿,水火相煎,以故受疾耳。若能迁乔,病即瘥耳!”导移居东府,病果瘥,重赏洋。   却说后赵王勒遣将军石生率众三万,寇掠河南。青州刺史李矩、颍川太守郭默,引兵拒战,数败于生。矩、默乃使人持书降于赵,赵王曜使刘岳、呼延谟率兵五万,围石生于金镛城。   石生被困,遣人回襄国求救,后赵王勒又使石虎率二万精骑,求救石生。值虎兵至金镛,与刘岳交锋,大战五十余合,刘岳大败而退。呼延谟又出战,不十合,被虎斩之。赵王曜闻呼延谟被杀,自率精兵二万,前来救应,与虎交战,未上三合,曜军无故而溃,曜亦败走,遂居长安。刘岳被石虎执而杀之,赵王曜因此忿怒成疾。郭默南奔建康,李矩亦率众南归,卒于鲁阳。于是青、豫、徐、兖之地,咸皆入于后赵,以淮为境矣。   却说代王贺傉始执国政,以诸部多未服,乃筑城于东木根山,徙居之。 第一六○回 明帝托孤于王导   闰七月,明帝疾,召右卫将军虞胤、左卫将军南顿王司马宗至。明帝亲任典禁兵,直入殿内,多聚勇士以为羽翼。王导、庾亮入内视疾,颇以为然;帝愈厚宫禁管钥,委之宗等。时帝寝疾,庾亮夜有所表,使人从司马宗求钥,宗不与,叱亮使人曰:“此汝家门户耶?何敢夜深而入宫?”使人回,告与庾亮,亮益忿之。   及次日,帝疾笃,群臣无得进者,庾亮疑宗、胤二人有异谋,乃拉王导等排闼入见明帝,请黜宗、胤,帝不纳。是夜召引太宰西阳王司马羕、司徒王导及尚书令卞壶、将军庾亮、郗鉴、陆华、丹阳令温峤,并受遗诏辅佐太子。王导、庾亮、卞壶等入宫内卧所,帝嘱咐曰:“朕欲与卿等平复天下,扫清海内,不幸遇此危疾!今太子年幼,不得不召卿等,托以大事也。”言讫泪流交颐,王导亦涕泣曰:“愿陛下万岁,以副天下之望,将息龙体,臣等少尽犬马之劳。”帝又曰:“卿等早晚看觑幼子,勿负朕言。”乃执太子手付与王导曰:“可念朕躬,勿效王敦。”导汗流满身,手足无措,泣拜于地,以头叩地流血,曰:“臣等安敢不竭尽忠之心,效元节之志,继之以死,难报今日托付之重耳!”帝命太子扶起王导。又谓庾亮、卞壶曰:“吾死之后,褒进大臣。”又曰:“诸大臣,朕不能一一嘱咐,皆当保爱。”言讫而崩,在位三年,寿二十七,谥曰“明帝”。帝敏有机,故能以弱制强,剪除逆臣,克复大业,规模宏远也。   明帝已崩,卞壶等率百官收殓,举哀发丧,孝事毕,葬于武平陵。   时太子司马衍,生五年矣。群臣扶其即位,请太后临朝称制。是日群臣进玉玺,司徒王导辞疾不至。卞壶正色于朝曰:“王公非社稷之臣,大行未殡,嗣皇未立,岂人臣辞疾之时耶?”导悯之,乃即扶病而至,上玺。太后临朝,命王导录尚书事,与卞壶、庾亮参辅朝政。然事之大要,皆决于亮。尚书郎乐广子谟,为郡中丞,庾珉子怡为廷尉评,二人各称父命不就。   卞壶曰:“人非无父而生,职非无事而立,有父而有命,居职必有悔;若父各私其子,则王者无民,君臣之道废矣!今广、珉受宠圣世,身非已有,况后嗣哉?”谟、怡不得已就职。   太子衍既即大位,乃大赦天下,改元咸和,庙号“显宗”。   史说葛洪,字稚川,丹阳句容县人也。少好学,家贫,躬自伐薪,以货纸墨。夜辄写书通宵,以儒学知名。性寡欲,无所爱玩,不知棋局几道。樗蒲齿名,为人谨讷,不好荣利。杜门却扫,未尝交游。时或寻书问义,不远数千里,崎岖跋涉,期于必得。遂览究典籍,尤好神仙导养之法。先吴时从祖玄,学道得仙,号曰葛仙公,以其炼丹秘术授弟子郑隐。洪就隐学,悉得其法焉。   先,司徒王导知其儒名,召补州主簿,亦有节政。时导又选入朝为散骑常侍,颇多著作。葛洪至,入朝朝见帝,固辞曰:“臣今年老,不堪重用,欲炼丹以祈遐寿,闻交趾句漏县有丹,臣请出为其令。”帝见洪姿高质异,乃曰:“交趾远隔,虽有奇宝,朕不舍卿远行。”洪曰:“臣此行非欲为荣,以其有丹,故求出耳。”帝见其辞恳,始从之。洪遂出,将子侄俱行。行至广州,广州刺史刘岳闻知其至欲往交趾,使人留之,意欲受学其炼丹之术,洪不听而去。到了句漏县,遂入浮罗山,积年炼丹,优游闲养,著述不辏著《内外丹经》一百一十六篇,作序曰:“洪体乏进趋之才,偶好无为之业。假令奋翅则能凌厉玄霄,骋足则能追风蹑影,犹欲戢劲翮于鹪鷃之群,藏逸迹于跛驴之伍。岂况大块禀我以寻常之短羽,造化假我以至驽之蹇足?自知者审,不能者止:岂敢效苍蝇而慕冲霄之举,策跛跋而迫飞兔之轨哉?是以身望于荣华之盛,而志安乎穷圯之域。藜藿有八宝之甘,蓬荜有藻棁之乐也。世儒但知服膺周孔,莫信神仙之书,不但见而笑之,又将谤毁真正。故余所著之言黄白之事,名曰《内经》;其余驳难通释,名曰《外经》,内外凡一百一十六篇。虽不足藏诸名山,且欲缄之金匮,以示识者。自号《抱朴子》,因以名书。”洪博闻深洽,江左绝伦。   著述篇章,富于班、马。又精辨玄赜,析理入微;年八十有一,自知天命试返,宅心事外,名重当时。乃征衍为尚书令,广为河南尹,二人谈论终日,义理愈精,言如瓶泻,口若悬河,是故朝野之人,多慕效之。 第一六一回 王衍专意事清谈   史说王衍,字夷甫,乃司徒王戎之弟也。少有奇才美貌,明悟如神,常自比子贡,声名藉甚,倾动当世,妙善玄言,惟谈老庄为事。每执玉柄麈尾,与手同色,义理有所不安,即便更改;故世人号其“口中雌黄”,朝野翕然,谓之“一世龙门”矣!后进之土,莫不景仰。   乐广,字彦轴,南阳人也。幼孤贫,侨居山阳,寒素为业,人无知者。尤善谈论,每以讷言析理,厌人之心,而其所不知,默如也。凡论人,必先称其所长,则所短不言自见。初卫瓘见广而奇之,曰:“自昔诸贤既没,常恐微言将绝,而今乃复闻斯言于君矣!”因命诸子造焉,曰:“此人如水镜,见之莹然,若披云雾而见其天也。”   时王衍自言与人语甚简,及至见广,便觉己之繁,为识者所叹羡如此!   而广善言而不长:于笔。广为任满,欲为表见上,不能写,潘岳为表。岳曰:“当得君意,方可上书。”广乃作二百句语,述己之意,岳因取弃,便成名笔,世人咸云:“广不假岳之笔,不取广之旨,无以成斯美也。”   先赴任有亲客造去,久不复来,年余乃至。问其故,客答曰:“前岁在贵座,蒙赐酒方欲饮,见杯中有蛇,意其恶之。   既饮而成斯疾,因此久失奉训耳。”时河南厅室,有角挂壁,漆画作蛇,广意杯中蛇即角影也。复置酒于前处待客,因而问曰:“杯中复有所见否?”客答曰:“杯中所见,蛇复如初。”   广乃告之曰:“此蛇非真,乃角影也!”因指与客,豁然意解,沉疴顿愈,其明辨如此!广与王衍齐名,故天下人言风流者,以王、乐为首也。其时乐广与王澄、阮咸、阮修、胡毋辅之、谢鲲、王尼、毕棹,皆以任放为达。   史说王澄,字平子,生而警悟,虽未能言,见人举动,便识其意。及长,勇力绝伦,与王敦、谢鲲、庾微、阮修最善,号为“四友”。后为荆州刺史。 第一六二回 阮咸叔侄效放达   阮咸,字仲容,妙解音律,善弹琵琶。处世不交人事,惟共亲知雅歌酣饮而已。时咸与叔阮籍居道南,宗室居道北。时北阮富而南阮贫。七月七日,俗例曝衣。北阮盛曝衣服,锦绣炫目;咸以竿挂大布犊鼻于庭。人或问之,咸答曰:“未能免俗,聊复尔耳!”人皆悦之,后出补始平太守,放达无稽。   阮修,字宣子,善清言,性简任,不修人事。绝不喜见俗人,遇便舍去。常步行,以百钱挂杖头,至酒店便独酌酣畅,虽遇富贵之人,亦不肯顾。修家无担石之储,晏如也。与兄弟同居,自得林泉之趣。修居贫四十余年,而未有室,王敦等名士敛钱为婚,时慕之者,求人钱而不得。后王祸将及矣,次日入朝奏帝,求出为广州刺史,成帝从之,遂刺史广州矣。   却说南顿王司马宗自以失职怨望,又素与苏峻善,庾亮欲诛之,无罪不敢行。而宗亦欲废执政亮等,中丞钟雅劾宗谋叛,亮乘之使人收宗杀之,降其兄太宰、西阳王羕为弋阳县王。王为宗室近属,乃先帝保傅,亮一旦剪黜,由是愈失远近之心。   宗之死也,成帝不知。久之,帝问庾亮曰:“常日白头公何在?”庾亮对曰:“因谋反伏诛!”帝泣曰:“舅言人作贼便杀之,人言舅作贼当如何?”亮惧,变色而退朝。   却说后赵王勒用程遐之谋,营邺宫,使养子石虎镇之,守邺城。虎自以为功多,无去邺之意。及修三台,迁其家室而居之,虎由是怨望。   十一月,后赵王勒使石聪率二万骑攻寿春,祖约坚守不出。   使人屡表求救,朝廷不为出兵。聪遂进寇阜陵,建康士民大震。   苏峻闻知,遣其将韩晃引三万骑前来拒战。石聪闻救兵至,乃走之。朝廷欲作涂塘以遏胡寇,祖约闻知曰:“朝廷为此,是弃我也!”益疑愤恚。   二年五月,朔日食。   却说张骏闻赵兵为峻所败,乃去赵官爵,复称晋大将军、凉州牧,遣辛岩领二万攻赵秦州。赵王曜令刘胤将兵五万出击辛岩,二军交锋,不上数合,辛岩大败而走。胤乘胜追奔,济河,攻拔令居,进据振武,因此河西大骇,金城抱空降之。峻遂失河南之地。朝廷已知,庾亮大集文武于朝堂而议之。当时尚书左丞孔坦、司空陶回言于司徒王导曰:“及请峻未至,宜断阜陵,守江西当涂诸处,彼众我寡,一战决矣。今不先往,而峻先至,则人心危骇,难与战矣!”导然之,亮不从。   至是,峻遣其将韩晃攻陷姑孰,取其盐米以给诸军。亮始悔,使左将军司马流将兵三万人,据芜湖以拒之。   时宣城刺史桓彝,欲起兵赴朝廷,长史祖惠曰:“郡兵实弱,山民易扰,且宜按甲以待之也。”桓彝厉色曰:“见无礼于其君者,若鹰鹯之逐鸟,今社稷危逼,义无晏安,何敢坐视也?”乃慷慨流涕,遂将兵屯芜湖。   峻即使韩晃将兵前往至芜湖,与彝交战,彝兵寡弱,不三合大败而还,退回宣城。晃乘之,因攻宣城,桓彝不能敌,又退保广德。   时徐州刺史郗鉴,欲率所镇之兵赴国难。朝廷知之,恐北寇来侵,下诏不许。于是,郗鉴得旨,遂按兵不敢前行。 第一六三回 卞壶父子死忠孝   戊子三年,温峤欲救建康,以军集屯于城外。峻将韩晃兵至芜湖。司马流素懦怯,闻峻兵至,将出战,食饭不知口处,慌忙驱兵出阵,未及两战,兵溃大败而走。时苏峻自将兵横江而济,亮军出拒屡败。   陶回谓亮曰:“苏峻颇达兵机,知石头有重戍,不敢直下,必向小丹阳南道步来,宜伏兵击之,可一战而擒矣!”亮又不从。   时峻惧石头有重戍不敢下,乃令诸军弃舟,从小丹阳步行,夜迷失道无复部分,至天明方寻路径而来,方列队伍,至青溪栅屯住传食。早有人探知回报,亮始悔曰:“吾不听陶回之计,果中贼人之谋!”言讫,以兵列于宣城湖内待战。是时,朝士多遣家人往江东避难,惟左卫将军刘超,独迁妻孥入居宫内,以安上心。   成帝大惊,急诏卞壶督诸军出战,壶忙集请将出西陵,与峻交战,壶大败。峻兵攻青溪栅,壶又拒击之。峻因风纵火,烧台省诸营皆荆卞壶背痈新愈,疮犹未合,听诏即起,出兵拒战,至是力竭苦战,与峻交锋,不上十合,背上疮发身死。   其二子卞昣、卞旰,闻父战死,遂领部从赴战,亦死。其母抚三尸而哭之曰:“父为忠臣,子为孝子,夫何恨哉?”时征士翟阳闻之,叹曰:“父死于君,子死于父,忠孝之道,萃于一门!”苏峻奸臣乱建康,惟有卞壶是忠良。   单身为国为民死,二子俱同忠孝亡。   英名烈烈扬中国,赤胆乾乾独上苍。   可怜一家罹国难,教人怎不泪汪汪?   时苏峻既害卞壶父子,引兵杀入城来。庾亮见峻兵混杀入城,急令军士排开待战,未及交锋,众军见峻兵势大,皆弃戈溃走。亮见军士逃散,料不能敌,乃引心腹数百人,奔走浔阳。   将行,顾谓侍中钟雅曰:“吾之此去,后事深以相委!”钟雅曰:“楝折榱崩,谁之咎也?”亮曰:“今日之事,不容复言!卿当期克复之效耳!”雅曰:“想足下不愧为荀林父耳!”   言讫,亮去。   雅入宫内,成帝大惊。左卫将军钟雅、右卫将军刘超,均侍帝左右。有黄门李义欲逃,私谓钟雅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古之道也。今苏峻入乱,何不随时之宜,与吾同去,而在此坐待其毙也?”雅曰:“国难不能救,君危不能济,若遁避以求免,吾惧董狐执笔而书矣!”遂不行。   当丹阳尹羊曼、黄门侍郎周道、卢江太守陶瞻,竭力战峻而死。峻兵入台城,司徒王导谓侍中褚翼曰:“至尊当御直殿。”褚直入,抱帝登太极前殿。导及光禄大夫陆晔、荀嵩、尚书张闿,共登御床卫帝。刘超、钟雅及褚翼,皆率百官侍立左右。   太常孔愉朝服守宗庙。峻兵入朝,叱翼令下,翼呵之曰:“苏冠军来觐至尊,军人岂得侵逼?”于是军人不敢上殿,突入后宫,宫人皆见掠夺。驱役百官,裸剥士女。宫有布二十万匹,金银五千斤,钱亿万,绢数万匹,峻皆赏之。又领军士数百,至太极殿前。   司徒王导叱曰:“圣上在此,不得无礼!”苏峻与军士同呼:“万岁!”当成帝问曰:“卿兵不待宣召,遂入京师,欲何为也?”峻乃奏曰:“中书令庾亮,为政不均,赏罚不明,苦虐群黎,乱杀小臣,臣今起兵,亦为社稷之计,岂敢叛乱朝廷?”帝曰:“今庾亮逃不在朝,卿等何不退兵?”峻曰:“臣今入朝辅政,陛下未曾封爵,故不退兵!”帝曰:“卿欲何授,自择奏请!”苏峻曰:“司徒王导,德望于民,宜复旧职;祖约廉能,可为侍中、太尉、尚书令;臣为骠骑,录尚书事,其余百官守旧爵,独庾亮兄弟不许以原例立于朝。”帝从之。   祖约、苏峻把握朝政,极暴残酷,驱投百官,光禄勋王彬等皆被捶楚,逼令担土负泥,登筑蒋山;裸剥士女,皆以坏席枯草,自障坐地,以土自覆,以此哀号之声,振动中外。   弋阳王司马羕,先被庾亮废之,至是诣峻,称峻功德,峻复以为太宰、西阳王。   却说庾亮被苏峻杀败,无处安身,乃引从人来浔阳,投奔友人温峤。   史说温峤,字太真,性敏捷,有识量,能属文,丰仪秀整,善于谈论,见者皆爱悦之。平北大将军刘琨,举为参军。元帝初镇江左,琨诚系王室,遣峤将命,既至引见,帝器而嘉焉。   于是时,江左草创,纲维未举,峤殊以为忧,及见王导共谈,欣然曰:“自有管夷吾,吾复何虑?”会琨死,荐峤为散骑常侍。温峤将奉命,辞母崔氏,崔氏以老固止之,峤绝裾而去。   其后母亡,峤阻乱不获归葬。由是固让不拜,苦请北归葬母,诏不许,峤不得已乃受。明帝即位,拜侍中,机密大谋,皆所参综,诏命文翰,亦悉预焉。咸和初,代应詹为江州刺史、持节、都督、平南将军,镇武昌,甚有惠政。在镇见王敦画像,言曰:“敦大逆,宜加斫棺之戮,受崔杼之刑。古人阉棺而定溢,《春秋》大居正,崇王父之命,未有受戮于天子而图形于群下。”命削去之。   先,娇与亮同为侍讲东宫,因为布衣之交。是时亮败,无处奔投,特来浔见温峤,曰:“苏峻与祖约谋叛,攻陷京师,建康倾覆,吾奉太后明诏,以卿为骠骑将军,命开府仪同三司,檄兴义兵,共讨逆骏。”峤闻之号恸曰:“汝今虽离建康,主上幼弱,倘被贼害,何有所凭?太后虽诏,为今之计,当以灭贼为急,吾未功而先拜官,何以示天下?吾不敢当!”言讫,因与庾亮相对悲泣,士人闻之者,莫不流涕。温峤素重亮,亮虽败奔至此,娇愈推奉,分兵给之。   三月,皇太后庾氏因庾亮违众议,首生厉阶,及为元帅,兵败身窜,恐祸及族,忧虑而崩。百官举哀葬之,谥曰“明穆皇后”。苏峻恐诸镇起兵,自率众南屯于湖,深虑后变。 第一六四回 亮峤推侃为盟主   夏五月,温峤将兴兵讨峻,而不知建康声闻。会范汪至,言二宫无事,而峻政令不一,贪暴纵横,虽强易弱,宜及时进讨。峤深纳之,庾亮辟范汪参军事。   次日,庾亮推峤为盟主,请兴义兵讨峻。峤不敢当,推及于亮,二人互相推让。当峤从弟温充曰:“今汝二公相推,不肯为之盟主,恐不敌峻也。吾闻征西大将军陶侃,位重兵强,宜共推之,可济大事。”于是二人从之,乃遣都护王愆期至荆州,推奉陶侃,称说:“温平南及庾公,推明公为盟主,同讨峻、约之事。”言讫,呈上书缄,侃拆观之,书曰:峻、约跋扈,欺天谋逆,入乱宫廷,鞭挞百官,贪暴纵横,人不忍言,朝野士民,岂乐其生哉!峤今集兵选马,欲为扫清帝室,恨力不及,未敢轻举。公乃仁者,忠义慨然,素为江左士望,请为盟主。望乞起兵同赴国难,共讨不义,如有驱使处,即当奉行。   侃见书,犹以先帝不预顾命为恨。答王愆期曰:“你见温平南,说吾疆场外将,不敢越局以兴大兵。”愆期领其言语,回报温峤,报说陶侃不肯起兵之事。庾亮闻之曰:“今主上有燃眉之急,社稷有倒悬之忧!彼不肯为,吾与卿当自兴兵,不然幼主何安耶?”峤曰:“既如此,吾一面使人请起兴兵,吾与公先行。”乃又吩咐使人见陶侃曰:“明公且守,仆当先行。”   使人得其语,行二日,参军毛宝闻之,入见峤曰:“闻公使诣陶侃,称自先行,大不可也。师克在和,不宜异同,假令可疑,尤当外示不觉,公可急遣人迫使改书,言必俱进,若不及,则更遣使可也。”峤始遣人星夜追回先书,改称与俱进。   于是侃得峤书,遣督护龚登率兵一万诣温峤,峤自率众七千人,与庾亮、龚登等起行。先使人列上书,陈峻、约罪状,移告各镇,共发讨峻。峤既登舟,泣涕谕众欲行。陶侃使人追龚登引众还镇,峤苦留之,又使王愆期去与侃书曰:行军有进而无退,可增而不可减,近已移檄远近,言于盟府,惟须仁公军至,便俱进耳!今乃返退还,疑惑远近,成败之由,将在于此。假令此州不守,则荆楚将来之危乃当甚于此州之今日!仁公进当为大晋之忠臣,参桓、文之业;退当以慈父之情,雪爱子之痛。且峻、约无道,人皆切齿,今之进讨,如石投卵,若复召还,是为败于几成者。遂谓仁公缓于讨贼,虽悔难追,愿公察之!   侃得书犹豫,愆期上言曰:“峻,豺狼也,如得遂志,公安有容身之地耶!依吾之言,明公火速自行,则诸镇同赴,大功可成。”于是侃感悟,即戎服登舟,起兵而行。时侃子瞻因与峻战死,家人收骸硷棺,送还荆州,是日到州,侃遂不顾,兼道而进。 第一六五回 郗鉴王舒赴国难   却说郗鉴,字道徽,高平人,少孤贫,博览经籍,躬耕垄亩,吟咏不倦,以儒雅著名。初,鉴值永嘉之乱,在乡里贫甚饥馁。其乡有黄长者,以鉴名德,传请供给之。时兄子迈、外甥周翼幼小,鉴常携之就食。黄长者曰:“今各自饥馑,吾以君贤,欲共相济耳!恐不能兼有所存。”于是鉴后独往食,食讫,以饭着两颊边,还家吐与二儿食,因此养得二人复存。后同过江,迈位至护军,翼位至剡县令。鉴投事元帝,帝遂以为广陵太守。   其时,鉴任广陵城,兵微粮少,逼近胡寇,人无固志,俱各散心。忽得檄书至,即流泣谓众曰:“今主上幼小,被苏贼叛逆,污乱朝廷,吾欲起兵,以死报国,汝等尽忠,同赴国难,不得推延。”于是将士争勇向前。因是遣将军夏侯长等间行,谓峤曰:“或闻贼欲挟天子东入会稽,当先立营垒,屯据要害,既防其越逸,又断其粮,然后清野坚壁以待贼。贼攻城不拔,攻野无掠,必自溃矣。”峤闻其计,深以为然。   五月,陶侃自将兵至浔阳。温峤同庾亮商议出兵,当诸将谓峤曰:“陶公此来,必诛庾公以谢天下,然后讨峻,庾公宜避之。”庾闻其言大惊,欲往别镇去。温峤止之曰:“不可!公宜负荆自责见侃,侃必不伤于公。今欲去,反搆成冤。”   于是亮用峤计,出迎诣侃拜谢,侃惊止曰:“庾元规乃拜陶士行耶!昔君侯修石头,以御老子,今日反求见府。”亮引咎自责曰:“主上遗诏,托辅司徒王导及中书令卞壶等,亲王大臣亲自所见,岂敢裁除?修筑石头,以防诸胡,岂疑于君?若有此意,天地不容。”言讫泪下。侃乃释然曰:“前言戏之耳!”因此温峤亦来相见会议。   次日,三人遂同起兵,直奔建康,共率精兵四万,旌旗七百余里。   峻知,恐建康不固,乃自姑孰还朝。次日入内,集百官谓曰:“今陶侃起兵,要劫天子,必伤百官;今建康兵甲未精,城郭不固,难以坚持,不如暂徙石头,候太平还都。”王导出曰:“建康虽则兵城未备,乃兴王之所,况太庙诸陵在尔,岂可一旦离之?石头虽固,宫省台司,全无可居,甚不可移。”   苏峻要徙,王导固争不从。峻曰:“吾意已决,逆令者斩!”   于是,百官不敢吐言,成帝哀泣从之。   次日,峻备车请帝升车。时大雨泥泞,刘超、钟雅步侍左右,峻给马与之,二人皆不肯乘,而慨慷悲哀,峻心恶之。   帝与群臣既至石头,峻以仓屋为帝宫室,与成帝居之,峻党日肆丑言。当超、雅与荀崧、华恒、虞潭等常侍不离帝侧。   值饥馑米贵,峻闻遗超,一无所受,缱绻朝夕,臣节愈恭,虽居困厄之中,犹启成帝授《孝经》、《论语》。   王导见峻逆众而劫上迁都,乃密令张闿以太后诏,谕三吴以起义兵。会稽内史王舒得太后诏,使督护庾冰将兵一万西渡浙江,前来讨峻,于是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义兴太守顾众等,皆起兵应之。   虞潭之母孙氏,性聪敏,识鉴过人,忽闻各处起兵讨峻,谓潭曰:“主上受困于石头,汝当舍生取义,勿以吾老为念,速起兵讨峻。”言讫,乃遣家僮从军,鬻其环珮,以给军赀。   苏峻闻知大惊,忙遣部将管商等引兵五千拒之。 第一六六回 峤侃会兵讨苏峻   时峤、侃军至笳子浦,峤以南兵习水,峻军便步,传令军中将士不许上岸,有逆者死。   时苏峻遣人送米一万斛馈祖约,峤参军毛宝闻知,乃告其众曰:“兵法,军令有所不从,温公虽令将兵无得上岸,今贼送米与祖约拒吾,又无大将护卫,安可视其可击而不上岸击之耶?”言讫,乃引兵大喊上岸,往击取之。峻送米人忽见毛宝兵至,乃尽弃辎重粮食而逃,毛宝获之,以济三军。祖约由是饥乏。温峤录宝之功,乃表毛宝为泸江太守,陶侃亦表王舒、虞潭监浙东西军事,郗鉴都督扬州八郡军事,朝廷从之。于是郗鉴遂率众渡江,与峤、侃等会,舟师直诣石头。   苏峻望峤、侃、亮、鉴等兵大至,面有惧色。乃令其弟苏逸守城,自执兵五万出城屯住,以为犄角。   陶侃既大集各路军马,皆至石头,侃部将李相请筑白石垒,使人上岸守之。于时陶侃传令三军,筑垒于白石,使亮将兵一万守之。   苏峻屡遣人去攻白石垒,不克而退,苏峻心下大忧,急集诸将士商议,当参军匡孝曰:“今陶侃筑白石垒,甚得其宜,进可攻我,退可为居,虽得其计,然白石南寨,其将赵胤守之,势孤易攻克。今夜我引一军抄小路去取寨后,明公可使公子硕以攻其前,两下夹攻,则胤便成擒矣。若克南小寨,则白石垒即易破也。”苏峻然之。   至夜,匡孝率三千士卒,抄小路而去;峻使其子硕,率五千人去攻寨前。硕兵至半夜,鼓噪直进,胤慌忙披挂上马,正遇苏硕,两下交锋,不上数合,寨后匡孝兵已至,大放火。赵胤军人四下大乱,胤回马走四十里,喊声不绝。众军相杀,止有祖茂跟定王舒突围而走。背后匡孝赶来,胤回马又战十余合。   胤连放二矢,被孝闪过,胤又竭力放第三箭,用力太猛,折了弓与箭,弃弓纵马,穿林而走,去远。匡孝始放火烧其营寨,与苏硕鸣金收军而还。苏峻大喜,重赏诸人。   温峤见南寨有失,救之未及。于是,使王愆期领军船一百只、兵五千名出战。峻使匡孝来迎,与愆期交战,不上二十余合,愆期大败,损去军船三十只、水军千余人。   赵胤等失南寨,至晚见陶侃,侃甚忧之。侃将孔坦曰:“本不须召郗公,遂使东门无限。今宜遣还京口,虽晚犹胜也。”   侃然之,乃令郗鉴率众还据京口,立起大业、曲阿、凌亭三垒,以分峻兵之势,鉴从其计。峻果疑之,分兵去攻三垒。又使人持书命祖约攻之。祖约得书,使祖涣、桓抚率七千兵攻湓口。   涣、抚兵至,毛宝急令民兵三千人,与涣、抚交战。毛宝中矢流血,流髀彻鞍。宝忍痛急使人踏鞍拔矢,血流满鞍。又复出战,勇敢当先。于是士卒竭力一攻,涣、抚大败而走。毛宝追数十里,伤其众五千余人,方始收军还屯。   史说王育,字伯春,少孤贫,每过小学,必欷歔流涕。尝为人牧羊,时有暇即折蒲学书,忘而失羊,为羊主所责,育将鬻己以偿之。同郡许子章,敏达之士也,闻而嘉之,以钱代育偿羊,给其衣食,使与子同学,遂博通经史子集。章以兄之女妻之,为立别宅,分之赀业。因是本州太守杜宣,命为主簿。   俄而杜宣左迁万年令,有县令王攸过诣其邑,宣不出迎,攸见而怒曰:“卿往为二千石,攸所敬也,今吾侪耳,何故不见出迎?欲以小雀遇我,使我畏死鹞乎?”王育在旁,执刀叱攸曰:“我府君以非罪黜降,如日月之蚀耳!小县令敢轻辱吾君乎?”以刀欲前杀之,杜宣惧,乃跪下抱育而止。自此知名,后迁为武阳令。为政清约,宿盗逃奔他郡。又迁并州督护,后征讨有功,朝廷拜以为破虏将军。闻知苏峻作逆,温峤奉檄起兵,王育遂以部兵五千人,来会温娇讨峻,温娇以为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