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义证 - 第 86 页/共 231 页

〔三〕 梅注:「《史记》:『仪相秦,为文檄告楚相曰:「始吾从若饮,我不盗而璧,若笞我。若善守女国,我愿且盗而城。」』」按此见《张仪列传》。索隐:「王劭按《春秋后语》云:『丈二尺檄。』许慎云:『檄,二尺书。』」范注:「按『丈』是『长』之误,二尺误倒。许慎云『檄,二尺书也』,当作尺二书也。『为檄』即传檄耳。《说文》:『檄,二尺书。』段玉裁注曰:『各本作二尺书,小徐《系传》已佚,见《韵会》者,作尺二书,盖古本也。李贤注《光武纪》曰:「《说文》以木简为书,长尺二寸,谓之檄,以征召也。」与《前汉书高帝纪》注同。……云尺二寸,与锴本合。』」       《玉海》卷二百三《辞学指南》「檄」类:「檄,军书也,祭公谋父所谓威责之令,文告之辞。东莱先生曰:『晋侯使吕相绝秦,檄书始于此。』然春秋之世,郑子家使执讯与书以告赵宣子,晋之边吏责郑,王使詹伯辞于晋,王子朝使告诸侯,皆未有檄之名。战国时,张仪为檄告楚相,其名始见。汉有羽檄,颜师古曰:『檄以木简为书,长尺二寸,有急加鸟羽,示速也。』《急就篇》注:『檄以木为之,长二尺。』《说文》亦云『二尺书』。李左车曰:『奉咫尺之书。』自相如之后,檄书见史策者不可胜纪。扬雄曰:『军旅之际,飞书驰檄,用枚皋,谓其文敏速也。』唐以前不用四六。」 〔四〕 《玉海》卷一八九《兵捷──露布(一)》:「《通典》:『后魏攻战告捷,欲天下闻知,乃书帛建于漆竿上,名为露布,自此始也。』」注:「《后汉鲍昱传》:『使封胡降檄。昱曰:当司徒露布。』注:『檄,军书,若今之露布也。』《李云传》:『露布上书。』注:『谓不封也。』又蜀汉露布天下,告谕伐魏。《魏志》注:『虞松从司马宣王征辽东,及破贼,作露布。』《世说》:『袁宏倚马前作露布。』后魏彭城王勰曰:『露布者,布于四海,露之耳目。』……《隋志》有《杂露布》十二卷,《杂檄文》十七卷,魏武帝《露布文》九卷。」       《玉海》卷二○三《辞学指南》「露布」类:「露布之名始于汉。按《光武纪》注:《汉制度》曰:『制诏三公皆玺封,尚书令印重封,露布州郡。』《祭祀志》注引《东观书》:『有司奏孝顺号露布,奏可。』又鲍昱诣尚书封胡降檄曰:『故事,通官文书不着姓,又当司徒露布。』李云露布上书,注谓『不封也』。魏改元景初,诏曰:『司徒露布,咸使闻知。』蜀汉建兴五年春伐魏诏曰:『丞相其露布天下。』此皆非将帅献捷所用。……然《文章缘起》曰:『汉贾洪为马超伐曹操作。』而《魏志》注谓『虞松从司马宣王征辽东及破贼作露布』。《隋志》有魏武帝《露布文》九卷。《世说》云:『桓温北征,令袁宏倚马前作露布,手不辍笔,俄成七纸。』则魏晋已有之。」按蔡邕《独断》:「制书者,制度之命也。……惟赦令、牍令,召三公诣朝堂受制书,司徒印封,露布下州郡。」 〔五〕 《校证》:「『露布者,盖露板不封』句,原无。《御览》、《容斋四笔》十、《玉海》、《事文类聚别集》七、《文章辨体目录》、《文体明辨》三○,《文通》五引此文俱作『露布者,盖露板不封,布诸视听也』。今据补。」《校注》:「按今本文意不足,当以《御览》等所引为是。《容斋续笔》十引作『露布者,盖露板不封,布诸观听也。』……又按『播』字,当依《御览》诸书作『布』。」       《封氏闻见记》:「露布,捷书之别名也。诸军破贼,则以帛书建诸竿上,兵部谓之露布。盖自汉以来有其名。所以名露布者,谓不封检而宣布,欲四方速知,亦谓之露版。」       《通鉴》卷二六九《后梁纪》四:「(晋)王命掌书记王缄草露布,缄不知故事,书之于布,遣人曳之。」胡三省注:「魏晋以来,每战胜,则书捷状,建之漆竿,使天下皆知之,谓之露布。露布者,暴白其事而布告天下;未尝书之于布,而使人曳之也。《文心雕龙》曰:『露布者,盖露板不封,布诸观听也。』」       《文章辨体诸儒论作文法》「露布」:「《文心雕龙》又云:『露布者,盖露板不封,布诸视听。』近世帅臣奏捷,盖本于此。」《文体明辨序说》:「按露布者,军中奏捷之辞也,书辞于帛,建诸漆竿之上,刘勰所谓『露板不封,布诸视听』者,此其义也。……露布之作,始于魏晋,而杜佑以为自元魏始,误矣。又按刘勰《檄移》篇云:檄或称露布。岂露布之初,告伐告捷,与檄通用,而后始专以奏捷欤?」 夫兵以定乱,莫敢自专〔一〕,天子亲戎〔二〕,则称恭行天罚〔三〕;诸侯御师,则云肃将王诛〔四〕。故分阃推毂〔五〕,奉辞伐罪〔六〕,非唯致果为毅〔七〕,亦且厉辞为武〔八〕。 〔一〕 《史记周本纪》:「武王自称太子发,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专。」 〔二〕 「亲戎」,谓亲自领兵。 〔三〕 《校注》:「『恭』,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训故本、合刻本、四库本作『龚』。……按『恭』、『龚』同音通假。《书甘誓》:『今予惟恭行天之罚。』《吕氏春秋先己》篇高注引作『龚』。伪《泰誓下》:『予一人恭行天罚。』《文选东都赋》李注引作『龚』。并其证。」       范注:「《白虎通论天子自出与使方伯之议》:『王法天诛者,天子自出者,以为王者乃天之所立,而欲谋危社稷,故自出,重天命也。犯王法,使方伯诛之。《尚书(甘誓)》曰:「今予惟恭行天之罚。」此言开自出伐扈也。《王制》曰:「赐之弓矢,乃得专伐。」谓诛犯王法者也。』」 〔四〕 《书甘誓》:「天用剿灭其命。」正义:「天子用兵,称恭行天罚;诸侯讨有罪,称肃将王诛:皆示有所禀承,不敢专也。」《校注》:「《书》伪《泰誓上》:『肃将天威。』」「将」,将命,奉命。此句谓奉帝王之意加以诛伐。       陈琳《檄吴将校部曲文》:「皆我王诛所当先加。」 〔五〕 《史记冯唐列传》:「臣闻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之。」集解:「韦昭曰:此郭门之阃也。」正义:「阃……谓门限也。」「分阃推毂」,牟注:「《史记》之前的《六韬立将》、《淮南子兵略》中,都有这类说法。」《斟诠》:「毂为车轮中心之圆轴,推毂则车前进。」 〔六〕 《校注》:「《书》伪《大禹谟》:『肆予以尔众士,奉辞罚罪。』《文选》潘岳《西征赋》李注引作『伐罪』,与此同。」牟注:「《国语郑语》载周太史史伯向郑桓公说:『君若以成周之众,奉辞伐罪,无不克矣。』韦昭注:『桓公甚得周众,奉直辞,伐有罪,故必胜也。』」 〔七〕 《左传》宣公二年:「戎昭果毅以听之之谓礼。杀敌为果,致果为毅。」正义:「兵戎之事,明此果毅以听之之谓礼。能杀敌人,是名为果,言能果敢以除贼;致此果敢,乃名为毅,言能强毅以立功。」 〔八〕 《斟诠》:「厉辞为武,谓严肃号令,师旅兵众恪实顺从,莫敢违逆,是为威武。《左传》襄公三年魏绛所谓『师众以顺为武,军事有死无犯为敬』是也。」 使声如冲风所击〔一〕,气似欃枪所扫〔二〕,奋其武怒〔三〕,总其罪人〔四〕,征其恶稔之时〔五〕,显其贯盈之数〔六〕,摇奸宄之胆,订信慎之心〔七〕,使百尺之冲,摧折于咫书〔八〕,万雉之城,颠坠于一檄者也〔九〕。 〔一〕 黄注:「《(汉书)韩安国传》:『安国曰:冲风之衰,不能起毛羽。』注:『冲风,疾风之冲突者也。』」范注:「《史记韩安国(长孺)列传》:『冲风之末,力不能漂鸿毛,非初不劲,末力衰也。』」郭注:「《九歌河伯》:『冲风起兮横波。』注:『冲风,隧风。』」 〔二〕 黄注:「《史记天官书》:『紫宫左三星曰天枪。』所见之国,不可举事用兵。司马相如赋:『揽欃枪以为旌兮。』张揖曰:彗星为欃枪。」范注:「《尔雅释天》:『彗星为欃枪。』郭璞注:『亦谓之孛,言其形孛孛似扫彗。』《说文》:『彗,扫竹也。』」       《校注》:「《后汉书崔骃传》(崔篆《慰志赋》):『运欃枪以电埽兮。』李注:『欃枪,彗也。』」 〔三〕 「武怒」,威怒。《左传》昭公五年:「奋其武怒,以报其大耻。」 〔四〕 《左传》僖公七年:「(管仲)对(齐侯)曰:『君若绥之以德,加之以训辞,而帅诸侯以讨郑,郑将覆亡之不暇,岂敢不惧?若摠其罪人以临之,郑有辞矣,何惧!』」杜注:「摠,将领也。子华(郑伯的儿子)奸父之命,即罪人。」《斟诠》:「摠,同总,聚束也。」此处「总其罪人」,谓率领敌人内部的反对派。 〔五〕 《校证》:「『征』原作『惩』,王惟俭本、《御览》作『征』,是。今据改。」《校释》:「征者,验也。『惩』乃『征』误。」按其余各本俱作「惩」,「惩」字不误,无烦改字。       范注:「稔,熟也。《文选》任昉《奏弹刘整》:『恶积衅稔。』」       《校注》:「曹丕《答曹洪书》:『今鲁罪兼苗桀,恶稔厉莽。』」《左传》昭公十八年:「苌弘曰:毛得必亡,是昆吾稔之日也。」杜注:「昆吾,夏伯也。稔,熟也。侈恶积熟,以乙卯日与桀同诛。」 〔六〕 范注:「《韩非子说林下》:『有与悍者邻,欲卖宅而避之。人曰:「是其贯将满矣,子姑待之。」答曰:「吾恐其以我满贯也。」遂去之。』」「贯」,穿;「盈」,满。「贯盈」,谓穿满了绳索,表示累积到极点,多指罪恶而言。《书泰誓上》:「商罪贯盈,天命诛之。」孔疏:「纣之为恶,如物在绳索之贯(串),一以贯之,其恶贯已满矣。……故上天命我诛之。」「数」,气数。《校注》:「伪孔传:『纣之为恶,一以贯之。』《左传》宣六年:『使疾其民以盈其贯。』」 〔七〕 《校注》:「《书舜典》:『寇贼奸宄。』孔传:『在外曰奸,在内曰宄。』《释文》:『宄,音轨。』《左传》成公十七年:『长鱼矫曰:乱在外为奸,在内为轨。』《释文》:『轨,一作宄。』」又:「『慎』,《御览》引作『顺』。……按『顺』字是。」「订」,安定。 〔八〕 范注:「《战国齐策五》:『千丈之城,拔之尊俎之间;百尺之冲,折之衽席之上。』《诗大雅皇矣》传曰:『冲,冲车也。』陆德明《释文》曰:『《说文》作。,阵车也。』正义曰:『冲者,从傍冲突之称。兵书有作冲车之法。《墨子》有《备冲》之篇。』《史记张仪列传》:『为文檄告楚相。』《集解》引徐广曰:『一作咫尺之檄。』『咫书』与下『一檄』对文。」「冲」,冲锋车。「咫」,古尺八寸。 〔九〕 黄注:「《公羊传》:雉者何?五板而堵,五堵而雉,百雉而城。一曰城高一丈曰堵,三堵曰雉。班固《西都赋》:『建金城之万雉。』」范注:「《左传》隐公元年杜注:『方丈曰堵,三堵曰雉。一雉之墙,长三丈,高一丈。』正义曰:『定十二年《公羊传》曰:「雉者何?五板而堵,五堵而雉。」何休以为堵四十尺,雉二百尺。……诸说不同,贾逵、马融、郑玄、王肃之徒为古学者,皆云雉长三丈,故杜依用之。』」       以上为第一段,叙檄之来源,释檄之名义及其作用。 观隗嚣之檄亡新,布其三逆〔一〕;文不雕饰,而辞切事明〔二〕,陇右文士〔三〕,得檄之体矣〔四〕。 〔一〕 《后汉书隗嚣传》:「更始立,崔、广等共推嚣为上将军。嚣既立,移檄告郡国。曰:故新都侯王莽,慢侮天地,悖道逆理。昔秦始皇毁坏谥法,以一二数欲至万世,而莽下三万六千岁之历,言身当尽此度。……是其逆天之大罪也。分裂郡国,断截地络。……发冢河东,攻劫丘垄。此其逆地之大罪也。……攻战之所败,苛法之所陷,饥馑之所夭,疾疫之所及,以万万计。其死者则露尸不掩,生者则奔亡流散,幼孤妇女,流离系虏。此其逆人之大罪也。」全文见《后汉书》本传。       《北堂书钞》一○三引《东观汉记》:「隗嚣故宰相府掾吏,善为文书,每上书移檄,士大夫莫不讽诵之也。」       宋张淏《云溪杂记》(见排印本《说郛》卷三十)「檄书露布所始」条:「《文章缘起》:『汉陈琳作檄曹操文。』谓檄文起于琳也。以《文心雕龙》考之,已有张仪檄楚书,隗嚣檄亡新文矣。又如司马相如《喻蜀文》,《文选》作《喻蜀檄文》。则檄不始于陈琳。」按此条又见宋许观《东斋纪事》(《龙威秘书》第五集)。 〔二〕 「辞切」,《校释》:「宋本《御览》作『意切』,是。」 〔三〕 《诏策》篇:「陇右多文士,光武加意于书辞。」按《后汉书隗嚣传》,「隗嚣,一字季孟,天水成纪人也。」注:「成纪,县名,故城在今秦州陇城县西北。」故称隗嚣为陇右文士。陇右,即陇西,今甘肃省陇山以西地区。 〔四〕 《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自东汉讫于季汉,以隗嚣之檄新莽,陈琳之檄豫州为最。嚣文简括严厉,数莽逆天、逆地、逆人三大罪,而所谓逆人之罪,状莽之凶顽残贼,读之未有不动色者!至所谓炮烙醇酰之刑,则指烧杀陈良、终带等二十七人,又以董忠谋叛,收忠宗族,以醇酰、白刃、毒药、丛棘并一坎而埋之也;文中匪语不精,亦匪状弗肖,第未知当时出自何人手笔耳。」 陈琳之《檄豫州》〔一〕,壮有骨鲠〔二〕,虽奸阉携养〔三〕,章实太甚〔四〕,发丘摸金〔五〕,诬过其虐〔六〕;然抗辞书衅〔七〕,皦然露骨矣〔八〕。敢指曹公之锋〔九〕,幸哉免袁党之戮也。〔一○〕 〔一〕 梅注:「琳《为袁绍檄豫州》曰:操父嵩,乞丐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续遇董卓,侵官暴国。于是……收罗英雄,弃瑕取用。故遂与操同谘合谋。……操遂承资跋扈,肆行凶慝,割剥元元,残贤害善。……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所爱光五宗,所恶灭三族。……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乃欲摧挠栋梁,孤弱汉室,除灭忠正,专为枭雄。……幕府奉汉威灵,折冲宇宙,长戟百万,胡骑千群。奋中黄育获之士,骋良工劲弩之势。并州越太行……而角其前;荆州下宛叶,而掎其后。……若举炎火以ê飞蓬,覆沧海以沃熛炭,有何不灭者哉!」《献帝春秋》曰:「操平邺,谓琳曰:君昔为本初作檄书,但罪孤而已,何乃以及父祖乎?琳曰:矢在弦上,不得不发也。」《为袁绍檄豫州》见《文选》卷四十四。范注:「《三国魏志王粲传》:『陈琳,字孔璋,避难冀州,袁绍使典文章。袁氏败,琳归太祖。太祖谓曰:「卿昔为本初移书,但可罪状孤而已,恶恶止其身,何乃上及父祖邪?」琳谢罪。太祖爱其才而不咎。军国书檄,多琳瑀所作也。』裴注引《典略》曰:『琳作诸书及檄,草成,呈太祖。太祖先苦头风,是日疾发,卧读琳所作,翕然而起曰:「此愈我病。」数加厚赐。』」「豫州」,指刘备。时备归陶谦,谦表为豫州刺史。       《文选为袁绍檄豫州》李善注:「《魏氏春秋》曰:『袁绍伐许,乃檄州郡。』《魏志》曰:『琳避难冀州,袁本初使典文章,作此檄以告刘备,言曹公失德,不堪依附,宜归本初也。』」       《文选学义例第二》四《标题之误》引赵琴士《读书偶记》云:「今案《魏志陈琳传》并无此檄,告刘备以下数语,皆(李)善妄增。又案《后汉书》及《魏志袁绍传》,宣此檄时,已在备奔归绍之后。然则非独善注妄也,即昭明标题亦不当为《为袁绍檄豫州》。宋胡三省注《通鉴》,知善之说非也,乃泥于昭明此题,而云盖帝都许,许属颍州郡,豫州部属也,故《选》专以檄豫州为言。此似但见《文选》之题,而未细看陈琳之文,檄首一行云:『左将军领豫州刺史郡国相守』;左将军领豫州刺史非刘备而谁,乃以为指其地言耶?此檄末云:『即日幽、并、青、冀,四州并进,书到荆州,便勒见兵,与建忠将军协同声势,州郡各整戎马,罗络境外。』则非专檄豫州可知。裴松之《魏志》注云:『《魏氏春秋》载袁绍檄州郡文。』此为传其实。故余谓此当题为陈琳《为袁绍檄州郡讨操》。左将军豫州刺史下,郡国相守土,当有告字;如魏檄吴将校部曲云:『尚书令彧,告江东诸将校部曲也。』操檄吴托之彧,绍檄操托之备,皆倚以为重。二檄俱出陈琳之手,其体例同可知也。彧名而备不名者,尊帝室之胄,又或本有而传写遗落未可知也。」在本篇里也说「陈琳之檄豫州」,可见《为袁绍檄豫州》这个题目又不始于《昭明文选》了。 〔二〕 「骨鲠」,骨力。此文开合纵横,壮骇扬厉,气势很盛,故称。 〔三〕 黄注:「陈琳《檄(豫州)》: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父嵩乞丐携养,因赃假位,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曹操本姓夏侯,其父夏侯嵩为宦官曹腾养子,改姓曹。《校释》:「《御览》『虽』作『惟』,是。」 〔四〕 「章」谓揭露。《校证》:「『实』原作『密』。梅六次本、徐校本、张松孙本作『实』。按《御览》正作『实』,今据改。」《校注》:「按『实』字较胜。《左传》桓公二年:『郜鼎在庙,章孰甚焉。』语意与此同,可证。」       《考异》:「章,明也。章密者,犹揭其阴私也。密指其发丘摸金而言,章其不可告人之密也,故云太甚,密字是。」 〔五〕 《斟诠》:「陈琳檄文又云:『梁孝王先帝母昆,坟陵尊显,桑梓松柏,犹宜肃恭。而操帅将吏士,亲临发掘,破棺裸尸,掠取金宝。至今圣朝流涕,士民伤怀。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 〔六〕 意谓诬陷超过了曹操实际的暴虐。 〔七〕 《斟诠》:「抗辞书衅,谓高抗其言辞,书写他人之瑕隙也。抗辞,高尚其言辞也。抗辞,词出《汉书扬雄传》:『今吾子乃抗辞幽说,闳意眇指。』亦见应劭《风俗通义穷通》:『抗辞以拒其侮。』衅,瑕隙也。见《左传》桓八年『雠有衅,不可失也』杜注。」 〔八〕 《校释》:「露骨,旧校:『一作暴露。』按《御览》正作『暴露』。」 〔九〕 《校注》:「纪昀云:『指,当作撄。』……指字不误。《诗墉风蝃蝀》有『莫之敢指』语。纪氏盖泥于《孟子尽心下》篇『莫之敢撄』之文而为说耳。」 〔一○〕《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陈琳本有两檄:一代尚书令彧檄吴将校部曲,一则代袁绍檄豫州。其文最着于时,寓严切于暇豫之中,疏罪案以详审之笔,自是文人极轨。两两相较,嚣则湍濑奔泻,一往无留;琳则长川大河,挹注不尽也。」       孙月峰评此文曰:「是平铺体格,中间一曹一袁,短长错出,以鼓其跌宕之势。机轴运用,亦在有意无意之间。」(见于光华《文选集评》)谭献云:「甚有仗义执言之风。绍势方盛,故无恭辞。」(同上)李兆洛云:「罪状皆实迹,故操见而骇。斡旋失策,仍多饰词,不觉瑕衅自露矣。」(骆鸿凯《文选学》引) 锺会檄蜀,征验甚明〔一〕;桓温檄胡,观衅尤切〔二〕:并壮笔也〔三〕。 〔一〕 梅注:「魏锺会檄蜀文曰:今主上圣德钦明,绍隆前绪,宰辅忠肃明允,劬劳王室,布政垂惠而万邦协和,施德百蛮而肃慎致贡。悼彼巴蜀,独为匪民。……是以命授六师,龚行天罚。……今边境乂清,方内无事,蓄力待时,并兵一向,而巴蜀一州之众,分张守备,难以御天下之师。……比年以来,曾无宁岁,征夫勤瘁,难以当子来之民。此皆诸贤所共亲见。……诚能深鉴成败,邈然高蹈,投迹微子之踪,措身陈平之轨,则福同古人,庆流来裔。」       《训故》:「《魏志》:锺会,字士季,繇之少子也。景元四年伐蜀,檄曰:蜀相壮见禽于秦,公孙述授首于汉,此皆诸贤所备闻也。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规祸于未萌,岂晏安酖毒怀禄而不变哉!」按《魏志锺会传》:「姜维……与蜀将张翼、廖化等合守剑阁拒会。会移檄蜀将吏士民云云。」       《文选檄蜀文》李善注:「《魏志》:锺会,字士季,颍川人。少敏慧夙成,为秘书郎。迁镇西将军,后为司徒,谋反于蜀,为众兵所杀。」又:「《魏志》曰:景元四年,令锺会伐蜀,会至汉中,蜀大将姜维等守剑阁,拒会。会移檄蜀将吏。」       方伯海曰:「按此篇只将形势强弱,见蜀虽险不足恃,反复开示,以望其降,无一语指斥其君臣,与孔璋檄操文若檄权不同。所以然者,强国非用威,无以折敌人之气;弱国非用文,无以悦远人之心。蜀之立国,名义极正,加以先主、武侯治蜀,亦无事可以指斥也。文各有体,合此数篇读之,其理自见。」(见于光华《文选集评》)李兆洛云:「《檄豫州》最壮骇,而词惭以支;《檄吴》啴缓,如不欲战:皆中有戒心也。魏蜀强弱形见,故言之磊落,独得文诰体。」(骆鸿凯《文选学》引)       谭献云:「不事恢张,亦不加诋毁,搏捖一气,无不尽之辞。」(见于光华《文选集评》) 〔二〕 《校证》:「『温』原作『公』,据《御览》、徐校本改。」《校注》:「按上云『锺会』,此忽云『桓公』,似不伦类。……当以《御览》所引为是。」       《训故》:「《艺文类聚》:『桓温北伐,檄石勒曰:「胡贼石勒,暴肆华夏,齐民涂炭,……至使六合殊风,九鼎乖越。……寡人不德,忝荷戎重。……先顺者护赏,后伏者蒙诛。……此之风范,想所闻也。」』」按此见卷五十八。范注:「此文缺佚,故未见『观衅』之语。」「衅」,隙也。周注:「《晋书桓温传》:『石季龙死,温欲率众北征。』观衅,当指看到后赵石季龙死后发生内乱。」 〔三〕 《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锺司徒檄蜀,桓司马檄胡,锺会雅而桓激。司徒文称武侯曰孔明,称姜维曰伯约而不名,以蜀为汉裔,非开罪于魏之比,魏拥立不正,故能喻蜀以祸福,不能责蜀以大义,用笔颇擅去取之能。石勒荼毒中原,天人同愤,桓温斥曰『胡贼』,非嫚骂也。勒非蜀汉之比,故行文虽激,不害于正。」       周注:「《檄蜀文》,锺会有灭蜀的信心,所以话说得强劲有力。……从檄中可以看出双方的形势。再像桓温《檄胡文》:『每惟国难,不遑启处,抚剑北顾,慨叹盈怀。』这里写出奔赴国难的激越心情,显示战争的正义性。」       以上为第二段,标举檄文之代表作品。 凡檄之大体,或述此休明〔一〕,或叙彼苛虐,指天时,审人事,算强弱,角权势〔二〕,标蓍龟于前验〔三〕,悬鞶鉴于已然〔四〕,虽本国信,实参兵诈〔五〕。谲诡以驰旨,炜晔以腾说〔六〕,凡此众条,莫之或违者也〔七〕。 〔一〕 《斟诠》:「休明,美善而清明也。《左氏宣公三年传》:『定王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对曰:德之休明,虽小,重也。』《史记秦始皇本纪》:『大义休明,乐于后世。』」 〔二〕 「审」,审察。「角」,较量。       《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盖不斥人之罪案,不见己师之出于有名,不张己之兵威,莫望壮士之进而杀敌;且证以天时,审以人事,辨兴亡之理,论强弱之势,此檄文之要领也。」 〔三〕 《斟诠》:「蓍所以筮,龟所以卜。……《易系辞》云:『探赜索隐,钩深致远,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龟。』」此句意谓利用以前的经验,来标示预卜的吉凶。 〔四〕 《校证》:「《玉海》『悬』作『垂』。」按「垂」字义胜。       《左传》庄公二十一年:「郑伯之享王也,王以后之鞶鉴与之。」杜注:「鞶带而以鉴为饰也。」此句意谓以已然之事来垂示鉴戒。 〔五〕 「国信」,国家的威信。《校注》:「《孙子军争》篇:『故兵以诈立。』」 〔六〕 「谲诡以驰旨」,用诡谲的方式来驰说意旨。《文赋》:「说炜晔而谲诳。」「炜晔」,光盛貌。此处有夸饰之意。       范注:「《御览》五百九十七引李充《翰林论》:『盟檄发于师旅。』又引充《起居诫》曰:『檄不切厉则敌心陵;言不夸壮则军容弱。』《一切经音义》十:『檄书者,所以罪责当伐者也。又陈彼之恶,说此之德,晓慰百姓之书也。』」       周注:「檄文当本于《吕相绝秦》,所谓『述此休明』,『叙彼苛虐』,『审人事,算强弱,角权势』,『虽本国信,实参兵诈』,这些,在《吕相绝秦》里都已具备了。那篇贬低秦国对晋国的帮助,夸大晋国对秦国的好处,强调诸侯的背离秦国,和晋国交好等都是。」 〔七〕 《校证》:「『莫之或违者也』,原作『莫或违之者也』,今从《御览》、徐校本乙正。」《校注》:「按《御览》所引是。《哀吊》篇『莫之或继也』,句法与此相同,可证。」《论语子路》篇:「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此彦和所本。       《注订》:「众条,总上列诸说:一、『述此休明』,二、『叙彼苛虐』,三、『天时』,四、『人事』,五、『强弱』,六、『权势』,七、『标蓍龟』,八、『悬鞶鉴』;然总归之『兵诈』二字,是檄之用,故曰『莫或违之』也。」       《玉海》卷二○三引西山先生(真德秀)曰:「檄贵铺陈利害,感动人意。」纪评:「此一段语扼要领。」       《文镜秘府论论文体六事》,其四说:「魁张奇伟,阐耀威灵,纵气凌人,扬声骇物,宏壮之道也。……叙宏壮则诏檄振其响,诏陈王命,檄叙军容,宏则可以及远,壮则可以威物。……宏壮之失也诞。……制伤迂阔,辞多诡异,诞则成焉。(宏壮者,亦须准量事类,可得施言,不可漫为迂阔,虚陈诡异也。)」这一段话虽然是用诏檄两体来说明宏壮的风格,实际上这类风格可能对于檄更适用一些。但是《檄移》篇认为檄「实参兵诈」,可以「谲诡以驰旨」,而《文镜秘府论》则认为「辞多诡异」则成荒诞,因此不赞成「虚陈诡异」,二者似乎有点分歧。其实这里所说的「谲诡」,也有一定的限制,就是不能完全脱离事实,也就是《夸饰》篇所说的「夸而有节,饰而不诬」。 故其植义扬辞〔一〕,务在刚健〔二〕,插羽以示迅,不可使辞缓;〔三〕露板以宣众,不可使义隐〔四〕,必事昭而理辨,气盛而辞断,此其要也〔五〕。若曲趣密巧,无所取材矣〔六〕。又州郡征吏,亦称为檄〔七〕,固明举之义也〔八〕。 〔一〕 「植义」,立义,即安排内容。「扬」,传播。 〔二〕 李充《起居诫》:「檄不切厉则敌心陵,言不夸壮则军容弱。」《斟诠》:「所谓切厉夸壮,即所以务刚健也。」       《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刘勰之论檄曰:『植义扬辞,务在刚健。』愚谓本无义愤,何由能刚?不衷公道,奚得称健?若隗嚣、桓温、骆宾王(指《讨武曌檄》)三家之文,可云近矣。人品固不足言,而文字实衷彝宪。」薛凤昌《文体论》:「气壮斯刚,理直斯健,知嫚骂无当也。」(商务版一七九页) 〔三〕 范注:「《汉书高帝纪》:『吾以羽檄征天下兵。』注:『有急事,则加以鸟羽插之,示速疾也。』《封氏闻见记》四引《魏武奏事》:『有警急,辄露版插羽。』」《演繁露》:「《魏武奏事》曰:『有急,以鸡羽插木檄,谓之羽檄。』」 〔四〕 《封氏闻见记》:「所以名露布者,谓不封检,露而宣布,欲四方速知。」《文章辨体序说》「檄」类:「大抵唐以前不用四六,故辞直义显。昔人谓檄以散文为得体,信乎!」       《魏书彭城王勰传》:「勰从征沔北,高祖令勰为露布。勰辞曰:臣闻露布者,布于四海,露之耳目。必须宣扬威略,以示天下。」其实檄文之「辞直义显」或「辞缓」「义隐」,和用不用四六是没有关系的。 〔五〕 《定势》篇:「符檄书移,则楷式于明断。」这几句话就是「明断」的具体说明。《春觉斋论文流别论》十:「檄移之文,『必事昭而理辨,气盛而辞断』,二语尽之矣。」       《册府元龟序》曰:「暴扬过恶,张皇威武,使忠义奋发,而邪谋沮坏。谕去就之理,陈逆顺之状,俾之改图易辙,转祸为福。诞告士民,使知不获已而用兵,非无名而黩武。」「事昭而理辨,气盛而辞断」,谓所举事例非常明白,所讲道理理由充足,语气旺盛,措辞决断。 〔六〕 《校证》:「何校『才』作『材』。铃木云:『才当作材。』案《文章缘起》注『才』误『裁』。」《论语公冶长》:「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才。」斯「才」字是。「曲趣密巧」二句谓如旨趣委曲而又细密纤巧,则无所取矣。       《玉海》卷二○三《辞学指南》「檄」类引李充《起居戒》云:「军书羽檄,非儒者之事,但家奉道法,言不及杀,语不虚诞;而檄不切厉,则敌心陵;言不夸壮,则军容弱。」又引西山先生(真德秀)曰:「露布贵奋发雄壮,少麤无害。不然则与贺胜捷表无异矣。」按真德秀所说的露布,和《文心雕龙》中所论的稍有区别。孙梅《四六丛话》卷二十四「檄露布」类说:「夫檄与露布,六朝不甚区别,故《文心》合而为一。唐宋以后,则檄文在启行之先,露布在克敌之后,名实分矣。至于敌忾,本属同途,故彦和以『皦然』为先,西山谓『少麤无害』。若达心而懦,无乃失辞;即美秀而文,犹为不称。必其胸藏武库,抵十万之甲兵;律中奇音,振五声之金石。」张相《古今文综》第五部第二编第三章「露布」类说:「揆其初制,檄移之属。彦和论檄云:『明白之文,或称露布。』斯知用在令下,非取奏御,故魏明帝有露布天下并班告益州文也。迄乎唐制,下之通上,其制有六,三曰露布,兵部奉以奏闻,乃为表奏之一体矣。」真德秀所说的露布,是就作为奏的露布来立论的。 〔七〕 黄注:「《王逊传》:逊为宁州刺史,未到州(按原文为「乃以逊为南夷校尉,宁州刺史。……逊未到州」),遥举董联为秀才。建宁功曹周悦谓联非才,不下版檄。」按此见《晋书》。又:「《刘吁传》:本州岛刺史张稷辟为主簿,主者檄召吁,乃挂檄于树而逃。」按此见《南史》。       范注:「《后汉书刘赵淳于等传序》:『中兴,庐江毛义少节(义字少节)家贫,以孝行称。南阳人张奉慕其名,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适至,以义守令。义奉檄而入,喜动颜色。』李贤注曰:『檄,召书也。』……皆州郡征吏亦称为檄之证。郝懿行曰:『《汉书申屠嘉传》:「为檄召通。」是则公府征吏,亦称为檄。』」 〔八〕 《文体明辨序说》:「又州邦征吏,亦称为檄,盖取明举之义,而其词不存。」「明举」,公开荐举。       以上为第三段,讲檄文的写作特点和规格要求。 移者,易也〔一〕。移风易俗,令往而民随者也〔二〕。相如之《难蜀老》,文晓而喻博,有移檄之骨焉〔三〕。及刘歆之《移太常》,辞刚而义辨,文移之首也〔四〕。陆机之《移百官》,言约而事显,武移之要者也〔五〕。 〔一〕 范注:「《说文》:『移,禾相倚移也。』假借为迻。《广雅释诂三》:『移,●也。』《释诂四》:『转也。』《汉书律历志》:『寿王又移帝王录。』王先谦曰:『凡官曹平等不相临敬,则为移书。后汉文「移」字始见于此。』」 〔二〕 斯波六郎:「《礼记乐记》:『移风易俗,天下皆宁。』」       《注订》:「《广雅释诂三》:『移,避也。』此假借为『迻』也。《汉书扬雄传》注:『以物与人曰移。』又《安帝纪》注:『移,书也。』《韩延寿传》注:『移,犹传也。』此文移之所由来,盖引申而用之也。彦和『移风易俗』之释,因文生义,至为周洽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