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再生缘 - 第 7 页/共 25 页
光阴似箭,早已三月三十日,乃是月尽日。是日过午后,小姐在阁中谓荣兰曰:“你我今夜间便要起身,尔可速去偷取后门钥匙前来,来早方好起劈。”
未知荣兰如何偷取,且看下文分解。
第十八回 贞清女男装逃难 义烈妇代夫报仇
却说荣兰道:“潘发之妻,为人怠懒,钥匙易取,何须着急?”孟小姐曰:“不凑巧事极多,倘晚间有事,难以盗取。来早不得出门,岂不误事?”荣兰说:“小姐说的是,待小婢去取。”说罢退去。不一时,只见带了一把钥匙前来。孟小姐大喜,将钥匙收下曰:“来早便好出门,毫无忧虑,何等放心。”荣兰称是。
到了日色斜西后,饱餐毕,主仆闷坐。至上灯后,孟小姐对荣兰曰:“来早起程,未知何时再见父母?你可掌灯同我往辞父母,方的安心。”荣兰领命,点了一盏明灯引路。主仆下楼,来到夫人方中,韩氏正在查点嫁妆,若有不足,方好备办。小姐入内,作了两个万福,坐在旁边,问:“爹爹何往?”夫人曰:“他在外边查点行李桌柜等物,恐有不足,来日方好备办,免使有误。”小姐曰:“此乃将就之事,何必如此费心?”夫人曰:“这是我们的脸面,将就不得。”孟小姐对妇人说:“女儿辞别,未知何日得与母亲相会。养育之恩未曾报答,女儿不孝实深。”夫人曰:“女儿,你怎不知顾太郡有言,大媳妇随张资远镇雁门关,不得回来,使他冷落。今女儿嫁去完姻后,刘奎璧进京,女儿留在家中陪伴。你要归宁,路途不远,更加容易。”孟小姐只得答曰:“虽是如此,凡事不易意料,倘女儿不得相见,望母亲不须挂念,比之他日不育一般。算来生女不孝,总是不能奉养双亲。”夫人曰:“女生外向,焉有终身不嫁,长养双亲之理了。”小姐说些离别言语,夫人只道是临嫁离别孝心,再不动疑,就把些良言安慰。
小姐离别出门,荣兰执灯引路。孟小姐曰:“可到嫂嫂房中辞别去。”主婢来到方氏房子,适苏大娘前来,孟嘉龄退出房门安歇。孟小姐曰:“奴家去后,父母双亲有累嫂嫂奉养。奴家真是不孝,全望嫂嫂休怪!”方氏曰:“妾乃媳妇,理当奉事公姑,何须姑娘提奖?况姑娘嫁近,容易归宁,何须过虑?”孟小姐曰:“言虽如此,然一出门便难料相会。双亲总劳嫂嫂孝养,实是不该。”方氏曰:“男头有室,女头有家,姑娘出嫁,乃是美事。公姑自是妾该奉事,何须嘱托?”孟小姐不敢言明,再说几句分别话,即令荣兰点灯,辞了方氏并苏大娘。回归幽香阁,对荣兰曰:“难得映雪姊姊与我相处十六年,今当远行,且又烦他代嫁,理当作别。”荣兰曰:“难得小姐多情。”主婢上阁,来到映雪房前。
原来映雪心恨奎璧陷害皇甫少华,误他终身姻缘,又见孟小姐薄情无义,并无半点悲怨恨己又是下人,不敢多言。这两日气得忧闷欲病,不敢说出。是晚又道其母前往照顾孟公子不在,只有自己在房,独坐无聊,天色尚早,不便安寝,将门虚掩。孟小姐推开房门,映雪和衣安睡在牀上,见小姐进来,慌忙迎接曰:“妾因家母不在,少熬片刻,不意小姐下降,有失远迎,望乞恕罪。”孟小姐手握其手,曰:“奴与姊姊情同骨肉,何用客套?”遂携映雪同坐牀沿之上,曰:“我与姊姊相聚十六年,今远别,特来与姊姊相辞。更有一言嘱托,未知姊姊肯听从否?”映雪曰:“小姐有话分附,敢不遵命。未知何事,只管说来。”孟小姐曰:“奴家今番出门,倘家父母若有事相求,望姊姊念奴情分,莫要推辞,足感盛德!”映雪怎知教他代嫁,即答曰:“贱亲母女受老爷满门大恩,妄非忘恩背义之辈,老爷夫人若有差遣,虽赴汤蹈火,亦不敢辞。”孟小姐闻言大喜,曰:“今日你我同荣兰三人在此作证,姊姊须记此日言语,日后方好相见,切不可违俘!”映雪曰:“正是。若有异心,狗镜不若!”荣兰暗笑:“好呆痴!叫他与男子同睡,却办应允。”孟小姐曰:“既蒙姊姊应承,妾亦可放心无虑。”映雪曰:“贱妾之事,只管放心,但愿小姐此去,与刘国舅加倍恩爱,早生贵子,妄愿足矣。”孟小姐曰:“怕今生是不能够了。”映雪曰:“刘国舅为了小姐费尽心力,小姐却又才貌双全,一娶入门,即便如鱼得水,小姐怎说今生来世的话。”孟小姐曰:“办不知何人与他恩爱,姊姊久后便知。”映雪暗想,明是抵饰之言,便说了几句闲话。孟小姐辞别曰:“姊姊好得安寝了。”荣兰点灯,映雪送到房门口,孟小姐拦住曰:“夜深了,各人自便,不必远送。”映雪曰:“领命了。”见小姐去,方回房闭门,解衣上牀,暗骂:“枉读诗书,全无一分节操,真是可耻!”
且说小姐主婢入房,令荣兰:“将火盖上,你我坐待夜深,好得改装。”荣兰待坐,不敢言语。只听外面更点分明,延至三更四点,四处寂静无声。小姐曰:“更深了,宜速打扮。”即把火挑亮,开箱取出衣包,主婢先包上网巾,将发理好,带上儒巾,这头巾网巾,是孟小姐预先向伊兄孟公子处盗取来的,穿上靴袜,换了白绞罗裙。打扮完毕,向照身镜一照,笑对荣兰曰:“我今如此打扮,恰是一个美少年一般。”荣兰亦笑曰:“小姐如此装束,若被佳人看见,岂不销魂!”孟小姐取出那幅图画和那封书,放在桌上,又取包裹,先向祖庙下拜曰:“不孝女孙儿,抛弃故乡,惟愿祖宗庇佑,功名成就,救援丈夫满门早得出头,完成庭缘。设有不测,孙女总为贞节,虽死无恨!”拜罢起来,再向父母卧房下拜曰:“不孝女抛弃双亲,辜负生养大恩,诚为天地间大罪人。但愿功名早就,丈夫出头,还家拜会膝下,倘不遂愿,定苑于他乡。亦是薄命所招,乞恕不孝之罪。”拜罢,荣兰背了包裹,主婢出了房门来,轻轻把门掩上。此时已是四更后,幸有星光,认得路径。荣兰辨识锁匙,把一路栅门俱开,来到花园,已开四重门复把外门锁亦开下,将锁连那把钥匙。俱放地下,只有门棍不能移下。令荣兰速往盗取有鞍子一匹马来,主婢同乘,好好赶路,方能不被家人赶着。荣兰领命,不一时牵了一匹带鞍子的黄骡马,来到孟小姐面前,遂向前把门棍取放地下,整了整包裹,将马带出门来。小姐将门掩好,主婢一同上马。小姐坐在马后,恐荣兰跌下,一手揽住荣兰,一手执了鞭。把马加鞭。那马发开蹄,豁喇奔向前途进发。奔到黎明,已走到五六十里路,不便同乘,即令荣兰步行相随。路上吃了千粮,赶到天晚,已有百余里,料家人追赶不着,方投客店,寻了厂房,两张牀安寝,次早起身,不表。
且说那潘发虽是看守花园,不在更楼,却在内园书房内睡卧,是日天将黎明起来,忽见园锁并一把钥匙丢在地上,门棍放在一边,大吃一惊,忙拾起锁并钥匙入内来,一路五重门锁俱开,王通幽香阉,忙回自己房前敲门,其妻春香开门出问曰:“何事如此慌急?”潘发曰:“如此如此,恐小姐房中聘礼有失。”春香曰:“待我前去报知,恐贼尚躲在楼,亦未可。”潘发曰:“不差。”春香忙奔到阁下,大叫荣兰,叫了好久,映雪在牀惊醒,间曰:“何事如此着急?”春香在楼下曰:“只因花园外门门锁直开到幽香阁,恐失脱财物,烦姑娘代报小姐,着速查明。”映雪闻言曰:“知道了,你可退出,待我裹明。”即忙披衣开门,连叫荣兰,并不答应﹔奔到房门前一推,原来房门却倒扣上的,心中骇异曰:“莫非主婢逃走,故连日假做欢容?”急开门扣,进房把小姐几个首饰匣开看,并无一件,方省悟曰:“谁知小姐存心逃走,真是节烈!我却错认他失节,我真痴呆。”即慌忙下阁,奔到孟士元夫妻房前,就在窗前低声叫曰:“老爷、夫人,快快起来,小姐同荣兰逃走了!”孟士元夫妻已醒,一间此言,急得手足失措曰:“女儿好无良心,要走须当早走。今受了聘礼,刘奎璧必奏我欺君匿女重罪,性命必不保。”夫妻穿了衣服,令女婢密报公子。女婢领命而去。
孟士元奔到上阁房,原来苏映雪己同公子并苏大娘先在房中。孟公进内,寻见刘家聘礼俱在,惟有自己首饰半件无存。苏大娘见案上这纸福,却未知何物,即取付夫人解开,那封书落在砖上。苏映雪拾起,送与夫人,执在手中,先展开画图一看,果是真容一般﹔后看了诗句,曰:“难得女儿孝心,留此形象与我解闷。然不知睹物思人,令我直欲肠断!”孟士元慌曰:“且看书中有甚言语。”遂拆书细看,哭曰:“女儿怎样如此忍心抛弃双亲远离,却又深心留下移花接木之计,救我性命。”孟嘉龄向前看过泣曰:“都是爹爹自误,我知妹子怎肯降志辱身?今事已如此,只得依计替嫁,方不有误。”夫人亦看了书信,暗想苏映雪好造化,得这等良缘,乃曰:“此计极妙,苏映雪姑娘人物又好,才学又高,妆来恰切。”即将书付苏大娘曰:“请贤母女看书。”苏大娘接过一看,映雪惊得魄魂飘荡,暗恨小姐,此书明是徐庶走马荐诸葛,叫我出来呕血,我想肯辜负梦中誓盟改嫁?乃哭曰:“刘奎璧逆贼陷害姑爷,满门拆散,今又迫得小姐远遁,难料存亡。奴受孟府大恩,自恨女流,不能代小姐报仇,已为不义,怎肯嫁与刘贼?要观皇甫公子人物端厚,乃贵人相,日后必出救父,奸贼终必败露。那时刘贼全家尽作刀头之鬼,我想肯与奸贼同死?老爷可上表实奏小姐守节逃走情由,我断不肯前去同死!”孟士元惊慌曰:“我受了刘家聘礼,今若实奏,就是匿女欺君大罪。幸你才貌与小姐彷佛,正当代嫁,救了我满门。姑娘可就此听我夫妻认为亲女,不可推辞。”苏大娘暗喜有此好机会,求之不待,反要推辞?即安慰曰:“我们母女受孟府满门大恩,正当代嫁以报德。”说罢,即附耳低言曰:“我们小户人家,难得有此良缘,岂可推辞,误了终身大事。”遂强扯其袖曰:“速上前拜老夫人老爷为父母。”映雪此时苦在心头难说出,暗恨生母喜作岳母,只怕尔失却了女儿。待我临嫁,带一把短刀刺死刘奎璧,替小姐夫妻报仇﹔然后自刎,以全名节,免得被捉受辱。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苏映雪行刺技术 刘奎璧夺妻中伤
却说苏映雪主意刺死刘奎璧,然后自刎,免得受辱﹔遂拭了眼泪,假说曰:“不是贱妾推辞,奈此乃小姐的姻缘,妾怎好乘闹中争夺,是以推托。”孟士元夫妻曰:“小姐今已逃出,你肯代嫁,便是报恩,怎说夺婚?”映雪曰:“既如此,女儿就此拜见老爷夫人为父母。”孟士元夫妻曰:“女儿何必多礼。”苏映雪拜了八拜,立起身来。孟嘉龄亦上前行了兄妹礼,方氏亦认了姑嫂礼。士元等下楼,吩咐合府女婢,称映雪为小姐,不可使外面家人知道代嫁之事。众婢领命,暗道苏映雪好命,得此良缘。苏大娘更喜,嫁女不费分文。当下韩氏终溺爱不明,对丈夫曰:“今既有金蝉脱壳之计,苏姑娘肯代嫁,可使心腹家人分往四处追赶女儿同回来,免其流落外方受苦。”士元亦是爱女之心,即答曰:“此言证合我意,谅女儿逃走未远,可令人速去赶回。”孟嘉龄忙阻止曰:“不可不可,岂不知妹子知识过人,他已逃出,即使赶到,亦不肯回来。他出门时,金珠盈囊,到处便可安身。况妹子矢志冰霜,必无失节之事﹔且为人慈惠,亦无天折之虞。爹爹母亲何必过虑?”孟士元夫妻省悟曰:“我儿说得是,不必追赶惹祸。”随即退出。只见家人报曰:“后人报称,昨晚失脱了一匹黄骠马并鞍子全副。门户关闭,不知从哪里去的,特来禀明。”孟士元知是女儿盗去,即曰:“偶然失脱,从宽免究,下次须要小心。”
苏映雪就在阁上寻思刺了刘奎璧,为丈夫报仇,替小姐雪恨,遂寻取一把利刀,藏在身边。韩夫人密向孟士元曰:“苏姑娘代嫁,又非我的亲生,嫁妆各物,何必许多?那些好的对象,留下家中应用若何?”孟士元曰:“我亦是如此主意。”遂把几件好的对象留下。是日因来早女儿出嫁,甚是忙乱。
刘奎璧因思孟小姐饱学,新房须近花园方好,即使小姐要吟咏,那池直通昆明江,客船货物,俱在池边安泊,来往船只热闹非常,使孟小姐观山玩水,好得作赋吟诗。就在前楼作新人的卧室。初二早饭之后,合府官员齐到侯府恭贺,因大堂备下花烛,众官俱在东花厅饮茶,只有秦布政推辞不至。刘奎璧穿了三品公服,扬扬得志,陪伴众客。不须臾,祁相大媒已到,刘奎璧出门迎接,祁相后堂下轿,众文武官员一齐降阶,接入花厅让他坐在上面,众官与刘奎璧两旁坐下。茶毕,祁相间刘奎璧曰:“各物齐备否?”刘奎璧曰:“已完备多时了。专侯太师驾到。”祁相曰:“老夫理当效劳。”即辞了众官,连忙上轿,押了花轿及执事人等,一路音乐喧闹,花炮震天。祁相轿上暂花挂红,进城方转出东门,来到孟府。
当下孟士元父子迎接祁相,步入花厅,见礼坐下。茶毕,家入呈上筵席,祁相谢曰:“不必费心,请令嫂速速登舆,免误良时”。孟公令家人小心服侍祁相,父子入内。映雪之母早间催促映雪,已打扮停当,暗藏一把利刃,系在裙带之上,插在腰间,俱未知道。孟士元夫妻早备二名小婢随嫁。当下乐人奏乐,女婢扶了新人上堂。苏映雪风冠蟒袄霞披,打扮得如天仙一般,拜辞父母。孟公夫妻甚不过意,令请映雪之母前来。孟公夫妻掺住曰:“大娘乳养深思,请即高坐,受小女拜辞。”苏大娘假意谦让道:“妾有何能,敢受小姐拜见。”孟公夫妻曰:“理当拜见。”遂强扶大娘坐在当中,苏映雪下拜,大娘连称:“得罪!”受了四拜,即下来扶起了新人。苏映雪追思母女此别,难得相见,何等悲伤,奈花轿已到,只得忍耐。夫人代为盖上罗帕,携其上轿,即便起行。执事排开,又有许多御赐完婚金字朱漆的高牌,更有许多嫁妆,真是尚书嫁女,国舅娶妻,极尽人间富贵。
一路笙簧并奏,花炮震天!从东门进城,转出南门,来到刘府,就把花轿停在甬道之上。祁相到东花厅,众官迎接坐下。略停了一会,良时已到,就请新人新郎出来拜堂。刘奎璧扬扬得意,女婢揭开轿帘,扶上堂来,同拜花烛。众官向祁相曰:“老丞相请看新人,同拜花烛。”按祁相闻秦布政说明比箭放火荐他征番等情,寻思新人不知是何等美貌,致刘奎璧如此执迷﹔当下笑对众官曰:“老人家看新人,恐被人议论。”众官曰:“老少同乐,最是美事,有何议论?”祁相曰:“有如此说?”即同众官到后堂,见新人头盖罗帕,虽不见面容,但见柳腰细瘦,三寸金莲,婢肄裘娜,有如玉树迎风,尤多风韵。众官莫不称赞。夫妻参拜天地,叩谢圣上之恩!再向北拜见公公,方拜见顾太郡﹔然后夫妻交拜。拜毕,拥上五明楼合?席上,对面坐下。女婢向前把头上罗帕揭去,刘奎璧认得正是楼上所见的美人,不觉喜从天降,向前笑对新娘曰:“下官当日到尊府比箭,不是箭法不精,因见夫人在楼上,颜色动人,故此神迷失守,以致一箭不中。谅夫人办必为下官不甘。”苏映雪暗想:“这匹夫好得志,今晚定结果尔性命,方消此恨。”刘奎璧只道是害羞,故不敢答应,遂回位坐下饮酒。女婢进酒奉菜,好不热闹。酒过数巡,只听得楼下女婢高叫曰:“外面酒席已备,请公子下来陪客。”刘奎璧寻思,官己若往陪客,新人无陪伴,岂不冷静?
且说刘燕玉自闻得孟小姐受聘﹔暗道孟小姐既然失节改嫁,日后皇甫少华若得救父回朝,自己便可为正室夫人,又叹孟小姐向有才学,虽迫于君父之命,何不自尽以全名节?又伶若不失节,乃丈夫的旧人,与我乃分居妻妾,何不前去相会,看他怎样美貌,致皇甫郎家散人离,亦尽我一点妻妾之心。即从后楼步到前边绣房,只见兄长尚坐案前饮酒,急忙退出。刘奎璧早已见他,正中心怀,招手曰:“我要下楼,你嫂子独坐无聊,﹔你来得恰好,陪伴你嫂游耍,我好去陪客饮酒。”刘燕玉应允曰:“哥哥请便。”刘奎璧即下楼而去。
刘小姐步入新房,向苏映雪作下万福,曰:“嫂嫂在上,奴家有礼。”苏映雪见如此美貌而且多礼,忙起身答应曰:“姑娘请坐。”二人分宾主坐下,女婢奉茶,先说些套话。刘燕玉自思,只道孟小姐怎样绝色,今日看来,与自己的容貌不相上下,乃曰:“奴虽识几个文字,唯赋诗一道,一概不通。久闻嫂嫂万斛珠玑,今后专望指示。”苏映雪曰:“奴虽有诗句,不过涂鸦而已。姑娘言及诗赋,令奴抱愧,还望指教。”刘小姐曰:“嫂嫂乃阀阅名妹,何必过谦。”苏映雪暗思,少时刺死刘贼,便耍自刎,岂不苦楚,何不乘此寻个速死去处,免得自刎疼痛。主意已定,乃谓刘小姐曰:“未知这里可有什么玩耍的所在么?”刘小姐曰:“这五明楼前临街道,旁靠花园,后通昆明池-----就是昆明江,各船往来的口岸,俱有风景,好使嫂嫂即景吟咏。如蒙不弃,奴即陪到后面观看风景。”苏映雪自想投水最是利便,免得尸骸血溅,遂答曰:“敢烦姑娘同往。”刘小姐曰:“嫂嫂有兴,奴当引道。”说罢,同往后楼,就在栏杆内,令女婢移椅坐下。苏映雪诈向女婢曰:“这栏杆碍眼不便,可通拆去。”女婢领命,就把一带的栏杆尽行拆下,果见船只许多,往来不绝,白浪滔滔,人烟热闹。映雪故意说话挨延,候刘奎璧到来,好得行刺。刘小姐只道姑嫂情深,竭意畅谈。
且说外面众官饮酒,日末斜西,那祁相年过六旬,酒量已定,即便辞席。刘奎璧再三相留,众官亦挽留曰:“天色尚早,老太师再饮几杯,进城末迟。”祁相笑曰:“列位好不晓事,只管吃酒,却不道还有二人见怪,说我们贪杯,误人好事,故早去为是。”众官亦笑曰:“老太师真是老练,不被人见怪。”遂各辞别起身。
刘奎璧乘着酒兴,回归五明楼,与孟小姐畅饮。来到房内,只见二婢在房,刘奎璧忙阔曰:“新夫人往哪里去了?”女婢禀曰:“新夫人小姐引到后楼观看风景。”刘奎璧即往后楼进来。
却说苏映雪坐想,投水死得清净,一道阴魂又好庇护皇甫郎与孟小姐早得团圆,谁知这池是我的死地。正在伤心,忽见刘奎璧来到,燕玉与映雪即立起身来。刘奎璧笑嘻嘻向妹子曰:“日色斜西,水面风冷,汝嫂身子薄弱,怎好引到此间受风?实为不该。”燕玉闻言暗恨,嫂嫂与我同庚,不怕我寒冷,只顾着妻子,我乃命苦,无人爱惜。刘奎璧即向苏映雪曰:“舍妹不晓事,使夫人受冷,可回房畅饮。”说罢,笑嘻嘻伸出手来,携苏映雪回房。刘燕玉暗想:“哥哥不怕羞,有我在此,却如此不掩人耳目。”即便返身退避。
当下苏映雪见公子如此形相,一时发火,遂指着奎璧厉声曰:“刘奎璧!尔好不自忖,既无本领,敢来我家射袍讨辱﹔又不悔过,包藏祸心,小春庭留宴放火,谋害我夫性命,幸皇天庇佑!却又通父举荐征番,陷夫满门拆散,再通尔姊,惑奏朝廷,立赐完婚。父子济恶,少不得恶贯满盈,自有灭亡之日。今我孟丽君怎肯失身与尔为妻,尔休生妄想?”刘奎璧一闻此言,心中火发,然犹有怜色之心,自思好事方成,若是发怒,岂不弄撒了好事?不如忍耐为是。只得强作笑容曰:“我今奉旨赐婚,你说此话,莫不是没福作夫人么?今念你年轻,姑不见罪。尔宜省悟,抉回绣房饮酒。”言讫,向前伸手,来携夫人,苏映雪寻思,看他这等形状,怎能等得灌醉下手?不若就此动手,即跳下池中,却是爽快。遂指着刘奎璧曰:“你这奸贼,我与你仇深如海,还敢妄想!我今为夫报仇,与你拼命罢。”言未毕,早从腰内拔出利刃,飞向刘奎璧的咽喉刺来。奎璧吃了一惊,即把头一低,那刀尖早着左额角眉上。奎璧觉着疼痛,忙将右手向额角一拭,不着犹可,一着满手尽是鲜血,一时大怒,骂曰:“贱人,胆域带刀行刺,料你飞不上天!”即奔上前来拿捉。苏映雪喝声:“奸贼休得无礼!”赶向楼前踊身一跃,投下昆明池去了。奎璧忙向前一看,忽有一阵狂风向水面一激,水珠溅上楼来,把刘奎璧泼了一身湿透。谁知风神有意作此波浪,遮住刘奎璧的两目。是夜又差水差作起神通,把苏映雪托出昆明池去了。后来自有好人相救,按下慢表。
原来刘奎璧本是奸诡之徒,若无尸首交还,孟士元必诬我谋命灭尸,更难抵挡。当下心慌,顾不得额上中伤,急奔下楼,大叫家将曰:“新人投下昆明池,汝等快从后门出去,吩咐大小船只,若能捞得尸身来献者,赏银一百两,若捞不着,每人各酬银二两。”家将忙出后门吩咐,各船上的水手知有重赏,各自争先打捞。刘奎璧复上楼来看,不表。
却说苏映雪行刺投水,刘燕玉尚未下楼,听得明明白白,暗道:“好个烈女,死得有光。”亦到楼前来看,只见白浪滔滔,那有尸身?暗叹道:“可惜一位节女,尸葬鱼腹之中。”回想自己,日后若父母为我主婚配亲,我亦怎肯失节,负却从前订约?亦难免投水之事。
且说女婢回报,顾太郡闻得儿子中伤,好不惊讶,忙赶上楼来,但见儿子血染衣襟,着急叫曰:“痴儿,中伤如此利害,尚不敷药,还要急捞户身何故?”喝叫女婢速取金创药来,照顾公子要紧。女婢下楼而去。刘奎璧曰:“母亲有所不知,岳父此番嫁女,迫于圣旨,本来不撼。今若无尸交还,岳父必来讨索人命,怎肯干休。”太郡大怒曰:“我儿好没志气,他教女行刺,若来吵闹人命,待为娘与他理论,怕他甚么!”正言间,女婢已取药来,替刘奎璧敷上伤痕,又取一方纱帕扎好。太郡埋怨刘奎璧曰:“你恰自作怪,新娶妻子,何故引他到此,又拆去栏杆,使他易于投水?是你自取其祸!”刘奎璧恨根指着燕玉道:“孩儿在前堂陪客,恰是这个贤惠妹子引他到此的。”顾太郡本来不欢喜燕玉,一听此言,恰似旺炉加了干炭,勃然大怒,指着女儿燕玉骂曰:“原来是你引了孟氏到此地方投水,来日孟士元若来追索他女儿的性命,定把你这个贱人交他偿命。”刘燕玉年轻胆怯,听得要把他偿命,心内慌张,向着他母亲跪下曰:“多是哥哥叫我陪伴嫂嫂,伊要观看风景,女儿实是敬重兄嫂,特引到此,怎知他要投水?望母亲念女儿年轻,救我性命。”太郡益怒曰:“人命之事极大,怎么说得如此容易,总把你交与他抵命,说甚闲话?”遂忿忿下楼去了。燕玉土时慌乱,立起身来,向奎璧求情曰:“妹子因敬兄长,故引嫂嫂前来,乞哥哥救我。”
未知奎璧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孟尚书怒索人命 景夫人喜认义女
却说刘奎璧见妹子恳求相救,怒气冲天曰:“我被你害得险丧性命,保了自己无事就是了,怎肯管别人闲事?”说罢,不瞅不睬,竟下楼去了。燕至更加慌张,眼泪汪汪,急回晓云阁而去。顾太郡即差一名家将,曰:“趁天色尚旱,可着两乘小轿,送那随嫁二名女婢,回见孟士元报死信,你便押空轿回府。”家将领命上马,送二婢回去,不表。
且说家人来报曰:“许多水手四处遍捞,并无尸身,甚是辛苦,特来领赏。”奎璧曰:“你可取银,照人给银二两赏他。”家将去发赏。刘奎璧来到新房,见合?筵席尚在,叹曰:“今日只道红鸾照命,怎知却是白虎临门!”吩咐把席撤去,免得见物伤情,遂回书房安歇,又恐孟家满门前来吵闹,心中纳闷,不表。
且说刘家家人押了二婢来到孟府下马,同二婢上前来见把门人,曰:“奉我家老太郡之命,特送二婢回来交还,你可带入内去,见你老爷。”把守大门人疑曰:“为何不待我家小姐归宁带回,如何赶急即遣回家?”家将曰:“可问你的女婢,便知委曲。”言讫,即上马回府。把门人引了二婢进内,孟士元夫妻、父子和苏大娘正在后堂议论,苏映雪此去与刘公子必是相得,忽见二婢回来,各吃一惊。孟士元忙间曰:“你为何赶急回来?”二婢曰:“不好了,我家苏姑娘嫁到刘府,已死得身尸无踪了。”苏大娘忙间曰:“这是何故?细细说来。”女婢就把辱骂行刺,投水打捞无踪说明。孟士元夫妻、父子、姑媳,俱各吃一大惊,流下眼泪。苏大娘惊得遍身发战,泪如泉涌。孟嘉龄劝曰:“令媛身死,有光孟府名节,我等自当服侍你终身,养老送终,何必悲伤。”苏大娘泣曰:“多蒙主人厚恩,不致流离失所,但妾命甚苦。小姐是我乳养,如亲生女儿,如今身尸无存,叫我想不痛心也。”孟士元亦泣曰:“令媛有此良缘,为何怨恨,举刀行刺?真是令人不解。”方氏曰:“苏姑娘有义,根这刘贼暗害姑娘逃避无踪,故欲行刺杀。公婆来早乘此报怨,速往刘家吵索人命雪恨。”夫人曰:“明是女儿行刺不成,惧罪投水。我是诚实成性,怎能索讨人命?”孟嘉龄曰:“母亲若往,反露破绽,不如勿去为妙﹔只好爹爹同孩儿前去吵闹可矣。”孟士元曰:“说得是。”一家哭泣苏映雪之死得可怜。
次早,饱餐毕,父子穿上公服,上轿来到刘府。早有刘家家将瞭望,报迸后堂,来见太郡母子曰:“孟尚书父子来了!”太郡谓奎璧曰:“你可去与礼迎接,若有甚言,待为娘的与他理论。”奎璧有些肝胆,忙令大开中门,自己奔出府来,到孟公轿前作揖曰:“小婿不知岳父同大舅驾到,有失迎接,望乞恕罪。”孟公以手一招曰:“贤婿免礼。”奎璧让二轿来到后庭下轿,请孟公坐在上面,自己与孟嘉龄在两旁坐下。茶毕,孟公怒容满面,问曰:“小女如何投水,身何在?”奎璧乃将前事重说,曰:“小婿额角现有刀痕。”孟士元厉声曰:“小女既是不愿,便不肯嫁,若是投水,你当捞起尸身还我。看来明是你醉后说起往日夺婚之事,小女羞愧,恶言回答,触你怒气,或是杀死踢死,因此灭了身尸,诈言投水无尸,复把额角装出仿痕,以图脱罪。你恃国舅贵戚,但杀命灭尸,亦当偿还我女的性命!”刘奎璧被他说得无言可答。顾太郡立在屏后,一时怒发,上堂对孟士元曰:“亲翁请坐,有话请教。”孟士元答礼曰:“太郡请坐。”孟嘉龄、刘奎璧坐在两旁。太郡面带怒容,对孟士元曰:“小儿与令嫂结为姻亲,未尝有辱令媛。亲翁却教令媛带刀行刺,幸而小儿眼快,方得无害性命。今尔父子却来争闹,我堂堂侯门,难受此凌辱!”回顾家将,速请祁相来公议。士元曰:“极好,只怕祁丞相亦不能教我勿讨人命。”
且说祁相在公馆早知孟小姐行刺技水之事。祁相已闻秦布政说知刘奎璧放火烧小春庭事情,今闻此报,暗赞孟小姐节烈,死得有名,又料孟士元不愿,必乘此往刘府吵索人命,即上轿欲到刘府,拾遇刘府家将。家将慌忙下马,向前拜见,方把孟士元父子在府吵闹十天郡拜请太师前往说知。祁相曰:“汝可回报,我随即前来。”刘家人上马回去。祁相来到刘府,刘奎璧出府迎接祁相,下轿请进。孟士元父子、顾太郡降阶迎接。方上堂,末及放礼,孟士元诉说曰:“必是刘奎璧夸称夺婚势力,女儿怀惭,恶言回答,奎璧恃势杀人灭尸,务要刘奎璧偿命方休!”顾太郡亦说:“孟士元教女行刺不遂,畏罪投水,孟尚书反来吵索人命。求丞相作主。”孟士元怒曰:“若不愿,便不出嫁,虽系投水,亦当尸身发还。明是灭尸绝迹,求丞相定夺。”两下喧闹不休。祁相只是微笑不答,侯两面喧嚷稍息,方说曰:“老夫已略知列位前情,当据实而言。孟公既遣女出嫁,焉有教女行刺之理,但刘国舅莫道奉旨赐婚,纵是当权大臣,亦无新婚入门,未曾同牀,无故杀妻,此诚直古及今所未有之奇闻。况国舅为爱孟小姐姿色,特奏赐婚,怎肯逞凶杀死令爱?看来必是孟氏耻于重婚,奈迫于君命父命,不得已出嫁,心中不愿,私自带刀,为夫报仇,实欲刺死刘国舅,以雪其恨。今国舅不死,孟氏必含怨九泉。依老夫愚见,二位系同朝之臣,不必争论,待截奏主,着此地有司建立节义牌坊,旌表孟氏节烈,此乃至当不易之论。若不听从,就使奏请朝廷,谅亦如是处置,断无别种律例。未知二位肯从否?”顾太郡曰:“教女行刺不遂,又来争闹侯门,务使小儿面奏方休。”孟士元怒曰:“杀人灭尸,装伤脱罪,我亦要奏主方休。”祁相曰:“既欲面君,重公父子假期已满多曰:便可同老夫进京,若何?”奎璧与士元父子忙齐声曰:“元相说得极是,未知太师几时回京?我等同往公馆伺候,一同起程。”祁相曰:“本月初六乃黄道吉日,即可动身。”就拱手作别上轿,刘奎璧送出。
且说孟士元父子回府,进后堂,韩夫人同苏大娘齐问索命事件若何,孟士元含笑而言曰:“方才闹得畅快。”遂说明前事,今且勿论,候初六日起程,家眷后日再搬进京。夫人称是。父子二人即备行李。不觉初六忽已到了。一早,父子带了十名家人,押了行李入城,即进了祁公馆,见礼坐下。茶毕,祁相、孟公父子上轿,刘奎璧上马,放起数声大炮出城,合府文武官员备酒饯行。
且说当日苏映雪投水,夜叉水卒托出大江,恰遇一只家眷官船前来。按此官姓梁名鉴,字尔明,年约五旬有余,由二甲进士出身,妻景氏﹔夫妻相得,并未娶妾,子振磷,官拜礼部侍郎,已有妻子。梁鉴在十年前即升吏部尚书,自四年之前,谓景夫人曰:“我自出仕以来,矢志清廉,今居吏部天官,欲再升摧,就是首相,能得拜相,心愿方足。今已数年末得升迁,心已灰冷。夫人可先回乡照管产业,我再侯数年,若不得相,亦欲辞官返里,以养天年。”景氏听从,即便回乡。近因右相孙从文病故,成宗即拜梁鉴对右丞相。梁相心感帝恩,又兼精神壮健,欲再仕数年,以答圣恩,故催夫人进京相伴。景氏即由水路进京。是夜路过贵州水面,夜叉水卒托住,船不能迸。捎公嘱令水手点火照看,莫非船只搁浅,故不能行,水手忙点起火一看,吶喊道:“原有一女尸托住,故而难行。”又一水手曰:“这女尸面不改色,看似未死。”众水手曰:“管他死也不死,只把尸推开,船好起行。”争论之声,早惊舱中景夫人了,急令女婢出阻曰:“夫人吩咐,既尚未死,不可动手,待夫人来亲自一看。”水手听命。夫人同众婢到船头细看,众婢曰:“不但气尚未绝,而且容貌美丽。”夫人自道正是。快叫水手捞起救活为妙,皆有重赏。众水手将捞钩缚住衣服﹔扶起放在船板上。夫人上前摸着心窝尚热,口内尚有常息,忙唤女婢扶入船中,取干衣服替他换下﹔一面速煎姜汤来救。不须臾,只见手足略动,两眼微开﹔再停一会,便翻身叫曰:“奴好苦呀?”众婢喜笑曰:“回魂了!”苏映雪闻声,如梦中惊醒,睁开两目,但见灯火辉耀,十分惊惶,忙起身来,只觉身立不住,又不知在何处地方,便惊问曰:“奴家自甘一死,多蒙救命回身,当效犬马之报。”景夫人见其动止端庄,心中骇然,即令女婢移椅,教他坐下细谈。映雪曰:“妻甘一死,不知列位中何人救我性命呢。”众婢答曰:“是你的造化,我家夫人救你的,那上坐的即是。你快去拜谢救命之恩。”苏映雪上前一看,见夫人年约五旬光景,忙下跪曰:“贱妾甘死,多谢救命回生。”夫人命坐。映雪曰:“夫人在上,妾理当侍立,焉敢就坐。”夫人曰:“坐了好说话,不必固执。”映雪便在旁坐,女婢献茶。夫人问曰:“你是何方人氏?谁家女子?何故自甘投水寻死?”映雪曰:“是云南省覃州府昆明县人氏,父名小泉,读书末就,早亡,母杜氏抚养成人,取名映雪,今年方十六。有一胞兄,名天禄,游荡无成,将奴家卖与势豪郑鲸为妾。奴不愿为妾,倘在家自尽,又恐郑鲸欺我母亲寡弱,复向家兄讨回礼银,故侯嫁到郑家,乘其不备,投昆明池中尽节。”言讫,泪下不止。夫人闻言感叹曰:“依你所言,真是可伶之极。我欲差人送你回家,郑鲸必向汝母兄讨人。老身实对你说,老身景氏,我夫梁鉴,当朝宰相也,原系贵州大理府太和县人氏。小儿梁振谜,夫妇已往江南为巡抚。老身现在进京,正为侍奉拙夫。只有一女,名丹华,嫁在贵锡,面貌恰与尔相仿。今念尔是一节女,愚意欲认尔为义女,未知尔心中如何?”苏映雪大喜曰:“此乃贵人提拔,世上难得,但恐福薄命苦,难以消受。”夫人曰:“尔是贞节可敬,不必过谦。”苏映雪叩头不已。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成宗主金殿劝和 刘皇后内宫赐妾
却说苏映雪见景夫人要认他为义女,好不欢喜,忙向前拜曰:“既蒙母亲不弃,请受女儿一拜。”恭恭敬敬拜了八拜。夫人向前扶起曰:“小女远嫁故乡,小儿同媳妇孙儿荣任江南,只存老夫妇甚是冷落。今得女儿伴我夫妻老景,真是三生有幸。大女儿取名丹华,今尔可取名素华。”看官切记,素华就是苏映雪了。此时天色已明,女婢进上一杯参茶。夫人对素华曰:“尔方才坠水感冷,这是参茶,尔可去吃了。”素华推辞曰:“母亲年高,正当补养,女儿年轻,怎吃参茶。”夫人笑曰:“此物老身常服,女儿罕吃,不必推辞。今为母女,凡事从便,素华随即吃下。”夫人引进舱中梳妆,又取绫缎以及珠玉首饰,使其更换。随后取出许多银两,赏赐合船梢公水手,家人女婢各赏银三两。众皆叩谢。不须臾,素华更换衣服首饰出来,更加娇艳。夫人喜曰:“如此打扮,与我大女彷佛,真不愧相府千金。”就令众家人女婢俱来拜见小姐,道:“从今以后,即称为二小姐。”家人领命,俱皆小心奉侍。素华谦恭有礼,孝敬夫人,待下以宽,夫人更加爱惜。且喜一路顺风,日夜扬帆,不上一月,早到天津港起岸。家人雇人夫役,搬上行李,夫人母女上了大轿。一面报到京城相府,许多大臣出缄迎接,伺侯夫人。相府员役预备大执事,跟从夫人起身。梁相亲自出来迎接。不多时,夫人来到接官厅,入内吃点心。梁相代夫人谢了众官,先回城中。夫人笑对素华曰:“少时若进府,可如此如此,与体父作耍。”小姐笑允,母女上轿,众官随后进城,好不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