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再生缘 - 第 5 页/共 25 页

且说卫焕号令森严,一路安堵如常,只见旌旗蔽日,戈戟冲空。八月甘一日,已到登州,山东巡抚彭如泽早已见接。即令众官回城,大军来到城下安营,自己进城,来到总兵衙门,殷耀先迎接至后堂饮酒,殷总兵代巡抚作主人。酒席间,元帅细间番军虚实,殷耀先曰:“那元帅邬必凯,勇力非常,水性精熟,海上赴水浮沉,能受数日夜不失﹔军师神武道人,能兴波起浪,翻人舟只,又能化火烧人,还能隐身法,定身法,腾云驾雾,兼有许多宝贝伤人,利害难当。元帅会战,须要仔细方妙。十日前在此攻城,只因闻得元帅将到,故落舟而去。海中有一浮岛,名唤沙门岛,番邦粮饷辎重尽积其间,未知元帅欲下海水战,或候其登陆交战?”元帅曰:“若候登陆交战,蹂躏我子民,须落海为妙。”殷耀先曰:“下海不难,但妖道利害,恐进退不便。”元帅曰:“本帅仰仗天子洪福,妖术自然败露。”众官称羡曰:“元帅忠义,自然感动上天,何愁不胜。”饮至初更后散席,元帅回营。   次早即令三军拔寨,到海口配搭落船,不数日,全军俱皆落船,定于次日畅帆。巡抚率文武饯行,放起大炮,鸣金擂鼓,-扬帆向海洋进发。一路风恬浪静,不数日近沙门岛,只见番船一片屯札,旌旗枪戈,布于船上。元帅传令离番营十余里屯住水寨,小心提防劫营。早有哨船报知番寨,来见邬必凯曰:“启上元帅,今有元朝元帅皇甫敬,闻得乃是武将出身,领兵二万,屯营离本寨十余里。请令定夺。”邬必凯大笑曰:“这匹夫若在旱地交战,胜败当未可定﹔他今落海,莫说交战,若遇风浪,他必在船上呕吐颠倒,管叫他片甲无存。”一面使人驰报军师知道。   到了次日,皇甫敬升帐,众将站立两旁。元帅令备战船,道:“本帅亲自出战。”高出先锋卫焕,向前曰:“末将身为先锋,理当冲锋破敌,何劳元帅亲自出马?”元帅曰:“初阵最要吉利,恐将军不能取胜。”卫焕曰:“末将若果不胜,元帅再出不迟。”元帅曰:“小心前去。”卫焕领令,带了战船,前去讨战。番将报入曰:“元朝有将讨战。”邹必凯曰:“谁敢去立头功?”只见先锋苗成龙挺身上前曰:“末将愿立头功。”邹必凯曰:“小心去罢。”苗成龙落船,领了本部战船,杀出海面!两面海船,俱各寄碇,一字儿排开,苗成龙坐船向前大喝曰:“来将通名。”卫焕曰:“俺乃大元天子驾下、皇甫元帅帐前前部先锋官卫焕。尔系何人,敢来讨死?”苗成龙曰:“吾乃邬元帅部下前部先锋苗成龙。尔们元番擅敢侵占中原,吾等特来争夺。你何不早降,以图富贵?”卫焕曰:“吾大元天子乃应天顺人,尔敢造反,须吃我一枪。”言讫,向苗成龙面门刺来。苗成龙举刀架开,回手一刀,向卫焕头上砍来。卫焕挺枪抵挡,两边擂鼓,吶喊助威。战到三十回﹔卫焕杀得苗成龙意欲逃走,怎奈枪尖只在前心两肋缠住,心中一慌,刀法散乱,被卫焕一枪刺死。卫焕纵身一跳过船,官军随后跳过船来,把番兵乱砍。卫焕下令曰:“番军降者免死。”番军俱皆跪降。卫焕收了番兵,方令收军,把只番船带回,进入水寨,拜见元帅,呈上番先锋首级。元帅记上功劳簿,一面摘劳出战军,备酒与先锋赘功,不表。   且说番军回报邬必凯,邬必凯查点军士,失了苗成龙并战船一只,番军损了六百余人,邬必凯大怒,令:“准备战船,来日本帅亲战。”番军准备。到-了次日,邬必执亲自带领战船,放炮擂鼓,扬帆而来。元军报入,元帅皇甫敬方才升帐。探子报曰:“启上元帅,今有番元帅邬必凯率领大队战船讨战,请令定夺。”元帅令:“速备战船,待本帅亲征。”遂领大小将士,放炮扬帆,摆开阵势。不须臾,番船亦到,元帅立在船头,见邬必凯站在船头上,生得身高九尺有余﹔红面赤发,宛似火德星君,身穿金盔掩心甲,手执双银锤,船上一杆‘帅’字旗。邬必凯亦看见对阵战船上立着皇甫敬,生得鼻高八尺有余,面如冠玉,手执方天画戟,一面大旗,横写‘状元及第’,竖写‘灭虏兵大元帅’。皇甫元帅喝令将船冲上前,大喝曰:“来者莫非番元帅邬必凯么?”邹必凯曰:“然也,你可就是皇甫敬么?”皇甫敬曰:“正是。但尔番国乃是亡国之兵,比中原不及一郡,怎敢造反?今天兵降临,尚不卸甲归降,直待侵杀,悔之晚矣。”邬必凯笑曰:“今元番乃无名小邦,敢侵中原,本帅特来争夺天下。尔乃乌合之众,何不早降,以图富贵?”皇甫敬大怒曰:“番狗试我戟尖滋味。”说罢,一戟径向邬必凯心窝便刺。邬必凯把左手锤架开,挥起右手锤来打。皇甫敬把戟架开,大战起来。番将左天枢,将船冲出助阵,先锋卫焕向前迎敌,不上十合,被卫焕大喝一声,一枪刺中左天枢咽喉。此时元帅战住邬必凯,三十余合,邬必凯已是锤法散乱,被皇甫敬一戟,刺中邬必凯左肩,大叫一声:“好利害!”逃避落船。水手将船退走,皇甫敬令各追赶,乱箭齐射,番军死者不计其数。追赶一会,方才鸣金收军,回归水寨,记上各将功劳。元帅大喜曰:“看来番军易破,容易班师。”卫焕曰:“但恐番军师妖术难破。”元帅曰:“且看会战,再作相议。”即备酒相贺。   且说邬必凯回寨,敷上允药,伤痕疼痛不已。只见探子报曰:“军师爷降临。”邹必凯大喜曰:“来得好。”拙列船头,迎接过船,相逊坐下。邹必凯曰:“本帅正要往见军师,不意军师降临,真是有幸。”神武道人曰:“贫道闻得元帅失利,特来探问,未知元师有何才能?”邬必凯便将两日大败情形说明:“看来皇甫敬、卫焕英雄难当。”道人笑曰:“敌将如此凶恶,待贫道明日出高,略施小术,擒捉皇甫敬、卫焕回来﹔其余不战自逃。”说毕,就在身上取出一个小葫芦,揭开葫芦盖,倾出一粒开药,放在口内嚼碎,向邬必凯左肩伤痕抹过,登时平复如旧,疼痛全无。邬必凯大喜,拜谢军师恩情,即时令备酒席同饮。军师曰:“来日一阵,管教成功。”邬必凯曰:“全仗军师神通。”神武道人下令,来日准备大战船,各要奋勇向前。   元师报入大寨,皇甫敬知必是磨战,办准备交锋。黎明时候,号炮连天,邬必凯同神武军师带领战船讨战。皇甫敬闻报,亲领着大小将官,跟随出战。两边战船排开,只见对面另有一座大船,船头站住一高大道人,生得面如黑漆,头戴道巾,身披白绞鹤鳖,手执两把宝剑,船头上一面大旗,上写的‘神武军师’。军士认得是妖道,即报元帅曰:“船上那妖道就是神武道人。”皇甫敬传令曰:“各船须防妖术。”   且说神武道人在船头上,见对阵元帅、先锋各站在船头,道人即令将船驶上前,大叫曰:“皇甫敬何不早降?”皇甫敬大怒曰:“妖道恃仗妖术,侵犯天朝,今又抗拒天兵,本帅来取你首级回营。”道人笑曰:“匹夫,你死在眼前,尚犹逞强。”说罢,口中念动真言,将剑一指,喝声:“疾!”只见顷刻间狂风大作,波浪滔天,那风浪只在元军阵上发作,番船竟安稳如故。可怜官军船只,翻波逐浪,打得四散分开,上至皇甫敬,下及官军,立脚不住,有的跌倒船中呕吐,头眩目暗,叫苦连天。皇甫敬曰:“我立脚再立不住。”大叫:“天亡我也!”元帅正在慌乱,神武道人即用隐身法驾起云头,立在皇甫敬面前,奈皇甫敬乃凡胎俗眼,怎能看见?神武道人再用定身法,念动真言,将手向皇甫敬一指,可怜皇甫敬自定口呆,手足麻乱。神武道人拦腰抱起元帅,皇甫敬如醉如痴,任从妖道抱住,驾起云头。元军看不见妖道,却看见元帅驾云而上,谅必是妖道用法捉去,各各高声喊叫曰:“元帅被妖道捉去了。”各船惊喊起来。妖道拿了皇甫敬,回自己船上放下,现了原身,喝令军士绑缚,囚在舱中,遂再用隐身法腾空来捉卫焕。   且说先锋卫焕站在船头上,被风浪播弄,船将颠覆,立脚不住,正在着急,闻得说元帅被擒,惊得魂不附体,魄散九霄。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彭巡抚冒奏陷忠 尹御史通信保嗣   却说卫矢忽闻元帅被擒,惊的手足失措,喝令船驶上,球间委曲。船直近前,那知妖道隐在面前,用定身法定住卫焕,仍然不言不乱如醉如痴,被妖道拦腰抱回番营而去。官军吶喊:“先锋亦被擒去了。”各船闻得元帅、先锋俱被擒去,三军无主,纷纷逃去。番军邹必凯见元帅,先锋俱已拿下,喝令番船用力追杀。可怜元军沉死的,被箭射死的,不计其数,二万军人,剩不得数千人,连船逃走。神武道人令鸣金收军,擂得胜鼓回归水寨。邹少凯拜谢曰:“若非军师神通,焉能一战成功?连前日失陷军船,俱皆救回。”道人曰:“同是为国出力,何必言谢!”邬必凯曰:“方方元军无主,正好畅杀,何故鸣金?”道人曰:“元帅、先锋俱己被擒,何必多杀?”邹必凯曰:“军师说得有理。”即着军士把皇甫敬并卫焕押来。   且说皇甫敬、卫焕同禁在船舱丙,及至苏醒,方知被擒。皇甫敬吼声虫雷,谓卫焕曰:“不意死的不明不白,但我身为元帅,反为妖封所擒,死固当然,只是误了国家大事,死不暝目也。”卫焕劝曰:“未将惟有一死而已,以报国恩,顾不得许多了。”帅将叹恨不已不多时,番军下来,拥过大船,只见邬必凯坐在当中,道人旁坐,皇甫敬、卫焕怒目环睛,面外而立。邬必凯喝曰:“皇甫敬,前日刺我丁戟,此恨末消,今已被擒,复敢抗礼不跪,本帅岂无尺寸之刃处你性命?”皇甫敬、卫焕回头大骂曰:“番狗休要夸口,俺门非无能杀败,不幸被妖道邪术所擒,一死而已,何必多言!”邬必凯怒曰:“两个匹夫乃吾砧上之肉,乃敢恶言伤人。”叱武士押往船头,一并斩讫。刀斧手方将上前,番军师摇头喝住曰:“且慢。”站起身向皇甫敬、卫焕劝曰:“尔等徒死无益,奠若归顺我邦。贫道有此神通,早晚取了中原天下,同享富贯,何等美妙。”皇甫敬大骂曰:“吾等乃中原大臣,怎肯降你犬马之辈?我主不日大军齐临,定把尔等系得死无遗类,方消我恨。”邹必凯大怒,指骂曰:“这两个狗官,气杀我也!”喝令武士作速斩讫报来。皇甫敬、卫焕回头喝曰:“番狗,要杀便杀,何必怒为?大丈夫视死如归!”说罢,面不改容,大踏步向船头而去。   那神武道人向邹必凯曰:“二将英勇无敌,且又立心不屈,杀之深为可惜,不若押送王城,囚禁宇狱,使他受苦﹔自然归降。他们深知中原虚实,又有同僚好友为内应,何愁中原难得?”邬必凯曰:“军师说得极是,但二将不降奈何?”道人曰:“二将怎能变得苦楚,必定归降。”邬必凯称是,即传令将皇甫敬、卫焕加上镣锁,打上囚车,具下一道表章,奏称此二将才堪重用,可禁天牢,候其回心,定取元朝天下。差一员偏将,带军士五百名,押往王城。偏将领了表章,把皇甫敬、卫焕同坐囚车,安放在船舱中,扬帆起身。   是夜,将帅在车内,皇甫敬寻思,若妻子闻报,不知如何悲伤?直至二更后,朦胧间见毫光万道,有一位娘娘唤皇甫敬曰:“吾乃巡海娘娘林氏是也,怜尔忠义,特来指点。尔命中该有三年灾殃,尔的子女自兴兵前来救尔回朝,那时骨肉团圆,满门富贵。若贪生怕死,改变初心,休想再回中原。”皇甫敬待要向前细问,忽被更锣惊醒,乃是南柯一梦。皇甫敬连声称奇,卫焕曰:“原来元帅得此好梦,日后必有公子小姐前来救应。”元帅曰:“梦寐之事,难以全信,但为臣尽忠而已。”卫焕曰:“元帅说得有理。”将帅心如铁石,及后到王城,仍骂番王,被番王囚禁天牢。二将忍耐,不愧臣节,候中原大军来救,不表。   且说是日番军大胜,皇甫兵逃走二万,元军只存一万三千余人,带伤者不计其数。败军驰舟逃走,来见巡抚部院彭如泽,细说元帅、先锋被妖道邪术擒捉,全军大败之事,求巡抚发文与军将,好回云南复上司。巡抚即备文,交与偏将带回云南。败兵回去,再下令将余船收回,自思水路来战,无人知晓,今即奏称皇甫敬、卫焕被神武道人邪术所擒,贪生怕死:投降番营,现为向导官,领军攻打登州府,十分危急,且我军初战,败帅归降,人心摇动,若不早发救兵,恐城池难保,为此具奏,皇甫敬等即是叛逆,连家眷亦当诛戮,国丈岂不欢喜?主意已定,遂具下表文!另修密书,回复刘捷,内称实系被擒无信,我今捏奏归降番邦﹔他为向导官,你可奏称诛戮家眷雪恨。将密书交付心腹家人,带付刘国丈,不可迟延。随后差一员千总官带表,连夜赶程,非止一日,早来到午门下马,对午门官说明来历。   午门官递殿启奏曰:“山东巡抚彭如泽进表,奏称平男大元帅皇甫敬、先锋卫焕征剿番国,不料被番军师神武道人所擒,贪生怕死,归降番国,充为向导,现在领兵攻打登州城,正甚危急,请旨定夺。”成宗面上失色,令内监取表,付与值日学士,将表朗诵一遍。内有几位忠良官,心想皇甫敬是一位英雄,且又高官显爵,既已被擒不死,必定被禁,岂肯偷生,以累妻子?谅是水面难探,巡抚误闻错奏。但事关重大,谁敢多言?成宗听表大怒曰:“皇甫敬受国大恩,竟敢归降番邦,充为向导,背叛情实可恨。”此时,刘捷早接彭如泽密书,既知是冒奏,即假意出班俯伏请罪曰:“臣荐皇甫敬为帅,有妄荐之罪,乞请陛下将臣交部议处定罪,使后大臣不敢妄荐。再差刑部官,带领校尉,分捉皇甫敬及先锋卫焕两家家眷,进京诛戮,以正叛逆。”成宗曰:“若依此例,人人畏累,谁敢得荐。但皇甫敬身为大臣,受国厚恩,一日叛反,若不严办,何以做戒乱臣?”着刑部官当即作通草诏一道,差官一员,领御林军五百名,速赴湖广荆州府江陵县捉拿皇甫敬至亲男女,解京处斩﹔那卫焕乃无名卑将,家属免罪。刑部官草诏呈上,帝用奎印上,差官起身。只见兵部官上殿奏曰:“今山东登州危险,乞陛下差官前往御敌。”成宗令兵部会议,合朝有甚能将,堪此重任。兵部官奏巳:“御前有振威大将军杨秉义,年虽五旬,精力高壮,兵稻精熟,可当此任。”成宗准奏,即宣杨秉义,加封防御大元帅,领兵一万,即日前往登州,或守或战,便宜行事。杨秉义带兵一万,出城赴登州而去。当下成宗退朝。   且说皇甫敬有妻尹氏、其胞兄尹上卿,乃二甲进士出身,官拜两台御史。是日,在朝见奏此事,谅得魂不附体,及其退朝,上轿回府,见夫人程氏并女儿兰台前来迎接。当下尹上卿卸下公服,夫人间曰:“老爷何事如此慌张?”尹上卿即唤夫人女儿同上绣房,细将征番事体说明。夫人失色曰:“以此姑娘性命休矣,如何是好?”尹上卿曰:“家姊夫定是被擒受禁,谅无降番始累妻子之理。必是山东巡抚查探不真误奏。但钦差一往,可怜家姊尽作刀下之鬼。”程氏大惊曰:“老爷保姑丈决不归降,有何不可?”尹上卿曰:“山东巡抚表章具奏,就是叛逆,怎好保奏。今只好修下密书,飞报家姊,预先逃走,此是上计。”夫人曰:“如此作速写书。”尹上卿慌忙写了书信,唤心腹家人尹贵前来,赏了路费,嘱曰:“尔可备一匹好马,将此书赶往湖广姑娘家中,对姑娘说明朝廷误信谗言,疑姑夫归降番军,差官带军擒捉家眷,迸京处斩,叫姑娘即速打发公子逃走,倘再差延,钦差到日,玉石俱焚。尔可附近客店安歇,侯钦差到日,看他如何擒捉,打听明白,即速回报,免我忧虑。”尹贯领命退出,收拾包裹,备下快马,辞别本官,上马加鞭去了。   且说刑部官领了校尉军,晓行夜住,虽是赶紧,终不及尹贵星夜兼行的快速。尹贵连夜马不停蹄,迅如风火,不上几日,到了湖广荆州府江陵县帅府前下马,将马缚在外边,来见把门人曰:“烦劳报知夫人,说是京中尹老爷有要事面裹。”把门人即请尹贵坐下待茶,一面入内通报。-尹夫人吩咐令迸,女婢传出,须臾间,尹贵入内叩头曰:“姑娘在上,小人叩头。”夫人心知有急事,即日,免礼,尔有何事,如此慌张严尹贵立起身,要说出话,见左右有女婢数名,停住不言。夫人令女婢退去,对尹贯曰:“尔有何事,只管说来,毋致疏漏。”尹贵见四下无人,乃曰:“不好了!姑爷奉旨出征,不料被妖道邪术捉了,元帅、先锋谅必被禁,谁知朝廷听信谗言,说姑爷归降番邦,充为向导,攻打登州城。圣上发恼,差官带校尉军前来擒捉。我家老爷令小人特来报知姑娘,速遣公子逃走远方,以存后嗣,倘钦差一到,即难脱身。”说罢,就取出蜡书呈上,曰:“老爷恐路上泄漏,藏在蜡丸内,剖开便见。”皇甫少华取了小刀,轻轻剖开,母子姊弟看过,俱皆悲泣。皇甫少华收泪曰:“我想爹爹被擒,怎肯降番,累及满门?此必刘捷暗使山东巡抚冒奏,公报私仇,害我满门。”小姐曰:“定是如此,弄得我皇甫满门家败人亡。”尹贵曰:“家老爷亦是这等说,但小人临行,家老爷吩咐不可啼哭,倘一透风,就难逃走﹔又吩咐小人须歇客店,探听消息。夫人速备回书,交付小人带回,好住客店安歇。”小姐曰:“说得是。”就对公子曰:“贤弟速取白银五十两,并取一火种来。”夫人问曰:“女儿取火何用?”小姐曰:“来焚此书。”夫人曰:“少停焚化未迟,何必如此着急。”小姐曰:“此书留下,倘被钦差搜回奏主,即知是母舅透风,母舅性命就不能保,宁可随手焚化,免得后患。”夫人称是。公子就取了银子并火种前来,小姐将书焚化,便唤尹贵曰:“欲修回书,便恐泄漏,不如勿修回书为妙。这五十两银子赏尔,尔可往客店暂住,侯我等有甚结局,方再回家。”尹贵接银称谢,出府往投客店住下。   这里夫人谓子女曰:“此事虽由刘捷陷害,亦是朝廷圣旨,我乃谐命夫人,该当同罪,侯钦差捉拿处死,尔等姊弟速收拾逃走为要。”   未知后事如何,且沂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全忠义主仆逃生 尽节孝母女侯死   却说尹夫人叫子女快些收拾逃生,小姐曰:“母亲既愿死节,女儿愿随进京同死全孝,夫人曰:‘古云‘女生外向’,女儿何必同死?”小姐曰:“若是女儿婚亲已定,就是外人,不可同死,今女儿姻亲未定,又是一家至亲,正当同死尽孝,母亲不必多言。且女儿生死,无足重轻,只有贤弟即宜逃走要紧。”少华泣曰:“姊姊乃是女流,尚欲同死,弟乃男子,岂不及姊姊?情愿与母亲一同解京死孝。”夫人怒曰:“尔父一身,惟尔这点骨血,尔若同死,岂不绝了皇甫家满门香烟?明是我失教示,畜生何不识忠孝道理了我宁可撞阶而死,免得外人说我不能训子。”说罢,即欲下庭阶撞死。小姐急抱住泣曰:“母亲不须心急,兄弟自当醒悟。”公子向前跪下,泣曰:“非是孩儿不孝忤逆,我若逃生,怎能忍母亲受刑?”小姐扶起少华曰:“贤弟,你错了主意,此乃刘捷斩草除根之计,你若进京,便一同处斩,此乃自速其死,你若逃走,我等必禁天率,侯候捉你到日,一同斩首。且爹爹必是被禁,日后番军定然加倍猖獗,朝廷紧急之际,必定挂榜招贤,那时你即改名换姓投军,平定番寇,谓之尽忠!救父回朝,救母出牢,谓之尽孝,忠孝两全方为奇男子。若是同死,父母不能脱身,宗嗣绝了香烟,真是不孝,徒惹英雄耻笑。”夫人叹曰:“畜生枉为男子,不及你姊女流见识,真豚犬耳!”公子曰:“母亲既如此吩咐,孩儿项命。”夫人喜曰:“如此方为大孝。”小姐曰:“母亲须仔细一想,兄弟一走,那刘捷必奏请画图重挂赏格,天下会捉﹔若非至亲,必贪利把贤弟解官请赏,反送兄弟性命。”夫人曰:“说的有理,本拟投奔孟士元处,必定隐藏,无如住他家,被刘奎璧知道,累及孟姻家门。除了此处,别无至契可投的。”小姐曰:“若非我等有生死不易之心,兄弟断不可往投。”夫人想了一会,忽点头曰:“还有一处可投,定无更。”小姐问曰:“未知何人何处?”夫人曰:“尔祖母有一嫡侄唤范右,字仁庸,居住湖广武昌省城内,乃尔爹爹姨表兄弟,你们的表叔。十年前,因父母双亡,无力经营,进京投奔我家,住了年余。尔父见他写算皆精,诸事勤谨,遂代他娶了妻室,发一千两银子,备他出外经营。三年之间得了七百余两利息回家,即将原本银一千两还尔父。尔父念及亲谊,把原银助他为本,遂搬回籍。不上十年间,得了数万家资。此人深知思义,闻得已成富户,生下五个儿子。我想孩儿可投伊家,范表叔家必念旧情,断无漏泄之理。”小姐曰:“此处极好,但贤弟从未出门,不知机关见识,须要差一心腹家人跟随方妥。”夫人曰:“老仆吕忠,乃是祖父的书童,作事谨慎,老成练达,可着他跟随孩儿,又认得范右。”随即唤吕忠前来。吕忠到了,拜见问曰:“夫人有何使令?”夫人遂把尹上卿寄信事说明:“元帅被擒,奉旨捉家眷。欲使尔随公子逃走,图后来救父,尔虽年老,尚犹壮健,食水在我家多年,犹如至亲之辈,勿嫌辛苦。若尔的家眷,我自打发别处安身,断无有失。未知尔意下如何?”吕忠闻言泣曰:“老爷受国厚恩,那肯归降番邦?此乃刘捷冒奏。老奴受老爷三世厚恩,犹如骨肉,赴汤蹈火,亦不畏惧。但夫人、小姐亦当逃走,若捉进京,定无好处。”夫人曰:“我乃命妇,情愿死节,小姐亦随我死孝,只有公子必当逃生,以存香烟。尔若起身,我自发放众奴婢逃走,尔的妻子,我另发银两与他养活,令他住在南庄边,尔只管放心起行。”吕忠泣曰:“夫人、小姐尚不借命,小人妻子生死何足轻重?但不知公子往何处方妥?”夫人曰:“别处断不可往,只好投奔表叔范右家中,尔道若何?”吕忠曰:“范相公受我家大恩,必定收留。夫人主意极是,公子可就此起身。”小姐曰:“有理。”夫人命小姐速去收拾包袱,好使兄弟起身,叉令吕忠:“尔当收拾些行李。”吕忠领命,对妻子蒋氏并二子吕福、吕德密说备细。妻子流泪叮咛:“路上小心,家中不必忧虑。”吕忠收拾小包袱出来,小姐取过白银并四小袋来,对公子并吕忠曰:“此二小袋是珠宝,值银不止数千金,另黄金二袋,值银甚巨,尔们各取丁袋带在身上。另多取碎银十两,路上费用,若乏之时,再卖珠宝应用就是。”遂与公子各藏身边。   饱餐后,小姐催促兄弟起身。二人换了素衣,打扮行商模样,到点灯后,乘月色星光,小姐对兄弟并吕忠曰:“此时好得起身,路上须要仔细。”吕忠妻子亦来送别,难分难舍。皇甫少华上前拜别母亲姊姊曰:“孩儿此别,未知今生可能相会否?真是令人心肠断绝。”言讫,两泪交流。小姐慰曰:“贤弟不到案,我等收禁天牢,贤弟一路上放心,不必过虑。”夫人嘱曰:“尔若到表叔家中,务须勤习武艺、待时救父,切不可放荡,自误终身。”母姊并吕忠妻子送到后园门,依依不舍,免不得各有许多叮嘱。少华只得拭泪,同吕忠起身,向前进发。吕忠母子亦各退出。小姐对夫人曰:“我们今已家散人逃,尚有许多人家借银债字,并有田业契券等物,倘被钦差搜了出来,必交府县追比,反累众欠户主人家。不若请各家借银的前来,当面把契券交还,借字亦一并还他,免累他人受苦。异日我们若得无事,他们若得发迹,或可以讨些银两,亦未可定。”夫人喜曰:“女儿论得此事,阴德不浅。”母女是夜寝不安寐。   及早起来,即令家人分请各债户来。至下午,所有各债人俱到,夫人不说犯罪事情,只称俱是邻里之间﹔愿将各契券借字交还列位﹔各存良心,日后量力来还多少。众欠银人俱各感激拜别。小姐又对夫人曰:“我家产业俱是先人建置,并非父亲私置,今当如何处置?”夫人曰:“我今性命难保,田产屋宇,任从官府变卖充公罢。”小姐曰:“若经府县变卖,日后我们若得出头,无处去讨,数万产业岂不可惜?女儿有一计,未知母亲意见如何?”夫人曰:“女儿何计,只管说来。”小姐曰:“趁今差官未到,先唤玄女庵住持僧恭修前来明议,将各产业倒填从前布施与为香资。我们若无出头,永为僧业,倘有出头,只讨原业,租税任从其收用,僧人定必乐从。地方官即是知风,见已舍入庵内,谁肯作恶与神圣结冤?无人说破,钦差怎能知道?异日若得出头,还有可讨。”夫人曰:“女儿高见极妙,为娘万不及尔。今当速唤恭修前来说明,好使其收租。”遂着家人往请恭修。不须臾,恭修已到,拜见夫人。只留三家人随侍,其余俱命退出。夫人细说家门被祸,欲将产业舍为香资,日后皇甫家若得无事,只讨原业等情。恭修闻言,喜从天降。夫人即令家人把田产房屋录一总单,立一布施契券,倒填上年舍为香资。恭修回唤徒子、徒孙同立一收管字,皇甫家无事,情愿纳还原业,将字交夫人收执为凭。夫人亦将各家契券付交恭修掌管,立叫家将同借人往各佃户,对各佃户说明收租等情。小姐再收拾金银,作路费进京。   次日,夫人、小姐叫齐众家人女婢仆妇曰:“尔等速速收拾细软物件,各投生路。”众奴婢含□c拜别。只有小姐两个爱婢,名唤锦攀、瑶琴,年过十二三岁,垂泪曰:“小姐,我等情愿伏侍小姐、夫人,生死同在一处。”夫人曰:“尔等仗义同去亦好。”当下众家人女婢忙忙收拾,如抢火一般,纷纷逃走。夫人见了伤感曰:“好好一个人家,弄得鸡飞狗走,真是可怜!”不上半月,众家人走得盘空,只存得吕忠妻子。小姐取三百两银子,付他出逃躲避,侯安静后,到南庄边小屋居住,谅无人知道我家产业。各自去讫,家中只存母女并二婢而已,日日候拿。   又过八九天,这一日巳牌时候,差官先到,已知会了上司。差官会了总兵官并道台府县,带军齐到,把府第团团围住,各官下马齐进。上了大堂,公人大叫:“请公子出来接诏。”停了一会,方见夫人带小婢出来,对众官曰:“小儿于数日前,已往山东探访拙夫,不在家了。”即令二婢速排香案。不一刻香案已备,夫人向前伏地。开读诏书毕,即喝令校尉军把夫人上了刑具,随即入内,拿了小姐,亦上刑具。前后寻过,并无人影,钦差问夫人曰:“此必是知风逃遁,因甚只有四个女流?”尹氏不悦曰:“我们若是知风,何故在此受擒?况拙夫怎肯降番,此乃奸臣冒奏陷害,妄母女情愿受死,何必多言?”钦差同总兵商议,立差二名千总,各带一军马捉拿皇甫少华,二千总立即起身﹔又令画工图画皇甫少华形状,榜文行移各处,严拿皇甫少华。一面将府中器物收没入官,然后封锁门户,把夫人母女解入城来,寄禁县牢,着锦笺、瑶琴伏侍。地方官送差官入馆驿安歇。   过了两天,二名千总回禀,分大小路追了四百里,不见皇甫少华踪迹,方才回来。差官方把尹氏母女禁入囚车,押解起程,一路地方官拨兵押送。   且说皇甫少华同吕忠一路叔侄相称,只一日行到乡村去处,日方过午,又遇天阴下雪,朔风刮面,行到黄昏,并无客店。皇甫少华既出,只得向前进发,瑞雪扑面而来,寒侵入骨。皇甫少华一时有感,口占一绝句,书曰:   迫递行舟去路遥,断肠今日复明朝,   江凌旧宅无人拓,雪到春回始有消。   吟罢,吕忠曰:“饥饿犹可,寒冷难挡,可怜小的手足麻木,寸步难行。前面却有灯光,必是乡村,可向前借棺,来早起行。”少华曰:“我岂不知汝苦楚,就在前面借宿。”遂赶到前面,入村见七八十人家,却都是门户紧闭,只有一座大庄院张灯结彩,门前有一对大灯笼,一边写着兵部会试,一边写的熊府。原来这家姓熊,名浩,字友鹤,祖传豪富,家资二十余万,开一典铺。熊浩父母亡过,生得身高八尺余,面如满月,眼若寒星,二十岁中过武举人,会试两次不第,时年二十一岁。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念忠良义结芝兰 全名节假求配偶   却说熊浩弓马熟练,惯用双枪,力大无穷,却又饱学,为人仗义疏财,恤孤怜贫。娶妻徐氏,容貌平常,为人贤淑,夫妻相敬如宾,时年二十岁,未生男女。是日,徐氏诞寿,亲人女眷前来相贺,方要回去,不一时火把执起,各眷起身,门首安静。吕忠见一壮丁欲闭门,主仆向前,少华拱手:“小人权侄贪赶路径,错过客店,特到宝庄借宿。”庄丁曰:“尔既是出外人,因何无铺盖?蔫知好歹,不借不借。”皇甫少华曰:“只因要赶路,嫌其过于耽搁,故不带为便。来日饭杂房金,自当奉送。”庄丁曰:“我们昨夜至今末睡,无暇留客。”少华恳求曰:“别家门户俱闭,难以借宿。家叔年老,难受饥寒,只求方便,饭杂房金加倍奉送,决不有亏。”郑庄丁怒曰:“我又不开客店,尔既有房金,何不到别处安歇?”正在喧闹,忽听得内里有人骂曰:“尔这斯又与那个对口?”那庄丁曰:“告禀员外,这两个人不知从哪里来,焉知好人歹人,因此辞不借宿,他只歪缠不去,故此争闹。”言末毕,内面熊浩早已步出。皇甫少华见其头戴白缓将巾,身穿蓝续线袍,脚踏一双红鞋,白绞缎袜,知是好汉,即上前作揖曰:“只因家叔苹老,难受饥寒,人家俱皆紧闭,故此罗嚷,惊动员外,大为不该。”熊浩见那少华容貌,心中明白,乃答礼曰:“村汉无知,休怪。请进内安歇。”少华主仆称谢,同入庄来。熊浩请他二人来到一处幽静书轩,间曰:“足下何方人氏,尊姓大名?”少华曰:“小人吕陵,叔父吕忠,乃是湖广荆州府江凌县人氏,今因寻亲,路过贵地﹔若非员外收留,今晚流离失所。”熊浩曰:“敢问足下,既在江陵县,可知皇甫敬元帅如何降番,公子如今何往?”皇甫少华骇然,停了一会,答曰:“他乃是官家,我与他素无往来,不知详细。”熊浩心中早已明白,即令家人速去备酒前来。家人领命,进内厨房去了。   熊浩见四下无人,对皇甫少华曰:“敝地唤俊彦村,乃湖广岳州平江县管辖。弟名熊浩,字友鹤,恭中武举人,前科进京会试,不第回来,承祖遗薄业,故立心济弱扶危。窃慕皇甫元帅年少高第,屡次平番,立下奇功,真人中之龙。近见钦差图画皇甫公子形状,着天下擒捉,想皇甫元帅乃大英雄,又居显职,既被妖道所擒,必是被禁,决不致于降番,定是地方官水面打探不实冒奏,真为可惜。但愿皇甫公子选到此间,弟与他异日一同征番,救回元帅,为忠良吐气。足下亦是英雄气概,必有同心。”少华闻言,伤起心来,清然泪下。熊浩曰:“弟适见足下龙眉秀目,与图形相似。今又见下泪,莫非就是皇甫公子否?不妨实说,何须隐讳?弟有意相救。”皇甫少华两泪交流,倒身下拜曰:“小弟正是皇甫少华,多蒙垂念,敢不实说。”熊浩曰:“幸遇公子,真是天从人愿,大为有幸。”连忙还礼,两人对拜起来。少华分宾主坐下,吕忠立在旁边。茶罢,家人把筵席送上来,熊浩叫再备酒饭,令吕忠自在自饮。熊浩与少华饮酒,筵席真是丰盛。熊浩间曰:“令尊何故如此被害?”公子就把射袍夺婚,刘捷举荐征番等情言明:“谅必刘捷换表启奏,故欲投奔亲人避难,异日乎定番塞,好改名换姓,救父回朝,以尽忠孝。”熊浩曰:“刘捷助子为恶,真是可恨。”二人谈起武艺兵法,方知少华亦是文武全才。熊浩大喜曰:“公子有此真才,不槐将门之种。”二人话说投机。少华曰:“弟今负罪,来早便起身,倘在此延缓,被官府知道,累兄不少。”熊浩曰:“目今官府查访甚严,倘有不测,如何是好?况兄龙眉易认,一到路上,必被擒捉。且喜弟住家离城遥远,舍下深密,只可在此安身。”少华曰:“多承美意,恐有泄漏,累及兄长满门。况方才借宿,今若此地安身,家人岂不议论?”熊浩曰:“这个容易,来早当如此如此,便可瞒过家人。”皇甫少华饱姨已毕,熊治令家童掌灯,引皇甫少华主仆两人入书房安寝。吕忠密对公子曰:“公子奔走道路,实是不便,我看熊浩相公是个正人,且如此美意相留,可在此安身为妙。”少华曰:“我亦要在此居住。”主仆安歇。   次早起来,家人送上汤水,梳洗毕,熊浩即请到花厅同吃点心。家人送上酒席,熊浩与少华畅饮。二人谈论文武,方知熊浩赤是文武全才,情意相投。熊浩对公子曰:“恨某命乖,并无兄弟姊妹,意欲与兄结为兄弟,异日富贯同享,患难同受,未知尊意如何?”少华曰:“弟系天涯浪子,兄乃富贵双全,若蒙结拜,感激不尽。”熊浩大喜,着家人备下香案,立下千斤重誓。熊浩年二十一岁为兄,少华年十五岁为弟,即请出徐氏,上堂相会。自此合庄人等称为吕相公。那熊浩见吕忠诚实,询知其算写皆精,熊浩亦以家事交吕忠料理。少华一心只念夫人、小姐被擒进京,性命不保。熊浩遂遣家人往山东登州府管下打探番兵并皇甫元帅消息,不表。   且说刑部官押尹氏母女进京,路过山东青州府管下,有一座吹台山,山上有一位头目,名唤单洪,这一早率了一百名楼罗下山,伏在深林中,自己骑一匹马,赶上前打探客商,好待劫取财物。方才赶上六七里路,遇着刑部官押送尹夫人母女前来,单洪勒马在路旁观看,只见两轮囚车,囚着两个妇人,不但那青年的美貌,就是那老年的,约莫四十余岁,却办丰姿端丽,容貌可爱。单洪不觉动火,忙忙拈马回来,加鞭赶向林中,下马吩咐搂罗曰:“适才见一队官军,解送两个妇人,容貌美丽,看来必是母女,面貌彷佛。莫说那少年女子艳色,就是那中年妇人,却亦令我动火。稍停若到,尔等可竭力杀死解官,其余官军不战自散,把两个妇女劫上山中,使我受用,俺自备酒请尔等。”内中有几个喽啰笑曰:“新大士数日前有令,虏捉妇女者处斩,奸淫妇女者剥皮。你倒不怕剥皮否?”单洪曰:“吾已主意定了,大王少年独宿,岂不寂寞?那少年女子王好匹配,就送与大王为压寨夫人,那中年妇人俺就取来为妻,大士自然欢喜,连尔等亦有功劳。”众喽啰大喜,愿效死力,打点大战。不多时,官军已到,众搂罗一片锣声,拦住去路。单洪挺枪纵马,向前大叫曰:“来者官军,快送上三千两买路钱前来,饶尔性命,若是迟延,管叫尔死在眼前。”校尉军见盗贼敢劫官军,定是利害,即忙停住,报入队内,来见解官曰:“前面有盗贼隅路,索讨买路钱,十分无礼,请令定夺。”刑部官自恃许多官军,大怒曰:“无知草寇,敢来讨死!”喝令校尉军把囚车推在林中看守,自己执了双剑,带护送官军上前骂曰:“狗强盗,劫人办须打探。我等乃奉旨解迭钦犯家眷进京治罪,那有财帛与你作买路钱?快快让开大路,我好起程,休得妄想。”单洪曰:“既是解犯,无有财帛,可将钦犯留下与我为质,尔速进京,问天子取银来赎钦犯回去未迟。”刑部官大骂曰:“狗强盗,少猖狂,欺侮本钦差,看剑罢!”右手举起宝剑砍来。单洪把枪架开,骂曰:“狗官,明是讨死!”回手一枪刺来。刑部官乃是文官,如何敌得单洪,不上七八回合,被单洪一枪刺中前心,死于马下。喽啰一拥,杀向前来。护送军士见军官已死,谁肯向前拼命?被喽啰杀上,校尉军只得向前交战,不上数个回合,被单洪奋勇杀死十余名校尉军,其余逃走,囚车铺盖,尽行弃下。单洪追了一番,方才回马,令喽啰把囚车并二婢、铺盖,一齐推送上山去﹔又令把杀死尸首埋葬,又得许多军器。   单洪催马上山,令打开囚车镣拷。夫人、小姐喝曰:“此乃朝廷刑具,谁敢妄动?”单洪笑曰:“尔等好不识时务,好意杀死官军,救尔性命,还不知道我恩德。”夫人即曰:“尔杀死朝廷命官、官军,朝廷岂不见疑于我?如今黑白难分,我母女愿往见官府,请解进京受死,断不在此,以受叛逆臭名。”有几个喽啰,不容分说,早将镣铸打开。单洪来到聚义厅察曰:“小将方才见解官领了四百余名官军,解两个妇女,乃是母女,被小将杀了军官,并十余名军士,劫了两个妇女上山,特来亲明。”那大王摇头曰:“尔好多事,解官乃朝廷命官,不该杀死,况动夺妇女何益?”单洪曰:“那两个妇女极有姿色,那少年的送与大王为压寨夫人,那中年的赏与小酌为妻,却不是救了两条性命?尔我又各有妻子,岂不两便?”大王笑曰:“尔娶他母亲,我娶他女儿﹔算来你是我的岳父,我是你的半子,你岂不讨我的便宜?”单洪曰:“小的只要有妻子,便已过望,焉敢妄称甚翁婿?”大王曰:“如此可将妇女带来,待我审问,自有处置。”喽兵押了母女上堂,二婢战战兢兢在地跪伏,夫人、小姐头亦不举,远远的面向外而立。大士问曰:“汝这两个妇女,见我为何不拜?”夫人曰:“若见现任的捕巡抚司,我应当拜见,若见大王,断无拜见之理。”大王笑曰:“难道我倒不及一典司么?”夫人曰:“典司虽卑,却是命官!大王虽强,终身绿林,岂有拜见之理?”大王曰:“此言极是,尔丈夫官居何职?姓甚名谁?犯的何罪?可即说来,我自有道理,夫人即将丈夫姓名事由,征番被害,起解事情说明,只求大王放到有司官请罪,并解上京,受死无恨。”大王喜曰:“尊夫原来就是皇甫元帅!我闻得他征剿北番,血战三年,立下汗马奇功,今必被番兵拘禁,岂有降番之理了此必奸臣冒奏。但夫人尽节犹可,令爱乃是女流,将嫁外姓,受累不诊。”夫人曰:“我女未嫁,尚是一家人,故愿死孝。”大王曰:“难得令爱贤孝,但我已杀了解官,奸臣必奏是尔亲友劫杀。尔等进京,黑白难分,枉死无益。俺非绿林出身,俺姓韦名勇达,自幼好习武艺,在家守田园。家父在京,官拜御史﹔因奸臣谗言,被遣往西番,催贡不归,未知存亡。我故欲往探父亲消息,路过吹台山,老仆尤慎先行,被此山贼首韩虎杀死,劫了行李。我后到了,见老仆尸首,一时发怒,杀死韩虎。喽啰见我英勇,又因无了头领,求我上山为头领。我想在此招集人马,请旨愿往征西番,救父回朝,以全忠孝,故暂为栖身,候时举义,非欲久居绿林。俺年十七,少未受室,小姐尚未受聘,或是天缘凑合,愿求小姐成就此婚,夫人一起佳此安身。候我人马集齐,那时受朝廷招安,往登州痛剿番寇,救回尊夫,以立功名,望夫人休要推蒙。”夫人、小姐起初推蒙,不曾看大王,今闻此言,举头一看,见这大王生的面貌端厚,一对俏眼,令人魂消,身材微瘦,皮肤犹如瑞雪,洁白细腻,光洁如白璧无暇。尹夫人吃了一惊,暗想此子容貌,若作女流,与吾女容貌不相上下,难分彼此,分明是官家子弟。   未知夫人意下如何,肯将就此婚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