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 - 第 50 页/共 63 页
王氏说:“擒虎易,放虎难。”
次日桧将片纸付狱吏,即报飞死,时年三十九岁。
临安士民无不流涕,葬于西湖。
后来高宗因和议成了,金人送还二帝灵柩,加封秦桧为魏国公。
来年洪皓、朱弁因和议还国,洪皓久知秦桧与金人通谋,因向人说挞懒、捻室二番将交好秦相国的事。
桧知大恨,贬皓江州太平观提举,又徙袁州,使人杀于路。
桧居相位十九年,有小卒施全,恨桧杀忠良以附金人,刺之不中,死于车旁。
因此,桧出入甲士夹护,满京城有私言的,即时立斩。
二子秦、秦埙,俱参知政事。
到了绍兴十六年,秦桧有病,见岳元帅领牛皋等至卧内,用铁斧劈脑,各寺忏悔不痊。
到了三日,浑身俱是箭眼而死。
王氏梦至阴司,桧与万俟铁枷受剐,曰:“东窗事发矣!”
与二子俱死在一月之内。
才知岳元帅有灵,在阴司把奸臣现报,如今做了速报的阎王,以见忠臣正气,自为正神。
到了孝宗登极,封岳元帅为鄂国公,加武穆二字谥法,削去秦桧官号。
一日,暴风雷雨将桧坟掘平,雷击尸碎,才见奸臣之报。
至今在阿鼻受罪。
或化为畜类,常遭雷击的朱字,相传秦桧化身。
可见这忠佞二字,再不能逃报应的数。
宋人当时题诗秦桧之门曰:格天阁在人何在,偃月堂深恨亦深。
曾共銮舆衔白璧,空于坞贮黄金。
和戎计遂兴罗织,误国谋成有照临。
堪恨神奸终正寝,故教诛击到如今。
且听下回分解。
净行品
第五十九回 走江口月娘认子 上南海孝子寻亲
诗曰:
竹林深处挂袈裟,行脚十年未有家。
破戒偶沽彭泽酒,逃禅不饮赵州茶。
钵分香积仍施食,杯渡沧溟省泛槎。
诸佛行藏原不定,杖挑明月又天涯。
单表了空在淮西臣寇李全寨逃下山来,多亏锦屏小姐一力主张,送他衲裰、木鱼,从山后和大宽转走上正道来。
了空一路化斋上南,不则一日,到了淮安府,正遇南北交兵,金兵满路。
了空披着个破衲裰,也没人问他,直到了淮城。
一路茫茫,哪里问母亲和玳安的信息?
因孤身年幼,不便独行,只得一路上遇寺投寺,在丛林里安身,听得敲板吃斋毕,随大众上堂功课,各人安单。
原来过了淮安,寺宇庵庙甚多,倒不愁没有饭吃。
只是南北大乱,几番兵火,人民逃亡大半,没个安家。
“我的母亲、小玉,一别十年,不知流落在何处。
又不知玳安和我在破庙里宿时,半夜遇见强盗,不知是杀了,不知是回了清河县,不知是自己南来找寻我母亲哩?”
寻思得没处寻思。
自己想到:“我只为寻问母亲,发愿南来,如不得见母,又说什么参禅修道!
走遍天涯也要见母方还,料韦驮菩萨岂不慈悲照见。”
因此一念南行,再无退转的心。
走了半月,到了扬州江口上,见南兵盘诘,不许北人过江,只得又转回扬州。
闻得有一座天宁寺,丛林广大,甚有禅林规矩。
讲得寺,见了知客,送到十方堂单上安歇,随众吃饭。
那单上满了,只有一个小和尚,约有二十岁年纪,却同了空一处安单。
细问了空来路,说:“是山东东昌府清河县,因为探问母亲,在淮安府多年寄居,特来寻访。
不料行到半路遇盗,掳到淮西山寨里住了一年,才逃得回来。
又不知老母流落何处,一地里乱找将去,只凭佛菩萨照怜罢了。”
说毕泪如雨下。
一单上僧人,也有老的少的,见了空上十七八岁,这等孝心,十分怜惜他,道:“你这个师兄,就是孝子了,尽得人伦就是佛法。
我们俱是游方行脚的和尚,或是人家请去讲经礼忏,或是寺里请去水陆道场,哪里不去的?
你写出家乡住坐,母子的姓名,我们在方上替你打听打听。
也是好事。”
这了空谢了众人,就借了一张纸,上写道:家住清河县,原任提刑西门千户之子,乳名孝哥。
在城南毗卢庵出家,法名了空。
因生母吴氏大兵赶散,同家人玳安南来寻访。
路遇强贼,半夜失散。
今了空南行,乞化访母。
如有慈悲檀越、方便法师觅得信音,即在天宁寺丛林报信,胜造七级浮屠,母子三生图报。
了空将姓名乡贯写毕,朝大众单上合掌问讯,众僧也各赞诵。
将此字贴在十方堂廊下,使大众得知,以便访问。
原来同单的沙弥,就是淮安湖心寺长老的徒孙,原是扬州人,因金兵破了扬州,也回来探母,不料母亲搬往镇江去了,因韩都统守住江口,这些扬州百姓多有逃躲在江口村里避兵的,明日也要往江口去。
二人同单宿了,俱是访母亲的。
了空问他法名,叫做如惠。
次日起来,上堂功课一毕,吃了早斋,如惠别了空要过江探母。
了空想道:“我在此处也不是久住之法。
既然探访母亲的信息,这丛林里如何打探出俗家的信来?
不如同此沙弥一路南行,或者下村化斋,还好探问。”
就与如惠说知,一路作伴过江。
如惠甚喜。
了空取了禅杖木鱼,披上衲裰,和如惠一路而去。
《华严纶赞》曰:德生有德两相融,同幻同生意莫穷。
同住同修成解脱,同悲同智显灵功。
同缘同想心冥契,同见同知道转通。
若要一生成佛果,毗卢楼阁在南中。
二僧过了瓜洲,搭了一只人载船过了江,如惠自往他亲眷家去看母。
了空别了如惠,上甘露寺丛林打斋去了,不提。
却说吴月娘自从祝发在湖心寺东村观音堂里,和玉楼两个寡妇作伴,玳安自在湖心寺丛林安身,每日到庵上打柴做饭。
真是一个出家道人,从不和妻子小玉同宿,十分可敬。
听得金兵破了扬州,杀掳的妇女不知多少,哪里想去找问孝哥的信。
到了半年以后,金兵退回淮北,南宋兵马岳元帅直赶过淮安,这些百姓才得安生。
略有回来复业种田的、开店的,又像是个世界。
到了四月初八日,是湖心寺浴佛道场,月娘和玉楼商议:“我有一个心愿,要到寺里去烧一道疏,祈保子母团圆,只是没有布施,不好空去得。”
玉楼还没答应,老姑子道:“如要发愿求安的疏,不消什么布施,到寺里请了香烛,央知客师父写了乡贯姓名,或是求安祈福,他有印就的疏条,佛前烧了。
若是俗家,还乞化他些米面香油衬钱。
你比我丘尼,和男僧一样,只拜佛念一卷《报恩经》,就烧了疏。
果然日后你母子得见,做个三日道场,就是大布施了。”
说得月娘大喜。
到了四月初八日,月娘、玉楼同小玉俱各斋沐了上湖心寺来。
月娘是尼僧打扮,已是学得堂经烂熟,项挂数珠,僧帽戒衣。
这几年流离困苦,日夜想儿,不觉老得面黄纹皱,倒像六十余岁的老比丘。
也是天生该佛门修行,自然就像个方上的尼姑。
到了湖心寺大殿上,见了知客问讯了,引到方丈,拜了长老,说是要许愿寻儿,烧一道疏,保安求福的。
长老允了,交与管文书的僧人去写填乡贯一毕,才使上奉教沙门的印,长老画了花押,向佛前烧化,不提。
原来了空在扬州天宁寺丛林单上遇见的沙弥如惠,就是这长老的徒孙,才从镇江回来。
他管殿上填写疏头,一见了月娘是个尼僧,领着一群女众进寺门参见长老,就知是半路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