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 - 第 54 页/共 63 页

辞了月娘,要过山去远寺里跟寻。   月娘说:“我们在这王施主家等你,切不可去远了,等你回来还要过海朝落伽哩。”   玳安说:“我知道了。   这山上净室极多,知道他在哪个净室里?   一个孤人,哪里藏不下他!   既然有信,娘也耐心等等。”   说毕扬长去了。   等了二日不见回来。   月娘常在门首使小玉张望,不提。   却说这河南来进香一会的男女,原同月娘搭船过海,内有尼僧四众,两个老的五六十岁,两个小的不上二十五岁,甚是典雅。   因过了海,在山下住着,也等顺风要朝落伽,才到大寺时进香还愿,做道场回向忏悔。   艄公因人少不肯开船。   这些尼僧见月娘一行也是尼僧,走来约见月娘同过海去。   问了问月娘,原是山东东昌府清河县人。   月娘问她是汴京大觉寺的尼僧,也没问姓名来历,约就过了明日,早下船过海。   如今有百十众香客才开船,不是一两个人去得的。   月娘支了船脚与她,和老师姑急要趁船过海,又等不见玳安回来。   到了明日,众人急等月娘开船,没奈何,只得留下小玉在王斋公家里等玳安:“叫她在村里等吧,我随老师父朝了菩萨,也完了心愿,遇顺风不过二日就回到这里了。”   说毕,辞了王寡妇,和老师姑胸前挂了香袋数珠,念佛而去。   这山下一条小港通潮,进得大洋,往落伽山开去。   原来南海周回三百余里,内有观音菩萨正殿,丛林大寺,不是落伽山。   这落伽乃菩萨修行的仙地,黑海洋里,风浪极大,这些善人进香还愿,只到了大寺里烧了香疏,就算是志诚了,没有敢进大洋来落伽亲朝菩萨的。   这落伽山下,普陀岩、紫竹林、潮音洞,活现的一尊观音,叫得应看得见的。   但人虔诚,处处都是实相,也有白鹦哥、五色莲花、宝栏珠树、金碧莲台。   如不虔诚,只见一座空山沙岛,几块顽石,又没有寺院,各人带着口粮净水,受饿而回,还有覆舟之恐。   因香客多不敢去,只完了进香之名便罢了。   月娘一行众人上得船来,只见在甘露寺宝公法师挑着锡杖也来赶船。   月娘不敢相认,只和这东京女僧们叙起家乡,问了姓名。   这年小的,一名莲净,一名梅心,和这两位老师俱是大觉寺出家。   因东京四太子废了刘豫,把大觉寺天火烧了,这些尼姑都在外住,各寻净室,因此二尼随众南游。   问了月娘,也将出家根因说了一遍。   正遇北风,把船抛在港里等风,不提。   却说玳安遇见了空,主仆二人夜晚不敢独行,宿在山上净室里。   次日天明,也不吃早饭,辞了老僧走下山来,往山前王寡妇村来。   走到天黑才到得村口,已是点灯时候,只见小玉立在门首,见玳安远远领着个小和尚来,知是孝哥找着了,忙忙迎将来,笑嘻嘻道:“今日可怎么也找见你了。”   了空细看,才想起小玉当初背着我到处逃躲。   今日在此相见,不觉眼中落泪,便问:“母亲可在屋里?”   小玉道:“等了你们三日,不见回来,和一船香客进海朝落伽去了,不过二日就回来。   怕你们没处寻,留下我这里等你。   她师徒两人随着些姑子,去一日了。”   说毕进了王善人家。   王妈妈出来,甚是欢喜,说是菩萨灵感,母子重逢。   忙忙安排斋饭,给了空和玳安吃了。   小玉自去房里独宿,了空、玳安在外边睡下。   商议道:“我来南海一月有余,也要亲朝落伽。   只因母亲不见,难以远去。   今日正好趁船同上落伽,亲谢菩萨接引我母子大恩。   似这顺风,一潮就赶上了。   也朝了菩萨,又见了母亲,岂不两便?   强似你我在这里坐守。”   玳安道:“也说得是,只怕没有去的顺船。”   早起来山头一望,只见一只大船正在港里泊着哩。   原来没有大篷,是一只平底宽艄,只一根小小桅儿,扯着片竹蔑蒲席,不甚齐整,却也坚固。   玳安上前问:“这船可上落伽去么?”   内有一个老艄公,白须,有七十年纪,领着三个水手,俱是道人打扮,包巾道衲。   见了空、玳安问船,道:“你们上落伽赶香客进香的么?”   玳安道:“正是了。”   老艄公道:“我是龙艄公,你只要多把些船钱,管今夜早潮就赶上了。”   玳安许他五钱银子二斗饭米,艄公嫌少,那水手道:“他是个出家人,哪有得多银子把我?   送他一程,踅过山去,在大寺门首载香客吧。”   忙叫:“上来,上来。”   这了空、玳安各挑随身衣具上舱里坐着,顺风一阵,早送出港,入大洋而去。   正是:前船才去后船开,前浪初平后浪催。   滚滚波涛千古恨,飘飘舟楫几时回。   到头莲域儿逢母,入掌明珠蚌有胎。   同上法船登彼岸,一花五叶出潮来。   原来大海茫茫,瞬息千里,各人驾的是各人的船,各人走的是各人的路。   前后相望着,看看赶上,忽然一阵风潮,又隔得不知多少远,因此海船极是难追赶的。   行到半夜,只见前船上一点灯光,如渔火相似。   始初只有灯盏般大,后来渐渐开郎,似车轮样,火光乱滚起来,忽然又灭了。   满海黑云如絮,海水泛涨,好似锅滚一般。   只见来了一阵怪风,那龙艄公道:“不好了,龙来取珠了!”   玳安问道:“如何龙来取珠?”   老艄公道:“但见海中有珠宝,就有宝光射到龙宫海藏里面,似一股虹光相似,龙王上来取宝,海水翻腾起来,船不能行,必有覆舟之祸。   除有大神力护住珠宝,龙夺不去,才可以保全的。”   说不及话,只见海中泛起火光来,照见两条神龙,在海中翻波搅浪、鼓鬣扬须,夹近船边。   满船艄公、水手只是念佛。   那船一似随风柳叶,逐浪桃花,团团转将起来,眼前要翻。   只见了空上船头盘膝而坐,不知口里念什么经咒,一时间风急水涌,两条龙夹船而行,耳边风雨之声,半夜里不辨南北。   撮到落伽山根下先开得大船旁边,扑通一声,早把这船桅吹折,船翻转来,一船人沉落海去,乱叫救人不迭。   这先泊的船上人多手快,早把了空、玳安从水里救起,眼看着一只破船连艄公、水手沉下海去,影也不见了。   诗曰:龙因火起珠生水,珠性圆明龙亦驯。   钵下龙眠成解脱,衣中珠返得元真。   虚舟破处方登岸,斗笠抛来不问津。   认得梅枯天亦尽,一家人见一家人。   看官听说,这二龙戏珠是仙佛的丹诀,不外阴阳水火。   俗人不解其义,只作闲话听过。   此语在《道藏》中说得明白。   这明珠生于南海,为离火之地,取太阴之光,千百年老蚌,每月在初弦月望之时,在海中启口,吞吐月光,结成蚌胎。   从此月月吞吐,三年一小胎,九年胎满,珠光圆了。   到了中秋,朝那月光明净,阴气满盈,才完一年。   如要中秋阴晦,不见月色,只算得一月,算不得一年,和仙人炼丹一样,岂是容易得的。   到了九个中秋,算为纯阴。   须十余年才满阴精,珠胎方孕,如妇人十月生子,其珠自活,为太阴真丹,即老蚌千年长生之药,纯阴之宝,谓之夜光珠。   光有大小,有照到一丈几尺的。   所以楚国照乘,只在前后尺丈间。   又有月明珠,悬在殿角,光照一室,此非人间之宝,唯天宫海藏中可有,这是可闻不可见的。   所说龙来戏珠,所取何义?   龙为纯阳,二龙即大《易》重乾之卦,以纯阳得配至阴,方为合体。   因此这海中有了老蚌的珠,龙宫得知,即如谁家养了一个好女儿般,等到九年以后成了胎,或百年千年炼得阴满了,龙君定然要采夺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