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金瓶梅 - 第 15 页/共 63 页
拓跋公子笑道:“待我使人去问一声。
哄得人嫁了你,可做不下主儿来,你也要凭天理!”
一面使人探听去了,不上两个时辰,那人回来说:“太太回宅了。”
把凌辱梅玉,剥衣鞭打说了一遍,这金二官人只是哭,全说不出话来。
只听得说差人各处找他回家,问拓跋公子讨出一床被来,蒙头而睡,再不敢出房门去。
拓跋公子笑个不住,大家商议无法可救。
这孔千户娘子走到孙媒婆家里打个粉碎,蓬头散发,不住地叫:“皇天杀我!
我家与你这老淫妇有甚冤仇,把我女儿填陷,送到鬼门关上去了。
我今死也死在你家里。”
那左邻右舍一齐来劝,才知道孙媒婆图媒钱,骗了她家女儿,嫁在有名的母夜叉家,是金营第一个打老公的太岁,谁敢惹她!
孔寡妇在孙媒婆家寻死上吊,不提。
却说梅玉姐受打不过,到了厨房,只有灶前倒卧,浑身是血,抬不起身来,就要寻死自尽,如何得手?
又有两个大丫头时刻不离,和她同起同坐。
众人见她受此苦楚,也有怜恤的,惧怕太太,谁敢和她说句话儿?
怕她死了,送些汤水与她吃。
梅玉只闭着两眼不开,没奈何,抬在炕上朝里和衣而睡。
梅玉心中思想:“我今断送性命也是前生命定。
自己不想死在这里,我的母亲不知在何处?”
不觉哽咽失声,满眼泪如涌泉。
又怕太太听见,只得暗哭。
到了夜半三更,要起来寻个自尽,只觉两手难抬,和衣睡去。
忽然见一个人武官打扮,戴顶将巾,有六十多岁,满口白须,领着个五六岁的孩子,上前问梅玉道:“你跟我家里去吧。”
梅玉不敢近前,那孩儿上前,梅玉忙去抱他。
只见一个妇人,头挽油髻,面搽铅粉,穿着些怪绿乔红的衣裳,上前把孩子夺了,却来揪住梅玉道:“你还我的命来,你前生和我在西门庆家,同那潘金莲淫妇害了我一世,你却又卖了我守备府里来,将我剥衣痛打,凌辱够了,却卖在烟花巷里,受不过虔婆打骂,自缢身亡。
今日你也来还我债了。”
说毕话,拿起一个棒棰,按倒就打。
梅玉抬头一看,这个妇人不是以前的模样,只见赤面黄睛一个番婆,变得和粘太太一般打扮,那武官、孩儿都不见了。
梅玉大叫一声,痛哭而醒,听了听正打四更。
梅玉才想道:“这是我的前冤,该来还她了。”
祸有因缘也有根,此身虽异旧冤存。
强梁当日谁能敌,软弱今生又被吞。
如意不忘人彘恨,鲁庄还化野猪魂。
始知万事宽平好,结草犹能鬼报恩。
原来梅玉本春梅一转,当日嫁在守备家,曾把孙雪娥痛打凌辱以报私仇,后来嫁与娼家缢死。
以此今世雪娥托生在北方金国,来报春梅杀身之恨。
她是夙冤,自然见面就怒起来,这梦中的武官就是周守备,领着春梅生的儿子,未免有夫妻子母之情,所以要她抱着。
被孙雪娥现了真身,指出前仇,才知道粘夫人一场仇恨,冤有头,债有主,不是偶然的。
梅玉从此吃了长斋,不生嗔恨,说是我前生的孽,埋怨不得别人,也就灶前烧火,同众人做饭殷勤,全没有怨恨的心,闲了口里念一声“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这是一番忍辱功德,忏悔的道场。
因此梅玉后来还得解脱苦厄,归了佛教。
不知后来性命如何,子母甚日相见,正是:月正团圆,一片浮云生障翳;花才烂漫,九秋风雨折枝条。
且听下回分解。
妙悟品
第四十四回 刘瘸子告状开封府 金桂姐鬼魅葡萄架
药名诗:
牵牛织女别经年,按得阿胶续断弦。
云母帐空入寂寂,水沉香冷月娟娟。
泪抛红豆天冬后,心苦石莲半夏前。
满地黄花落轻粉,当归何事负金钱。
原来刘瘸子买礼来黎寡妇家看岳母、媳妇,反被一顿凌辱,回家向亲戚们告诉,旁人甚为不平。
也有说,你从幼定的亲,谁人不知?
现有本夫,无人敢来娶,到底是你的老婆。
只是你穷了,娶来不能度日,也是枉然。
该央人去和她说,不如招赘进去,与她做二年生活准算财礼,三年后成婚,倒可长久。
也有说,你丈母嫌贫爱富,既不肯认你女婿,定然在嫁个好硬主儿,压住你不敢告状。
不如趁此机会先告她个赖婚图财,一张状子到了开封府里,官府再没有拆散姻缘的。
当官领了来,好就留在家里。
如不好,还嫁她几十两银子,也不折了志气。
刘瘸子气忿不过,即走去寻开封府前一个写状的刘小川,是他一家堂伯叔哥哥,告诉了一遍。
小川道:“这状极有理!
咱刘家就没有人了?
白白地着了家赖了老婆去,也抬不起头来。”
即时买了一张纸来,写道:告状人刘朝,告为赖婚图财事:朝系千户营刘指挥之子。
先年,父定黎指挥女金桂为妻,媒礼不欠,有原媒张氏证。
今经多年,因父任山西守备,丧后贫穷,意在赖婚转嫁。
本月朝备礼登门,反行凌殴,两邻吴大证。
坑赖婚姻,律有明条,哀天电审,含冤上告。
被告黎寡妇金桂姐干证张氏系原媒吴大系邻佑原来开封府知府名乌古,是兀术四太子营里老都护官儿,因年老不能出征,升在东京开封府。
为人七十年纪,生得红面糟鼻,老而贪酒,见了妇人,不分美恶,绰号“老臊狐”。
又不识汉字,断事糊涂,随手就忘。
以此满城百姓起一个诨名,叫“乌黑天”。
那日抬出放告牌来,刘瘸子随着众人进去,递上状,有通使翻了汉话,说是告丈母赖老婆的。
知府大喜,即忙出票拘拿。
无非差的张千、李万,出牌来随着刘朝上西河崖大觉寺边去拘提黎寡妇,不提。
却说这黎寡妇娘子自从搬移在三教堂东里,一面与大寺为邻,一面在书房间壁,又是几间破坏空房,孤孤,无人作伴,日逐宅院子里丢砖弄瓦,不得安静。
又因金桂姐遭了一场邪魅,弄怕了,夜间怕鬼,只得娘女二人同床寝歇。
这金桂姐从梅玉嫁后不得信息,时常牵挂在心。
每夜听得那书房里笑声、歌声和那木鱼经声,心里不住动火。
常是二三更天,翻来覆去,睡不合眼。
她母亲心里愁着刘家女婿告状,没精没采,睡得鼾鼾了,不管那桂姐长吁短叹,整夜里心想个情人儿,恨不得早早完了心事。
正是秋尽冬初,夜长昼短,如何捱到天明?
正然胡思乱想,似梦非梦,只见一个女子,声音像是梅玉姐一般,在窗外细细叫道:“金桂姐,你起来,我是梅玉,你的妹子。
如今金二官人不在家,大娘又往母亲家家去了,夜里偷来看你。
还有件好事儿和你商议。”
慌得金桂姐披衣起来,穿了鞋脚,开门来,满天月色。
只见梅玉姐在窗外立着,瘦了许多,脸儿黄黄的,拉住桂姐道:“我有一个妙人儿,悄悄地带你耍耍。”
一边说话间走到一个大大院子里,松竹阴阴,回廓曲曲,好不幽深洁净。
但见一架葡萄,结得垂垂可爱:三生石上旧精魂,结子拖藤总莫论。
一树情根原不死,此身虽异性常存。
二人正叙心事,只见屏风后走出一个官员来,打扮得风流,十分俊俏,只有三十多岁。
戴着片玉巾,粉底皂靴,月白罗衣,摇金扇而出,笑嘻嘻道:“多谢二位姑娘到此,小生候久了。”
上前挽着手往房里让。
桂姐又喜又羞,才待细问,只见梅玉道:“这是金二官人府里一位相公,和我往来熟了。
我因姐姐房里孤单,使他这里寻下房儿,就此成其夫妇,免了你日夜忧煎出病来。”
于是穿月白衣的一手楼着梅玉,一手拖住金桂姐,不由分说抱入房中。
只见灯烛光荧,异香馥郁,三人在一张大床上放下帐来,各尽于飞之乐,美不可言。
直至四更,鸡叫一声,梅玉推醒金桂道:“趁着夜里,送你回去吧。
以后每夜在这里等你,再不可失信了。”
金桂姐但觉腰酥力怯,莲步难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