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宫廷艳史 - 第 9 页/共 26 页
康熙皇帝尽干些风浪事体,这几年便把朝廷大事尽托给几个顾命大臣。诸位大臣中有一个叫鳌拜的,最是奸恶,他仗着是先皇的老臣,便当面吆喝着皇帝。皇帝倘然稍稍辩论,他便气愤愤地说要辞职不干了,私地却招权纳贿,结党营私。有一天,鳌拜强逼着皇帝,要封他为祖宗做镇国公,皇帝不肯,鳌拜便气愤愤地说道 :“臣受了顾命的重托,求一个封诰也做不到,还做什么大臣呢?”说着,一摔手要出殿了。这时候有一个老臣,名叫玛尼哈特的,在一旁冷笑说道 :“贵大臣开口顾命,闭口顺命,请问可有先帝的手诏来?”鳌拜听了,便反问他道 :“贵大臣敢是得到先帝的手诏来?”那玛尼哈特点点头,不慌不忙地从袖管里拿出一张手诏来。皇帝看时,果然是先帝的手笔,下面还盖着御印,上面写着顾命大臣,只有玛尼哈特一个人的名字。皇帝大怒,喝令御前侍卫把鳌拜拿下,吩咐发交刑部,审问他冒充顾命欺君罔上的罪。接着便有许多御史上奏章,说鳌拜犯有二十大罪。皇帝圣旨下来,立刻绑到菜市口去正法。
皇帝杀了鳌拜,便想起自己应该早立太子,免得日后受大臣欺弄。想起太子的事体,便也想起卫妃的说话;又想起自己有三十五个皇子,倘然立皇子胤禛,又怕众皇子不服。依理胤 禛年纪最大,自然该立为太子,只因自己宠爱卫妃,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思。皇帝一路着想,不觉已到了翠华宫。卫妃出来接驾,走进内院去,见架子上有两支雕笼,笼里面关着许多白色老鼠,一笼约有二百只。皇帝问时,卫妃奏称是暹罗国进贡来的。皇帝见了这两笼鼠子,便想起方才的心事,便吩咐把二皇子和四皇子唤进宫来。停了一会,二皇子胤礽,四皇子胤禛奉召进宫。皇帝要看看他二人的心术,便把这两笼鼠子赏给他二人。两位皇子捧了笼子,谢恩出宫。第二天皇帝打发自己亲信的内监,悄悄地到两位皇子宫里去打听。那内监来回奏说:二皇子回宫后,把一笼鼠十一齐放了,说是关在笼子里多么不自由,看着怪可怜的,不如放了它的生命吧。四皇子回宫后,把二百只鼠子分作三队,教它们仗。有不听号令的,便杀死。玩了一天,那二百只鼠子被皇子杀得一个不留。皇帝听了,心下十分厌恶胤禛,便有立胤礽为太子的心。暗地里把大学士明珠唤来,和他商量。那明珠原是胤礽的党,当时竭力怂恿立二皇子为太子,康熙皇帝心里便打定主意。
隔了几天,一道上谕下去,说立二皇子胤礽为皇太子,一面把胤礽搬进东宫去住,满朝文武各个上奏章来祝贺,皇帝便在崇政殿中赐宴。这边东宫里正十分热闹,那边翠华宫里卫妃母子两人却十分凄凉。暗暗地把侍卫官唤进宫来商量。姓卫的说道 :“俺夫妻俩好好的过着的日子,自从你让那昏君抢进宫来,我原想行刺的,因你肚子里已有五个月的胎儿,生下儿子来,倘然传位给他,那时我的儿子做了皇帝,我便暗暗地做了皇父。如今我儿子既做不成皇帝,我便另打主意,总叫他做到皇帝才罢 。”接着又商量了半天,卫妃便把胤禛唤出来,哄着他跟姓卫的出宫去玩耍。这姓卫的把胤禛带出宫去,住在自己家里,暗暗地把宫里的喇嘛和尚请来,传授他练气符咒的本领; 又请了许多教师,在院子里搬弄刀枪,比演弓箭,还有什么外五行、内五行种种拳法。胤禛到底是孩子气,觉得好玩,便天天偷出宫来练习;又因胤礽做了太子,心不甘服,预备练成了本领,将来和哥哥抢夺皇位。他在宫里,暗暗地把这个意思对他弟兄胤禔等八个人说了;他们也满肚子怀着怒恨,听了胤禛的话,便个个摩拳擦掌,跟着胤禛练武艺去,准备将来厮杀。
这个风声传到胤禔、胤(礻我)、胤禟耳朵里,便也另立了一个机关,背地里请着镖局里的镖师传授武功。这个风气一开,那江湖上的好汉便一齐投奔了来,胤禛仗着母亲卫妃的照应,从大内里拿出银钱来,所以胤禛门下请的好汉独多,有什么独臂金刚、铁腿李、搅海蛟、疯和尚,种种奇怪的名氏。
外面闹得天翻地覆,那宫里的康熙皇帝和胤礽太子正睡在鼓里。康熙这时从五台山请来一位妙算和尚,他经通经典,善于说法。康熙帝请他住在瀛台净室里,天天说妙法莲花经,心中颇有领悟。这时太子胤礽,也跟着大学士明珠讲究文学。那明珠相国虽是皇室内亲,却不通文墨的;只因生性狡黠,从部曹微职直升到大学士官,知道皇帝和太子都注重文学,便暗地里招纳了许多文人供养在家,做了许多文章,冒充是自己做的,献进宫去。皇帝和太子十分称赞。明珠便劝皇帝趁此做几件文学上的事业,为万世留名。当时便有文武大臣张英、魏裔介一班人奏请开设修书馆。明珠和这班文臣原是通同一气的,在皇帝跟前怂恿着。皇帝便下旨设修书馆,诏请四方文人,编撰《康熙字典》、《子史精华》、《佩文韵府》这一类书。明珠的儿子纳兰容若,常到修书馆里去,见有才学并茂的读书人,便多送金钱,请进府去,替他父亲做着枪手。
有一天,明珠陪着康熙帝在西书房闲说,说起庄子《南华经》里一段故事。皇帝便唤内监取《南华经》来,那内监错拿 了《道德经》。皇帝跺着脚骂道 :“蠢虫 !”又对明珠说道:“这班蠢物真是讨厌!从来说的‘红袖添香夜读书’多么有趣!朕想那添香的女孩儿,决不是这样粗鲁的。朕很想选几个良家闺女,懂得诗书的,进宫来做女官,专管朕书房里的事务,岂不很好?”明珠听了这个话,回家去立刻打发家人到苏杭一带去拣那小家女孩儿,面貌清秀,不曾缠足的,用重价买来,养在自己别墅里,请一位老先生教会诗书。那班女孩儿都是十三四岁,原很聪明的,不上三五年,诗词歌曲、吹弹歌舞,样样都会。那班女孩儿也有十七八岁了,一个个出落得体态苗条,举止轻盈。内中有娇杏、新梅、菁桃、丽凤四人,长得越发清秀娇艳,好似四支水葱儿。明珠看在眼中,打算把这四个女孩儿先送进宫去。
不知什么人讨好,把这个消息传进相国夫人耳里,说主人娶了三十六房侍妾,在西城外别墅中日夜取乐。那位相国夫人,原是得宠的姨太太扶正的,醋劲最大,听了这个消息,如何耐得?便也不问仔细,立刻套车,赶到别墅里去。明珠不在别墅中,只有一位老先生带领三十六个女孩出来拜见。相国夫人看时,个个都长得如娇花弱柳;便也不动声色,吩咐老先生退去,唤着那班女孩儿,一个一个到跟前来问话。相国夫人留心看时,有十二个女孩儿长得最是惹眼,便吩咐把这十二个女孩儿留下,立刻摆上一桌庭席来,请她们喝酒,那女孩儿都是天真烂漫的,知道些什么,见夫人赏酒,便也说说笑笑地吃个饱。夫人看她们吃完了酒,便上车回府去。大家见夫人忽来忽去,也不怒骂,也就说笑,十分诧异。谁知到了第二天一早,那十二个吃酒的女孩儿,一个个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死了,新梅、丽凤、娇杏、菁桃四个人也不能逃这个劫数。明珠相国知道了,也只得叹了一口气,悄悄去埋葬了事,把剩下的二十四个女孩儿一 齐放回家乡去。从此相国和他的夫人情分愈恶,相国终日和门客们吃酒做诗,也不进内宅去。有时东宫召他进宫去谈论文学,那时明珠和一班文人做伴,也懂得些风雅的家数,太子和他十分要好,常常把他留在宫里。
那时,有一位云贵总督范承勋进京来陛见,见皇帝和太子都成了两个书呆子,便上了一本奏章,说本朝以马上得天下,子孙不宜弃置武功。康熙帝原来很敬重范承勋的,当下看了他的奏章,便立刻传旨:在畅春苑柳堤练习骑射。那时太子和胤禛、胤轑、胤禵、胤禟、胤(礻我)一班皇子,都站在父皇跟前候旨。皇帝下旨,命太子和皇子一一比射,又比各项兵器。
内中要算胤禛本领最强。那太子胤礽却十分文弱,刀枪固然不高明,连那三箭也是一箭射不中;后来许多皇子在柳堤上赛马,太子依然落后。皇帝看了十分生气,把教太子武艺的师傅传唤过来,当面训责了一番。那师傅十分羞渐,便是太子也觉得脸上没有光彩,回到东宫,同许多师傅商议。有一个内监将打听得胤禛、胤(礻我)在外面私立机关、练习拳棒的事体告诉太子,太子十分惊慌。便有一个师傅说 :“不如把西山喇嘛请来,太子学着符咒秘法,又请天下勇士来传授十八般武艺 。”太子听了,十分合意,立刻在东宫里收拾密室和围场来,天天跟着喇嘛僧和拳教师在里面练习着。一面又打发人到江湖上去探访侠客武士,愿多送金银,把他请进宫来。因此北京地方,那好汉愈聚愈多,常常在大街上吃酒闹事。地方官知道了,也不敢去管他。
正在这个当儿,忽然卫妃死了,康熙帝固然十分悲伤。便是那姓卫的也觉得凄凉,他便退出宫来,和胤禛早晚谋划陷害太子的计策。康熙皇帝死了卫妃,住在宫里十分乏味,虽一般有三宫六院的妃嫔陪伴着,但她们怎及那卫妃的万一,便终日 长吁短叹,寝食不安。他因想念卫妃,便又想起了父皇。这时卫妃的棺木运到关外去埋葬,皇帝不忘旧情,便借进谒福陵的名义,送着卫妃的棺木到山海关去埋葬,亲自督看坟土。葬事既了,皇帝也不愿回宫,便下旨南巡,声称问民疾苦;又下旨命太子胤礽监国,自己带领文武大臣和王公贝勒,拣定康熙二十三年九月初一日起程出京。当时有大学士张英、内大臣觉罗武默讷,率领满朝文武恭送御驾。
此次巡游,皇帝下旨:所过各处州县,照常办事,勿办供差,不遵旨的便革职问罪。因此皇帝坐了几只平常民船,悄悄地一直开到五台山脚下,坐轿上山,到清凉寺停下。把个清凉寺的主持吓得屁滚尿流,忙接驾进去,在方丈室坐下。内监预备香烛,请皇帝拈香。皇帝拜过了佛,便问 :“久听得寺里有一位高僧,现在何处?”那主持回说 :“在最高峰茅舍里打坐,所有往来檀越,他都不见 。”皇帝说道 :“朕必要去见一见。
”康熙便吩咐侍卫内监一概留在寺中,独自一人,带着一个小沙弥领路。山路左盘右旋,脚下七高八低,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上,把个皇帝累得气急汗流,在大树下略站一会。见危崖上一座茅舍,皇帝便慢慢地踱进屋去。有一个僮儿出来问话,皇帝也不答他。问小沙弥 :“高僧住在哪间屋里?”小沙弥指着右边一间耳屋,皇帝走进房去,只见一个须眉皓白的和尚,垂着眼盘着腿坐在禅床上。皇帝对他怔怔地看了半天,忍不住心中一动,抢上前去,唤了一声“父皇 !”双膝跪倒。那和尚睁开眼来一看,随即闭上眼皮,不做一声儿。接着皇帝低低说了几句话,便告别了出来。在半路上,皇帝再三叮嘱小沙弥不许传扬出去,又吩咐他好好地看待那位高僧,将来自有好处。那小沙弥也十分聪明,当即连声说 :“遵旨 !”
皇帝离开了五台山,便向济南地方进发,只因皇帝有旨禁 止地方官供张侍候,所以到了济南行宫,那山东巡抚钱钰率领全省大小文武官员照例来请过圣安以后,便各自回衙办事,皇帝见官员也都去了,便改换衣帽,带一个亲信侍卫,悄悄地溜出后门去,在趵突泉旁一家小茶馆里吃茶,打听些民情风俗,官吏政绩。看看天晚,便又悄悄地溜回行宫。到了晚膳后,便和相国张玉书在灯下下围棋。两人棋逢敌手,兴味甚浓,直到夜半,还不罢休。皇帝为抢一个犄角儿,手里拈着一粒子,正出神的时候,忽听得围墙外马嘶人喊的声音。那内监侍卫们脸上齐变了色。皇帝一面下子,一面吩咐内监出去查问。一刻儿工夫,内监进来回奏说 :“后院万岁乘的赤骐马被贼人盗走了。
”皇帝听了,不觉大怒,对张玉书说道 :“这赤骐是那年喀尔喀部进贡的,朕七八年来未尝一日离它,不想到这里来被人偷去。那贼人也太大胆了!不知老钱在那里管什么事?”这几句话,传在钱巡抚耳朵里,慌得他第二天一早自己摘去顶戴,在宫外跪着候旨;一面托内监去转求张相国,替他在皇帝跟前求情。谁知皇帝起来,已把昨夜的事体忘了。钱钰花了千两银子买得一匹栗色马,也是十分俊美,献给皇帝。又花了三万两银子,买嘱内监侍卫们,求替他在皇帝跟前说好话。
第二天皇帝起跸,向江苏省进发。钱钰送皇帝出城以后,回到衙门里,见大堂正中高高地写着一行字道 :“盗御马者,山东窦尔墩也 。”钱巡抚看了,不觉吓了一跳,忙下令关起城门来,搜捉了十天,也不见窦尔墩的影踪。这个窦尔墩,原是山东有名的大盗,他起初在山东、直隶、河南一带地方横行不法,专爱强奸良家妇女。那女人睡到半夜里,见窦尔墩从屋面上跳下来,便唤道 :“窦爷爷来了 !”你若好好地依顺他,他便把那女人连被窝裹着挟在胁下,跳出院子去,回到自己家里,给奸污过以后,便依旧好好地送你回家去。第二天,那女人的 房门好好地关着,女人也好好地睡在床上,真是人不知,鬼不觉的。遇以贞烈的女人,倘然当时和他倔强,便立刻被他杀死,不然也被他抢回家去,永远不得回来。因此那班乖巧的女人,吃了他的亏,也只好忍气吞声地受着。有时,那些良家小户还暗暗给他许多银钱。他在济南地方党羽甚多,倘然有江湖卖艺的人路过省城,必要先去和他打个招呼,恭敬些见面钱,他才许你在地界上做买卖;倘有半个不字,他便带领弟兄,打得你落花流水,叫你站不往脚。
那一年,济南城里忽然来了一个白发老头儿,带了两个绝色的女孩儿,在泰岳庙前卖解。那两个女孩儿长着两寸长的小脚,穿着红裙绿袄,一来一往地搬弄武艺,把路上人看得魂灵儿也丢了。到要钱的时候,说也奇怪,那班看客不约而同地摇摇头,摆摆手,四面散去了。那老头儿讨了一个没趣,正低头纳闷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大汉,抢到老头儿跟前,伸着蒲扇一般的手掌,在老头肩上一拍,大声喝道 :“老贱奴!你可认出山东窦尔墩吗?”那老头儿听了,慢腾腾地抬起头来,在他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看他敞着胸,一手叉着腰,一手捏着两粒铁弹子,忒楞楞地转着。半晌,老头儿冷冷地说道 :“谁认识你窦二墩窦三墩?况且俺卖俺的艺,也不一定要认识你 。”几句话说得窦尔墩怪眼圆睁,青筋胀满;也不待老头儿说完,一拳劈胸打过去。要知这老头儿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小二哥暂充钦差 皇四子大战侠客
却说那老头见窦尔墩一拳打过来,也不回手,也不躲闪,窦尔墩连打三拳,那老头儿纹丝不动。窦尔墩身后原站立一班弟兄,看了也个个酥呆。窦尔墩这时满面羞惭,带着弟兄们,垂头丧气地回去。那老头儿也收拾围场,回到客店里安息去。
直到半夜时分,那老头儿正在好睡,只见窗外跳进一个人来,擎起钢刀,对着老头的脖子上砍下去。谁知这老头儿依旧鼾声如雷,动也不动,直把那刺客吓呆了。停了一会,老头儿慢慢地醒来,睁眼看时,站在榻前的便是窦尔墩。老头儿说道 :“什么地方的小孩子扰人清梦?”窦尔墩这时不由双膝一软,跪下地来,求他收做徒弟。老头儿起初不答应,窦尔墩再三恳求,老头儿才带他去。从此济南地方不见窦尔墩的踪迹。隔了五年,窦尔墩又来了,且娶得一个绝色的妻子。济南地方人都认识这女子便是那老头儿的。原来,那老头儿姓石,原是明将张苍水的部将。那个女子是他的外孙女。张将军败走了以后,他便带着这两个女子,借着卖解的名儿,物色英雄,为明朝报仇。如今遇着这窦尔墩,便把全身武艺传授给他,又把一个外孙女给他做妻子,劝他从此要做一个好人,回去招呼弟兄们,遇有机会,便替明朝报仇。此次康熙南巡,路过济南地方,他想机会到了,预先把妻子藏在深山里,连夜闯进行宫去,打算行刺皇 帝。后来看见后院里养着一匹赤骐,窦尔墩原是爱马如命的,他识得是一匹好马,便先偷了马再说。那马见有人来偷,它便长嘶起来,侍卫们听得了,急来看时,这马跑路很快,早已去远了。窦尔墩去把马藏在深山里,回转身来赶到城里,那皇帝已经起程到苏州去了。
御舟过丹阳、常州、无锡,都不曾停泊。十月二十六日到苏州浒墅关,江苏巡抚汤斌带领合境官员接驾。皇帝骑着马走进阊门,那百姓们在大街两旁站着闲看。皇帝吩咐百姓莫跪,见有年老年幼的,便亲自下马来问话。步行到接驾桥,在瑞光寺里略坐一会。巡抚走在前面,领路送进织造局里住下。
这时有一个宋牧仲,也做过江苏抚台,这时告老住在苏州地方,皇帝忽然想起他,便把他唤进行宫闲谈解闷。第二天,又打发内监送活羊四只、糟鸡八只、糟麓尾八个、鹿肉干二十四包、鱼干四包给宋牧仲;又传旨传他煮豆腐的法子,准宋牧仲照法煮吃,给有年纪人后半世的享用。第二天巡抚去请安,里面传谕出来,说圣躬不适,一切臣工免见。这原是推脱的说话,其实皇帝早已带了侍卫们悄悄地雇了一条船,到各处乡镇上游玩去了。
有一天船划到华亭县城里,在七里桥下停泊。皇帝走上岸来,见桥边一家酒肆,一个小二官站在柜台旁。皇帝踱进店去,店小二上来招呼,皇帝打了三角酒,独自饮着。看看酒堂内十分清静,皇帝便把小二唤来和他闲谈起来,皇帝问道 :“你辛苦一天,有多少工钱?”那小二说道 :“我们工钱是很微的,全靠卖酒下来分几个小帐。讲到每天的小帐,原也不少,无奈自从金大老爷到任以来,到各家店铺收捐,把我们这一份小帐也捐去了。我们靠几个呆工钱,如何度日?”说着不禁叹了一口气。皇帝听了,低着头半晌不说话。忽然问道 :“你们这县 城可有别个比县官大的官员?”那小二道 :“这几天因听说万岁爷要到这里来,省城里派了一位提督大人,带兵在这里保护。
”皇帝听了,便向小二要过纸笔来,写上几个字,盖上一颗小印,外面加上封套;把小二唤进来说 :“把这信送进提督衙门去。提督是我的好朋友,这封信送去,准把他们的铺捐免了。
”小二听了,如何敢去?后来还是掌柜的替他送去的。掌柜的走到提督衙门口,有许多差役见是平常信,便向门房里一丢,掌柜说那客人吩咐要立候回信,差役们不去理睬他。后来那掌柜的再三恳求,恰巧里面有一个二爷出来,差役便把这封信托他带进去给大人。停了一会,忽然里面三声炮响,开着正门,提督大人亲自出来,把掌柜的迎接进去,把两旁的差役看呆了。
只见那提督在大堂上点起香烛,把那一封信供在上面,对它行过三跪九叩首礼,转身来又向那掌柜的作了三个辑,慌得那掌柜的跪下来还礼不迭。停了一会,提督打发人把华亭县唤来。
那华亭县不知什么事体,连忙穿着顶帽,坐着轿子赶来。那提督一见了金知县,立刻把脸色沉下来。喝一声跪下听旨。慌得那知县爬在下地,动也不敢动。提督上去把那封信打开来念道:“华亭令金雨民掊克渎货,民不堪命,着提臣锁拿候旨严办。
”那县官听了,吓得脸如土色。便有差役上去替他除去顶戴。,套上锁链,推进牢监去关着。一面吩咐打轿,自己坐着官轿,那掌柜的也坐着轿子,飞也似地赶到七里轿地方,走进酒店去一看,那皇帝早已下船去得无影无踪了。提督忙传令各处炮船赶上,前去保护。但是皇帝坐的是小划船,那炮船在水面上找来找去,也不见皇帝的御舟,空扰乱一阵罢了。
这里皇帝回到苏州,那苏州官员才知道皇帝私行在外面,纷纷到行宫里请安。住了几天,皇帝起跸回京去。路过江宁地方,皇帝忽然想起江宁织造官曹寅,传谕曹寅接驾。曹寅把御 驾接到织造衙门里去住着。曹寅是世代办理皇差的,皇帝拿他当亲臣世臣一般看待。他母亲孙氏,年轻时候也进宫去过的。
这时皇帝和曹寅说说笑笑,好似一家人一般,又召孙氏觐见。
她媳妇孙媳妇都出来见驾。皇帝赏赐很多,又写“萱瑞堂”三字赏给曹寅。曹寅家里花园很大,皇帝在花园里盘桓了几天,便起驾回北京去。
这时京里太子胤礽监国,倒也十分安静。胤礽是一个书呆子,终日埋头在书堆里,朝廷的事体听那班大臣亲王贝勒们料理。唯有四皇子胤禛,见父皇不在京里,越是无法无天。这一日,太子偶然到南苑去打猎,忽见远远的一队骑马的侍卫从南面跑来,簇拥着一辆车儿,车子前面仪仗很多,还有许多喇嘛拿着法器在前面领路。太子错认是皇帝回来了,忙抢上去迎接时,原来车里坐的是四皇子胤禛。胤礽是心下大不舒服,只因碍于弟兄情面,便避在一旁让他车马过去。待到皇帝回来,太子见了父皇,第一件事便秦称四皇子冒用皇帝的仪仗,实是不法。康熙听了十分生气,派人把他的仪仗没收,又把胤禛唤进宫来,当面训斥了一场。因此胤禛心中越发愤恨,他回家去收拾行李,带了几个拳师,步行走出京城,向西南走去。他和手下人说定,沿路只许步行,不许坐车骑马,一来借此熬炼筋骨,二来沿路也可以找寻英雄好汉。
话说胤禛走到嵩山脚下,住在客店里。天色已晚,手下一班待卫拳师,都趁着月色在廊下坐着说闲话。胤禛一个人闷得慌??便悄悄地溜也客店去。店东面有一座松林,月光照着,分外阴沉。胤禛负着手踱到林子里面去,耳中只听得呼呼的响。
再绕过去看时,只见林子东面一方空地上有一个和尚,手里拿着禅杖,对着月光上下舞动着。胤禛看得手痒,便拔出腰刀,三脚两步抢进圈子去,和他对舞起来。那和尚看有人和他对舞, 手中的禅杖便舞得和灵蛇一般。胤禛打了半天,休想近得他身,看了自己的刀法慢慢地慌乱起来,那根禅杖逼着自己,一步紧一步。胤禛心知这和尚不是等闲之辈。正想着,只见那根禅杖好似泰山压项一般直劈下来。胤禛忙跪在地下,嘴里喊着 :“师父求饶 !”那和尚收住禅杖,哈哈大笑,转身去松树脚下拿了被包,拔步便走。胤禛看了,如何肯放,忙追上前去,攀住他胳膊,求他带回庙去,愿拜他为师父,求他传授本领。那和尚听了,向胤禛脸上看了一看,便点头答应。胤禛转身回进客店去,如此如此对众人说了,吩咐他们回京城去候着,自己却出来跟着那和尚走去。
在路上晓行露宿,爬山过岭,走了许多路程。胤禛生平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楚,为要学本领起见,只得忍受着。走了多日,忽然迎面一座高山,他两人爬上山去,走到山项上,把个胤禛累得汗下如雨,看那和尚,却大脚阔步地走着。走到一座山岗上,便见一座大庙,庙门上竖着一方匾额,上面写着“少林寺”三个大字,胤禛这才明白过来。从此他在少林寺里跟着师父师弟们天天练习本领。同伴们也十分和气,大家问他什么地方人,他推说是保定府人,从来不把皇宫里的话露出半个字来。只因他食量甚大,大家取笑说,他和当年师父一般。
原来他师父名叫正觉,初来少林寺的时候,原是一个烧火和尚,食量极大,每跟着众和尚受斋,总嫌吃不饱,多吃又不好意思,他便把厨房里每日剩下的残羹冷饭悄悄地偷来,去藏在后院廊下的一架古钟下面,觑空便去吃着。那架古钟和人一般高,搁在廊下多年,足有一千斤重,也没有人能动得它。正觉和尚有天生的奇力,提着钟放上放下,好似弄小缸儿一般。
后来那管香积厨的和尚见天天缺少饭食,便留心察看,知道是正觉和尚偷的,悄悄地跟着他到后园去看时,只见他正提着那 口大钟把饭食藏到里面去。这个消息顿时传遍寺里,人人诧异。
主持僧把他唤去,劝他不可偷粮食,许他每餐饭尽量吃饱;又问他既然有这样的神力,为什么不去投军效力。正觉便答到:“我打听到峨嵋山上有一位太师父精通拳术,他的百八神拳天下无敌,他专一传授佛门子弟,但是没有佛门名刹主持的推荐,他是不肯收留的。如今只求师父给我一封荐信,到峨嵋山去,学成本领回来,当不忘师父的大德 。”那主持僧听了他的话,便给了他一封荐信。正觉和尚到峨嵋山去了八年回山来,那主持僧已死了,大家便奉正觉和尚做主持僧。这正觉和尚拳法高明,天下闻名,常常有江湖上的好汉到山上来领教。不论在家人、出家人,到寺里来学本领的有一千多人。正觉和尚便细心一一传授。
胤禛也跟着大家用心习练。看看过了一年多,那百八神拳俱已领会,胤禛便和师父说明要下山回家去。他师父点点头,便唤一百零八个和尚来围定他,和他比拳。胤禛一点也不害怕,一个一个比过去。那和尚越来越凶,胤禛竭力支架着,把这一百零八个和尚都已打退。但是这少林寺里,进出都有迎送的礼节,凡来寺学艺的,当门摆一石钟,能够把石钟提开走进门去的,便收留他;倘然提不起石钟的,便不肯收留他。艺成出寺去的,必须经过三重门,第一重门,有八个和尚,手里拿着刀候着,杀出了这一重门,便到第二重门。门外也有八个和尚,手里拿着棍子候着,打出了这重门,便到第三重门。门外也有八人和尚空着手候着,这八个和尚,个个本领高强,拳法精熟,最不容易对付。那出去的人须从门槛下面爬出去。胤禛既要下山去,不得不依寺里的规矩,他便从第一重门爬出去,逃脱了众人的刀下,赶到第二重门来,正要向门槛下爬时,忽然山门外来了许多侍卫和内监们,是去年胤禛临分别时候约定他们来 迎接的。到这时候,合寺僧人才知道胤禛是皇子。那主持僧方喝退众人,亲自送他出山门。照胤禛的意思,仍旧要照寺的规矩,一重一重门打出去。那正觉和尚不许,说 :“堂堂一位皇子,不能太亵渎了 !”临分别的时候,正觉和尚给他一根铁禅杖,说是留作他日的纪念。又说 :“皇子的本领,可以横行于下,但是若遇到女子,须得格外小心 。”胤禛一一领命,告别下山回去。
走到山西地界,住在一家悦来客店里,忽然听得外面一片吵嚷的声音,胤禛打发人出去问时,原来有一个大汉在外面打人,那人快要被打死了,许多人在一旁劝着。那人大声说道:“俺是当今殿下的教师,闹出人命来,自当有俺殿下担当 。”
这句话恼了这位胤禛,便提着铁杖走出来看时,见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下,打得头破血流,早已死去。当地站着一个大汉,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那死人,还在恶狠狠地叫骂。四下里围着许多人看热闹。胤禛推开众人,上去向那大汉问话,谁知那大汉昂着头说道 :“老爷爱打死谁,便打死谁,谁敢来问俺?
你敢是长着三头六臂吗?”胤禛听了,不觉无名火冒起了三丈,举起手中铁杖,向那大汉脑壳打去。一声响亮,那大汉脑壳子破了,倒在地上,一样的也死去了。慌得那店里的掌柜和地保拉住了胤禛不肯放。胤禛便打发他手下一个待卫,跟着那地保到县衙门里去了案。
回到北京城里,便有许多剑客和喇嘛僧在府中替他接风。
席间说起在山西路上打死太子的教师,内中有一位喇嘛僧听了,便说道 :“这却不得了了!这位教师是太子的心腹,如今听说他家里有事,才请假回山西去。现在吃主子打死了,那太子如何肯干休?”胤禛听了,却毫不在意,连连喝着酒,不觉大醉。侍卫们把他扶进内院去,睡在榻上。直睡到半夜时分, 胤禛醒来,连呼口渴。侍卫送上一杯参汤去。胤禛正把杯子接在手中,忽见窗外一道白光飞来,在窗棂上一碰,又碰回去了。
胤禛忙丢杯子,从侍卫身上夺下宝剑来,正要抢出院去。忽然一个喇嘛僧走进屋子来,向胤禛摇着手,低低地说道 :“主子快别出去,外面正杀得厉害呢 !”胤禛问是什么地方来的刺客,那喇嘛和尚说得“太子”两字,只听得呜呜的声音夹着一道白光,从窗外直飞进来,“噹”的一声。胤禛看时,一柄宝剑插在床槛上。那柄剑儿兀自晃着,射出万道寒光来。喇嘛和尚急上去把胤禛一把拉开,又把屋子里的灯吹熄了。只听得院子里叮叮噹噹剑柄儿磕碰的声音,打了半天,那声音才慢慢地远了。
这时候天色也明了,胤禛酒也吓醒了。走出院子去一看,见院子里的树木被剑削去枝叶,好似一株一株旗杆,满地倒着尸身,胤禛认得是太子剑客,外屋子也有几个自己的剑客被外来的刺客杀死。胤禛看了这情形,心中十分愤恨,立刻召集自己的剑客和教师来商量报仇。当下那班武士个个自告奋勇,说道 :“主子放俺们今夜到东宫去,一定取太子的头来献与主子。
”胤禛吩咐摆设筵席,给他们饱吃一顿,个个带着兵器出门去了。这一夜,住在皇城附近的百姓们,都听得空中有剑戟撞击的声音,夹着风声雨势,连那屋子也摇晃起来,到了第二天,只见那东宫的内监便纷纷出来,向大街上买十多具棺木。那雍王胤禛府里也打发侍卫们出来买了许多棺木,抬进府去。原来那夜一场厮杀,太子早巳探得消息,藏躲起来,东宫四下里都有剑客埋伏着。两面一场恶杀,各送了十多条性命。从此以后,雍王和太子的仇恨愈结愈深。
那太子也知道胤禛早晚必要来寻仇,便打发人带了金银出京去,在山西、河南、山东一带又请了几位拳术高手来保护东宫。胤禛打听到这个消息,便和他手下的剑客商量,也要去多 请几位本领高强的武士来和东宫比个高低。有一位喇嘛劝胤禛亲自出京去寻访,一来也避免了东宫的耳目,二来也在江湖上多结识几个朋友。胤禛听他说话有理,便带了几个侍卫和教师,又悄悄地溜出京去,沿途留心英雄好汉。却也被他寻得几个,内中有一个叫白龙道人的,他的飞刀十分厉害,能在百步外取人首级。雍王要求他传授这飞刀的本领,白龙道人说 :“贫道这本领只能自用,不能传人。主子倘然要学这本领,须问俺师父江南大侠甘凤池不可 。”雍王原也久慕甘凤池的名气,如今听了白龙道人的话,便跟着他到江南寻访去。在金陵地方打听得甘凤池在一家姓金的绅士家里,雍王跟着那道人到金家去会见他。要知甘凤池见与不见,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甘凤池座上献技 白泰官心中访盗
却说甘凤池号称江南第一侠,他的拳法有内外两家秘诀,大江南北没有人能胜他的。他又生性爽直,爱打抱不平,因此江南地方绅士家里轮流着请他住下,拿好酒好菜供养他。甘凤池酒吃到高兴的时候,便也献些小本领给主人开开心。这一天,金家请了许多贵客在花厅上吃酒,主人请甘凤池坐在上位。酒吃到一半,甘凤池说道 :“窗外梅花盛开,我们正可以吃酒赏花。如今把这窗户关得紧腾腾的,未免太煞风景了 。”说着,只见他嘴里嘘地吹了一口气,那向南的八扇文窗,格孱孱地都开得挺直,一阵一阵梅花香吹进屋子来。满屋子的客人都喝“好 !”内中有一位客人说道 :“久知好汉手弹能在百步外打人,百发百中。今天可否领教?”甘凤池便说 :“如今便献一套落梅花的玩儿 。”先打发人拿着笔在梅花上做着暗记,又说明第几枝第几朵花。甘凤池便把纸搓成小团儿,从手指上弹出窗外梅花树上去,那梅花一朵一朵落下来;落下来的花,便是预先做上暗记的花。当下大家看了,都觉诧异。这时酒罢,主人便领着客人到西庄上去游玩。这西庄是主人的田庄,也有些茅亭竹舍,点缀些乡间景致。众人正游玩时,忽然一个牧牛童儿哭着跑来,对姓金的说道 :“两头牛打架,从午刻直打到如今,还是不休呢 !”众人听了,便跟着这童儿到屋后去看,果然见 两头黄牛,互把头上的角抵住不放。甘凤池上去轻轻地把四只角分开,揪住牛角,向两旁田地上一推。只见那牛四条腿儿深深地陷在泥地,再也挣扎不起来。两旁的人不禁哈哈大笑。甘凤池又上去把两头牛从田地里轻轻地拉起。
正在这时候,家人上来说,有京里的一位白龙道人求见甘老爷。甘凤池听说他徒弟来了,心下十分欢喜,便借着姓金的客室相见。当下胤禛见了甘凤池,便推说是姓李。白龙道人也说,姓李的是徒弟的主子,因为久闻师父的大名,特来拜访,要求师父一块儿进京去;又说了许多胤禛如何慷慨好义,本领高强的话。甘凤池听了,也不多说话,带他两人进去,和姓金的相见。夜间,姓金的备下酒席,替胤禛接风。吃酒中间,甘凤池要请教胤禛的本领,胤禛便拿出少林派运气的本领,把脊背紧贴着墙根,他一鼓气,身子便沿着墙壁飞上去,又慢慢地落下来。甘凤池笑了一笑,站起来,也去立在墙根下面,叫胤禛用力打他的肚子。这时胤禛要试他的本领,便把全身气力用在胳膊上,送过一拳去。只见那甘凤池把肚子一吸,吸成一片和纸一般,贴在墙壁上。胤禛的拳头打上去,好似打在墙上一般;待要收回拳头来时,却被他的脐眼紧紧吸住,那拳头好似胶住在肚皮上,休想离开。停了半晌,甘凤池哈哈大笑,胤禛才收回拳头来。
酒罢以后,白龙道人跟着甘凤池睡在一屋子,见没有人,便把胤禛是当今的四皇子,暗地里和太子做对,要争夺皇位,如今特来请师父进京去的话,对甘凤池说了。甘凤池听了,连连摇手说 :“俺不去 。”白龙道人再三恳求,甘凤池只是摇头。
一旁恼了这位雍王,站起身来,一把拉住甘凤池的衣袖。甘凤池一摔手,转身一晃,便不见了。白龙道人在屋子四下里找寻,却不见他的踪迹。后来胤禛在衣橱下面看见两只脚,他两人把 衣橱打开,见甘凤池全身和纸一般紧贴在墙上。白龙道人对他打恭作揖,请他下来,他总是不下来。胤禛伸上手去拉他,休想动他分毫。胤禛又念动喇嘛的咒语,他也不下来。胤禛心想:这样大本领的人却不肯归俺;留在外面,不能给太子请去,来和俺做对,待俺如今结果了他的性命罢!他想着,便拿出手枪来,对着甘凤池砰地一响,一手拉着那白龙道人转身便逃到江边,跳下坐船,一直驶回北京去。这里甘凤池被一粒枪子送到隔壁屋子里,大笑起来。许多人听得枪声,忙上前来问讯,甘凤池便把这情由说了。那姓金的问他为什么不愿意跟四皇子进京去,甘凤池说道 :“这四皇子确是帝王之相,但是俺看他腮骨外露,必是忘恩负义之辈,因此不愿跟他 。”大家听了他的话,十分佩服。
那时胤禛回到京里,正是康熙皇帝第三次巡幸苏州回来,满京城的人都说万岁在太湖遇刺客的事体。胤禛听了,忙进宫去见父皇请安。这时有一个蒙古王名叫塞(礻咢)额的,对胤禛说道 :“皇上在太湖遇刺客,是确有其事的,小王这时也随驾在一块儿。俺们逛过金山,便到苏州;在苏州住了三天,便到太湖。皇上见太湖四面七十二峰,忽远忽近,十分开怀;坐在船头上下网,网得大鲤鱼两尾,皇上非常快乐,吩咐赏渔船上元宝两锭。欢笑时候,忽见一个大汉从水面上大踏步走来,和飞一般直跳上御舟。只见那大汉飞起手中宝剑,向皇上面门刺来。也是皇上洪福齐天,皇上眼快,说声不好,忙将身子一歪,躲过剑锋。只见一道寒光,早把身后一个太监刺死。这时候惊动了随身侍卫,大喊有刺客,一面个个拔出佩刀来上前抵挡。这时小王在船舱里,听得船头上吵嚷,忙抢出去看时,见那大汉正跨进船舱向皇上杀来。是小王拔刀向前,用尽平生之力杀出舱去。那刺客见小王力大,知难取胜,便转身一跃,钻 入湖底,不知去向了。
皇上吃了这个惊慌,心下大怒,便把两江总督张鹏翮、江苏巡抚宋荣传来,大大申斥了一番。把个江苏巡抚急得只是磕头,忙动公文,下长、元、吴三县,派出通班捕快,火速访拿,一面招请天下好汉保护圣驾。当时便来了两位英雄,一位名叫白泰官,一位是没有名姓的。那没有名姓的英雄,张总督领他来见皇上的时候,见他身上穿着鱼皮衣服,求皇上赏他一个名字。皇上便唤他鱼壳。皇上问鱼壳有什么本领,鱼壳说 :“小人能在水面走路,又能在水里住三日三夜;再是小人有一条裤带,可以敌得千军万马 。”鱼壳说着,便解下裤带来。那裤带是钢片打成的,围在腰上的时候,软绵绵地好似一条丝带;拿在手中舞弄时,寒光四射。皇上吩咐四十个侍卫,个个拿着刀剑上去对敌,打了半天,休想近得他身。皇上看了也十分赞叹,便收在身旁,充一名侍从武官。讲到那白泰官,原是一个无赖,年轻的时候专爱奸淫妇女,他纵身一跳,能跳过几十丈的高墙,任你是大家闺秀,倘然看在白泰官眼里,他便在半夜时分跳进院子去,任意奸污,那大家妇女吃了他的亏,也不敢声张。
有一次,他在扬州一家姓汤的人家,姑嫂两人都长得十分美貌,白泰官打听明白,便跳进墙去,正要用强,只觉脑后着了一大棍,顿时晕倒在地。待到醒来,已是被他们用粗绳子浑身绑住。上面坐着一个老头儿,正吩咐人架起来柴炭要把他烧死。白泰官知道性命难保,便用尽平生气力在地上乱滚。一霎时把屋子里的桌椅什物一齐碰倒,势力极大,锐不可当。那桌上的灯火也打倒在地,顿时火焰四起,把屋子也燃烧起来。屋子里人忙着救火,白泰官趁此机会挣脱了绳索,跳出屋子逃走。
他多年不回家了,便悄悄地回家乡去看看。快到家门,远远看见一个小孩子在关帝庙门口游玩,他擎着小拳头在石狮子上打 着玩儿,打得那石狮子火星乱迸。白泰官看了十分诧异,心想:这孩子有这样本领,将来长大起来,怕不在俺之下。他心中霎起了妒嫉的念头,便上前去和小孩对打。那小孩子受了重伤,一边哭着嚷道 :‘你如今欺侮我孩子,我爹爹白泰官是天下无敌手的,侍俺爹爹回来,一定要替俺报仇 。’说着,只见他嘴里连吐几口鲜血死了。白泰官到此时才知道打死了自己的儿子,心中说不出的懊恨,便转身出去,从此痛改前非,在江湖上专打抱不平,救人性命。
有一天,他走到苏州宜亭地方,借住在一家客店里。到半夜时分,听到隔壁有女人的哭声,白泰官悄悄地走出院子,跳上屋项去看时,见一家楼窗开着,那哭声从楼窗里飞出来。白泰官跳进窗去看时,见一年轻女子被剥得不挂一丝倒在床上,床前搁着一盆热水,一个黑丑和尚正提着热腾腾的一方手巾,在那女人肚子上磨擦。白泰官在江湖上原听得说起一个西藏来的恶僧,专一奸淫妇女,又爱吃孕妇肚子里的胎儿,见有孕妇,他便拿热水硬捺下胎儿来煮着吃。如今果然给他遇见了,不觉大怒,便抢上前去。这时和尚背脊向外,白泰官意欲摘他的肾囊。那和尚觉察了,疾忙转身,飞过一腿来。白泰官手快,擒住他的右脚;那和尚一纵身,把左脚飞起。这是有名的鸳鸯双飞腿。白泰官也懂得这个解数,便腾出右手来,又把他的左脚擒住,趁势一摔,那和尚被他摔下楼去,倒在院子里撞破了脑壳,顿时脑浆迸裂死了。一时惊动了邻舍,大家起来看。那女子的丈夫见白泰官救了他妻子的性命,忙对白泰官连连磕头;便是那左右邻舍,也上来个个对他打恭作揖,说道 :‘这个和尚霸占住这地方已有多日了,专一奸淫妇女,扰乱地方。报到县衙门里,知县派兵士下来捉拿,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吓得兵士们逃回城去。如今这和尚也是恶贯满盈,死在好汉手里。 好汉替地方除害,真是合村的恩人 。’当时把白泰官接到一家乡绅士家去,好酒好饭看待。
到了第二天,给知县官知道,忙打发官轿来把白泰官接进衙门去。这时皇上在太湖上遇到刺客,正要招请天下好汉,知县便把白泰官保举上去。巡抚又转报总督,总督当即带着他和鱼壳,还有十几位好汉一同去见皇上。皇上见他本领高强,也给他充一位侍从武官,其余的都充了侍卫,一齐带进京来 。”
雍王听了塞(礻咢)额一番话,心中又诧异又妒嫉,心想:“天下有这般大本领的人,可惜不在俺府中 。”这时当着胤礽、胤禔、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祉、胤祺、胤禵、胤祥一班弟兄,也不便说什么。他只和大哥十分投机,他两人当即回到私宅去商量大事,又打听得皇上已把鱼壳派在太子名下保护东宫,把白泰官派到苏州去帮助地方官缉拿太湖刺客。那太湖刺客名叫金飞,原是陕甘一带的大盗,太湖上好汉唤他金爷爷。
只因他一向在陕西、甘肃、四川一带出没,因此江浙一带的人不甚知道他的底细。讲到他的本领,却高出白泰官以上。他在四川一带,专伏在三峡急湍里,身上穿着绿油衣裤,在水里钻来钻去,好似鱼鳖一般。见有船只在峡下停泊,他便上船去抢掠财物,从不伤人。后来他名气愈传愈大,长江一带好汉来归服他的共有一千多人,他便在宜昌路上占住一个山头,有许多好汉带了家眷在山下住家开铺子。后来年深月久,山下慢慢地成了一座村坊。村坊上男女老少都是金爷爷的弟兄,此番他受了明朝遗臣张苍水部下石把总的托付,打听得康熙帝南巡,便到苏州来行刺。他从金山地到太湖上,一击不中,便也回山去了。
后来,圣旨下来,严催各县捕快查拿刺客,却被吴县的捕头打听出这刺客的来历,只是不敢上宜昌去找他。恰巧皇上又 派白泰官下来。白泰官自己仗着本领高强,便带领全班捕快赶到宜昌去,打听得那座名山叫独龙岗,山下村坊叫独龙村。白泰官一班人到了宜昌,便起岸,雇着大车走旱道。在路上走了两天,才远远地看见前面一座恶冈子,四面山头环抱着,冈下树木参天,阴森可怖。白泰官大车正走着,见前面也有一辆车儿,车上坐一个绝色女子;一十约十一二岁的小孩跨在辕上赶车,慢慢地走着。白泰官的车快,看看赶上,那车上的女子喝着小孩子道 :“白太爷来了,快让路 !”白泰官听了十分诧异,看那女子又是不认识的。再看那小孩子,正跳下车来,绕过车身后面,去把轮子一端,端过一旁,让白泰官的车子先过去。
白泰官见这小小孩童有这样的神力,心便灰了一半。当下他也不说话,到了山岗下面,找到一家客店住下。天色已晚,大家安睡。第二天一早起来,白泰官出去付帐时,见柜内坐着一个女子,便是昨天坐在车上的那个女子。白泰官要试试她的本领看,把那大钱一个个嵌在柜板木头里面。那女子看了,笑了一笑,她只用手在柜台上轻轻一拍,那大钱一齐跳了出来。白泰官知道这村坊里个个都是有本领的人,心又灰了许多。正踌躇的时候,只见门外走进一个大汉来,见了白泰官,便兜头一揖,说道 :“俺山门知道白太爷到了,便打发俺来请你一个人上山去 。”白泰官问山主是什么人,那人回答说便是金爷爷。白泰官到了这时候,也不肯丢脸,便吩咐那一班捕快在客店候着,他独自一人跟大汉上山去。那山岗子很高,那大汉连纵带跳地上去。白泰官纵跳的本领也不弱,跳了几跳,转了几个弯,那金飞已在山冈上守候着。见了白泰官,便迎接上来,自己通过姓名。白泰官见他身后站着三五十条好汉,也上去一一招呼了,大家陪他走进屋子去。里面院子很大,厅堂也阔宽,堂屋里已摆下几大桌酒席。金飞当即请白泰官坐了首位,众好汉也一齐 坐了下来。看各人跟前时,都没有筷子,只有尖刀数柄,白泰官跟前连尖刀也没有,满桌子的鸡鸭鱼肉,不知如何吃法。停了一会,主人吩咐众弟兄敬客,只见各人拿尖刀挑着鱼肉向白泰官嘴里送来。白泰官也故意要献些本领给他们看,见尖刀送进嘴里时,他忙把门牙咬住,刀夹刮地一声,刀尖咬断,鱼肉吃下肚去。就这样一个一个上前敬他,他从从容容地吃着,嘴上一点不受损伤。直到桌面上的尖刀一齐被他咬去刀尖,看看白泰官跟前堆着一大堆刀头儿,大家都喝彩。接着拿上一大盘糕来,外面热气腾腾。白泰官拿一块送进嘴去一咬,糕里裹着十多支铁钉。白泰官不动声色,把糕慢慢地吃完,含着一嘴铁钉,向墙一喷,只见那十多支铁钉一齐牢牢地钉在墙上。金飞看了,也喝一声好,站起身来送客。白泰官自料众寡不敌,又见他手下人本领高强,便把一团豪气冰消瓦解了。走到大门口,已有一扇铁闸门挡住,一旁赶过一个童儿来,把这门闸轻轻举起。看那块闸板足有一千斤,白泰官这时越发死了心,下得山去,不好意思去见那捕快,便一溜烟逃到别处去了。
这时康熙仗着鱼壳保护,又第四次出巡江南。这一次可不比得上一次,皇上带着御林军士,沿路又有地方军队保护。皇上暗暗地打听还有许多读书人不服清朝,做许多诽谤朝廷的诗文。从速举发,不得循私!谁知道这密谕下得不多几天,在浙江湖州府地方便闹出一起文字的大狱来。
当地有一富翁,姓庄名廷垅,他读书不多,却好名心重,很想弄些著作,传之后世,藏诸名山。因此他便天天捏一支笔,咿咿唔唔地带唱带写,不知写些什么。偏偏肚子里不争气写了一年半载,也写不出什么正经东西来。后来他忽然想出一条好计策来:好在他有的是钱,便拿银钱去那班穷读书人家里收买稿件,占为已有。后来不知从什么地方买到一部乌程朱氏《明 史》的稿本。他便快活非凡,凑上些崇祯朝的事实,换了自己的名字,又请当地有名的读书人,姓陆的、姓查的、姓范的,替他做几篇后记,居然刻印出来。他想这洋洋大作,当年孔子作《春秋》,司马光作《史记》也不过如此;传之后世,怕不与《春秋》、《史记》鼎足而三。谁知乐极生悲,这各省地方官正在暗地里查访有诽谤本朝的著作,查到这部《明史》,那湖州知府便郑重其事,亲自进京去告密。那刑部尚书秦明皇上,圣旨下来严密查办。这庄廷垅消息得到很快,知道事体难了,忙服毒自尽。圣旨下来,见庄廷垅已死,便开棺戮尸;又把那时刻印的、贩卖的一齐捉去杀了。那做后记的查家、范家、陆家也得信很快,便预先声明是庄廷垅捏名假造的,好不容易求得一个免罪,已弄得倾家荡产。
从此以后,一班读书人都缩着颈子不敢多写一个字。康熙皇帝心中十分快乐,在外游玩多时,便启跸回京去。谁知京里的太子和直郡王、雍郡王又闹出一桩大事来。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斗法术计收血滴子 换娇儿气死陈阁老
却说康熙皇帝第四次南巡,依旧是皇太子胤礽监国。那直郡王胤禔、雍郡王胤禛心里实在十分妒嫉,他两人暗地里派兵遣将去行刺太子,已有许多次了,都因东宫保护的人多,不曾遭他毒手。每一次,两边白送了几条好汉的性命。胤礽心中把胤禛恨入骨髓,拿了重礼在外面请了许多有法术的道人来,在东宫作起法来,要收拾胤禛的性命。在胤禛王府中搜罗的法士也不少,东宫每一次行法术,都被雍王府中的法士破了。后来太子从江西地方去请得一位铁冠道人来,这道士有一件法器,真正了不得,那法器又名“血滴子 ”,是一顶铁打成的帽子,铁冠道人念动真言,这血滴子便飞起半空,飞到仇家去,在那仇人头上一套,立刻把头割下来收在帽子里,向空飞回去。那没了头的人,颈子里也不淌一滴血出来,所以称做“血滴子 ”。
那血滴子来时,任你千军万马之中割取人头,悄悄地来,悄悄地去,又快又无声息,一霎时头不见了,叫人防不胜防。雍王打听得这个消息,心中十分害怕,当即和几位教师喇嘛商议。
内中一位喇嘛和尚说道 :“那铁冠道人除非请俺大喇嘛来不能制服 。”雍王听了,便亲自到雍和宫去求大喇嘛。那大喇嘛起初不肯,后来经雍王许他事成以后有种种利益,大喇嘛便带了法器到雍王府中,光拿出一片贝叶来,嘱咐雍王盖在头项上, 上面又拿帽子压住。这贝叶法力无边,可以抵得住血滴子。大喇嘛又在雍王卧房外面收拾一间净室,日夜在屋子里打坐守候。
雍王原也有四位妃子,他元妃是钮钴禄氏,和雍王十分恩爱,如今见丈夫有难,便天天在雍王身边陪伴着。这一天夜静更深,钮钴禄氏正和雍王并头睡在一个枕头上说话。忽然见帐门外飞进一团漆黑的东西来,在雍王头上一砸。幸而雍王头上的贝叶早夜不离,那法器不能伤得雍王的性命。钮钴禄氏在一旁看了,不禁大声叫喊起来。外面大喇嘛听得了,忙抢出净室来看时,只见那法器正从雍王卧房中飞出来。大喇嘛手快,忙脱下自己身上的袈裟来,向那法器一罩,好似网鱼一般,把那法器网在袈裟里面。这时早已惊动了合府的人,大家赶进院子来请雍王的安。雍王额上被那法器磕碰受了伤,还挣扎着起来。
大喇嘛送上那血滴子。说 :“这是杀人唯一利器。王爷留着,将来可以制伏天下 。”雍王看时,见那血滴子原是一顶铁帽子,黑漆一团,寒光四射,看了不觉胆寒。第二天,直郡王胤禔得了这个消息,忙赶来看望。胤禛把详细情形说了。胤禔看看没有人在眼前,便拉着胤禛的手到一间密室里悄悄说 :“俺现在从蒙古请到一位喇嘛,名巴汉格隆的,他道术很高,能够拿咒诅镇压人。如今我把太子的庚辰八字打听明白,写着纸条儿,藏在草人肚子里,一面请巴汉格隆立起法坛,念动咒语,七日七夜,那太子在东宫便发起疯癫来,从此不省人事。到那时,他也做不成太子了,以后你我二人无论谁做了太子,都可以商量 。”胤禛听了,忽然又想起一条计策,便和胤禔如此如此说明,当时便把大喇嘛请来,悄悄地送他二千两银子,托他如此如此行事。
过了几于,太子看着铁冠道人不能成功,心中不觉纳闷。 又过了几天,太子觉得昏昏沉沉地害起病来。起初还是乍寒乍热,不十分沉重,后来索性发起狂热来,满嘴胡说,两眼如火,见人便打。东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慌张起来。相国张英便去请了国师来替太子治病。那国师早已受了大喇嘛的贿赂,便拿两粒阿肌酥丸给太子吃下。睡了一夜,那病势果然减轻,只是犯了淫病,他终日和一班妃嫔厮缠着,还嫌不足,见了略平头整脸些的宫女,便用强力奸污。胤禔、胤禛得了这个消息,便个个带着自己的福晋到东宫去请安。谁知那太子见了他兄弟两人,一句话不说,只是眼睁睁地向他嫂嫂素伦妃子和弟媳钮钴禄氏看着。看到出神的时候,他伸着两臂向钮钴禄氏扑去。钮钴禄氏身子灵活,躲避得快;那素伦妃子,却被太子拦腰紧紧抱住,任你如何挣扎,休想逃得脱身。胤禔看了,不觉大怒,上去用力一推,把太子推倒在地,气愤愤地拉着他妃子走出宫去。照胤禔的意思,要去奏明父皇,后来还是素伦妃子劝住说:“父皇从江南回来不多几天,且耐着这口气,过几天,待父皇闲暇时候,再奏明不迟 。”胤禔听了他妃子的话,暂且把这口气忍耐着。
忽然关外接连报到军情,说俄罗斯人带了大队兵马打进蒙古地方来。康熙皇帝便下谕派都统公彭春等督兵到瑷珲地方,会同萨布素兵队直攻雅克萨,打破雅克萨城,和俄罗斯人订约讲和。日子隔得不久,又报到军情说,蒙古噶尔丹部联合俄罗斯人造反。康熙皇帝便封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率同皇子胤禔出古北抵敌;封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率同简亲王雅布出喜峰口抵敌。谁知噶尔丹的兵十分骁勇,他攻破了阿拉尼的蒙古兵,再攻入乌珠穆泰,直冲破恭王的阵脚,打进多伦泊东北的乌兰布通。亏得裕亲王用炮火攻破了噶尔丹的驼城。噶尔丹兵大败退还伊拉土克、三胡土克图地方。清兵正要长驱直 入,康熙皇帝忽然在博洛城害起病来了。只得班师回到北京。
这时皇太子的病越来越厉害了,疯得好似癫狗一般,见人便打,见物便毁。东宫妃子只是日夜哭泣,也毫无方法。只因皇帝有病,又是在外面辛苦打仗回来,是皇后的主意,暂时把这个消息瞒起来,不给皇帝知道。
到了第二年,那噶尔丹又起了三万骑兵,沿绿连河下来打破喀尔喀,打进巴颜乌兰。这时皇帝身体已经复原,便决定御驾亲征,带领十万大兵,分东、中、西路。东路大元师为黑龙江将军萨布素;西路大元帅为大将军费杨古,带领陕甘强兵,从宁夏渡沙漠,沿土拉河打他的后路;皇帝独当中路,从独石口过多伦泊,西入沙漠,再从科布多沿绿连河右岸,过额尔德尼拖罗海山。那噶尔丹的兵队见了皇帝的黄幄龙纛,吓得他从拖诺山逃走。皇帝直追到塔米尔,两军奋战,噶尔丹又大败。
这时东路、西路两支总队也向两旁包抄过来。噶尔丹部主逼得走投无路;康熙帝劝他投降,他便在营中服毒自尽,策妄把他的尸身献上。从此喀尔喀各部地方都投降了清朝。
康熙皇帝班师回京,十分快乐。这时想起太子来,也召进宫去相见。太子的师傅熊赐履、内大臣索额图等知道包瞒不住,只得把太子送进宫去。这时皇子胤禔、胤祉、胤禛、胤禟、胤禩、胤祥、胤禵十几个弟兄都站在一旁。太子见了父皇,也不知道请安行礼,一味地狂叫狂跳。皇帝看了十分诧异,忙问时,才知道害病已久,无可救药。皇帝立刻坐朝,问文武大臣如何处置太子。那大学士张英、张廷玉,贝勒隆科多,大将军年羹尧,阁老陈世倌,都是和雍王一鼻孔出气的,便纷纷奏请废去太子。皇帝也明白,胤礽病到这种地步不能再做太子的了,便下旨废太子为庶人,退出东宫。这事传到各皇子耳朵里,个个欢喜,妄想自己补升太子。 这里有一个八阿哥胤禩最是阴险,便满心要谋这太子的地位,便在暗地里花了许多银钱,买通内大臣阿灵阿、散秩大臣鄂伦岱、尚书王鸿绪、侍郎揆叙等一班大臣。这时候恰巧皇帝有圣旨下来,命达尔汉亲王、额附班等会同满汉大臣,共议继立太子的事。当时内大臣阿灵阿一班人便悄悄地写了“八阿哥”三个字送进宫去。皇帝在诸位皇子中最不欢喜八阿哥,况且八阿哥的品行也最坏,面貌也最不漂亮。皇帝知道这里面有弊,便在坐朝的时候追问这件事体。康熙皇帝声色俱厉,满朝文武大臣个个害怕。大学土张玉书便把阿灵阿一班大臣如何交好八阿哥,如何私立党派,一一奏明。皇帝听了,十分震怒,立刻下旨,把这班大臣拿下,交康亲王椿泰审问定罪。同时,胤禔府里请大喇嘛作法镇压太子的事体也败露了。原来是一个内监名韦凤的告发的。那韦凤原是东宫的太监,如今调在直郡王府中当差,从小太监嘴里打听出这个事件来,立刻悄悄地到大内去告发。皇帝听了,立刻打发内大臣带同侍卫官,人不知鬼不觉地直冲进直郡王府中去,在后花园中果然发掘一个草人。那草人身上写着太子的名字生辰八字,当胸钉一枚铁钉,上面淋着狗血;又有五个纸剪成的鬼怪,一块儿埋在泥里。皇帝看了这些镇压的东西,气得顿足大骂,吩咐把一干人等捉交宗人府审问,又下旨革去大阿哥直郡王的爵位,便在王府中幽禁起来,合府奴仆人等都赏给十四皇子胤禵;那大喇瞬巴汉格隆驱逐他回蒙古。这一来,胤礽的病势去得干干净净,依旧是循规蹈矩,皇帝仍旧立他做太子,仍旧住在东宫里,仍旧把朝政交给他监国,自己却带了一班亲信大臣第六次巡幸江南去。那些皇子见胤礽依旧做了太子,心中十分妒嫉,但一时也无可奈何。
四皇子胤禛却依旧在暗地里结识大臣,供养侠客。那大臣中要算大将军年羹尧、阁老陈世倌和他交情最好。年、陈两位 太太常常进王府去。那王妃钮钴禄氏也和这位太太十分新热,有时王妃也到年、陈两家去游玩。那年家有位姨太太,小名小萍,长得十分美貌,性情也和顺。王妃看了也十分欢喜,回来对雍郡王说了。雍王原是好色的,听王妃说起,恨不得唤进府来一见,他见了年大将军,便问起小萍,又说了许多羡慕的话。
年大将军却也十分慷慨,第二天一辆车子便把小萍送进府来,送给王爷。这一来,雍王把个年大将军感激到十二分,两人的交情越发深厚起来了。
你想,好好一个美人儿,年大将军如何肯轻易地送与别人?这里面却有一个缘故。年大将军最不喜欢的是美人儿,说她好看不中吃的。只因年羹尧身高长得结实,他每天非得有五个粗蛮的女人服侍他不能安睡,因此他那班美貌佳人,只可以作画里真真看的。他都不要。他府里养着十个山东村妇,轮流侍候他。小萍虽说是他的姨太太,却嫌她不中用,因此他便慷慷慨慨地送给了雍王。那雍郡王得了这位美人,真宠得把她眼皮上供养,手掌上厮擎起来。这时王妃钮钴禄氏肚子里有孕,王爷越发有空儿服侍这位美人了。雍王年纪也不小了,却没有一个儿子,而钮钴禄氏也想生一个儿子。恰巧那陈阁老的太太和她同时受孕,两人见面,常常说着笑话:咱俩倘然各生一个男孩儿,便不必说;倘然养下一男一女,便给他配成夫妻。陈太太听了这个话,忙说 :“不敢当!咱们是草野贱种,如何当得起皇家的天神贵种 。”这也不过是她们女太太们说着玩罢了。谁知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当日陈太太告辞出府,王妃退进内室去,便有一个值上房的妈妈,见左右无人,忙悄悄地对妃子说道 :“俺王爷不是常常埋怨着娘娘不养一个男孩儿吗?
娘娘也为的是自己不曾养得一男半女,所以王爷在外面拈花惹草,也不便去干预他。如今老身倒有一计,此番娘娘倘然养下 一个男孩子来,自然说得嘴响;倘然养下一个女孩子,只叫如此如此,便也不妨事了 。”妃子听了她的这番说话,也连连点头称说 :“好计 !”这且不去说她。
却说雍郡王因要谋夺太子位,外面养了许多英雄好汉,在朝内又结识了许多大员高官,像张廷玉、隆科多、年羹尧、张英、陈世倌,都是他的死党。他们每日退朝回来,总聚集在雍王府里商量机密大事。后来陈世倌一连三夜不曾到王府去,把个雍王急得走投无路。原来陈世倌做到阁老,手握朝廷大权,诸事要和他商量。到第四天上,陈阁老才来,雍王问他 :“家中有什么要事?”陈世倌笑着说道 :“不瞒诸位说,下官虚度五十岁,膝下犹虚。前天内人分娩,托王爷的福,居然养下一个男孩儿来。因此在家料理,耽搁了此间公事 。”众人听了,都向阁老贺喜,接着又商量大事。年羹尧说道 :“昨天接到边报,噶尔丹部兵马已到乌珠穆泰地方。皇上意思要打发裕亲王和太子带兵去抵敌,此番太子出关,又是我们绝好的机会,切不可错过 。”接着又商定了几件大事,各自退去。
雍王退进内室,那王妃妞钴禄氏从房里迎接出来。雍王看她捧着一个大肚子,便想起日间陈世倌的话,便把陈阁老生了一个男孩儿的话对王妃说了。王妃听了,不觉心中着急,看看自己袋着一个肚子,不知养下来是男是女。当时王妃听了王爷的话,暗地里向管事妈妈看了一眼,那妈妈点头微笑。谁知隔不上三天,这位王妃也分娩了。王爷知道了,忙着人进去探问是男是女。里面报出来说道 :“恭喜王爷又添了一位小王爷。
雍王听了十分欢喜。接着,文武官员纷纷前来贺喜。到了三朝,王爷府中摆下筵宴,一连热闹了七天,便是那班官太太也一齐到王妃跟前来贺喜请安。王府里的忌讳,小孩子生下地来不满一月,不许和生客见面,因此那班官太太都不曾见得那位小王 爷的面。钮钴禄氏又怕别人靠不住,诸事都托了这个官事妈妈。
那管事妈妈是一位精细的过来人,只有她和乳母两人住在一座院子里,照料小孩子的冷暖哺乳等事。虽有八个宫女服侍,却只许在房外侍候。王妃自有大夫诊脉调养,天天有一班太太们来和她谈话解闷儿。
王妃原和陈世倌太太最说得投机,如今陈太太生产在月中,不能到王府来,这位王妃每天少不了要念上三遍陈太太。
好容易望到满月,陈太太又害病不能出门,把个王妃急得没法,只好等自己满月以后,便亲自坐车到阁老府中去探望陈太太。
又把小孩儿抱出来给王妃看。小孩面貌饱满,皮肉白净,把个王妃乐得抱在怀里只是唤“宝贝 ”。王妃又和陈太太商量,要把这小孩子抱进王府去,给王爷和姬妾们见见。陈太太心中虽有不愿意,但碍着王妃的面子,也只得答应下来,把小孩子打扮一番,又唤自己的乳母抱着,坐着车,跟着王妃进府去。那乳母抱着孩子走到内院里,便有府中妈妈出来抱进正屋去,吩咐乳母在下屋子守候。屋子里有许多侍女嬷嬷,便赶着这乳母问长问短,又拿出酒菜来劝她吃。
直混到天色靠黑,乳母吃得醉醺醺了,只见那妈妈把小孩子抱出来,脸上罩着一方绣龙的黄绸子,乳母上来接在怀里,一手要去揭那方绸子,那妈妈忙拦着说 :“小官人已经睡熟了,快抱回去吧 !”接着,一个侍女又捧出三只小箱子来,另有一封银子,说是赏乳母的。那小箱子里,都是王爷和王妃的见面礼儿。乳母得了银子,满心欢喜,匆匆上车回去了。乳母带着小孩到得家里,陈太太见小孩睡熟了,忙抱去轻轻地放在床上。
打开那小箱子来一看,陈太太不觉吃了一惊。里面有圆眼似大的珍珠十二粒,金刚石六粒,琥珀、猫儿眼、白玉戒指、珠钏和宝石环,都是极贵重大内的宝物。最奇怪的有一支玻璃翠的 簪子和羊脂白玉簪子,珠子翡翠宝石的耳环也有二三十副。这封见面礼物,少说说也上百万银子。陈太太看了笑道 :“这王妃把我们哥儿当作姐儿看了!怎么赏起簪子和耳环来了?”难道叫俺们哥儿梳着旗头穿着耳朵不成?”那乳母接着说道 :“亏王妃想得仔细,这簪儿环儿大概留着给俺哥儿长大起来娶媳妇用的 。”两人正说着,那小孩在床上“哇”地哭醒来了。乳母忙到床前去抱时,只听得嘴里啊哟连声。陈太太听了,也走过去看时,由不得连声嚷着 :“奇怪 !”接着又哭着嚷道 :“俺的哥儿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一声喊,顿时惊动了阁府的人,都到上房来探问。这时陈世倌正在厅屋里会客,只见一个童儿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跑出来,也顾不得客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太太有事,请大人进去 !”陈世倌听了,向童儿瞪了一眼,那客人也便告辞出去。阁老送过了客。回进内屋去,一边走一边问道 :“出了什么事?值得这般慌张 。”要知陈太太的孩子究竟有什么奇怪之处,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康熙帝挥泪废太子 汪绅士接驾失弱女
却说陈阁老一脚踏进房门,只见他夫人满面淌着泪,拍着手嚷道 :“我好好的一个哥儿,到王府里去了一趟,怎么变成姐儿了?”陈世倌听了,心中便已明白,忙摇着手说 :“莫声张 。”一面把屋里的人一齐赶出去,关上房门,把乳母唤近身来,低低地盘问她。那乳母一面拭着泪,一面把如何到王府去,如何一个妈妈把哥儿抱进去,如何直到靠晚送出来,如何不许她去揭那方罩脸的绸子,回家如何哥儿变了姐儿说了,把自己吃酒的事体瞒着。陈阁老听了乳母这番话,心中越发雪亮,便对乳母说道 :“哥儿姐儿你莫管,你在俺家中好好地乳着孩子;到王府去的事,以后不许提起一个字,倘然再有闲言闲语,俺先取了你的性命 !”喝一声 :“退去 !”吓得那乳母抱着孩子悄悄地退去。陈世倌即对他夫人说道 :“这明明是王妃养了一个公主,只因她一向瞒着说养了一个小王爷,如今把俺孩子带进宫去,趁此便换了一个。俺们如今非但不能向王妃去要回来,并且也不能声张,俺们若声张出来,非但俺孩子的性命不保,便是俺一家人的性命都要不保了。好太太,千万莫再提起了,俺们命中有子终是有子的。你既养过一个哥儿,也许养第二哥儿呢 !”陈夫人吃他丈夫再三劝戒,便也明白了。从此以后,他们合家上下绝口不谈此事。 看看第了第二个满月,王妃才把孩子抱出来给雍王爷见面。雍王看孩子长得白净肥胖,又是妃子钮钻禄氏所生的,便十分宠爱,府中人都称他四王子。看官须记着,这是陈阁老的嫡亲儿子,也便是将来的高宗皇帝。这时陈世倌深怕换子的事体败露出来,拖累自己,便一再上书,求皇帝放归田里。圣祖挽留不住,只得准了他的奏,放他回去。
这里雍郡王见去了一个亲信的陈世倌,心中郁郁不乐。亏得那鄂尔泰、张廷玉两人竭力帮助他。看看那许多皇子,大半收服做了雍郡王的心腹,内中只有胤祉、胤禛、胤祐、胤(礻我)、胤禟、胤祹、胤禵,常常自立门户,不肯和雍郡王同走一条路。他们一面做着阴谋秘密的事体,一面又在皇帝跟前讨好。皇帝便把胤祉、胤禛封做亲王,胤祐、胤(礻我)封做郡王,胤禟、胤祹、胤禵、封做贝子。雍郡王知道了,越发怀恨在心。内中要算胤禩、胤禵两人最和雍郡王作对。其实他们暗地里谋夺太子位的心思十分凶恶,他们却不练习什么本领,不结识什么好汉,只打通了几个太监去结识那班妃嫔,天天在皇帝耳跟边说了许多太子的坏话,后来越说越凶,竟说太子有时进宫来调戏妃嫔,甚至暗结死党,谋杀皇上。
这种凶险的话,任你是铁石人听了也要动气,况且说话的几位妃嫔,都是皇帝十分宠爱的,他如何有不信之理。便立刻传宗人府,意欲把太子废了。后来还是固伦公主再三劝住,说:“皇上暂时耐着这口气。这废立太子是一件大事,须和众大臣慎重商量的 。”第二天,却巧得到边报,说噶尔丹部造反十分猖獗,那车臣部扎萨克部都被他占据,纷纷打发人进京来告急。
皇上得了这个消息,立刻坐朝,和几位大臣商议后,一连发下几道圣旨:第一道,封裕亲王全福为抚远大将军,皇长子胤禵为抚远副将军,带领五万人马,出古北口。第二道,封亲王常 宁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和信郡王鄂礼都封副将军,带领五万人马,出喜峰口。第三道,又命内大臣舅舅佟国刚、佟国维,大臣案额图、明珠、阿密达、都苏努喇克迟、彰春阿、席坦诺迈,护军统领苗齐纳、杨岱,前锋统领班达尔、沙迈图都等随营参赞军务。十万大兵浩浩荡荡杀奔关外来。谁知这一场战争,从第一年的秋天出兵直到第二年的夏天,还不能把噶尔丹打退。皇帝心中十分焦急,便派了康亲王杰书去换回恭亲王来,自己又带了御林兵马,亲到博洛河地方去督战,一面命太子胤礽留守在京里监国。谁知皇帝一到关外,那告太子的状纸雪片也似地飞来:有的告他欺凌宗至室,有的告他扰害百姓,有的告他擅动官物,有的告他扰乱宫廷,有的告他谋杀父皇。
圣祖看了,旧恨重提,心中说不出的恼恨。立刻下一道圣旨,叫人进京去提出关外来,不多几天,那胤礽到了行营,进帐来跪在父皇跟前。皇帝看他说话疯疯癫癫,心中越发气愤,飕地拨出一柄佩剑来,向太子斩去。亏得舅舅佟国维在一旁拦住。
皇帝拍案大骂,一边骂,一边自己淌下眼泪来。说太子胡行妄为,自己早已知道,只因看在他母亲面上,忍气二十年。到如今他罪恶愈深,结党营私,侮辱大臣,生性凶恶,谋害骨肉,甚至扰乱宫廷,谋杀朕躬。这样狂妄悖逆的人,留他在世上何用?”皇帝骂到伤心的时候,一口痰向胸口一涌,不觉晕倒在地。待清醒过来,看太子还直挺挺地跪在地下。皇帝气愤极了。
上前去亲自动手,在太子脸上打了两巴掌,喝一声 :“滚下去!
”第二天,把太子废去,把兵权交给康亲王,摆驾回京去。一面把太子幽囚起来,一面召集许多大臣,商量改立太子的事体。
那班大臣受了诸位皇子的好处,各人帮着自己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