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逸史 - 第 4 页/共 14 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竹园曰:此回三月,梅花村张贵儿被劫,已改妆到桃花村去了。   醉园评:文士风流,恣情山水,固属韵事。独不料绿林瑶女爱才如命,既荐枕席,且有一种温存,委婉至意,不蹈荒淫习径,煞是奇事奇文。   张器也曰:后园小酌一段,预为十九回寻儿伏根。 第 六 回 寻二仆上山受困 约三事梅英解围   诗曰:   不是神仙窟,劳君解佩纕。星岩留织女,营室困裴航。   战苦三章约,盟灰五虎娘。人情真险巇,难禁九回肠。   话说李公主送逢玉至关外,叮嘱逢玉见了姑娘,必须回转山寨,再起身东归,逢玉应诺而别。公主转到顺正堂,唤进一个把总,姓盘名为连,吩咐道:“我有书二封,白银二百两,大缎寿衣二袭,差尔送至程乡县桃花村,献与吾公姑黄太公,尔便住在彼处,待姑爷到家,一同奉迎太公太婆车驾到山供养。于路小心毋忽。”盘把总领命出来,挑了两个健步,背了包袱,自己穿了八耳麻鞋,跨了腰刀,起程望程乡而去,今且按下不表。   且表逢玉别了公主,主仆三人取路望德庆州来。已到广利,黄汉问道:“相公还是走路,还是搭船?”逢玉道:“这里是上水,搭船甚迟,我心甚急,路上走罢。”三人遂取路上来。不则一日,已到德庆州,道旁篱笆中有一个长者,屈着腰在那里锄地,逢玉跳下马来,躬身问道:“借问老者,这里到大绀山还有多少路程?”老者抬头把逢玉上下看了一看道:“相公要到大绀山何干?”逢玉道:“晚生有个姑娘在那里,要去探问一番。”老者摇首道:“远是不远了。”逢玉大喜道:“今从那条路去?烦长者指示一二。”老者指道:“向西行数十里,至锦石山,渡海到南江,循六都水口行三十余里至石夹,穿过云揽便是大绀山了,只是乱石丛箐不甚好走。”逢玉谢了,遂望锦石山来。一路土山绵亘,行了数十里,忽见一柱石,拔起如削,高百余丈,状若兜鍪,旁无附丽,万蕊千葩,烂若丹霞。逢玉便以鞭指道:“此就是锦石山了!”黄汉二人忙举首望去,真个金装玉琢,五采纷披,后人有个铭儿,做得甚好,附志于此,以资观玩:   遽惟天柱.实砥牂牁。万里南渎,至此无波。效灵汉室,臣服王佗。蛮椎大长,罔敢称戈。   大夫奉使,来指山河。梅关拥节,桂岭鸣珂。肃心致祷,步障婆娑。已刑白马,遂表青螺。   蒲桃宫锦,覆布岩阿。植花代绣,五采破陀。木棉烽火,石乳酥酡。斑骓容与,蛮女讴歌。   存神过化,精爽相摩。金装宝剑,留与烟萝。颊消越霸,永弃秦苛。一峰鼓舞.五岭包罗。   金标共峙.铜界谁过。舟乘青雀,潭泛白鹅。来斯秩礼.牲醴孔多。山神献异,奇蓄纷葩。   果骝双脊,鱼翠于窠。一群马鹿,三尺鸡驼。收香作室,吐绶争柯。绿毛倒挂,清响相和。   狸呈玉面,蝶弄修蛾。瘴消青草,烟坠红荷。芙蓉九叠,为尔哦蛾。西南作镇,奠此江涛。   由汉迄明,岩岩瞻尔。神庙初年,蛮瑶蜂起。助贼凶威,妄遭谗毁。大藤已诛,永清泷水。   建县东安西宁,开疆十里。维尔之功,盘瓠披靡。花角洞酉,白衣山子。刀税咸输,黄龙水矢。   藤弦响绝,铜鼓声死。水口罗旁,险隘无比。尔作塞门,咽喉扼彼。万嶂盘回,千峰纲纪。   苍翠如濡.云霞有喜。锡名华表,大书山史。字渥丹砂,擘窠谁似。王表岩岩,翠屏几几。   削成四方,茫无首尾。崧台为终,都峤为始。罗定之宗,所以禋祀。并为汉臣.筑宫其址。   重贶山灵,千葩万蕊。以荐大夫,以惠士女。   黄汉看了大为奇异道;“怎么这个山峰,遍岩谷都是花卉?好看得紧!”逢玉道;“这个古事怎哩,当时有个汉大夫陆贾,奉使南越,从桂岭取道至此,施锦步障,以登此山,祷求山灵,谓若能使尉佗降服,当以锦为报。后尉佗果去帝号受南越王封,与陆贾泛舟珠江,逆牂牁而上此山,遂以锦包山石,锦不足,植花卉以代锦,所以花卉甚众,长年如春,采撷者多不识其名,有此故事。逢玉昔慕陆贾之名,不意间得赏其迹,也是平生一大快事也。”黄聪指道:“尔看那绝高的石上,像有三个大字般!”逢玉笑道:“我闻黎瑶石曾于此山书‘华表石’三字,为世所称,那里书的必是此字。”黄聪听了,飞跑前数十步看去,鼓掌大笑道:“相公所说一些不错。”正谈笑间,不觉已至海口.买舟渡到南江口上岸。岸上有座酒楼,极其宽敞,逢玉道:“天色晚了,就此歇了,明日再走罢。”黄汉道:“相公说得是。”三人走进店来,店主不转睛的把逢玉看了一会:拱手问道;“相公何往?”逢玉道;“小生要到大绀山访亲。请问主人,这里到大绀山从那边去?还有多少路程?”主人答道:“从正西行三十里到陆溪,再折而南三十里至夹石.又行三十里便看得大绀山了。在小店起身.两日早到哩。”逢玉大喜。   次日起来,依着店主言语,望西而行。行上二三十里,日色渐渐炎热。黄汉挑了担儿.汗流浃背,渐渐走不上。逢玉等得不奈烦,回头向二人道:“尔两个缓缓走,我先行一步,寻个凉快去处暂歇等尔。”二人应诺.逢玉遂扬鞭,趁着大路而行。行过几十山脚,山凹里突出个亭子来,逢玉下马,坐在亭子内乘凉等他两个。看看日已过午,两个还不见来,逢玉焦躁道;“怎么这时候还不见来?莫非行错了路么!”跳起身来,步至事后冈上,凭高一望,那有个人影儿!逢玉慌了,步下冈来跨上马,从旧路倒撞转来。一路左顾右盼,行了七八里远近,是个三岔路口,来时不曾留心看得,此时仔细低头一认,左边一条路比先行的较宽平好走,因忖道;“敢是他两个从这条路上去了?待我赶上一步看来。”遂把马一提,飞也似赶来。行行了一回,忽见道旁丢下个草笠儿,像是黄聪的一般,忙下马拾起一看,果是黄聪的,心中大喜道:“原来他两个走这条路上来!好是赶回来,若呆坐在亭子里,夜间两边不知怎么慌哩!”一边想一边飞马赶来。忽林子里胡哨一声,跳出百十个喽罗,一字儿摆开,为首一个,坐在马上大喊道:“行路的留下马去!”举刀便斫将来。逢玉大惊,急拔剑相迎,战上数十合,奋起精神,一剑挥贼为两段。小喽罗一哄而散。正是:   行人心急夕阳边,又遇豺狼挡道前。   逢玉虽然胜了一阵,心中慌做一团,也顾不得二仆了,拨转马头便走。走不上五六里,一声炮响,鼓角齐鸣,刺斜里涌出一彪军来。为首一将,面如噀血,眼似铜铃,手执利刀,纵马杀来,声若巨雷般大喊道:“行路的留下马儿去!”逢玉退去不迭.只得举剑相迎。斗了二十余合,肚中饥饿,心中慌迫,气力不加.拨转马头落荒而走。那将大喊赶来,逢玉正慌间,一声炮响.又一少年,金盔银铠.雉尾高挑,手执方天画戟,带着一枝兵从山凹里截出,大喝一声道:“孤道尔插翼飞去了,还敢撞进来?照戟罢!”扬的一戟刺来。逢玉急忙招架,斗了数合.后面那将已赶上,并力来攻。逢玉招架不来,暗暗惊慌道:“今死此矣!”忽那将马失前蹄,扑地翻将下来。逢玉乘个空,托地跳出圈外,拼命逃走。众兵紧紧追赶,天色渐昏,料走不出,望着一个土山纵马上去。见山上有个神祠,祠外有个石香炉,贮满一炉清水,逢玉事急智生,想道;“石禅师的咒,神于梅花村.难道不神于此?”跳下马来,把剑尖在石炉水面,依诀画了十四个宇,念一套咒语,置剑炉面,一手带马至祠前系住,坐在祠内打听消息不题。   且表少年.指挥将士将土山围住,喝令军士上山擒拿。众将士呐喊一声,正要抢上山来,忽然山上波涛涌溢,人不能前。众各惊讶道:“这山从没有水,怎么忽然有这般大水?”少年走近来看了一会,暗暗想道:“难道这娃儿有甚法术么?”吩咐将士道:“尔们且围住,俟天明再处。”军士得令,紧紧围住。正是:   莫谓无神自有神,咒传十四字堪珍。   前在梅花获美女,今从天马降红尘。   看官,尔道这个围逢玉的是甚么人?逢玉却撞在他手里?原来这个就是罗旁天马山瑶王梅英,正是有名的五花贼!不知嘉桂山李公主的裨将,怎的探听不实,误逢玉寻到这个所在来,正是送肉上砧,那有不受困的理!这个罗旁地方万山重叠,有千里广阔,昔将军陈璘,常以为人不能甲,马不能鞍。瑶人有个谣曰:   官有万兵,我有万山。兵来我去,兵去我还。   瑶人又矫捷善战,爬山渡岭,轻疾如猿玃。每战带三短刀,持铁刀木弩,挟单竹竿,炙以桐油,渡江则编为筏,所向无敌。又善设伏.官军来,则各退守砦寨,遣兵绕出官兵之后,俟官军退,则于九星岩吹动石窍或撞动石鼓,号召其众,集兵蹑其后.俟官军退至伏所,伏发,则前后夹击,官军往往失利。其谣曰:   撞石鼓,万家为我虏。吹石角,我兵齐宰剥。   又呼锦石为石将军,每战必于隔江呼之,应则吉,不应则否,有许多怪异。故瑶人日强,分据险要,有八十余寨。天马山梅英,年方一十六岁,有万夫不当之勇,瑶人畏服,共尊为瑶王。还有个女兄,名唤梅映雪,长梅英一岁,不但生得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使一枝方天画戟,真有神出鬼没之奇。又练得一个惊人的法术,能散豆为炮,胸前挂个锦囊,贮着黄豆三五升,交战时.佯为败走,人若赶去.他用手探入囊中,撮豆在手,扭转身来对人一掷,就如响着个百子炮般,在人面上乱爆,一时青肿起来,唯用铁锈水解得,若不晓解救,百个百死。有这等利害,故官兵远见远遁,百姓闻得五花贼三字,就棺柩里的也惊得打颤哩!   闲话不表,今且表梅小姐坐在寨中,不见兄弟回来,着小校打听,小校回来禀复道:“启小姐,昨夜南江口开酒店头目着人来报,有个客人骑着一匹千里马,带两个仆人,跟问大绀山路程,知他要进山来,故不曾下手,叫大王着人于路中截拿。大王遂差云榄山大王石春白带兵在山口伏截,又使小头目于前面林子里手拿。先拿着两个仆人,及那骑马的到来,强不服拿,杀死我家小头目。大王发怒,亲自带兵赶去,不料那骑马的被石大王杀败,倒撞转来被大王围在土山,原来那骑马的有些法术,平白地弄出大水来,护住土山,人不能上。大王只得教兵士紧紧围住,且待天明再处。”梅小姐忙问道:“先拿来两个仆人在那里?”小校道:“缚在剥皮柱上。”梅小姐道:“尔可带他进来,我要问他。”小校忙出去解了黄汉二人的索子,带至小姐跟前,喝令跪下。梅小姐问道;“尔两个姓甚名谁?何处人氏?往大绀山何干?那骑马的是尔何人?尔说得明白,我饶尔下山去。”那黄聪惊得就如拿出教场听斩的一般,一句也说不出来。还是黄汉有胆,垂泪道:“小的是程乡人,姓黄。去年三月,同我相公黄逢玉,奉我太公命,到从化访问姑娘,不料姑娘又移徙到大绀山来,只得同了相公又到此地来。那骑马的是我相公,望大王饶小的三人性命。”小姐听了喝道;“尔怎敢在我跟前说谎!”黄汉连忙磕头道:“小人是极老实的,在别人面前都不敢说谎,怎么走在大王跟前还敢说谎!”小姐道;“尔说去年三月起身,程乡到这里有多大路程,要行动一二年才至此地?岂不是说谎么!”黄汉遂把梅花村如何救了张小姐,张太公如何把女许配我相公,及至嘉桂岭,如何遇着李公主,李公主如何招我相公.细细述了一遍。梅小姐闻言大喜,吩咐小校快解下黄管家缚来.笑嘻嘻向黄汉道:“大叔不要惊,包尔无事。”顾小校道;“快取酒食与管家压惊。”自己忙起身进后寨,装束齐整,骑了马,带了黄汉二人下山来。进至帐中,与弟梅英叙礼坐下,正要开言,小校报道:“军师下山来了。”姐弟二人忙出寨迎接。尔道那军师怎生模样?但见:   长不满三尺,大反有数围。远看极像冬瓜,近瞧却同布袋。乱蓬蓬一部虬须,恍东坡之再世;   文绉绉满怀鬼怪,疑吴用之又生。来不是卧龙冈,何为羽扇?辅不是刘玄德,偏戴纶巾!   那军师复姓诸葛,名同,越城人氏。广有机谋,深通术数,又有妖法。梅英聘为军师,几番大败官军,都是他的谋略。今夜下山来,与梅英姐弟施礼坐下。梅英道:“军师来得正好,今天外面走进一个娃儿来,被孤家杀败赶至土山,不知他用甚法术,弄出大水来护住土山,进去拿他不得,烦军师大施法力,破了他的法,待孤家拿来与小头目报仇。”军师道:“不才正为着此事而来。前头我占个课儿,这个郎君与小姐有婚姻之数,不可伤他。”梅英道:“若不拿来,恐怕他用甚法术儿遁了去。”军师道:“他若有遁法,走多时了!”梅英道;“若论才貌年纪,真足为孤姐之匹,但须破了他法儿,方得他出来说话。”军师沉吟了一会问道;“他可有同伴么?”梅英道;“早间拿获两个仆人。”军师道:“今在那里?”梅小姐道:“奴带在这里。”军师忙顾左右唤进来跪下,问道:“尔姓甚名准?尔的主子何处人氏?”黄汉答道;“小人相公姓黄名逢玉,程乡人氏。小人名黄汉。”军师道;“我欲放尔去见尔主子,尔肯去么?”黄汉道:“大王若肯放小人去见相公,小人怎敢不去!”   军师道:“尔的主子用法遮住.尔怎样去见得他?”黄汉道:“我相公的法,人看他里面不见,他却看得外面人见。大王着肯放小人去,小人到了那边,相公看见必然收法。”军师大喜道:“既如此,我有一事与尔商量。”因指着小姐道:“我这小姐今年一十七岁,貌是尔看见的,还有数般上天下地都寻不出来的武艺,我这罗旁整一整万的英雄都要让他,真是个好对头。我起个数儿,该与尔主人作配,就烦尔为媒,尔若说得尔主人从了这头亲事,不但无丧身之祸,就有一套大大富贵哩!”黄汉叩头道:“小人就去说。”待至天明,梅英叫左右引黄汉二人至山下一看,盖天也似一片波涛,涌立如壁.黄汉对着大水放声大哭。   时逢玉坐在祠内,一会见兵士不上来,知法灵验。杀了半日,又不曾食,身子觉得困极了,取块石头做了枕,大着胆放翻身子,且睡一时。醒来想道;“他们虽上不来,我怎样出得去呢?”正在那里思想,忽听见哭声.侧耳细听似黄汉声音,遂跳起来,立在山嘴一望,果是他两个。低头想了一想道:“这个法儿终非了局,不如收了法,唤他两个上来商量,再作计议。”遂依法收了。黄汉在下面正哭问,忽见波消浪灭,现出一座土山来,仰面一看,果见相公站在山尖上。二人大喜,飞也似走上山来,见了逢玉,抱住大哭。逢玉亦泣了一回,扶起二仆来道;“事已至此,哭也无益,我且问尔.尔两个几时被擒?”黄汉述了一遍。逢玉道;“他今怎肯放尔来见我?”黄汉又把那军师言语述了一遍,且道:“今已入他圈套.料想插翼飞不去,性命要紧,不如从他。”逢玉勃然大怒道:“逢玉名家子弟,天朝良民,死即死耳,安肯从贼!尔二人要命,快快下山去从他,逢玉死于此矣!”说毕,拔剑上马,便欲冲下山来。黄汉二人拚命抱住,哭倒在地道:“我二人蒙太公与相公视如骨肉,相公不欲生,黄汉怎敢爱死!但尝闻相公说:死有重于太山,死有轻于鸿毛。相公何轻生若此?”逢玉道;“吾完吾白璧,不受贼污,何至同于轻生!”黄汉道:“常则守经,变则行权。相公忘太婆临别涕泣之言乎?且张、李二小姐托身相公,彼二人者身虽女子,动循礼则,不怎相公慕一时洁烈之名,身膏草莽,仆知二女不化望夫之石,亦当为坠楼妇矣!相公何忍出此也?为今之计,只宜将计就计,暂且顺从,看有机会再行走出,则婚非所愿,弃之有名,义不受污,逃之无碍,此正行权而不戾经之用也!相公何不思之乎?”逢玉被黄汉说得透了,又见黄聪跪在跟前哀哀的哭,不觉垂泪道:“尔也说得是,只是他以强暴压我,我便俯首帖耳,摇尾去乞怜,我决不能!我前在梅花村以三事相要,嘉桂岭以三事相拒,今亦以三事相约,彼若能从,吾姑且听也,若不能从,吾宁烂死沙泥,决不与此贼俱生也!”   黄汉道;“那三事?相公说来,待小奴与他说。”逢玉道;“一要他归降朝廷,输粮纳税;一李公主身荣一品,愿居张氏之次,今要他居李公主之次;一成亲后,十天半月就要放我归家,侍奉父母。一件不从,唯有死战耳!”黄汉道:“待小奴去说来。”连忙回至寨中跪下,军师道:“尔回来了么!尔主人怎么说?”黄汉道:“我相公闻说甚喜,只有三事要与大王相约,望大王天地之量,俯从其约。”梅英道:“那三件?”黄汉道:“一件,要求大王归附朝廷。”梅英未答,那军师连连点首道:“这个是正经事!从得,从得。”黄汉道:“二件,我相公先聘张小姐,后遇李公主,李公主愿居张小姐之次,今欲小姐亦如李公主逊让,居李公主之次。”梅小姐未答,那军师又连忙点头道:“这个自然,自然。三件呢?”黄汉道:“第三件,我相公说,家有老父母,各七八十,成亲后,十日半月就要求小姐放我相公归家侍奉。”梅小姐摇首道:“这件行不得!”那军师忙道:“此正孝子之事,那有行不得的道理?尔去回复尔主人,三件都依着尔行。”黄汉大喜,扒起身来如飞去了。梅小姐道;“军师.奴这婚事不是他甘愿的,放回去他若不来,天涯海角,叫奴那里去寻他?”军师大笑道:“只怕他不肯与小姐成亲,若肯与小姐成亲,进了我寨中,放不放权在小姐,愁他飞去了么!”梅小姐大悟道:“军师意见,真令人捉摸不着。”   不说军师与梅英姐弟坐在寨中.等候回报。且说黄汉飞至土山,笑容可掬道;“瑶王都依了!就请相公下山相见。”逢玉道:“必要他撤兵,成礼来接,我才下去。”黄汉只得又下山来说,军师道:“大是!大是!”遂吩咐兵士撤营归寨。梅小姐先自回去。梅英换了礼服,率领众将来至山下,步行上山。黄汉飞报上来,逢玉只得整衣相迎。一一见了礼,梅英携着逢玉手下山,一齐上马,来至天马大寨,叙礼坐定。逢玉道:“所约三事巳蒙鼎诺,望大王金石不渝。”梅英道:“孤方将兴大义于天下,安肯食言!”左右献上茶来,设宴款待,就请逢玉暂住前寨,陈设极其华盛。   次日,梅英于寨后,用香草花枝结成一庐,号为花寮。择吉,以鼓乐迎导,逢玉与梅小姐居其中,谓之入寮。逢玉至寮中,见侍女数十人,皆着黑裙,裙脚以白粉绘画,作花卉、水波之纹。发分数绺,左右盘结,上覆绣帕。领、袖,或青或红,皆刺五色花绒,垂铃钱数串。语言嘲啁,皆不可晓。唯小姐妆饰略似汉人.语音清楚。逢玉看了,闷闷不乐,勉强与小姐饮了数杯,推故不饮。梅小姐偷眼看逢玉,珠颜玉貌,不胜欢喜。见他闷闷不饮,遂叫侍女代己卸妆,吩咐退出,单穿一件淡黄轻绡,红领锦袖,亲斟细茶一盏,以巾抹去盏上泡沫.笑嘻嘻,千娇百媚走至逢玉面前道:“妾虽瑶女,颇知礼仪,决不至玷辱郎君,愿郎宽怀,所约当一一从命。”逢玉道:“若得小姐不食前言,小生更复何求?”梅小姐妆出妖娆,用左手搭在逢玉肩上,右手把盏轻轻凑在逢玉口上道:“郎若陪得妾过,妾心方安。”逢玉见他风流潇洒,语言顺适,也就放下愁肠接茶吃了,与他褪下衣裳寻那鱼水之乐。但见:   翡翠衾中,轻试海棠新血;鸳鸯枕上,漫飘桂蕊奇香。情浓任教罗袜之纵横,兴逸那管云鬟之撩乱。   肺腑情倾细舌,不由我香汗沾胸;绞绡春染红妆,难禁他娇声聒耳。   自此,梅小姐百依百顺,极意逢迎,其欲逢玉欢喜。怎奈逢玉时刻牵挂着父母及张、李二小姐,见他愈来亲热,心中愈觉郁闷。一日,痛上心来,援笔写《八声甘州》一阕,以舒怨恨,云:   浪游呵,蹉跎到而今,心儿不清浑。年来又被强梁卖弄,无地望乡云。   怎禁满腔憔悴,白昼又黄昏。闲梦无数.折尽诗魂。   搦管徐图慰解,奈双亲虑我,我虑双亲。怕双亲虑我,劳碌损精神。   把调儿填就,读来依旧,懊恼如焚。心心自郁多怜惜,偏觉非真。   写毕,读了一遍,不觉呜呜的哭泣不止。梅小姐原来不识字,每见他写了一篇便对着涕泣,不知他写的是什么,只把闲言闲语来相劝慰。劝他不止,也就陪着涕泣。一夜枕上,乘逢玉情浓之时,双手捧着逢玉那面,低低问道:“娇郎,尔终日哭的是么?夫妻之间有甚说不得的话!何不明对妾说?或者妾也有解得郎忧时节。”逢玉只说忆父母,趁势就求他放他下山归省.梅小姐道:“难道更无别念?”逢玉道:“就是李公主,小生也与他约定,到了大绀即回他寨中,写书与我捎与张氏.今已数月矣,贤妻苦苦留住不放,怎教人不肠碎!”说毕,那双泪珠儿便落在梅小姐面上来。梅小姐听了,暗自恨道:“我原料他必定是恋着那妖婢,今果一些不错,可恨妖婢牵着黄郎,必须寻个计来开除了他,方能使黄郎死心塌地住在我这里。”心中一边想,口中便一面顺着逢玉道:“妾非敢苦留郎君,我这瑶俗,夫妇入寮.必须满了千日,方可出寮,不满千日,则夫妇不利。妾托身郎君,亦愿白头偕老,岂可以不急之务妨奴一生?愿郎宽怀,俟满日之后,妾当遣人奉送郎君到嘉桂岭便了。”说罢交股而寝,一夜无话。次日起来,梅小姐出至前寨,着人请军师诸葛同进来商议。这一议,险教李公主玉碎荆山,顿使黄逢玉镱分越府。正是:   虎号胭脂最怕人,摧花斫树肯因循。   天心不是怜贞顺,嘉桂安能八十春。   欲知梅小姐与军师商议甚么,且听下回分解。   醉园评:最爽快人,偏有许多阻折,许多愁闷,不知正为下面兴兵逃走二段伏线也,静观自得。   西园曰:逢玉不乐婚梅小姐,人品是绝高,人品文字是大开文字。 第 七 回 施毒计假写黄琼书 起雄师险遭力木箭   词曰: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聚幽欢,变作别离情绪。   况值凄凉秋色至,望远山落霞无数。欲寄小红笺,奈飞鸿归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拌,悔不当初留住。   其奈风流端正外,别有系人心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右调《昼夜乐》   且说梅小姐闻逢玉系恋李公主,心中妒忌,欲设计除李公主,使人请诸葛同进来,见礼毕,梅小姐道:“黄郎每日只是忆念李公主,放他去,恐怕他不来,不放他去,又恐夫妻反目。奴欲求军师设个妙法,去除了李公主,绝了黄郎的念,庶得黄郎安心乐意住在我这里.望军师勿吝妙计。”诸葛同低头想了一会道;“要除他不难,只要瞒了黄郎主仆,如此如此,也不须去除他,他自会送上头来,但须学了黄郎笔迹,方骗得他信,不知黄郎曾露有笔迹否?”梅小姐道:“他每日在那里写字,待奴取一二幅来与军师看。”随转身到茶寮,悄悄取了两幅出来,递与诸葛同,展开一看,是一首《调笑令》小词,云:   朝日,朝日,也似知人愁疾。凄凄斜上东峰,无限偎人意浓。浓意,浓意,莫解心头滋味。   再看第二幅,却被墨污了大半,只剩尾数句,诸葛同朗朗的念道:   况潘岳情怀.荀郎模样。   无处觅个青鸾,何时传羽翼,扶云汉,再上嘉山,重携手,推敲数篇,免依怀,闲愁万种歪缠。   诸葛同看了,摇首道;“看这词,小姐全不在他心上,真个不除李公主决留他不得!”梅小姐道:“望军师作速写起书来,差人递去。”诸葛同领诺出来,日夜把逢玉字迹,细细模效得十分相似,遂写起书来,差一个精细汉人,教了他言语,捎了书子,连夜下山,望嘉桂山而来,正是:   妇人心本毒,不毒非妇人。   怪尔臊胡子,存心更不仁。   今不说天马山,差人径投嘉桂山来。且说李公主,自逢玉去后,着实放心不下,眠思梦想,皆在逢玉身上。一日,坐在寨中欲做一首忆逢玉诗。提起笔来,才写得两句道:   相见无多日,如何遽别离。   便觉神思困倦,隐几而卧。忽闻寨外轰天一声响亮,如万马奔驰,金铁皆鸣。急忙披挂,绰枪在手,跳上银鞍,率领左右出至寨前一看.见嘉桂岭左边崩去一片,洪水迸出,直射至中营来。正惊讶间,逢玉一骑飞至,心中大喜,急忙拍马来迎,不觉马失前蹄,两个一齐颠落崩坎下去。大喊一声“呵呀!”惊醒转来,却是南柯一梦.急出一身冷汗。回头见春花、秋月二婢紧紧以袖护住前后心,问道:“尔两个见了是么?”春花道:“不曾见是么,公主假寐此间,奴婢两个伏侍左右,见公主玉体时动对静,口中呓语。奴婢恐公主着魔,故此拢来掩护。”公主凝思了一会,心中惊疑,传令请苻雄到来,诉说梦境道;“奴此梦不祥,莫非黄郎有甚不妥么?”苻雄道;“公主思念黄郎,故有此梦.不必忧疑。且此去德庆,不过半月路程,有甚不妥?望公主宽心。”苻雄安慰一番辞去,公主总放心不下,随唤两个军健到来,吩咐道:“姑爷去德庆大绀山,已经月余,谅必将回,尔两个多带盘钱,骑马一路接去。倘接着了,可着一人先回报我,务须接着!”军健领命,去了月余回来,公主急忙唤入问道:“不曾接着么?”军健回道:“小的两个,一直接到德庆,并无音信。小的便跟到南江口,访问大绀山,欲意到大绀山接取姑爷。彼处人民都说大绀山.近年都被天马山瑶王梅英占据,等闲人人去不得。小的因不敢进去,只得回来复命。”李公主闻言大惊,急唤前往荼蘼山裨将进来,盘问道;“大绀山已被贼占了,姑娘怎敢搬去住?敢是尔探听不实?”裨将道:“彼处邻人都如此说,公主不信可差人再去探来。”公主闻言,遂另换一名裨将再到荼蘼山,探了回来说道;“姑娘移往大赣山,不是大绀山。”公主跌足道:“黄郎休矣!黄郎傲上不傲下,傲刚不傲柔,彼遇强徒不肯屈辱,其能免乎!”遂放声大哭,把前裨将重责二十,褫革不用。诸将闻之,俱来问慰.苻雄道:“公主不必过为悲伤,须差细作悄至大绀,缉探黄郎曾到彼处否?到了曾受害否?如果有是么长短,末将愿与诸将起倾寨之兵,与黄郎报仇!”诸将齐声道;“苻将军之言是也!”言毕辞出。公主只是分解不开,自思自想道:“黄郎是个情深义重的君子,若无事故,必不延迟至今。前在此处,与奴何等恩爱,尚急急欲践张小姐之约!今到大绀难道就肯负奴之约?其必不免也明矣!”想到此际,便寝食俱废。又过月余,夜将二鼓,心中惊跳,唤春花二婢起来.坐在庭前,仰见一轮皓月,参横桂影,忆去年同黄郎在此玩月,风景如昨,人情异昔,不觉凄然欲涕。命秋月取过笔砚,就于月下写成一绝云:   寂寂庭前草,啾啾户外鸣。   伊人怀不见,月影转花阴。   诗才写毕,外面击梆传进来,苻将军要见。公主大惊道:“舅爷何事深夜来见?快请进来!”苻雄进来禀道:“朝天关盘摩罗,连夜送一汉子到末将寨中,云是天马山黄郎差来下书的,末将不敢怠玩,特来启知。”公主忙问道:“汉子那里?”苻雄道:“现在寨外。”公主忙叫唤进来,汉子见了公主,跪在地下,放声大哭道:“望公主念夫妇之情,救取我表弟黄逢玉则个!”公主问道:“尔是何人?”那汉子道:“小人是黄逢玉表兄刘鹤龄,同母徙居德庆州,消折了本钱,投在天马山瑶王帐下做个巡丁。前月十三夜,巡至山后,闻得哭声裒惨,系小人乡音.因巡至其处问守牢兵士,说是大王捉得嘉桂岭来的奸细,受苦不过,在此悲啼。小人向兵士陪个小心,进去细问,方知是表弟为看我母子被擒的,小人痛极,欲设计放他,表弟说;‘此山路径丛杂,贼营四布,我身被重创,恐走不出,若要救我,除非通信于嘉桂岭李公主处,起大队人马来铲平此贼,方救得我。公主念我夫妻之情,闻信必来,但恨无人通信耳。’小人闻说,暗取笔砚与表弟作了书,连夜偷下山来,望公主慈悲,救取则个。”说毕,一头哭,一头向胸前贴肉解下一个油纸包儿,包着一封书,取来献上,左右接来交与公主。   公主道;“既是伯伯,请起来坐了。黄郎几时被擒?如何被创?请伯伯细述与奴听。”汉子起来坐下道;“表弟五月初八渡南江口,初九午牌时候二仆被擒,表弟后至,杀散瑶兵,斩裨将一名,拨回马逃走,遇云榄山石春白截战,不得出,复走入紫障山,被瑶王梅英拿获,爱表弟仪表,勒逼与他姐梅映雪成亲,表弟谓已娶了公主,三回五次力拒不从,触怒瑶王,打了二十棍,打得皮开肉绽,昏绝数次.丢在后山土牢,绝其饮食。至第三日,复使人诱说表弟,表弟拒之益力,谓:‘若要我婚尔姐姐,除非我妻李公主来,许了则可。若徒以威力压我,其说尔是个贼徒,就是当朝宰相,也未必压得我黄逢玉倒!’瑶王大怒.日加鞭箠,幸得军师诸葛同向瑶王说道:‘他既不从,打死也无益。’瑶王始把表弟监在山后,主仆三人日给米三合,危在旦夕,望公主及早搭救。”说罢又哭。公主听到拒婚打棍,便扑簇簇泪下沾襟,听完,忙把书扯开一看,上写道:   辱夫黄琼,百拜贤妻李公主妆次:   琼别芳卿,于四月中旬陷天马,于五月上浣,云阳力战,非不斩彼渠魁,紫障被擒,竟难脱身虎口,   感卿情而拒婚蛮女,甘受毒刑,忍创痛而强延残生,希通惨信。呜乎!口绝羹汤,身流脓血,初心愈   固,矢死弥坚,倘归魂之有路,当指嘉桂而来游。愿丽质之自珍,勿为鲰生而饮恨。   薄命黄琼,庶几瞑目。泪白。   读毕,大叫一声,愤绝于几。春花二婢急忙抱住大哭,喊道:“公主苏醒!公主苏醒!”苻雄亦哭。苻夫人闻之,急忙来到,捧着公主脸儿亦哭。少顷渐渐苏醒转来,大叫一声,又气绝于几.星眸紧闭,花容胱白。苻夫人慌忙抱在怀中乱叫道:“娇儿.尔怎么如此!须放着老娘不死!”苻雄见呼叫不醒,急吩咐左右泡盏顺气汤来灌下,方渐渐苏醒。苻夫人与侍女扶至绣房,安置床上,与苻雄两个紧紧看视。至天明,方才哭得出来,道:“母舅须与甥女泄恨!”苻雄道:“愿公主平其气,安养贵体.料天马山也不是有关、张、马、赵之勇,孙膑、吴起之智,难攻难战的,待末将与诸将操练兵马,刻日起程,与公主泄恨!”苻夫人亦泣道:“我儿,尔欲救取黄郎,正须爱惜身子,方才有济。尔平昔读书,如何全没些用?书云:‘必有忍,乃其有济。’不怎尔自家先怒坏身子,如何还料理得来?”公主泣道:“贼徒欺奴太甚,不由人不怒恨!”   苻雄道:“姐好生看视甥女,我出与诸将商议。”出至前营,击动聚将鼓,诸将齐集。苻雄把上项事述了一遍,又把假书与诸将看了,各各咬牙切齿,拔剑斫地道;“此贼敢如此欺负人,望将军请公主发兵,我等愿死斗以报公主!”苻雄道:“若得诸将齐力,何愁不踢倒锦石,踏平天马!”独邓彪低着头,嘿嘿不语。苻雄道:“邓将军为何不发一言?”邓彪道:“末将细细想来,恐怕诸将空有冲天之怒,姑爷决不能救,天马决不能破。”苻雄道:“如何见得?”邓彪道:“吾闻罗旁万山重叠,其广千里,诸贼散营岩穴,出没不测,若要征剿,必须得三十万人,据其要害,断其救应,然后假以岁月,渐次剪除,则易为力。若仅以数万人征之,击东则失西,击南则失北,自己救应之不暇,而能覆人之巢耶?今嘉桂人马只有二十万,留守非五万不固,除去五万则仅十五万可行,何益于事?”苻雄道;“然则将如之何?”邓彪道;“吾闻朝廷累次发兵征剿罗旁,费了许多钱粮,不曾得他张弓只箭,今我们肯去征他,朝廷必喜,何不着人到吴督府处,求他发十五万大兵相助?”苻雄道:“将军之策甚妙,只是今日用不着。就令吴督府慨然应承,诸司不相阻挠,十五万大兵非同小可,必须奏请朝廷,下部会议,复奏准行,然后移文知会,到了督府,又要提调各处兵卒到来,才得后行。今救黄郎如救焚溺者,若待如此,当索黄郎于枯鱼之肆矣!”邓彪道;“即不然,也须诸督府发文书,知会关津,方无留难。  借横江六百艘,小拨桨四百,水陆并进方为有备。吾闻到了锦石,要渡海,方上得南江口,无船怎样渡海。既过南江,便须留将扎住水寨,以为应援,事须虑全,愚意如此,将军其图之。”苻雄道:“将军之言是也。”遂一面打发人到督府行事,唤回各处开店裨将,一面操练人马齐整,请李公主升帐,调控人马起行。正是:   战为凶器谨为然,赖得将军虑得全。   他日罗旁马尽北,方知妙策不曾偏。   三通鼓罢,一声炮响,鼓乐齐奏,李公主升帐。众将参拜毕,李公主发下令来。着前哨总苻雄镇守嘉桂岭,节制诸寨人马;玉蕊山哨总邓彪移镇朝天关,兼管三关;裨将马阿摩守左寨、马顺守右寨、单勇守玉蕊山、贾奇守中洞山,各留兵一万居守。拨右哨总赵信领水军先锋、哨总唐虎为水军合后,各带兵一万、裨将十员先行.凡云棚、望斗、镖箭、帆樯,俱宜齐备,左右架佛朗机炮,副以九龙信炮、蒺藜锡炮、灰罐烟球,不许有遗。二将得令而去。拨左哨总苻离为前部先锋、盘摩罗为左护卫、冯木力为右护卫、马赞为合后、马格为前运、郑继伦为后运,各总兵一万。自总中军,带女将杨翩翩、许玉英等。辞了苻夫人,大炮三声,陆续起程。苻雄、邓彪送至山下,邓彪启道:“愿公主兵到罗旁,毋躁急,毋玩敌。”公主应诺而去。邓彪回至关上,闷闷不乐,谓苻雄道;“吾观公主满脸愁容,恐非吉兆。前将军使刘鹤龄同细作往探罗旁路径.吾想鹤龄,虽有姑爷书柬笔迹可认,细察其人,眼眶怯而举趾扬,恐不可过信,末将已留下在此,将军以为何如?”苻雄道:“将军可谓深虑远识矣!末将见公主悲伤过度,心中不安,一时虑不及此。”言罢,别回寨去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