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外史 - 第 29 页/共 38 页
南岳夫人道:“帝师在上界为太阴天子,在人世为中原女主,礼当南面。月君断乎不肯。元君道:”请以后土夫人北面相陪何如?“宓妃、瑶姬等齐声道:”这个辞不得了。“月君只得就坐。后土夫人又让了回,方才坐下。昭们是泰妃第一,穆位衡妃为首,余皆以次坐定。酒过三巡,月君见姬笑道:”此是帝师佳制,无人赞而自赞也。“月君再视之,乃是蓬莱阁宴会时制造一般,不觉失笑曰:”为法自蔽,一至此哉!“众神妃皆笑。
月君又曰:“前此亦偶然尔,何足为法?”瑶姬曰:“昔东坡之制品味,变偶然尔,后娄百年尚奉之以为法,必举东坡而名之。
何况帝师所造,比东坡更胜一筹,今即借以奉享,若云不佳,真乃为法自敝哉!“
月君与诸神妃等皆大笑。嵩夫人道:“妾闻得蓬莱阁上,众仙真以诗为令,亦可效尤否?”瑶姬道:“当晶做诗,今日做诗余,要不同些才妙。”月君道:“帝女可谓善化成法者。”
碧霞元君道:“以词为令固妙,但帝师驾幸嵩岳,而返游于月宫,是心怀故阙也。我等须要拟定词名,如《长相思》、《如梦令》、《月儿媚》诸调方许用,如用别调,与题意不合者须罚。”
上元夫人道:“若有不能作词者,或许仍以诗代,但要合得题意,也使得否?湘皇道:”若要诗代,必须作月宫词七律一章,庶与本题相合。“后土夫人道:”以词题而作诗,尤为韵事,不须再议,请帝师首介。“月君辞道:”此令原不分主客,须要争先缴卷为胜。“瑶姬道:”骊山姥之诗题,诸仙真皆不肯做。帝师当日是主,尚然首倡。今日之题,专为帝师梦光,若帝师不做,其谁敢先说梦话,竟当作真梦呢。“诸神妃皆笑。元君道:”帝师非梦似梦,似梦非梦,此中诗思,非想非非想。巷候大作开我心灵,庶几不落在梦想。“诸神妃夫人又笑,月君亦笑道:”人生一小梦,天地一大梦。我已落在梦中之梦,纵使却小梦,终不能超出大梦,穷竟是个梦想。“语未毕,衡夫人笑说:”帝师未做诗,先说法呢。“
于是月君弗辞,信笔挥《长相思》一阙,云:宴神仙,醉神仙,醉踏嵩山空翠天,冰蟾千古圆。
忆蝉娟,梦婵娟,梦到瑶台若个边,霓裳浩劫鲜。
众神妃看罢皆赞道:“珠玉有前,我辈燕石鱼目,敢相混耶?”瑶姬道:“不混些燕石鱼目,安见得隋侯之珠,楚宫之玉之美?请看第一个先混来。”遂题《如梦令》云:今夕霞消锦绮,秋水一丰如洗。河汉涉无梁,罗袜双双飞起。飞起,飞起,人致电瑶台深外。
青女续题云:嵩岳诸峰插汉,翠拂银河无浪。迢递隔瑶台,浩劫何人独上。独上,独上,只有帝师恰当。
阿香亦续题云:一片月华如水,冷浸神仙未醉。试问广寒宫,素女含情掩袂。掩袂,掩袂,只盼鸾舆返旆。
少女双续题云:万里碧空影倒,片月为舟鼓棹。欸乃向何方,水殿蟾宫近了。近了,近了,人在梦中一笑。
瑶姬道:“词极佳而结句有讽意,应罚大觯”月君道:“讽者,风也,合于六义。且属名句,又可警世,我梦中人当罚一爵耳。”小女道:“神仙之梦,即为真境,若忌梦字,请问帝女何以榷如梦令》耶?”瑶姬道:“这没得说,我亦应罚。”于是二人各饮一卮。后土夫人道:“我于诗词,不过暇时涉猎,未臻佳境,请作小令罢。”题云:眠,蟾光导我素鸾前。声哕哕,笑出蕊珠边。
湘皇道:“此不谓佳,谁其佳者?”即续吟云:鬐,绛河映我碧烟鬟。凌波步,踏碎玉钩弯。
元君道:“我亦效颦小令。”题云:猜,香风扶我上瑶台。霓裳奏,缥裳奏,缥缈渡河来。
虑妃道:“帝师原调人无各者,待我续貂,以博一笑。”题云:长相思,短相思,长短相思一首词,中宵梦不迷。
深非云,浅非云,深浅非云月殿文,玲珑坐玉君。
朋君赞道:“如此蕴藉,不减太白、飞卿,若康、柳诸君,皆可一概抹倒,何况拙作。”众神妃亦赞道:“彼此不用固谦,正是以貂续貂耳。”阿香戏道:“貂亦有成色。我看前半截,凡人亦可能用,咻好算个狐尾。”众皆大笑。虞妃立起向帝师道:“妾当日以歌舞事项王,从示牛弄笔墨,有吟诗作赋。请帝师恩罚。”月君道:“固尔,尔不敢敬,请坐罢。”青女道:“我不信。楚五作歌,夫人闻之而自殉,岂不知诗者耶?虞夫人不能答,面有惨色。衡夫人道:”知与行,原不差别,如妾亦久荒书籍,文思不属,亦愿罚。“嵩夫人道:”我亦同然,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我三人皆照此受罚何如?“月君道:”二位夫人不但酌酒,且要令爱代作。“嵩夫人道:”彼自治且不能,奚暇为人代?令他遵帝师命各吟一词罢。“那端端、真真,心中早已做成,不好僭越,所以妨着。一闻此命,倒故意作想一番,同时皆就。题云:忆霓裳,舞霓裳,舞到霓裳更香,风生月殿凉。
看清蟾,开清蟾,开过清蟾闲复闲,人隔水晶帘。
端端题云:涌鑫波,滉银河,彩霞冉冉众星罗,人间无棹过。
金粟香,玉粒浆,月殿深深水榭长,有个鸾翔。
月君赞赏道:“两词如兼金,一可当二也。”
时只有上元夫人未作。瑶姬注视而笑道:“昔人有鬼中董狐,夫人乃神中老杜,故为俄延,看我辈献丑,一定是惊天坳地的七律了。若猜不着,我饮十杯。猜着了,你饮十杯。”上元夫人道:“猜是猜着了,但无饮十杯之理。”虑妃道:“若诗好,只饮三杯够了。”上元夫人题于笺上云:瑶台无影落秋河,晶晶空明澹欲波。
片月如舟邀素女,非烟为驭降灵娥。
翘翘霜免衔杯舞,跃跃冰蟾按节歌。
一笑醉来颜似玉,天香影里共婆娑。右题《月官词》月君看了,称奖不已,道:“夫人之作,真是压卷。白太傅云,共探骊龙而独得领下之珠。此诗之谓与?”瑶姬道:“我等皆被他压住,岂肯甘心,一人罚一杯,十杯是准的。”元君道:“我说个情,五作一杯罢。”于是上元夫人饮了五大觯嵩夫人即命撤席散坐,令呈家乐上来。月君看时,是十二个殊色神女,四名着舞衣,八名执乐器,先舞《大垂手》、《小垂手》,回风流雪,均非凡世所有。次奏《大云璈》、《小云璈》,抑扬流岩,较天上更胜。落后奏《霓裳九叠》,真响遏行云,声凝灵籁,潜鱼纵于壑,宿鹤羞于汉,有情无情,一时感动。
月君道:“唐三郎枉作风流天子,曷曾听此妙音耶?”顾见押班一姝,态流神动,灵慧超伦,因询其姓字。嵩夫人答曰:“蒋子文之女弟,所谓青溪小姑是也。”月君曰:“名不虚传。”小姑叩首请诗,因戏赠一绝云:表溪春水带春流,。有女含情不可求。
一曲珍珠十万斛,阿姨休掷锦缠头。
嵩、泰二夫人齐声道:“帝师此诗,真可当致命伤珠十万斛矣。”小姑大喜,叩谢而去。
诸神婢摆上换桌,都是新鲜的果品,九州八荒之物,无或不具。佳者如闽南鲜荔枝,萧山杨梅,蒲东朱柿,松江银桃,辽东梨,西洋瓜,大宛蒲萄,西竺娑罗子、鬗花果,月支戎王子、无花果之类。贮果的盘子,各色各样,都是官、哥、汝、定、柴窑,或圆或方,或菱叶、菊花、莲瓣之象,亦种种不同。
月君赏鉴一番,略用了些果品,微视诸神妃夫人,皆有酒意互相笑谑,不免觥筹交错。独有虞我坐,若有思者。因问虞妃:“夫人今在楚宫耶?”忙立起应道:“在乌江庙。”时元君戏谓上元夫人道:“席上设的是玄酒,夫人为的是酒上一个玄字,所以谓之上元。上元者,酒上元耳。”嵩夫人笑着接口道:“今日虞夫人要志心皈命礼,且俟我等酌的玄酒,玄之又玄了,然后来代奶。”月君道:“请问楚王安在?”衡夫人代应曰:“已在阳界受用哩。”月君道:“然则夫人何以不同行?”虞妃又立起应道:“妾感项王之情,魂魄相依者,一千五百年于兹矣。
当日帝业已成,曾不一听妾言以至于败。今者轮回,原奉敕旨同行,妾宁可沈沦,不去造孽,遂得蒙上帝鉴妾苦衷,命为巡察乌江夫人。妾再四思之,虽历劫之久,义不可背项王而这,则终何了局。冀得衣帝师座下,拔我迷途,臻于觉路。“瑶姬遽接口道:”幸勿以妾之阴质而拒之门外。“月君道:”善哉。“
虞妃已趋跪于前,月君为说偈曰:贞从志立,烈由气决,圣贤所重,禅玄之孽。咦,斩尔情根,破尔爱动。我将与尔翱玄圃,而逍遥乎蕊珠之阙。
虞妃再拜谢道:“妾心已解脱矣,求示弟子修持之道。”月君道:“从来阴质,唯用水火炼度,无益也。我授尔吸日精,炼月华之法,便可超冥入圣。尔不时到我宫中,当次第指示。
请起就位。“月君乃问楚王轮回,福运如何。衡夫人又代答道:”现叨帝师樾荫,曷敢不说?郧阳国之刘通,即项籍也。今之部属,皆昔之将佐。昔之嫔御,即今之后妃。上这以夫人不行为正,故物加封敕耳。“月君道:”噫,有是哉!败于刘矣,而乃托姓于刘。灭于汉矣,而乃建国曰汉。败且灭矣,而乃以德胜为年号。好胜之心犹未已也。其如福泽日减何?“言毕,即起身辞别。诸神妃皆送至阙下,嵩夫人已令仪仗车驾伺候。月君道:”不可。人间爵位,无异蜉蝣,安得以此夸耀于神明哉?“
又扑克阙上横额时,是“碧嵩阙”三字,月君笑道:“适才是广寒新阙,其梦中之梦耶?”遂御风而去。
顷刻已到,见二剑仙、范飞娘皆在左右侍立。才开法眼,聂隐娘早递上一选择。月君览其语云:真孝廉,为神主,举眼看,无儿女。老婢作螟蛉,愿得震昏侍。这师帝师,父母闪生汝。只恐瑶台月,照不见重阴底。
帝师惊道:“他不等我一等?”答道:“他原半夜就要去的,因待帝师不来,刚刚去得半刻。”月君即往看时,老梅婢端然趺坐,面色如生,没含微笑。因执其手,抚其胸曰:“妆得与我父母相依,是代我之职,寸心可以稍安。噫天壤间焉得有此义女乎?”因呼为梅姊而大恸。只见双眼微开,向着月君曰:“我在半路闻得帝师哭声,所以回来一见。我意这个济南金殿,不坐他也罢。”月君正话,老梅说:“老主母等得久了,我去矣。”
仍瞑目而逝。月君顾聂隐娘道:“此子终身不辽,一心好道,端坐而化,岂可用凡间之礼来葬他?汝可传命铁开府,令作楠林香龛,扶他安坐在内,载至太白山太上帝师坟堂之右,筑土安轩。立碑:”唐门贞女梅仙子之灵龛。‘即湎仙师董成其事。“
又谓公孙大娘道:汝可传命军师,仍带瞿雕儿等,且回南阳。
其余诸臣,应回阙者回阙,治事者治事。我今先去与鲍、曼两师有话,烦剑仙率领女真等,从后加阙下可也。“说毕,化道金光竟自去了。
时鲍、曼二师正与素英、寒簧、胡贞姑、连珠娘等,讲论玄奥,忽见帝师在前,亟起相迎。鲍师曰:“月君此来,大有奇异。”月君就把老梅遗笺与二师,并述其已去回来之语。鲍师曰:“他质地如此,当晶我只许他成个魉同,而今结局得好,也就罢了。”月君道:“他真结局得好,我的结局,倒未必好哩。”
曼师道:“这是怎说?”月君道:“人若是丈夫身,就有五伦缚祝若是女子,在室只有得父子,出字只有得夫妇。至于君臣,是绝不相关的。在我只有父母之恩。未能报得。而今死不能一面,五伦皆干净了。还不自己去问本来面目,终目,终目鹿鹿的坐金殿,朝群臣,为他人忙,着甚来由。到那结局之时,悔已迟了。我今定个主意,要与二师遨游海岛,撇却尘氛,庶几有上朝玉京的日子。”鲍师吃惊道:“认错了。这些话儿,若是别人说得出,就是司道。若是你说,却是误道。是错误之‘误’字了。要知道汝应掌此动数,上帝特命降生,比不得有过同的。
这些事,闵是汝本来的大事,完局得正大光明,便叫做功完行满。独不记及临下界时,上帝谆谆的谕旨乎?即玄女鬼母,亦各有法语相赠,并未曾教汝去潜心苦修,做这凡人一般的工夫。“曼尼呵呵笑道:”也还有说。大士授妆天书,却不是教汝遨游海岛去用的。你今要同着我二人走,不能彀。鲍师要返西池,你却到不到西池。耄经是财海的,月君却到不得南海。又归不瑶台,又回不转蒲台,又不能住在卸厂寨的九仙台。难道会了御风乘雾,只在去人来去不成?还是丫在半空中过日子呢?“鲍师大笑,月君亦笑道:”微二师之教,几乎误了。“鲍师道:”汝这悄然一早间,文武臣僚莫不疑骇,快些安顿去。“
且听下回分解。第七十七回 烧岗山火攻伏卒 决湘江水灌坚城
话说月君降生于唐孝廉家,我佛如来谓之初因。初因者,初本无因而初有因也。廉夫妇褥嗣于上帝及玄女宫中,适值月君应生下,因孝廉平素贞直,即以畀之。迨月君为其父母丧葬,而又锡封极品,此是初因已育功而结果,更无纤毫之未了。又岂得有父女重逢之理耶?月君老梅婢的笺帖,说父母空生汝,不觉伤痛于心,又说南金殿不坐他也罢,更为扫兴。痛上加痛,想到为着建文争气,与忠臣义士报仇,究属身外闲事,与我大道何涉?所以忽生飘然远举之思。及闻鲍、曼二师说到降生之本来,方悟向者所为的事,自然有个限期,是多一日不能,少一日不容己的。然而月君已是超凡人圣,到只为孝思一激,而返若有所蔽也。今者诸文武臣僚,尚未知帝师已还宫阙,若去奉迎銮舆,却是空空的,竟有似乎儿戏了,能不贻大巨之后议?
于是月君于銮驾未到之先,先御正殿,召见群臣,以杜中外猜疑。退朝之后,即发手敕五道,下于丞相府:一曰:军师吕律,以大司马佩相印,掌军国重事,进取荆襄地方,任迎銮正卿。副军师高咸宁,以大司马晋少保,参赞军国重事,驻节扬州,为迎銮焉卿。景星开府庐州,统辖淮。
扬、凤、滁,兼都宪御史。铁鼎开府汴郡,督理南、妆、河南军务,兼都宪御史。练霜飞为佥宪御史,兼辖归德、衮、徐、沂州,行开府事。司韬仍以青、齐开府,加都宪御史。方震为河南道。可典为淮西道。
二日:暴如雷授为镇守河南府大将军。龙如剑改授防守清华镇将军。崇南极镇守瓜州将军。盛异镇守浦口将军。绰燕儿物授刺逆将军,仍兼机密使。
三曰:高维崧除授少宗伯。巨如椽除少司马。丁如松、连华均除佥宪御史。侯玘授黄门通政。刘藜、王作霖均为修史学士。方纶、杨礼立先授庶士之职。其各开府军前新归诸文武,悉照自署实授。
四曰:雷一震赤心报国,屡立殊勋,死后英魂犹捍王师,现充巡河使者,应加敕封督察江淮显灵扬武侯。皂旗张身膺百创,死犹杆立,精爽常存,导引王师扬旗破贼,封为精忠护国奋武侯。火力士耻功不立,心怀故主,视死如归,封为昭义将军。庄毅衍为国杀贼,全家惨死封为昭节将军,并妻氏昭节夫人。
五曰:淮南、江北,秋收歉薄,向鲜积贮,又被兵燹,其建文十七年夏税秋粮,尽得蠲免。河南五郡庄稼饶,然小民引领王师,宣沛恩膏以慰云霓之望,其蠲免建文十八年夏税、建文十九年秋粮。该衙门转饬各部遵行。
敕旨下去,臣民胥悦,不在话下。
单表吕军师拜恩爱职,与将佐商议进取荆襄,仍遵帝师七星营制,以瞿雕儿为前营大将军。宋义、余庆为左右将军,以楚由基为左营大将军,董翥为右营大将军,郭开山为后营大将军,宾铁儿为先锋将军,刘虎儿、阿蛮儿为中营左右哨将军,俞如海为合后护军将军,刘虎儿、阿蛮儿为中营左右大将军,姚襄为临督六军使,鲎可为临督粮运使,于建文十八年春二月进取襄阳府。行次岘首山,军师驻马一望,顾谓姚襄曰:“山岚带着杀气,其中必有伏兵。”亟下令驻扎。
忽有一人,头戴破毡巾,身穿敝褐袍,向着右营疾趋而来。
军师即令姚襄引到帐前,毯子个庭参礼,看着军师若有欲言之状。军师即命设坐,询其姓氏。禀道:“小子董春秋,字大复,先叔父监察御史董镛,约同从御史殉国,被燕贼夷灭三族。小子逃至衡、永、黔、黎诸处,流转至于荆门,幸脱罗网。今在岘首村关帝庙中训蒙度日。元旦祈得一圣签云:啸聚山林凶恶俦,善良无事苦煎忧。
主人大笑出门去,不用干戈盗贼休。
初不能解圣意。两目闻得大兵南征襄阳,贼将王杰选三千精锐,埋伏在山岩茂林深处,专待王师过进,从中出击,小子因司到圣帝签之灵显。“遂举左手中写一火字,便道:”此处伏兵,我已预知,所以止而不进。妆手中之字,颇合军机,能为王师向导否?“春秋欣然应道:”小子正为此而来。“军师遂问山之形势,与贼之埋伏情形。对曰:”马援聚米为山,莫若笔写。“原来董大复素善素泼墨山水,看他将墨汁半,乱洒在玉版笺上,手中象管,掣动如飞,其间层岩曲折,甚是分明,竟是一幅岘首烟峦图。军师指道:”是了,埋以在于此。“春秋应道:”信然。“军师道:”但火攻之说有三难。此山是借东南向的,袅夕是大东北风,若要其去路而烧之,则我军在下风,是返助贼势也。若迎其来路而烧之,则贼吻哨而退,是徒烧其林木也。至若山麓之正面,则贼居高而我在下,战亦难胜,况于火攻乎?“春秋跌足曰:”小子却不曾算到风色。“军师又指着两个山头,问:”有小径可登否?“应曰:”此从山背可到。“
军师曰:“果尔,子之大勋可成。”
遂点火枪火炮火弓弩手各百名,不穿盔甲,不带器械,衔枚而行。一到山巅,不论时刻,便放火器,向贼埋伏处,从高打下。待贼败后,向前途缴令。董春秋遵命,引领火器兵去了。
又命宋义领兵三百,一百名各带火纸炮廿束,每束廿个,一百名擂鼓摇旗手,一百名箭手,前去山左林子外,如此行事。又命余庆领兵一百名,各负大草束,前去山右林子口伏着,候山顶齐放火器,即将草束向林木中放火,令贼不敢窜越。二将亦各遵令去了。人铁儿、曾彪、刘虎儿、董翥、瞿雕儿五员上将,统率铁甲三千,从岘山正面掩击败贼,直追至贼寨,踹其营而后止。又命郭开山、俞如海领兵三千随后接应。自率大军从大路进发。
那时襄阳城守姓王各杰,原是高邮州指挥,降燕,升为副将的。得南阳已失,郧阳已降,自己兵马无多,料不济事,算计岘首山麓林木甚繁,可以太,就用钩镰枪手一千五百名,藤牌滚刀手一千五百名,各带牛肉腊条子做了干粮,伏于林谷之中,专等王师到来,夜则悄然劫寨,昼则突然冲杀。自却统率精锐三千,扎营于大路上以为声援。屡次控得王师在岘山那边札驻,料在次日必进。当夜那些伏捕捞且都在山岩内东倒西歪的打盹。不期二后,山头一声炮响,火枪火箭如流星闪电将下来,著在林木,烈焰腾空。若打中了人的身上,顷刻肌骨成灰。
照耀得山上下红光透彻,真是介山被焚,即鸟兽亦不能飞遁。
那西南的伏兵,要向后路逃走,只听得林子外擂鼓呐喊,乱箭如雨,又被无数纸暴打将进来,被掼在脸上的,五官都化做肉泥。那东北的伏兵,见林子内外重重叠叠堵塞草束,一齐烧着,火势更为猛恶,只得奔向东南。山顶上火枪火炮,正在那里望着下面乱打,无异鱼游沸鼎,料额焦躯。一大半烧死在林内,趫捷些的,丢了藤牌,乘着顺风,冒烟突火而出。刚刚遇着瞿雕儿等铁甲军,杀个罄荆五员大将便飞奔至王杰大寨。正开营门领兵出来接应,雕儿等一涌杀人,势如山岳震压。王杰部下军士接战不及,阖营溃乱。王杰胆丧魂消,夺路先走。众军自相践踏,逃得命者止十之一二。刘虎儿等杀得兴发。并忘了踹营之后,要等军令,即一路紧紧赶去,辰刻已抵襄阳城下。
城上早竖了降旗,不放王杰进去。亟勒马走时,正迎着董翥,一戟搠翻,活擒去了。郭开山、俞如海从后大呼道:“军师将令,踹营之后驻兵的,怎直杀到这里?”诸将方知错了,亟令牙将飞骑前往迎请军师。而城内官员人等,皆已具鼓彩旗,焚香顶礼,出城来接。
遥见四轮车,驾着六辔,飞驰而至。吕军师端坐车中,纶巾鹤氅,手执鹿尾指。左有姚襄,右有楚由基,领着壮士护从,行队整肃,绝无参错。那些众官百姓皆罗拜于车前。军师慰谕士民先回,兵马屯札城外,令众官员前导,缓行入城。若男若女,若老若幼,都在门首执香叩接,并有献茶献果的,相率而言曰:“此真诸葛再世也。”
军师到府团坐定,检看库藏册籍,令各官视事如帮。顾谓姚襄道:“兹土甫定,各属未尽帖服,汝可暂驻于此,整饬一番。我于明日便要进取樊城。彼有湘江可守,倒非易事。”随问郡守:“樊城有几多兵马?何人为将?”禀道:“守成主姓伍名云,当日方正学号哭阙下,是彼执送燕王的。”军师道:“且为正学报个小仇。”遂出城归营。董翥献上王杰,军师令斩首枭示襄阳西门。时董春秋、宋义、余庆等,皆已回来缴令。刘虎儿等五将禀谢道:“小将等乘势杀至城下,失候将令,理合有罪。”军师道:“苟利于国,专之可耳。第不能以为训。”即传将令,秣马蓐食,五更进兵。
襄阳与樊城只隔一水,片刻即到。军师登台一望,但见泠泠湘水,雪消春涌,东北风起,波澜横溢。方在筹思,董大复忽禀道:“樊城虽坚,但插而不峻。可决湘流以灌之。”军师曰:“然,但军少堰水之人。汝且言堰法如何?”春秋答道:“小子向者留心于此。凡筑堰打桩,先从两岸浅处创起,渐逼至中流,后合水口,此要诀也。第今湘流甚激。一道夹桩。恐难成立。即使筑成,恐亦随败。小子意欲打下四道排桩。筑起三重高堰。其间下土下石,相机而行何如?”军师道:“子之堰法固妙,但须于数里内外,看浅缓之处,立桩下扫。则水必薄堰而起,横冲两岸,奔决四出。更将何法收束以灌乎?汝看湘水在城根流过,略带弯斜,两岸均系石堤,又有大马头劈对城门。
今者东北风甚紧,堰水以灌之原为上策。但恐堰成而天风忽改,适足以淹自己军营武侯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得明日一天东北风,大事结矣。“遂下令,令五千壮健军人,到后营各领双重密布囊一个,每人负干一囊,限在半夜月上毕集。又给董春秋白金五士两,在就近处雇觅知水性土人一百名。又令各营挑选硬杆丈八长矛二千根备用。端的人多功倍,二更已缴令。
这边庄的人,见说片刻有五钱纹银,倒来了二百多名。军师要临湘岸,指点土人军士等,先将矛从堤岸。如此者又排下一层。
然后把沙土布囊,挨着枪杆而下,共下了三重土囊,水已堰住,霎时倒流冲激,越过堤岸。有顷,中流涨起五尺余高,被东北风一逼,从马头缺外美联社冲而上,直薄城根。风力愈紧,水势愈大,怒浪狂涛,撼得地轴皆动。
天色方明,城中守将伍云尚未起身,闻报甚紧,方率军上城观看。命拆百姓家门扇,且挡住堵口,再统兵出去厮杀。百姓人等正在张怕,又闻得这个美令,顿然鼓噪起来。有数千余众赶向城上。伍云部下兵卒,向被将主暴虐,恨如切骨。见百姓已变。呐喊一声,即将伍拿下,向城外大叫道:“百姓等已擒主将,皆愿归降圣朝。”军师遥望情形,知非虚伪,即令军士撤堰,就把军中四妨钩镰枪,拱着土囊,逐个钩将上来。钩去大半,水势渐平,军民等已棹般过江来迎。
军师随带领疳佐入城,下公团坐定。众百姓绑着两员官献到,一是城守伍云,一是巡简董晋。军师哟伍云道:“拿方孝儒送燕者,即汝逆贼么?”伍云哑口无言。军师又道:“方正学没有你这个贼奴拿他,始终也要夷话,彼一大忠臣,自愿杀身,全不在乎拿与不拿。但汝以此逢迎贼党,官爵,不顾陷害忠直,令人切齿。”众百姓齐叩头道:“伍云这贼,与这个狗巡简,在地方上只是兴波作浪,诈害军民。统求军师作主。”军师立命骈斩枭示,以快众心。
当下董春秋火攻水攻二策,悉为军师逐一指破,顿司自己断断不能为三军司命,就心悦诚服,跪拜于地,求收在弟子之列。军师笑道:“妆已有头绪可教也。子试将胸中所学,悉为敷陈。与汝裁之。”春秋道:“小子思报国仇,日夜疚心。常读子牙《阴符》,石公《素书》,又习武侯八阵图,亦略知其开阖奇正、纵横变化之法。”军师随问:“汝试言八阵变化若何?”
应道:“小子参究其制,名曰八阵,分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方八营。然中军又有一大营,绝似九夫为井之制度。以小而论之,每营皆列六队兵马,计六八四十八队。中营外包十二队,中藏四队,共成六十四卦之数。以大言之,则每营六十队皆然也。其间隅落勾连,部曲相对,衢巷相达。士卒皆四面八向,随感应敌,以逸待劳。此纵横之道也。其南北东西四门为正门,第二层前后左右为奇门,开于四隅,与正门不对。第三层止有前后二门,适中而开,又与奇门相左。第四层方是中军将帅所止之处。又八阵之外,前后左右,各有六队骑兵,谓之冲门,若城之有郭,屋之有藩篱,所以捍外而卫内者。阖则九营皆无门户,若浑天一炁,此开阖之制也。至若奇正变化,全阵则有方、圆曲、直、锐之互民。其附于全阵之队伍,则有战队、正队、奇队、驻队、辅队、辅队、殿队之分合。
正奇二队,所以继战而为叠用。殿辅二队,所以继驻队而为重卫。至若外四周之十十四队,按着二十四炁,驻则为冲门,以之为八方捍御;行则为游军,以之为四路巡警。或乘便因隙而击敌之左右,或分为疑,或设为伏兵,以邀遮敌之进退,皆临时更变,错综八阵而用之。更有变之至者,前后左右为鸟蛇龙虎,四隅则为天地风云。其营各尖锐,而适相凑成方。与夫夔江石阵,可入而不可出,以伏陆逊者,小子均未能悉也。“军师笑道:”子之所谓正奇变化,绵其常制也。如方圆曲直锐,地形有此五者,阵亦因之而为方,为圆,为曲直与锐,曷常是阵之变化。即正队人之说,不过若车之有辅,并非以此六队而为化。其阵外游军,所以备八阵臂指之用,亦非本阵由此而生变化也。若夫天地风云,龙蛇鸟兽,不过更异其名,小易其制。
所谓奇正相生,变化相因之妙,全不在此。以常法而论,四面之兵为正,四隅之兵为奇,然而是奇正叠相变也。其枢机总在中军。四正四奇皆变,而中军独不变。如星之有北辰,众星皆错互更易,而北辰则始终不易其位。我主乎其中,方可运行八表。贼攻我正,发奇兵以应之。贼攻我奇,发正兵以应之。决之临机,乃奇正相生之道。大约一阵自为一卦,而一卦具有六变。其变皆因敌从何方而来,应变为何道以制之,使之可入而不可出,能进而不能退,方谓之变化相因之道。至于石阵,夺天地造化之巧。前后有天冲为正,地冲为奇,左右有天衡为正,地轴为奇,四隅风云,皆错综四出,尤为奇中之奇,有若天垂星辰之象。而其枢机,则又在中军,而在于地轴。其间奇正无方,变化莫测,内藏奇门六甲,别有鬼神妙用。当晶陆逊且不能知,况于子耶?“遂将石阵玄微剖悉指示。刘超曰:”军师讲授神机,不知天之将明矣。“军师大笑,谓春秋曰:”妆气质疏狂,不可授京职,且有营中领参军之任何如?“春秋大喜,曰:”小子正要追随军师也。“又四拜而谢。军师即下令,诸营军士尽渡北岸。并檄姚监军速到樊城。且请看:天狼未灭,先烧杀数万狼兵;圣帝未复,豫奉到数行帝诏在下回次第演说。第七十八回 吕军师三败诱蛮酋 荆门州一火烧佷贼
吕军师要进取荆州府,未审虚实,乃命绰燕儿前往察探情形,谕之曰:“一要得实在军机,二要知民心向背,三要觇文武协和与否。不论迟速,真则有功,廖则有罪。”燕儿遵令去了。姚监军及诸营军将,皆已渡江而来。军师随出城择地屯扎。
姚襄禀道:“襄阳属县大都降顺,近处钱粮皆忆提贮府库。”军师道:“襄阳财赋不多,河南已奉恩益,难于接济,在目下筹饷为第一,攻城次之。此去安陆府只两三只和途,地方饶沃,十倍襄阳,且系僻地,从无重兵屯守。汝可领本部军马,再点一千铁骑,命董翥、董翱为先锋,疾走安陆,以声势恐喝之,彼必不敢抗拒,既降之后,即令该府将各属钱粮,陆续解交樊城军前听用。倘其间有意钱,飞报定夺。”姚襄随于本日点将发兵去讫。
未几,燕儿回来缴令,禀道:“荆州知府姓李各谅,兵备道姓马名兴,系建文帝罢斥之人,燕王物地起用。做官贪委异常,民心抱怨。守城主将都督吴庸,两员都指挥,一名马云,一名崔聚,皆系燕藩宿将,与文官都是同类,甚相和洽。又一个先锋,姓古,浑名叫古怪相,小一耳,缺一目,鼻孔亦止左边一个,鬓毛却止右边一撮,手足皆一长一短。向第江洋大盗,与同伙相争,投充在营的。说他有万夫不当这勇,未知果否。
至于士民之心,向背未定。听说关老爷庙中周将军所持大刀,向来极有灵验,若啸一声为胜兆,啸两声是破城之兆。今者不闻得有啸声,还在那观望。倒是城外扎下十来个大营,奉姚广孝调取傜人、僮人、佷兵,见有二万余了,说还有得来,要他们冲头阵的。看这些蠢贼,都不怕死,倒也利害。“军师道:”探听得甚好。“即下军令:每日诸将各操本营军马,候不时发兵。
忽报姚襄回来,禀见军师,说:安陆府城守都司缺员,我兵才到界上,该府便出迎降。各属亦次第效顺。独有荆门州、当阳县两处未服。该府说署州事是荆郡通判,恃着府佐,向多抗拒,不服提调。当阳是州所属,起止由他。若取荆郡,这里去必由荆门州,所以小将旋师复命。军师道:“楚人多诈,今两郡甫定,妆可暂任安襄监军道,督理饷事。我则安心前伐荆州矣。”姚襄拜命,自带本部军兵走马上任去了。
军师却往来于襄樊之间,登岘则寻羊祜之故迹,揽习池而访山简之遗踪。偶逢会心,便挥毫题咏。兹记其习池诗云:一从山简没,便觉习池衰。
水涸鱼飞去,苔荒燕吸来。
酒徒今日到,笑口为君开。
何处铜鞮曲,遗风亦右哀。
又羊祜庙诗云羊公遗泽尽,岘首不成游。
荒庙行人过,残碑少泪流。
江归汉口大,山入洞庭愁。
尚有前朝柏,风声直似秋。
诸将佐亦各闲暇,日与部属较射穿札,投石超距以为乐。
一日沈珂运饷来见。军师谕道:“兵士劳苦,妆定能远远至荆州:以后只到襄阳,交与姚临军转运,庶道里各半,劳免均平。”沈珂遂向出师日期,军师曰:“兵法:守如处女,出若脱兔。未可预期。”
转瞬之间,忽已八月有五日。军师密遣绰燕儿再赴荆州,剔探傜佷情状。至十三日五更,卒然传令:“宾铁儿、曾彪、董翱四将,点轻骑二千,不带弓矢,不穿甲胄,于今日酉刻发兵,限十五夜半子刻,要拔荆门州。逾时者斩。若有贼人对敌,不在此例。”四将大喜,遵令去了。又自率刘虎儿、阿蛮儿、楚由基、瞿雕儿将,带铁骑二千,于戌时进发。郭开山、俞如海督率大军,于十五清早起行。
樊城至荆门,约四百里,总是山路,大半无人烟。董翥等一夜已走有二百七十里。遇见两三人在岭头下来,董煮命军士拿到喝问:“你们还是要死要活?”三人面面厮觑,只叫:“大王饶命,我们身边一个钱也没有的。”董煮笑道:“是良民了。
我且问你,到荆门州还有多路?城内有多少兵丁?前去有几处塘汛?实说了有赏。“一个老年的兢兢答道:”到州只有百来里路。州里张太爷比完了钱粮,明日就要回府,带着五六百兵马来管押银扛,都要去的,是个空城。过了这个黑松岭,十余里就是半村岭,有百十多人家,二三十塘汛兵住着。今朝只有七八个在那里,其余俱回家下过节了。再去都是荒山,连人也没有的。“董翱问:”你们从那里来呢?“答道:”完不起钱粮,昨日到州去挨板子的。“董翥道:”此是实话。“命赏他银一两。
三个人都说:“我们没福,不敢要大王爷的。”爬起来径走了。
宾铁儿道:“他道我们是打劫的银钱哩。”董翥道:“上了岭,敢被他们汛兵望见就漏了声息了。且在这里住下,待晚些儿,我们四人蓦地闯去,将汛兵杀却,然后前行。倘有过去的人,且不许他走。”曾彪道:“还是将军的智好。”
等至酉刻,宾铁儿等四人卸了戎装,各带暗器,一径过了黑松岭,走到半村岭上。那五六个汛后见是生人,便喝问:“是恁么人?”宾铁儿早掣出铜鞭,拦腰扫去,已打翻了四个。曾彪接着动手,顿时了当。营房内又走出两三个来,被董翥弟兄迎上去,一斧一个。又搜到里面,床底下捉出一个小年纪的,也一刀挥为两段。那些山村人家,都顶着门,颓躲得没影儿了。
宾铁儿就去招呼人马,乘着好月角,直抵荆门州城下。连更鼓之声也没有。四将带领着百来个勇士,缘城而登,砍开城门锁钥,放进大兵。门军惊醒了,还糊糊涂涂的问道:“兀的谁喧嚷呢?”宾铁儿一顿砍完了,仍闭了城门。赶至州衙,杀入去时,张通判大醉鼾卧,方被左右唤醒。爬将起来,如煎盘上蚂蚁,无处可走,匿在楼梯背后,被军士搜着绑缚了。诸将知道城内已没有了百姓的,见一个,杀一个,不曾留得半个。天大明了,四将会齐在州堂。军士又活拿到一个官儿,说是当阳知县,昨晚陪太他赏月,今日也要回去的。不多时军师已到,见诸将功成,各褒奖了几句。随将张通判弃市,当阳县黜革。
次日,绰燕儿回来禀说:“傜、僮、佷共四万多,最强者第一佷兵,他们总不受人节制。只是那三种前来厮杀,若克复了一州一县的城池,就全要这一州一县的钱粮。若不肯时,便要放枪。城中贼将不敢专主,去请命于姚广孝了,这个时候大约已有定局。”军师遂附耳与绰燕儿说了好些旅顺,取一个小小包裹给了他,又如飞去。随谓董参军道:“汝屡次问我军机不秀者,汝知之乎?用后之道,譬诸弈棋,全局之形势,虽素定于胸中,而落子之机关,则应变在于顷刻。今当如此如此而行,方可了当这四万凶徒。所需硫磺焰硝米与药物,都有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