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翁大全集 - 第 15 页/共 256 页
潘子嘉曰:「敢问心犹鉴,何也?」甘泉子曰:「鉴之体常明也,物照而妍媸辨焉。善学者,其学诸鉴乎,去其暗此者而已。今夫禅学者,其犹不照之鉴乎!」
葛涧问物各有理。甘泉子曰:「物理何存?存诸心耳。」问在物为理。曰:「曷不曰『在心为理』?故在心为理,处物为义,其感通之体乎!体用一原,理无内外。」问:「络马之首,贯牛之鼻,非理与?果在外也。」曰:「其义也。以心应马牛,而后理感而义形焉,果在外耶?抑在内也?」
沉珠问:「观山水有要乎。」甘泉子曰:「游息皆涵养也,在觉之耳。逐则忘,忘则流,流而不止,天理灭矣。」
或问:「学校栖士有舍,古乎?」甘泉子曰:「此古人成才之善也。夫昼而出艺焉,宵而入肄焉,渐磨观感,将自化矣。握其机者师道乎!」
门人问:「井田可行与?」甘泉子曰:「可。井田行而天下均,均也者,其王者之心乎!」「均田则富者怨,怨生则争矣,奈何?」曰:「天下贫众而富寡也,众且胜天,况人乎!富者虽怨,争孰与之?故圣人者有以化之,富且好礼矣,奚其争!」
葛涧问宋儒。甘泉子曰:「其周濂溪、程明道乎!微二子,道其支离矣。舍二子,吾何学矣?」
沈珠问横渠。甘泉子曰:「勇何可当也!皋比之撤,其几於忘己与!」
施宗道问延平之学。甘泉子曰:「李子之於道,其深矣。观其气质之变,非涵养之深者,能之乎?」
或问象山。甘泉子曰:「陆亦求内者也。谓之禅,吾不敢也;谓流而非禅,吾不信也。吾敬之而不敢学之。」
莫赞问东莱南轩之学。甘泉子曰:「吕则博矣,而未约。南轩其庶几乎!学未成而早世,其天耶!」
或问:「温公与二程善也,而卒不闻儒术,何与?」甘泉子曰:「其若有限之者与?其执之者与?苟虚心以求,将益之矣。」
蔡羽问:「渊明、孔明何如?」甘泉子曰:「吾有取焉。不记不解,其必有事於本与!」「黄叔度何如?」曰:「其颜子之资矣。言论不存,其古之忘言者与!」曰:「闻道与?」曰:「吾不知也。」
日新第三凡二十二章
施宗道虑无以日新。甘泉子谓之曰:「夫学必有根,斯能日新。日新不息,斯谓盛德。」
诸生会鸡鸣寺,甘泉子谓之曰:「朋友讲习惟以辅仁,学之大也。如彼两磨,比比相戛,而道斯出矣。不必同,不同斯辨,辨斯明,虚心忘己,乃并受益。」
甘泉子曰:「学求心之生理而已矣。是故体认也者,恒觉乎此而已矣,惟勿忘勿助之间见之。」
门人问:「前言往行,弗学可乎?」甘泉子曰:「否。夫子之告子张也,多所闻以去吾疑也,多所见以去吾殆也。触乎外,默识於中,不疑,斯有见矣;不殆,斯有获矣。自此以往,慎言慎行,令有诸己焉耳矣。」
甘泉子曰:「孟子之知言,非徒以辨其辞而已也。微言绝而异端起矣;诐淫邪遁之说,盈天下矣。因彼之言,发吾之知,而蔽陷离穷之病有觉焉,斯知道矣。是故知言,知所有也。养气,养所有也。知而养之,学问之事毕矣。」
甘泉子曰:「夫学为心也,学於古训,觉其心而已矣。彼徒记诵其言与行而已矣,岂学云乎哉!」
甘泉子曰:「惟人心不可以二,二则支,支则离,是故用志不可以或分也。」
或问:「过庙则肃。肃,敬与?否与?」甘泉子曰:「敬,吾心也。夫心有所感则知敛,其致一之道与!扩而充之,无不敬矣。故曰,如承大祭。」
或有诵象山「六经皆我脚注」者。甘泉子曰:「其为斯言也,道乎?圣乎?道则又谁我?圣则不轻言。故曰『好古而敏求』,曰『笃信而好学』。」
甘泉子曰:「心至虚不容有所入也。礼曰:『斯须不庄不敬,则暴慢之心入之矣;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入也者,主之也。」
甘泉子曰:「仁其心之生理乎!自一念之动,以至於万事之感应,皆生理也。故孔门之求仁,必於视听言动、出门使民、居处执事与人而言之,皆即事即动以求者也。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
沉珠问曰:「甚矣!明道之懿也,而门人鲜得其真,何也?」甘泉子曰:「游、杨,明道之所取尔,然或离而去之。气质之性则固然也,非独程门尔。孔门自颜、曾、闵、冉之外,亦有然者矣。」曰:「岂其信不及与?」曰:「当其授受时也,精神所感,斯信之矣。但离违之久,学力不足以胜气质,而学遂分矣。故学至气质变化而后能不反。诸生今日之相聚也,不去成心,他日可保乎?」
甘泉子曰:「人皆知设施之为行矣,而不知念虑之存存即行也。合存存设施以为行,则几矣。」
沉珠问:「孔子曰:『无终食之间违仁。』其弗已於仁者与?」甘泉子曰:「奚但终食尔,虽一息弗可已也。」
甘泉子曰:「象山不能有明道之所有,明道有象山之所无。」
甘泉子曰:「圣贤之学始终乎志焉尔,有顷志弗存焉,则天理灭矣。故曰『志於道』,曰『志於仁』,曰『志於学』。志也者,以言乎其所之也,非虚也。春秋传曰:『吾志其目。』」
甘泉子曰:「孔子之言,下学也。其所谓不怨不尤者乎!人伦日用,怨且尤焉,非学矣。学之又学,存存而弗已,达天德矣,其圣功也与!」
甘泉子曰:「圣人之设教也,为刚柔善恶之异其?也。教也者,所以约其中、化其偏者也。」
沉珠问理气之辨。甘泉子曰:「夫道器一而已矣。孟氏养浩然之气,配义与道,配斯一矣。」未达。曰:「气而中正焉,斯理而已矣。孰或离之?孰或混之?」
葛涧问曰:「夫子之与曾点也何居?」甘泉子曰:「何往非乐,取其洒落异於三子耳。然点也求诸风浴咏归,其亦有方所与!世儒乃疪其行之不掩焉,不知其见之已偏也。知点者惟孟子,故曰:『狂者也。』」
甘泉子曰:「孟子之学,其至矣乎!勿忘勿助,其敬之规矩矣乎!孔子之学非孟子弗明。」
门人问:「学何为?」甘泉子曰:「人之一身,其天地之身与!其父母之身与!故不学则不能省天地,不仁耳矣。不能全归父母之所生,不孝耳矣。不仁不可以为人,不孝不可以为子。」
弘毅第四凡二十章
或问:「士不可以不弘毅。」甘泉子曰:「其惟天理乎!见此者谓之见大,斯不亦弘矣乎!久而不息,斯不亦毅矣乎!」
甘泉子曰:「人之心也,其犹镜乎!镜之明也,自然照物矣。心之明也,自能□□矣。学问思辨笃行,所以存养其知觉,其犹磨镜之工云尔。」
管登问戒惧谨独。甘泉子曰:「其功一而已矣。所不睹所不闻者,道之本体也。戒慎恐惧也者,随动随静而致养焉者也。独也者,即其所不睹不闻而为言者也。慎也者,即其戒慎恐惧而为言者也。反复而言之,意独至矣。是故动静者时也,而本体之贯乎动静者无不在也。」
甘泉子曰:「学也者,觉也,言觉乎道也。孔子之於川上,四时行焉,百物生焉,皆语以道也与!学焉而不知道,恶足以为学!」
甘泉子曰:「教者其犹医乎!医以去其病而已矣,教以去其偏而已矣。」
门人问曰:「昔夫子之设教也,不愤则不启,不悱则不发,而子之启不俟乎愤,发不俟乎悱者,何居?」甘泉子曰:「吾又曷俟乎哉?不得已也。」
甘泉子曰:「圣人非无学也,而谓圣人不待乎学,非也。孔子之好古敏求也,忘食忘忧也,自志学以至从心也,岂皆谬为燕乎哉?其实则学也,圣人之学如顺流,贤人之学如逆流。」
周伟问:「知行二乎?」甘泉子曰:「曷二焉?舜好察也而用中,颜子服膺也而择中庸,孰偏而知?孰偏而仁?不兼尽不足以为舜、颜。」
沉珠问:「心苟中正矣,其无待於审几与?」甘泉子曰:「中正者,心之本体也,既感而应则几也。或几而中正,或几而邪僻,其可以不审诸?其可以不慎诸?」
甘泉子曰:「夫学而知所疑也。学之进也,如行路然,行而后见多岐,见多岐而后择所从,知择所从者,进乎行者也。」
甘泉子曰:「旧见不去,无以来新知。如汲井然,浊者不去则清者不生。」
张标问:「武王既伐纣,宜立商之仁人,而自取之,何与?」甘泉子曰:「异哉!汝以武王为见天下之利与?顺乎天,应乎人,见天人之公尔。」
施宗道问:「夫子何以取空空?」甘泉子曰:「鄙夫非能空者也,云空空,夫子之设言也。虽鄙夫而能空空,斯取之矣。空空则无物矣,无物则虚矣,虚则能受矣。是故大虚则大受,小虚则小受。」
葛涧问康节之学。甘泉子曰:「能不动矣。以其知数而定也,谓之定则可,谓之知道则不可。知道者,不假数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