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翁大全集 - 第 18 页/共 256 页
陈道问许鲁斋出处。甘泉子曰:「世变於夷,而圣人之教息矣。鲁斋出而孔子之道尊,化夷为华,其功孰大焉!且世产於斯,仕於斯,何出处之累?」曰:「吴临川何如?」曰:「有间矣。」曰:「著述何如。」曰:「三礼诸书,吾不敢传信焉尔。元之儒,其惟静修乎!」
黄纶问知言。甘泉子曰:「蔽,蔽我也;陷,陷我也;离,离我也;穷,穷我也。言之淆乱足以害心,察於斯四者,可以为知言矣。」
或请制客气。甘泉子曰:「在持其志耳。志者,气之帅也,知持志则百体从令,客气自消矣。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其持志以养气也夫。故曰:『志至焉,气次焉。』」
甘泉子曰:「学莫要於礼矣,学礼则心存,心存则德性有所养。」
况一经以克客气请,闻嘉言以克躁气请。甘泉子曰:「皆己私也。克之莫若中正,中正而后天理存,天理存而己私忘,己私忘而习气远,习气远而不知其变且化矣。」
马应乾问主一。甘泉子曰:「不驰不滞。」曰:「何谓不驰不滞?」曰:「执事敬。执事敬而内外一矣,是故谓之一。」
程镐问:「思虑有时而多少,何也?」甘泉子曰:「曷少曷多?惟心有主焉,则思虑自定矣。」
甘泉子谓门弟子曰:「『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必有事焉。』明道之学至矣。彼佛氏岂不云意必固我之亡,然而不知有事焉,其诸异乎圣人之学与!」
或问博约。甘泉子曰:「其学之一致者与!非既博而后约之也。」未达。曰:「知博而存约。」
卢潮问恶恶太严之疚。甘泉子曰:「是谓作恶,非太公之本体矣。」徐勖曰:「哀矜之何如?」甘泉子曰:「可恶恶之,吾何容心焉!」
谢澧问:「怒易发而难制,何也?」甘泉子曰:「怒不由己生,焉用制?」
葛涧曰:「子之测诚意也,其广矣大矣。大学之旨具在是矣。」甘泉子曰:「心身、家国、天下何莫非意?」
虚实第十凡十八章
门人问:「心有主则虚,与有主则实,何谓也?」甘泉子曰:「由其物欲之不入也,是故谓之虚;由其天理之中存也,是故谓之实;一而已矣。」
葛涧问居敬穷理。甘泉子曰:「敬之!敬之!将与理一矣,夫何二?」
或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甘泉子曰:「天理一而已矣。由之,由此也。知之,知此也。行易而知难,行近而知远。故圣人之於凡民,不能无难易之叹耳。」
曾汝檀问:「『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然则初学可以主和乐乎?」甘泉子曰:「心有主而后和乐生焉!存之又存,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曰:「乐由敬生也乎?」曰:「然。」
曾汝檀问:「近识同体之仁,而犹恐其涉於虚。」甘泉子曰:「知至至之,则所见皆实矣。」
甘泉子曰:「人心广大高明,其即天地之覆载万物乎!体而存之,故能与天地准。」
周衢问:「无事而此心惺惺,何如?」甘泉子曰:「儒曰『惺惺』,禅亦曰『惺惺』。禅之惺惺也虚,儒之惺惺也实。中庸『戒慎所不睹,恐惧所不闻』,知其所所,而圣人之学可几矣。」
周衢问:「体认天理,其与孟子之集义,皆用心於内者与?」甘泉子曰:「理义无内外矣。」未达。曰:「天地万物一体尔,何内外之有?」
门人请学。甘泉子曰:「先於虚己。」「何谓虚?」曰:「以能问於不能,以多问於寡。若无若虚,受善其有穷乎!」请益。曰:「子路之喜,禹之拜,舜之乐取,古之人皆由之矣。」
或问:「学主静坐也,何如?」甘泉子曰:「子谓忠信笃敬,视听言动,非礼之勿,果求之动乎?求之静乎?故孔门无静坐之教。」
杨东熙问致知。甘泉子曰:「知也者,良知也。蔽於气习,故学焉以扩充之。非谓人人自能知,自率意以致之也。彼佛氏之灵照而不能明物察伦,岂亦扩充也乎?」「敢问学以扩充之道。」曰:「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所以知止而知至也。夫然后能履中正而不忒,是之谓圣学。」
杨东熙问:「名利、货色,私欲之大也,必先克去之,何如?」甘泉子曰:「然。然而所谓克者,匪坚制尔也,其惟进天理乎!天理日明而人欲日隐,天理日长而人欲日消,是之谓克。」又问:「己不克,安能见理?」曰:「未体天理,焉知人欲?未能如好好色,焉能如恶恶臭?夫惟仁可以胜不仁,而见大可以忘小。故曰:『好仁者,无以尚之。』否则富贵功名之於欲大矣,孰能小之?」曰:「体天理如之何?」曰:「今夫人之起念於躯壳也,即无往而非私,知物我之同体,则公矣。公也者,其天理乎!」
沉问:「体认、扩充、存养三者有序乎?」甘泉子曰:「孰或先焉?孰或后焉?体认也者,知至至之也,是为存养,其扩充之功尽之矣。」
沉问:「未发之中,圣凡同乎?」甘泉子曰:「曷不同也?时而若无然,时而若有然,其本体之明晦,蔽与不蔽焉耳。察而存之,久将复圣矣,夫奚外假之与?」
袁邮问:「贵贱祸福定於天矣,亦可修而易之乎?」甘泉子曰:「天人一也,自求多福,在我而已矣。惟贤人为能祈天,惟圣人为能立命。」
袁邮问:「穷理尽性至於命,何谓也?」甘泉子曰:「穷也者,极至之名,知至行至。穷其理焉,性尽而命至矣!其古人所谓格物乎!」
甘泉子语袁邮曰:「人能动心而后能存心,能存心而后能养性。故人心恒知,知故警动,德性斯坚定矣。然则动心忍性,其入道之门也与!」
葛涧问:「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其终身之忧,一朝之患之谓乎?」甘泉子曰:「得之矣,体诸身可也。」
精义第十一凡二十章
徐勖问:「精义求诸事矣乎?」甘泉子曰:「其外之也已。『在心为理,处事为义』,精也者,自其本心精之也,精斯神矣。易曰:『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其合内外之学与!」
蔡琳问:「人与天地不相似,其起於人己之二乎?」甘泉子曰:「物我之初,一而已矣。形骸异而彼此分,彼此分而私意生。子不孝於父,臣不忠於君,至於利害相攻,贼灭无伦,二而已矣。惟夫克己则无我,无我则无物,无物无我则一矣,其惟天地乎!」
葛涧问:「明道释氏一贯两截之说,无乃记者之误与?」甘泉子曰:「然。即释所言已两截矣,何待於用乎!」
或问:「人有恒言曰『务实』,何谓也?」甘泉子曰:「知实然后能务实。夫事亲,仁之实也;从兄,义之实也;良心之真切也。知之真,扩之力,斯曰务实尔矣。而实之未知,而惟曰务实务实,其实匪实。」
陈怀曰:「怀闻之师曰:『周公思兼三王,思道也。道也者,群圣同然之统也,求在我者也。故禹之恶好,汤之执立,文之视望,武之不泄不忘,与周公之思兼,皆心学也。不合者,心未一也,思而得之,则其心一矣。坐以待旦,存存不已也,谓急於行小之言,周公之学矣。』」
门人问:「君子无入而不自得,何谓也?」甘泉子曰:「自得者,得自我也。未知失,焉知得?」
或曰:「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戒惧慎独以养之则动矣。安在其未发耶?」陈怀曰:「未发者,天理之本体也。戒惧慎独,於心之动必有事焉者也。」甘泉子曰:「其慎动以养静与!」
陈怀问曰:「张子曰:『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何谓也?」甘泉子曰:「虚也者,性之本体也。性也者,知觉之本体,生生不已者也。而曰『合』焉,而曰『与』焉。则二物矣。」
陈仁曰:「子夏其知道乎!『敬而无失』,本体立而万物一矣。故『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甘泉子曰:「然,其古之示人以其大者夫!」
江绍问:「克己。」甘泉子曰:「先立我。」未达。曰:「心与万物一,则我立矣,我立斯主而后己私亡。国有王而四海从其令。我立王之谓乎!」
周玮再见,甘泉子曰:「汝归五阅月矣,其功若何?」对曰:「训有之,求道於人伦间而憾於行之未慊。」曰:「充未慊之心,斯可以入道矣。」
周玮曰:「圣人太公与物同体,玮也初学,何敢望与!」甘泉子曰:「是圣人与我同有也,学为圣人,不於此乎学而何学?」
甘泉子曰:「子张问行,夫子语以参前倚衡,知之精而后行之至也。故终身由之而不知道者,病於未见焉耳。」陈怀曰:「何以能由?」曰:「袭取也。见则由仁义行矣。」
陈生问:「纯心何谓也?」甘泉子曰:「其犹夫金之精乎!金之不精,有或杂之,非复金之初矣。今夫金,时时而炼焉,日日而炼焉,久则精金尔矣。又何待於外求?」「敢问乎炼之法?」曰:「敬。」
葛涧问精气神相生。甘泉子曰:「道家炼精以化气也,炼气以化神也,逆之矣。神其主乎!神也者,心志也,志一则动气,气一则动精。」
陈怀问:「心为事累,何如?」甘泉子曰:「心小故也。察见天理则廓然太公,物来顺应,奚其累?」
黄彦?问曰:「遇横逆知忍矣,而意犹不平,何也?」甘泉子曰:「古之人与!无不於性情焉致力,故犯而不校,颜氏子之学也。夫惟物我一,故怨尤不出,横逆之来,其犹触虚舟也与!」
甘泉子曰:「夫射也,其见古之道乎!於於翼翼,终日而不乱,其不二夫心者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