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翁大全集 - 第 13 页/共 256 页

一、学者须要求自得师,有如求命。人之病痛,必求医师,所以求命也,且今之百工技艺,尤务拜师,至於句读之师,举业之师亦然。及至治心以立性命,乃不肯求师,耻拜其师,乃曰:「我知之矣!我知之矣!」宁没身不悟。哀莫大於心死,而身死次之。在彼则不耻拜师,在此则自是,不求拜师,岂爱心不若爱身哉!弗思甚矣。诸生务求治心之师,勿耻下问下拜,乃为爱身。试思孔子「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之言何谓。      一、诸生离父母、兄弟、妻子,来山从学,须实用十分工夫,乃能赎其离违之罪。若又悠悠过日,是又罪之甚者也。      一、诸生中有传而不习者,有显愆者,有耻事其师,听其辞归,以为诸生之励。      一、远方及近处有德行道艺先觉之人可为师法者,必恭请升座讲书,以求进益,闻所未闻。孔子之圣亦何常师?      一、诸生每遇与先生同侪之人,必推先生之意,以前辈事之,不可居然抗礼。或其人与人平昔分定,或年相若,谦让而不居,至再至三,亦必三让之外,又且固让。若不得已,则侧行迁坐,以致退而不居之意。此乃自养其恭敬之心,亦非关彼事耳。      一、进修敬义二斋,同廊之人,各各早起衣冠,暂会於本斋,相揖,各言所疑、所得。俟先生出堂,整班而升,长少各依次序,所以养其敬谨之心。      一、诸生列馆同居,本意正欲大同无我,如同舟共济,彼此朝夕饮食起居,罔非正言正行,以相点检、相警策、相观而善。若能虚心受善,则岁月之间,气质变化矣。      一、诸生用功,两廊各轮流一人觉察勤惰。人人皆要到二更尽,其有惰者戒饬之,甚有鞭策。      一、诸生同门相处,有兄弟之义,要使相爱如兄弟乃可,即此是道。朋友,五伦之一,若尚存猜忌嫌疑,或各相为党与,即此便不是学。其施於兄弟、父子、夫妇、君臣之间,亦必薄矣。      一、诸生相聚,不可自是自高,无长幼之序,大不是道理。须虚心相下,非但礼当然,亦且受益。若恃一己之见,侈然不胜,其大遂至争辩尚气,尚何义理?愿诸生深戒之。      一、诸生相处,务守长幼之节。不但徐行后长,至於讲论,长者之说或短,少者之见虽长,亦不可以智相先。记曰:「不辞让而对,非礼也。」何等忠厚!      一、孔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礼记曰:「君子不尽人之欢,不竭人之忠,以全交也。」诸生朋友相聚,常要以礼让相接。虽极密,亦不可以亵狎怠慢,及不可责望太过,以至敬衰。非徒失人,即是自失。若有责善,须使诚意在未言之前。      一、朋友人伦之大,又所以纪纲人伦者,其义极重。诸生相处岂可不尽道?或有同、有异、有得、有失、有长、有短,即当取其同而参其异,取其得而略其失,取其长而?其短,不可因而妄分彼此,互生嫌隙,交相党与,各相攻击,利害之心,至於不可言。此与市人何异?不愿吾徒有此也。      一、诸生有疾病者,必相率共调治扶持之,如兄弟骨肉。疾甚则忧劳至不安寝食。积此诚心,非但为人,亦以自成,又於病者或有感格,以至痊可。      一、诸生朔望有不升堂者,相率往问之。若果病,亦致相恤之诚;若其非病懒惰,亦有警发。      一、学者须要立信。如与人期约之类,虽似小事,然失信则害心为大。诸生今后或归省,期某日还馆,必要践约。又如自期从学或一年、二年,必要践言,不可易志。圯下老人与子房犹须立信,况学圣贤之道者乎!即此便是根基。      一、学子须先看论语,次大学,次中庸,次孟子,乃书之序也。读论语时如未曾见论语,读大学时如未曾见大学,中庸、孟子亦然。忘其成心之私,去其习熟之旧,乃有向往之路,否则面前皆墙壁也。况又有迷心於传注之中者,如瓮鸡裈虱,安能有见?      一、诸生读书,须先虚心,如在上古未有传注之前。不可先泥成说,以为心蔽。若有所得,及有未通,却取古人训释详之,其所得自别。      一、每遇考业,次日班长即相率揖谢。若有所去取处,一一虚心听受。取必要见其所以取,去必要见其所以去。以此考验其用心之精粗,乃实有益。      一、朔望升堂,先生讲书一章或二章,务以发明此心此学。诸生不可作一场说话听过,亦必虚心听受,使神意一时相授,乃有大益。      一、诸生朔望听讲之后,轮流一人讲书一章,以考其进修之益。      一、诸生慎勿以举业、德业为二段事乾,涵养吾德业,则发挥於文章,句句是实事。如老人自是老人声气,隔壁闻之,可知其为老人。自涵养发出,遇明有司,见之即知其人矣。邵康节诗云:「自是尧夫不会琴,非关天下少知音。」若今之剽窃而遇者,如小儿作老人声气,遇不知音者取之耳,若明者安可侥幸?      一、科举乃圣代之制,诸生若不遵习,即是生今反古,便非天理。虽孔、孟复生,亦由此出。然孔、孟为之,亦异於今之习举业者。孔、孟必在根本上发出,自别。故举业不足以害道,人自累耳。故学者不可外此,外此便是外物也,为病不小。      一、科举之学,合下立心便分义利,义利便君子小人悬绝,岂可不痛省,而甘为小人之归?且读书以明心性,体贴此实事,根乾枝叶花实自然成就,而举业在其中,此义之谓也。若读书徒事记诵为举业之资,以取科第爵禄,便是计功谋利之心,其大本已失,此利之谓也。舜与跖之分,间不容发,诸生当自猛省戒勉。      一、吾今教人不外科举,就有至理,恐人又倒在一边,只在科举上立命,是不悟我之至意。吾意正欲人读书作文不失本领,就根本上发出枝叶。此同行而异情,不可不知。      一、自后世儒者,皆坐支离之弊,分内外本末心事为两途,便是支而离之。故有是内非外,重心略事之病,犹多不悟,反以为立本。千百年来道学不明,坐此之故。自今诸学子合下便要内外本末心事合一,乃是孔、孟正脉。何者?理无内外、本末、心事之间也。      一、诸生读书时须调炼此心,正其心,平其气,如以镜照物,而镜不动,常炯炯地,是谓以我观书,方能心与书合一。孔子所谓「执事敬」,中庸所谓「合内外之道」,程子所谓「即此是学」,如此方望有进。若以读书主敬为两事,彼此相妨,别求置书册而静坐以为学,便是支离,终难凑泊。      一、初学切於读书时调习此心,随心力所及。如读至一二行,稍觉心为所引,即停卷收敛,少俟有力再读。或有力足以胜之,或至三篇四篇不至失己,验知得力,渐渐接续习之,至於不息,亦从此始。其应事亦复如是。若舍书册、弃人事而习静,即是禅学,穷年卒岁,决无熟之理。如欲铁之精,不就炉锤,安可望精?      一、初学习字,便学运笔以调习此心;习文便要澄思以蕴藉此心。久之,文字与心混合,内外皆妙。      一、学者习字,宋人不如唐人,唐人不如晋人,盖渐近自然耳。见舞剑器而悟笔法,实有此理。      一、进德修业乃是一段工夫,摠於修业上著力。每月二、六日考业以验其进修之次第,所以鞭策令自力也。於所考文字,只批点可否,令其自觉用心之精粗,以自励耳。依程子,更不考定高下以起其争端,而滋其胜心。胜心不忘,不可以入道。      一、诸生肄业,遇厌倦时便不长进,不妨登玩山水以适性。学记有「游焉息焉」之说,所以使人乐学鼓舞而不倦,亦是一助精神。      一、游观山水亦如读书,心易於妨夺。可常提撕本心,令不至失己,则处处得益,反是则处处皆梏亡矣。      一、诸生每遇作文时,就於作文上用功,遇读书时便於读书上用功,务令收摄,不滞不放,即是立敬。      一、诸生读书,务令精熟本经、四书,又须随力旁通他经、性理、史记及五伦书,以开发知见。此知见非由外来也,乃吾德性之知,见书但能警发之耳。须务以明道为本,而绪余自成文章、举业。其仙、佛、庄、列诸书不可泛滥,以乱名教、坏心术、散精神。      一、学者作文,便欲胜人,欲人称赏,此便利欲之心,不可入尧舜之道。若但据吾所得发挥之,则为义理之心。      一、吾儒学要有用,自综理家务,至於兵农、钱谷、水利、马政之类,无一不是性分内事,皆有至理,处处皆是格物工夫。以此涵养成就,他日用世,凿凿可行。      一、诸生凡居书馆务,要钤束家人,不许斫艾山中人家草木为薪。及岁久,因而损坏本馆木料及成器□□。每见学子居寺及祠宇,多有斫去梁桷等物为薪者,主人知而故纵,以此立心,便是不仁。当思初成之难,安忍毁之?      一、大学明德亲民,皆德性分内,同是一事。只从齐家以往便是亲民,不待出仕也。故孔子言:「施於有政,是亦为政。」一家上自父母、兄弟、妻子,固当谕之於道,至於童仆亦同此性分,安可不教?诸生或在家,或随带来山童仆,亦须每教之以立心勤谨忠厚,不至放逸陷於过恶。一家仁意,岂不更大快乐?      一、诸生读大学,须读文公章句应试。至於切己用功,更须玩味古本大学。大学一书是古人入道阶梯,其要下手只在止至善。止之之功在知行,故「知止」以至「能得」即知行之功也。格物者,程子曰:「至其理也。」格之之功即上知行是也。大学古本好处,全在以修身释格物知至,使人知所谓格物者,至其理,必身至之,而非闻见想象之粗而已。此其为益甚大,故诸生不可不仔细看。古本其它节节皆有条理。      一、本书院正道及两阶,乃先生长者往来之处,诸生[升降,只]宜由两廊下及旁阶行之,不可僭越以[犯不敬]之罪。      一、诸生读文须从五经,至於秦、汉而止。看诗当从三百篇至於汉、魏而止。其下偶丽之文,律诗之类,去古[甚]远者,戒勿以接於耳目,令胸中无一点时俗之气,[则]所养气象自别。诗文自古,心术亦古矣。      一、朔望或朝夕参见质疑请益之后,即随意歌诗二章、三章,陶养性情,又长人意思。      一、书院凝道堂乃师生讲学之地,非饮食之客、异教之人所宜居。非德行道艺可为师法者,勿以设座。设之别轩可也。      一、诸生人人皆学歌诗作乐,以涵养德性。舜命夔典乐以教冑子,此其深意,安可一日缺此?或读书至深夜,则会於本斋歌诗,以畅意气,又长一番精神。      一、朝廷立有太学及府州县学,所以教养人材甚密。本山书院,不过初为退居求志之地,四方儒士因而相从讲学。间有生员相慕而来,亦所不却,但只可以请假养病,因而来山从学。盖提学学师,乃朝廷所立之师也,辞师以从师,於义理恐有碍。      一、寅宾馆所以处远方相过之客,宜常虚之以待其人,诸生不宜居之。进修、敬义二斋,虽诸生会讲之地,[客]若来,众亦以处之可也。      一、鄙意以为吾辈去圣人虽远,亦当以圣人为法。圣人,天地之量,天地间何所不有?圣人之量何所不容?善者固欲其归於至善,恶者亦未尝不欲其同归於善。若善者容,而恶者不容,则又何贵於圣人之教?故绝孺悲、责由、求,皆仁也。圣人之立教,为恶者设也,如医为病者设也。若有内外彼此,即自陷不仁。诸生善恶之念,当自省察,毋令为师所弃绝可也。      一、远近有年学相若之士,欲来相依讲究者,以客礼待之,时致馆谷之诚。      一、本书院有好义之士,所置学田,随年所收多寡,贮之公廪。量诸生之贫,及远方不能褁粮者给之。置支销簿,以公正之人主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