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翁大全集 - 第 16 页/共 256 页

甘泉子曰:「学莫要於知止矣,而定静安虑一以贯之,圣人之学也。彼佛之以理为障,乌能知止焉?」      葛涧问:「古之所谓博学者,其将为博闻广记矣乎?」甘泉子曰:「奚啻千里!『博学之』,之也者,其必有物乎!今之谓博闻广记为博学,奚啻千里!」      葛涧曰:「涧闻之子曰:『释氏以即心见性为知,无学问思辨之功也,故所知非止也。止者至善也,非窥见乎一斑半点者之可言也。』足以破千古似是之非矣。」甘泉子曰:「汝信诸理,勿信吾言。」      葛涧问白沙先生静中端倪之说。甘泉子曰:「斯言也,其为始学者发与!人心之溺久矣,不於澄静以观其生生之几,将茫然於何用力乎?孟子四端之说,则有然者矣。」      葛涧问:「明道勿忘勿助之间正当处,何谓也?」甘泉子曰:「忘则不及,助则太过。其间乃中正矣,中正者心之本体也。」      葛涧问:「子谓兹理有见,以诚敬存之,知而存也。存久自明,存而知也。夫知而存也,其明道知所有、养所有之谓乎?夫存而知也,其大学格物知至之谓乎?」甘泉子曰:「然。然而始终一知矣。」      始终第五凡二十三章      蔡曰:「或谓儒、释初同而后异,然与?」甘泉子曰:「异哉言也。同则始终皆同,异则始终皆异,孰谓初同?孰谓后异?」      余胤绪问动静。甘泉子曰:「夫学,天理而已矣。天理一也,又何分於动静?」曰:「随处体认,不已外乎?」曰:「何事非心矣!何心非事矣!敬养吾心,随事以应之,何内外之有?」      蔡虑扰於人事,请山中静养数年何如。甘泉子曰:「意乎求静即不静矣。惟於人事纷纭之中,而不失吾心之本体焉,是之谓体认天理,而静存乎其中矣。吾见夫释子者闭关三年而后出,犹夫未闭关时也,其不识天理之故尔。」      管登问:「学、问、思、辨、笃行有先后与?」甘泉子曰:「五者皆一心,何先何后?古训之学也,师友之讲论也,日用之应酬也,即知即行,夫是之谓学。若必读尽天下之书,穷尽天下之理,而后力行焉,不亦二矣乎?」      甘泉子语余胤绪曰:「视听言动之感於物也,如迅雷然,非天下之明健,其孰能勿之?故曰『乾道』。主敬行恕之於物也,如平地然,惟培养可以至之矣,故曰『坤道』。然而乾与坤非二理也。」      蔡羽问:「乐有虚实,何谓也。」甘泉子曰:「合内外,该体用,实有诸己,乐在其中,不改其乐者也。见之而行不掩,是虚见而已矣。」      或问:「学何贵?」甘泉子曰:「学贵疑,疑斯辨,辨斯得矣。故学也者,觉此者也。」      余胤绪问:「学至乐而止矣。曰『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又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何也?」甘泉子曰:「反身而诚,斯天之道矣乎!强恕而行,斯人之道矣乎!及其成功一也,是故天人无二矣。」      邬爵问:「书曰:『思曰睿。』孟子曰:『不思不得。』易曰:『何思何虑。』爵也将奚从?甘泉子曰:「思也者,心之知觉也,废其思,非学也。思不慎,非思也,思而睿且得焉,思之正也。憧憧往来,朋从尔思,思也可不慎乎!」      甘泉子谓门人曰:「吾之终日谆谆,其不越此理而已矣。见此者,其易简之学乎!」或曰:「初学则何如?」曰:「由初学以至圣人,一理而已矣。」      陈应期问尽心存心之异。甘泉子曰:「性也者,心之生理也,心尽而性见矣。存心也者,恒其所尽之心而已,其知行并进者乎!」      管登问:「敬以直内,义以方外。」甘泉子曰:「求之敬体而义用,义方而敬直,敬义立而内外一矣。」      余胤绪问:「『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夫以人之理合於人之身,则如以服衣乎人,不亦二乎?」甘泉子曰:「尔何哉,所谓合者?」曰:「仁也者,心也。人也者,身也。有是心矣,随其身之所遇,而亲义序别信油然生焉,故谓道也。」甘泉子曰:「然,是故心性合天下之道。」      甘泉子方饭,谓门人曰:「终日衣食而未尝一粒一丝也,此非释氏之说乎?」曰:「然。」曰:「常人食饭与吾异也,此非明道之说乎?」曰:「然。」曰:「然则可以观儒释之异矣。」      蒋信问一本万殊。甘泉子曰:「一其万矣,万其一矣,万一皆一,是故体用一原。」      蒋信问:「横渠先生曰:『气之聚散於太虚,犹冰凝释於水。』然则气有聚散乎?」甘泉子曰:「然。」曰:「白沙先生曰:『气无聚散,聚散者物也。』然则气果无聚散乎?」曰:「然。」曰:「何居?」曰:「以一物观,何讵而不为聚散?自太虚观,何处而求聚散?」      或问心性之图曰:「外为大圈者一,中复小圈者三,何谓也?」甘泉子曰:「立象以尽意耳,夫何二?不见所包,无以知道体之一;不见所贯,无以知道体之万。」      甘泉子叩学者之用功,或对曰:「近惟见第一义耳。」曰:「子毋惑诸?夫学一也。孰则一焉?孰则二焉?未能察见大道之体,其何第一义之有?」      甘泉子语门人以克己,蒋信进曰:「物我形而后己私生,非礼皆有我之私也。故能随处体认太公之本体,则无我,私且退听矣。信也以是为克己之功,何如?」曰:「其然!其然!否则强制云尔,何克之有!」      杨钦问:「学欲时见吾心之生意,如之何?」甘泉子曰:「在不以己与物耳。舜、禹有天下而不与焉,不以己与之也。不与则无所蔽,无所蔽,则常与天地万物为一体矣。」      杨钦问:「人之知思,因神以发,何与?」甘泉子曰:「知思也者,神为之也。人惟昏其神,则知思昏矣,是故神精乃明。君子之学,养其精神而已矣。」      杨钦问:「佛氏明心见性而不能亲民,何也?」甘泉子曰:「佛氏其未尝知性矣。性也者,天地万物一体者也,岂有见性而自私者乎?」      杨钦问:「文武一也。?镝之间有不得已,而假以权术,不害道与?」甘泉子曰:「兵莫贵於正,莫不贵於不正。好谋而成,谋非诈也。故夫子不取晋文之谲。」曰:「正人用邪术,邪术亦正,此言何谓也?」甘泉子曰:「用邪则邪人矣,用正则正人矣。正人自无不正矣,焉有正人而用邪术者乎?」      一理第六凡二十二章      余裕问:「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其一理之随感而应与?」甘泉子曰:「然。」      余裕问:「程子曰:『当怒而观理之是非。』观人乎?观己也?」甘泉子曰:「理也者,心之本体也。即人可怒而又观之,怒斯已甚,是之谓迁怒。故必反观本体,迁与?否与?是故好恶在人而己不与矣。」      罗胤凯问:「学须静也,何如?」甘泉子曰:「心无时而不动矣,是故常知常觉。知觉而存存焉,体用一矣。静而已焉,将不至於死灰乎?故戒慎恐惧,何莫而非动也!」      或问孔、颜之乐。甘泉子曰:「惟正心者知之。」      陈道请於言语用功。甘泉子曰:「修词立诚,所以居业也。今之制於外者乌足以立诚?天下之言,由中出者鲜矣。曾子曰:『出词气。』」      甘泉子曰:「大学之道,其莫要於止至善矣,止至善,其莫先於知止矣,知止,知也。定静安虑,行也,其犹顺流之舟乎。书曰:『王忱不艰。』是故知行非二也。」      甘泉子曰:「众人知富贵功名之为乐,盖不知吾心自然之乐也。见吾心自然之乐,则外乐不足以易之矣。」      陈育问曾点之乐,甘泉子曰:「即点之言,其犹未至掩也。点之乐虚,开之乐实,吾斯未信,洞见斯体,是故能斯斯。颜子而下,开也其庶几乎!」      或问:「河图洛书为圣人神道设教,何谓也?」甘泉子曰:「八卦、洪范之理在羲禹之心,触马龟而发焉耳。天地一阴阳也,阴阳一奇耦也,而皆本於自然,夫是之谓神道。呜呼!伪之乱真也久矣。」      门人问:「乐则生矣,而至於手舞足蹈,何居?」甘泉子曰:「舞蹈者,乐之事也。乐之舞蹈发诸心之乐,是故缀兆疾徐,一进一反,无一而非性之自然也。故礼乐合内外之道,孟子其知道乎!」      甘泉子曰:「忘食忘忧,其圣人不息之诚乎!忧乐并行而不相悖。」      陈道问:「知觉心之本体也,而亦寓行乎?」甘泉子曰:「然。知而存存,行之谓矣。」      或言:「顷而涵养,而生意勃焉。」甘泉子曰:「人之本心譬诸草木然,其生生不已者乎!灌溉不息,斯谓日新盛德。」      门人问获罪於天。甘泉子曰:「天即理也,理即心也,自然也。夫有媚之心,斯有所为而逆其自然。逆理逆天,自灭其心也,夫复何祷!」      莫赞问:「默坐若有以澄心矣,应事乃有不然,何如?」甘泉子曰:「未之见理尔。见理则动静一,动静一则何难易之有?故君子之学,莫大乎察理。」      门人问大德、小德。甘泉子曰:「大德敦化,则小德川流矣。大小也者,事也;德也者,理也。理无大小,故曰:『体用一原,显微无间。』」      或问:「在昔皋、夔、稷、契何书可读?所学问者何事也?」甘泉子曰:「子岂不闻三坟五典乎?今也或亡之矣。奚直书尔,君臣朋友之间,朝夕讲明之者,安往而非精一之学?」      或问无怨无骄之难易。甘泉子曰:「难易也者,以言乎其地也。人心一天理耳,何有於贫富?贫富不系於心,则无怨无骄,而难易一矣。故造次颠沛之於是,富贵贫贱患难夷狄之行,何入而不自得?」      陈道谓:「龟山出为蔡京之累,然乎?」甘泉子曰:「非也,其可以轻议之!其可以轻议之!首夺荆公王爵配享,其功孰大於是!其为不虚出,孰大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