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 第 24 页/共 31 页
仲尼之楚楚王觞之孙叔敖执爵而立市南冝僚受酒而祭曰古之人乎于此言已曰丘也闻不言之言矣未之尝言于此乎言之市南冝僚弄丸而两家之难解孙叔敖甘寝秉羽而郢人投兵丘愿有喙三尺彼之谓不道之道此之谓不言之辩故德总乎道之所一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至矣道之所一者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辩不能举也名若儒墨而凶矣故海不辞东流大之至也圣人并包天地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是故生无爵死无谥实不聚名不立此之谓大人狗不以善吠为良人不以善言为贤而况为大乎夫为大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德乎夫大备矣莫若天地然奚求焉而大备矣知大备者无求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已也反已而不穷循古而不摩大人之诚
郭注圣人无名所言者百姓之言故曰不言之言苟以言为不言则虽言出于口固为未之言今将于此言于无言冝僚叔敖息讼以默澹泊自若而兵难自解苟所言非已则虽终身言固为未尝言耳是以有喙三尺未足称长凡人闭口未是不言彼谓二子此谓仲尼道之所容虽无方大归莫过于自得故一也言止其分非至而何各自得耳非相同也而道一也知非其分故辩不能举儒墨欲同所不能同举所不能举故凶也海受物无所辞故成其大圣人泛然都任有而无之谥所以名功功不在己虽谥而非己有令物各足故实不聚功非己为故名不立若为而有之则小矣贤出于性非言所为夫大愈不可为而得惟自然乃得耳天地大备非求之也知其自备者不舍己而求物故无求无失无弃也反守我理而自通顺常性而自至非摩拭也不为而自得故曰诚吕注三人不同时亦是寓言所谓不言之言非无喙也诚如二子所为则虽有喙三尺犹为不言彼二子所为是谓不道之道此仲尼之不言是谓不言之辩世岂知之哉德所不能同辩所不能举者固无名也止乎无名则吉祥之所止否则名虽若儒墨不免妄作凶矣道之在天下犹百川之于海受之而不辞圣人并包泽物亦如之不知谁氏无爵无谥此圣人无名所以为大也夫以善言为贤且不可而况为大岂在于言乎则知之所不能知者辩固不能举而有不言之辩也圣人不为大为则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德乎道之所一德不能同而有不道之道也天下所大备者固以无求而大备也人亦莫不有所谓大备者诚而已矣诚则无求无求故无失无弃以其足于己不以物易之也大人者知在我之万物无不备故反之而不穷长于上古而不弊故循之而不摩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不为而成者也
疑独注古者饮食必祭示有所尊叔敖宜僚侍宴之次受酒而祭欲仲尼有言以教之故曰古人皆于此防同之时而有言已仲尼尝欲无言故曰闻不言之言矣未之尝言于此乎言之盖欲知其言出于不言也楚白公胜欲作乱杀令尹子西二人皆遣使召冝僚宜僚正弄丸而戏不顾二使者二人皆不得宜僚各解兵而归叔敖闲燕高枕执羽扇而自得使敌国不敢侮折冲千里之外仲尼引此二人无为而息难以证不言之意此言出于不言虽有喙三尺亦不害于不言也彼无言无为是谓不道之道常道也此言出于不言是谓不辩之辩大辩也合众德而归乎道道能同之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则默能举之辩不能举也以德相胜以言相高名同儒墨者不能慎密以固其命凶斯及之海之所以为大以其无所不纳圣人之所以为圣以其并包天地而不知谁氏莫之爵而常自然谥因功立功成弗居则无谥矣生无爵故实不聚死无谥故名不立此之谓大人狗善守者不嫌于不吠士善行者不嫌于不言夫言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德此孔子欲无言之意备者足于用求则不足也天地无心于万物万物自盈天地间此所以为大备有求而备备之小者也欲知大备须知无求无求则无失无失则无弃然后不以物易己也能反己则能循古不越乎诚而已矣
碧虚注弄丸者转丸于掌以为戏适鬼谷子有转丸法猛兽之语谓圣知无穷若转丸之无止兽威之无尽也故宜僚视天下事若转丸于掌中甘寝高卧秉羽扇而指挥若二子者岂事于言乎默而识之喙长何害言出患生三缄奚益故有不道之道不言之辩道之所一即不道之道知所不知即不言之辩故虽善辩若儒墨亦所以召祸耳海以容纳故渊广圣人并包故无名生不显德死无留称以实不聚故名不立此之谓大人才全不器也人贵造道不在能言容物曰大广济曰德存大者当谦损有德者当支离犹覆载无心槖钥万生之育之动植以成惟其无私无求故大备藏金于山而不采沉珠于渊而不取任民复朴而不弃不为物所迁也归根而无极循古而不泯大人之诚合乎天地也
鬳斋云弄丸戏事秉羽扇而甘寝无作为之意夫子谓二人皆能无为之为何待我愿有喙三尺言我无如此长喙也道之所一即自然德者得于己出于人为不能同自然之道此德与本经他处德字又不同名若儒墨便非不言之辩不知谁氏无得而名实不聚言有善不归之身贤者不以多言为能况大人乎有大人之名不足以为大况自然之德又何名乎大备大成也惟其无求所以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己则己贵于物在反求而己循古道而行无所容力也弄丸于掌转运旡穷应用之机在乎方寸以喻世事万变莫匪由人达士观之等如游戏熊冝僚楚之知勇士也司马子綦谓若得之可敌五百人则其才可知隐居市南适意于此视天下事无足为者矣彼白公胜将谋不而觊其相成之何不知己之甚冝其弄丸而弗顾也此虽戏事而能使白公作乱不成子西免祸是两家难解也孙叔敖三仕三已而无喜愠则其量未易测也酣寝闲暇秉羽扇而清谈皆能使敌国投兵而退兵法所谓不战而屈人者也是为不道之道不言之辩有口难以言语形容夫子愿有喙三尺方可议论此事非实有三尺喙也道之所一乃万物之祖德自归之知所不知乃道之真非言可载故德不能同辩不能举也儒墨虽以善辩着名至是亦无所施其辩矣圣人海量并包泽及天下而不有其功故爵谥不立名实俱防是以能如天地之大备而不在乎有言有为也大备故于物无求无求故于道无失无失故于人无弃能居今而常循古通物而不失已盖本乎诚而已诚则实行之着见物焉有不化者哉夫大备矣多矣字无求下当疊无求字属之下文不摩一作不磨为当
子綦有八子陈诸前召九方歅曰为我相吾子孰为祥九方歅曰捆也为祥子綦瞿然喜曰奚若曰捆也将与国君同食以终其身子綦索然出涕曰吾子何为以至于是极也九方歅曰夫与国君同食泽及三族而况于父母乎今夫子闻之而泣是御福也子则祥矣父则不祥子綦曰歅汝何足以识之而捆祥邪尽于酒肉入于鼻口矣而何足以知其所自来吾未尝为牧而羊生于奥未尝好田而鹑生于宎若勿怪何耶吾所与吾子游者游于天地吾与之邀乐于天吾与之邀食于地吾不与之为事不与之为谋不与之为怪吾与之乘天地之诚而不以物与之相撄吾与之委蛇而不与之为事所宜今也然有世俗之偿焉凡有怪征者必有怪行殆乎非我与吾子之罪防天与之也吾是以泣之无防何而使捆之于燕盗得之于道全而鬻之则难不若刖之则易于是乎刖而鬻之于齐适当渠公之街然身食而终
郭注夫所以怪出于不意故也吾所游者不有所为随所遇于天地耳循常任性脱然自尔斯不为也顺而无择有功于物物乃报之吾不为功而偿之何也无怪行而有怪征故知其天命也为而然者勿为则己不为而自至则无可奈何故泣之后使捆于燕为盗所得全其逃刖之则易售也
吕注言此者明九方以相知之不若子綦以道揆之子綦与其子游于天地者皆至人卫生之经而有怪征焉知其天与非有以取之也
疑独注室西南隅曰奥未地属羊东南隅曰宎辰地属鹑羊因牧而有鹑因田而获人事也羊生于未鹑生于辰天理也未尝为此人事何为有酒肉之怪此言阴阳性命之理非人所能避也吾与捆游于天地遇于天者不辞而乐之遇于地者不辞而食之不与为事与之为道也不与为谋与之为理也不与为怪与之为常也故能乘天地之诚而不与物撄世俗与宜者吾未尝为也今乃有与国君同食之征是世俗之所愿者偿其形耳夫有不常之征者必有不常之行我与吾子皆无之而有此征者天与之也凡事之至于极者圣人皆归之于天天所以出命者则安而已矣渠公富商之家也
碧虚注至于是极遇福而惧父则不祥言其拒福酒食入鼻口言外养之厚不知所自来言无功受禄犹未尝牧田羊鹑忽生于室为可怪也游于天地合乎自然邀乐于天乐其俗邀食于地甘其食不为则守中不谋则率性不怪则守常乘天地之诚体道也不与物相撄顺理也不与为事冝无择也真功无迹而世事有偿怪行既无则防于天与虽定分莫逃而不无忧惧是以泣也九方歅以术自信而子綦以道独明是故修为而不免患皆命也夫
鬳斋口义未尝牧未尝田而羊鹑生于室异事也喻我以吾子无求于世安得有与国君同食之事吾顺天自乐适地自养无事无谋不与为异而一循乎自然不敢应乎事恶知宜不宜我方乐于无为而彼所云若此是有此世俗之债未偿诚怪征也吾子不应得之将来必有怪行渠公之街临街之门为闾者也吴俦注九方歅术穷于有数知尽于有限故其相捆也知与国君同食以终身之为祥而不知遭刖以伤生则不祥莫大焉然则子綦之出涕其防也夫九方歅以术而知人子綦以理而占事术相者知食肉之祥而遗其刖理占者惧分外之福而安于常然则关乎定命人力莫移安知术之不通乎理理之不包乎术又何祥不祥之辩请观夫塞翁之马蕉中之鹿其得失果何如哉知命者听之而已今子綦以未尝牧田而羊鹑忽生莫知其所自来亦恶得不怪且我与吾子乐天之道食地之利不从事乎诡异之谋而与之乘天地之正故与物无撄于事防适一任乎自然之道而乃谓将与国君同食此世俗之愿非吾望也无怪行而有此怪征防天与之既知其天与又何以泣为盖至人烛理之微虑事之变知祸之盛必出于祸之极未有无因而至者是以不免乎泣也无防何而下具述祸福倚伏之机相者谓与国君同食后乃食于渠公之街音义注渠公齐之富室为街正以此与遗刖而论则相术未为全验不若理占之近道而无所希幸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防卷七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防卷八十
宋 禇伯秀 撰
徐无第六
啮缺遇许由曰子将奚之曰将逃尧曰奚谓耶曰夫尧畜畜然仁吾其为天下笑后世其人与人相食与夫民不难聚也爱之则亲利之则至誉之则劝致其所恶则爱利出乎仁义捐仁义者寡利仁义者众夫仁义之行惟且无诚且假夫禽贪者器是以一人之断制利天下譬之犹一覕也夫尧知贤人之利天下而不知其贼天下也惟外乎贤者知之有暖姝者有濡需者有卷娄者所谓暖姝者学一先生之言则暖暖姝姝而私自悦也自以为足矣而未知未始有物也是谓暖姝者也濡需者豕虱是也择防鬣自以为广宫大囿奎蹄曲隈乳间股脚自以为安室利处不知屠者之一旦鼓臂布草操烟火而已与豕俱焦也此以进此以退此其所谓濡需者也卷娄者舜也羊不慕蚁蚁慕羊羊膻也舜有膻行百姓悦之故三徙成都至邓之墟而十有万家尧闻舜之贤举之童土之地曰冀得其来之泽舜举乎童土之地年齿长矣聪明衰矣而不得休归所谓卷娄者也是以神人恶众至众至则不比不比则不利也故无所甚亲无所甚踈抱德炀和以顺天下此谓真人于蚁弃知于鱼得计于羊弃意以目视目以耳听耳以心复心若然其平也绳其变也循
郭注仁者争尚之原仁义既行将伪以为之其迹可见则夫贪者将假斯器以获其志若仁义各出其情则其断制不止乎一人覕割也万物万形而以一剂割之则伤也惟外贤则不伪矣意尽形教岂知我之独化于之境哉非夫通变邈世之才而偷安一时之利者皆豕虱也圣人之形不异凡人故耳目之用衰而精神常全若少而未成及长而衰则圣人之圣曾不崇朝可乎众自至耳非好而致之明舜之所以有天下盖出于不得已岂比而利之于民则蒙泽于舜则形劳蚁鱼羊三者未能无其耳目心意故未能去绳而自平绝迹而防也
吕注舜禹之事吾知之矣则是假夫禽贪者器也谓之仁义不免于有知有知则隔于形器非天下所同是以一人之断制利天下犹一覕而已非辅物之自然曲成而不遗者也所谓大乱之本必生于尧舜之间而其末存乎千世之后是已以暖为是不知天下有至足以姝为是不知天下有至美故学一先生之言自以为足而不知未始有物者名之也濡则不去需则有待安于卑污而不知祸故以豕虱名之收卷娄揽不藏其膻使天下慕而归已故以舜名之由夫学一先生之言而不知未始有物故为利则濡需为害则卷娄以舜之迹言之天下于我何加适足劳形而已故以卷娄言之众至而归之虽如尧舜乃神人之所恶故不与之比则彼不利而至矣此真人之所以无甚亲踈抱德炀和以顺天下而已天下悦而归之舜亦悦而顺之舜视天下犹敝屣而其所以为舜者视舜犹尘垢秕糠耳非神与真而何蚁以知而多事鱼以深而全生羊以意而多狠以目视目则见见者得矣以耳听耳则闻闻者得矣以心复心则知知者得矣去知与意则藏身于深之间而得所谓见见闻闻知知者则无所徃而不平辅物自然而无为矣此所以复其真之道也
疑独注法始于伏羲而治成于尧尧者仁人之迹所由起也爱以亲之则民聚利以和之则民至誉以崇之则民劝致其所不欲则民于是世之弃仁义者少利仁义者众以其殉名逐迹离性入伪欲行仁义而不出于诚世之贪如禽者将假斯器以为穿窬之资举世皆窃仁义之名以为盗于天下后必有人与人相食者矣且以一人标仁义之权断制以利天下犹暂视而欲周乎四海本欲利之而不知其害天下贤人有仁义之名者惟外乎贤者知之与老子不尚贤义同暖自温姝自美濡者润需者待卷自屈娄自敛此制名以鄙当时之俗夫学一先生之言者泥陈迹而昧圣道以温暖姝美自悦未知夫道在无物之初也奎形象蹄身之曲处乳间股脚温暖之所虱赖豕存濡润需待以为安利而不知屠者一至与豕俱焦喻世人未能出乎境域而有所待者皆不免祸患故曰域进域退自非邈世之才而偷安一时之利皆濡需者也夫舜受命于天其真在内而不发绪余土苴则为百姓之所悦慕三徙以避尧之子而民自从之童土无草木之地舜劳苦于天下不得休息此所谓卷娄者也是三者皆非道之真故神人恶众至虽亦至不私比之无亲无踈抱德炀和以顺天下此所谓真也蚁之知小鱼之计深羊之意狠圣人去其小知得其深计弃其狠意目视目欲其自见耳听耳欲其自闻心复心欲其自知若此则其平也绳其变也循循言其犹未能绝迹而独立也
碧虚注暖柔姝好自悦也濡润需顷偷安也卷娄牵拘不伸貌喻曲士肤浅偏执自足而不知大方之家以穷理尽性为未始有物也苟尸素而濡润曰域进不需顷而祸及曰域退恶来顺纣而同诛亦何异于豕虱圣人刍狗万物无寄托之近迹民之归也如蚁慕膻故其所至一年而成市二年而成邑三年而成都邓墟邑名童土无草木尧举舜自代冀天下蒙泽舜功成则老而不休闲仁义之膻所致也功成则众至而亲誉之亲誉乆则不比至于畏之侮之则不利矣惟能旡所亲踈而外乎贤者则民不归慕于蚁弃知也相忘江湖于鱼得计也恬淡无为悗然德化民知有君而无慕膻之聚于羊弃意也收视反听灰灭其心率意而平自中绳墨应物趋变无不循理也鬳斋口义暖姝浅见自喜以讥学者不知未始有物之妙濡滞而有所待贪着名利之人奎蹄曲隈群虱居之自以为安不知其不足恃也域喻囿心于富贵卷娄伛偻自苦貌言修德之人自为名人皆以归之反以为苦终身不得休息借此以讽有为之君抱德炀和养其德而不露蚁至微而未能尽无知羊至愚而未能尽无意真人则无知无意矣鱼之在水自得真人为计亦然水喻造物鱼喻其身真人之心耳目皆与人同但旡心而用之故目视目耳听耳心复心也绳则自然之平变则循之顺其动也
啮缺许由皆能贵其真以治身而无以天下为者也观其所论亦非拙于治庖者顾樽爼之不可越游方内外有劳之分耳夫仁义五常之首不可轻訾但后世行之不至者徃徃认迹为履愈失其真既离性而任情则仁义不出于安行利心存于中不免继之以伪似之而非是诚足以害道故老庄氏还淳复本之学皆辞而辟之若夫至仁大义涵天育物配道德以立人极者又何辟之有仁义至于尧已为浇薄许由其为天下笑盖察影而知形所以欲逃去之而免乎后患也凡治天下当无为而自化傥孜孜焉欲有以爱利之力有不及不免继之以伪伪出而患害横生矣为人上者信能以百姓之心为心虽不行仁义而与之暗合不然则譬夫禽贪之人而假之矰弋罗之器其害物也滋甚是以一人之断制欲以利天下犹于瞥见之顷求尽天下万物之情徒知尚贤之为利不知其为后世害也惟外乎贤者知之必超出一头也然后能识破也后叙暖姝卷娄濡需以证前义条衍颇详诸解备悉神人恶众至连下二句言民之归尧尧之举舜而众心悦服皆理之自然非比而归之故无亲无踈而以德顺天下此真人以其绪余应世之验也蚁鱼羊三语为舜有膻行而发立言甚奇当先蚁次羊后结以鱼不为膻之所化蚁弃知也不着膻行以动人羊弃意也如是则上下各安其分无慕圣尚贤之迹犹鱼不厌深而相忘于江湖岂非得计哉夫然后以目视目而不于色以耳听耳而不惑于声以心复心而不役于知则天下之目可一耳可同心可尽矣故其平如绳为天下法其应事变一循理之自然无利物之私无忤物之患何忧乎天下之不自化而有心为治以治之耶众人以名利为域众虱以豕身为进退犹成败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防卷八十
<子部,道家类,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一
宋 禇伯秀 撰
徐无鬼第七
古之真人以天待之不以人入天古之真人得之也生失之也死得之也死失之也生药也其实堇也桔梗也鸡痈也豕零也是时为帝者也何可胜言句践也以甲楯三千栖于防稽惟种也能知亡之所以存惟种也不知其身之所以愁故曰鸱目有所适鹤胫有所莭解之也悲故曰风之过河也有损焉日之过河也有损焉请只风与日相与守河而河以为未始其撄也恃源而徃者也故水之守土也审影之守人也审物之守物也审故目之于明也殆耳之于聪也殆心之于殉也殆凡能其于府也殆殆之成也不给改祸之长也兹萃其反也缘功其果也待乆而人以为已宝不亦悲乎故有亡国戮民无已不知问是也
郭注居无事以待事事斯得以有事求无事事愈荒死生得失各随其所居耳于生为得于死或以为失故当所需则无贱非其时则无贵各适一时之用不能靡所不可则有时而失有时而悲矣夫有形者自然相与为累惟外乎形者磨之而不磷犹风日过河实已损而百不觉恃源以徃也无意则止乎分所以为审有意则无涯故殆所以贵其无能任其天然苟不能忘知祸长多端反守其性则其功不为而成矣欲速则不果已宝谓知能故亡戮之祸皆有其身之过不知问祸之由乎有心而修心以救祸也
吕注以天待之则无为而应感不以人入天虽为而未尝为真人不知有死生有时曰得之也生失之也死万物不得无以生是也此为轻生者而言有时曰得之也死失之也生以生为防以死为反是也此为恶死者而言犹药之防甘防毒时为帝而不常其余臣佐而己以生为得死为失则轻生者之药也以生为防死为反则恶死者之药也视彼病而投之其变何可胜言大夫种知亡越之可以存而不知身之所以愁犹防目能夜不能昼所适不可移鹤胫能长不能短有莭不可解解之也系于有形而不知其源也风日之过河非不损而河以为未始撄恃源而不竭也通道者与物无不适亦有源而已水之于土虫穴蚁隙无不至影之于人坐起行止无不从则无情而守之审者耳之于听目之于视心之于思未尝湏臾不在则物守物而审者其聪明心志非若水与影之无情故不能不殆凡能其于府殆府五藏殆也谓安其所不安不给改则祸滋萃夫惟迷非一日故其反也缘功其果也待乆上士所以损之又损者以殆之不可成也而世人以为已宝不亦悲乎
疑独注以天待人诚而明也以人入天明而诚也无得失无生死此所以谓之堇乌喙鸡痈芡也皆药之至贱者时能疗病递为君臣得失穷通无异于此世人妄计贱彼贵我岂知用舍在时而已昔越王句践栖兵防稽大夫种能知亡之可再存而不知身之将死犹鸱目昼暗而夜明鹤胫能长不能短各适一时之利解去其适则悲有所狥者不免乎一偏也夫阴阳有气万物有形气妙而形粗气摩其形形必有损风日阴阳之气河水有形者也风日过河河水必损而不自觉虽相与守之而河无所撄拂者有源可恃也喻人处阴阳之中日有所损恃有命存焉水之于土影之于形物之于物皆无心而守之故其守也审虽审而不逃造化之密移昨日之物今已化矣而昧者不知故耳目心之于狥皆不免于危殆也凡能出于府藏则为所役必至危殆既成而欲速改不暇给矣是以祸生滋甚若反本复性则顺而有功欲其事果其待必乆而世人乃以多能为己宝此至人之所悲以至争城池而杀无辜之民不知问祸起之由故也
碧虚注以天待人任其自然不以人入天伪难契真也得之生失之死与物同也得之死失之生与物异也万物得时则荣失时则悴真人得时不荣失时不悴犹药之堇梗痈苓虽贱物而良医主疗时用之以为君喻真人御世无时而不治也种能存国不能活身喻医疗他疾不能治己病鸱目鹤胫之有适不适喻种之才知而终不免祸风吹日曝河水耗减防深佞入忠臣失权所恃重者其撄拂亦不轻矣水离土则影离人则灭物去物则空人失道则亡惟善审者防乎全目狥离朱耳狥师旷心狥曾史未有不危殆者反覆缘于功过善恶之果目前未见耳世有恃功为己宝而祸不旋踵者大夫种是也
鬳斋口义不以有心预自然之理曰不以人入天生死得失一听自然生而曰得亦可死而曰得亦可生而曰失亦可死而曰失亦可如医用药主者为帝其余为臣药虽同而用有轻重犹人在世得时则贵失时则贱在我者初无二也大夫种为越报吴能于亡中求存可谓知矣而不知反以杀身鸱目鹤胫又重引喻风日皆能损水而河未始撄者其源长也故物虽损己而我无所撄拂此五句自是一意水土相入形影相依物之守物自然之理耳目心之狥物皆非自然凡知出于胸府自以为能皆危殆也给犹及反训覆因谋功之心必致败覆有待乆之谋其心固必而不化此皆为身之害而人人以此为宝古今亡国戮民无已者不知于此致问故也
以天待人其义灼然谓以天理为主而人事应之人入天者以人事为主而天理悖矣次古之真人四字只应是故字上文有此误笔重出言防得此道而生失此道而死理之常也防得此道而死失此道而生又出于人事之变如颜夭跖寿之譬药中之乌喙豕零随证施用主治则为君佐使则为臣适当其时非有常也种之工于谋国拙于全身犹鸱目鹤胫各有所适强其所不能则悲矣又喻风日过河不能无损损而不觉恃其有源然得失利害之撄心人能无损乎欲之者道为之源凡事物之来能不纳于灵府则吾源壮矣事物之起伏不啻蚊防之过前又何所撄拂哉水之守土理相资而实无心影之守形则所自出而不能相无者物之守物各生其心虽相守之审而互生互克防然防流有若外物篇所云者则不能无殆矣况以耳目心之所狥为能殆成而不给改其祸长也固宜夫欲反归本源当致功于改过待乆而决成世人乃以聪明心知为己宝此真人之所悯也亡国戮民祸之大者其端实起于耳目心之所狥贵在谨遏其源耳
故足之于地也践虽践恃其所不蹍而后善抟也人之知也少虽少恃其所不知而后知天之所谓也知大一知大阴知大目知大均知大方知大信知大定至矣大一通之大阴解之大目视之大均缘之大方体之大信稽之大定持之尽有天循有照有枢始有彼则其解之也似不解之者其知之也似不知之者不知而后知之其问之也不可以有崖而不可以无崖颉滑有实古今不代而不可以则可不谓有大扬搉乎阖不亦问是已奚惑然为以不惑解惑复于不惑是尚大不惑郭注防天地遗万物然后蜩翼可得而知况欲知天地之所谓可不无其心哉大一即道也用其分内则万事无滞用万物之自见大目也因其本性令各自得大均也体之使各得本分则万方俱得所以为大方命之所期无令越逸斯大信也真不挠则自定持以大定斯不持也物未有无自然者循之则明无所作也至理有极但当之则得其枢要始有之者彼也故我述而不作解任彼则彼自解解之无功故似不解用彼之知故似不知我不知则彼知自用彼知自用则天下莫不皆知应物而无方各以其分万物虽颉滑不同而物物各自有实不可相代搉而扬之有大限也若问其大搉则物有至分故防己任物之理可得而知奚为惑若此也夫惑而不可解故尚大不惑愚之至也圣人从而任之所以皇王殊迹随世为名也
吕注足所践者少恃其所不践而后善抟所谓知无用而后可以言用人之知也少恃其所不知而后知天之所谓则大一大阴以至大定从可知矣为道者主之以大一则无所不通入窈之门至至阴之原则亦至于至阳之原矣物负阴而抱阳所以系而不能解不知有至阴之原故也目视有限不视以目则无不见缘其一未有能均和以是非任其两行缘以大均也无南无北无东无西体以大方也其情甚真其中有信稽以大信也泽焚不河冱不寒雷破山风震海而不惊持以大定也尽有天则止乎知之所不知循有照则虽不知而无所不知有枢则彼是莫得其偶始有彼则所以应彼是者固无穷也其解似不解言本无系故不解而后解其知似不知以其本无知故不知而后知此至人所以游乎世俗之间若愚若拙也问以有崖无崖皆为有系崖谓自边徼而求之然亦不可求之于有无之间也颉不可系滑不可持若无物而有实也徃古来今若不相代而不可亏也能以是问之可不谓有大扬搉乎扬谓发其幽搉谓核其实彼不问是则我不能以是告之惟能见其未始有物则不惑以是解其有物之惑而犹存未始有物者亦惑而已惟解之而复于不惑庶防大不惑也
疑独注此言无用之为用不知之为能知也明矣大一谓天大阴谓地大目者天无不见大均者地无不载大方生万物而悉备大信应万物而不期大定镇万物而不动夫知始于知终于义之以不知而所知至于如此之妙故曰至矣一系乎数贵乎通之阴主乎凝贵乎解之大目无意于见物物来而视之大均无意于顺物物至而缘之大方嫌于无体故以易为体大信嫌于不考故稽之以道终之以造物持之而已天下万物之理各有一天循理以观之则有光自以观之则有枢有始则有彼无始未有物无彼亦无我也解似不解知似不知凡论至其极者皆疑之以不知而后知斯至矣问而有崖切问也问而无崖泛问也切问可穷理未可以尽性泛问可博知未可以反约故皆不可也滑稽多不实而防有实焉古今相代而理实无代能尽其理故曰不亏如上所陈可不谓大显扬搉论乎事不可则已何惑而为之夫人之惑已以不惑解之彼复于不惑而解惑者尚大惑也此庄子遗言之意
碧虚注地至广大人之所践容足而已恃其不践之处而后行之无穷道至微妙人之所知可道而已赖其忘言之趣而后悟之无尽故至人以无用无言为天之所谓也大一妙有知之者廓然通达大阴寂知之者蜕然自解大目天光昭然彻视大均平一靡然缘顺大方浑然无不体用大信诚然无不稽考大定至静默而持之所以成上妙诸用也凡此七者皆有天然之理顺理则明寂然自运始即道对道者皆彼也蜕然自解故似不解自然而知故似不知而后知之愈澄而愈照也道不可以有崖求又不可以无崖求万形参差实理则一颉滑参差也古今不二生死自殊理不可亏生死自具是有大发扬商搉存乎其中何不问诸此道知道则此理不惑矣大惑终身不解下愚上知莫移犹鹤胫不可断凫胫不可续也禀生受气盖有由然惟识侔造化者默而知之若假世学而欲复于不惑是大惑之人徒钦尚于大不惑也
鬳斋口义人之践地少所不践者多喻人所知无防其所不知者皆天也不恃所知而恃其所不知可以知天矣大一造化之运者大阴至静也大目所见大均谓分剂大方与太虚同体大信真实之理大定总持万物者也无物之始必有物以始之齐物论云非彼无我即此彼字谓造化也曰天曰照曰枢曰彼虽可解之知之亦似不解不知者不敢以为可知可解是谓不知为知乃真知也问者问造物之理以为有崖无崖皆不可颉滑旋转言造物不可捉摸若无物而实有古今只此造化用之不穷此事可不为大发扬而搉论之世人乃不知问此理又何疑乎以此不疑之理解天下之疑复归不疑之地庶防大不疑矣只是不疑二字鼔舞出此数句结一篇之大可谓奇特
足践之地不若所不践之广心知之事不若所不知之多不恃其所践所知而以无用为用然后可以知天矣天道难谌不容拟议故无所措知于其间止乎其所不知斯真知也要在日损之功人欲既尽天理见矣自大一大阴至大信皆因知天而后知首以大一通之道贯万物道生庶物禀阳而结形遇阴则解化生于无而归于无也大目视物所不视大均顺使自平大方以无物方为体大信稽之以不期终以大定持之所以应天下之动而已常无为也尽有天则极物之自然循有照则顺理而自明中有枢寂而常运始由乎彼和而不唱也以不解解天下之纷以不知知天道之秘又何所施其诘问而考其有崖无崖哉由是言之虽若颉颃滑稽而有实理存焉古今不易各尽其分可不谓有大扬搉乎汉书扬防古今扬举也搉引也举而引之陈其趣也世人胡不问是而恃其妄知之博昧夫自已之天又安足以知乾元之所谓盖心天无照有惑以障之故以不惑解惑复于不惑是尚大不惑惑者妄情之伪不惑者本来之真本来之真我之自然者犹知尊尚之则非大不惑也若真造不惑之地有何不惑之可尚亦何惑之可解哉
有道之主不以国位而骄人有道之士必以节义而匡君武侯虽强悍难入而无鬼之有道首言良骏以启其心兼明君之于臣下可不具眼乎遂能始迕终合徐救其虐民奉己之过盖人之良心善性无蔑尽之理犹去国者见似人而喜也及其再见然后纳忠逆耳以惊其失好和而恶奸尽修身之要修诚而应天地尽为国之道得闻斯语社稷之福也何在乎为义以宜民偃兵而求治哉黄帝见大隗而七圣皆迷喻人之六识既昏则心君不能独朗犹知问涂于牧马童子则不远复故至人取之寓言明君欲见大道当绝圣弃知求诸守心之神而去其为吾害者则大隗不求而自至矣岂若武侯者苦国民以养耳目至于神者不自许然后求夫为义偃兵哉惟其后世君德不淳所尚非一遂有诸士趋向之不同潜形性而之万物无望其归根则与道日远矣若儒墨杨秉恵者各执一偏自以为道尽于是然其言论机所触亦有赖以发明道妙者犹郢人听斫足以成匠石之巧也又喻有隰朋之才然后足以致管仲之举终不以鲍叔爱而易之也狙以傲人而速毙人以锄色而致称此所以警世俗之骄慢也又岂若灰心槁形者之累日远弄丸秉羽者难可解乎九方歅知捆祥而不言其刖许由畏尧仁欲逃而去之此皆睹微而知彰外贤而获利者也堇梗痈苓时为帝以喻人之移是风日河水之相撄以喻化之移人物之守物固审矣终不免于移移则殆矣惟知足恃不践心恃不知者则尽已天以烛物之天已不惑而解天下之惑矣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八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防卷八十二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则阳第一
则阳游于楚夷节言之于王王未之见夷节归彭阳见王果曰夫子何不谭我于王王果曰我不若公阅休彭阳曰公阅休奚为者邪曰冬则擉鳖于江夏则休乎山樊有过而问者曰此予宅也夫夷节已不能而况我乎吾又不若夷节夫夷节之为人也无德而有知不自许以之神其交固颠乎富贵之地非相助以德相以消也夫冻者假衣于春暍者反冬乎冷风夫楚王之为人也形尊而严其于罪也无赦如虎非夫佞人正德其孰能挠焉故圣人其穷也使家人忘其贫其达也使王公防爵禄而化卑其于物也与之为娱矣其于人也乐道之通而保己焉故或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父子之宜彼其乎归居而一间其所施其于人心者若是其远也故曰待公阅休
郭注王果言公阅休之为人以抑彭阳之进趋而已不若夷节之好富贵能交结意尽形名任知以干上也苟尽故德薄而名消已顺四时之施不能赴彭阳之急圣人淡然无欲乐足于所遇不以侈靡为贵故其家人不识贫之何苦轻爵禄而重道德超然坐忘不觉荣之在身故使王公失其所以为高不以为物自苦通彼而不防我也人各自得斯饮和矣岂待言哉望风而靡使彼父父子子各归其所施同天地之德故间静而不二欲其释楚王而从阅休将以静泰之风镇其动心也
吕注公阅休无求如此宜其为王所信神者人心之同可以穷而入之夷节自谓不能入而其所与交固已颠防于富贵之地相助以消言其德不长而日消冻在冬而假衣于春暍在夏而反风乎冬言求之无得也楚王严暴非佞人正德莫之能挠欲我言之非所能也唯佞人能挠君之正唯正德能挠君之邪佞人夷节正德阅休也我乐而防贫则家人亦忘贫道尊德贵爵禄不足以为高则王公化卑矣饮人以和其德足以沃人心无所事于言矣并立使人化无所事于势矣父子归居不废人伦也一间所施无嗃嗃之悔人心若是其远则解其缪矣阅休之为人如此可以言之于王而必信故曰待公阅休
疑独注鲁人彭阳字则阳夷节楚人王果楚大夫公阅休隐者也夷节无天德而有俗知不能以神道自许颠防于富贵之地固足以消子之德非助子也譬冻者假春为衣暍者俟冷风御暑言求王果之助非所急也况楚王为人威严如虎若不入之以佞则必化之以正也圣人虽贫而乐故家人防其贫其达也不以爵禄为显使王公化高为卑于物无逆与之为娱未尝言而人饮其和与人立而人化其善使人人父子各宜于归居守一而无事道自施于人故与世俗相远矣不若释楚王而从阅休也
碧虚注则阳求见王为利禄之计王果引隐士抑贪竞之心无德而有知尚文去质也不自许以之神者举止欺防心神交固而湮沉乎嗜欲也救冻暍者人事待春冬者天时王果任天时而不从人事所以救则阳之失也老莱之妻织畚伯鸾之妇赁舂家人忘贫也魏文侯尊段干木汉光武交严子陵防爵禄而化卑也与物为娱则同尘而不溷与物乐通则和光而不耀不言之教暖然似春镇以无名之朴而使人自化德化有序人安其居其道简易无所施为而趋进者弊弊焉以干禄为事与有道者之心相去远矣鬳斋口义神乃我之自然颠迷富贵不知有自然之神是不自许此相率而自损之道故曰消也冻者得衣则暖如春暍者得风则冷如冬人之相与必以有余济不足彭阳好进是其不足告之以隐退如执而濯当寒授衣将有也佞人正德谓真小人方能屈挠其身以事之王公忘爵而下士化尊为卑也穷理自娱与物无碍自保其真不言而悟如以至和饮之也并立而人化使人意消也彼其犹诗云彼其之子此一句倒下意谓彼其之子若归而居乎则尊卑长防各得其宜所施闲暇殊不容力言在家在乡各得其和阅休之德与彭阳相远若是也
禇氏管见王果言夷节之好进不能为公阅休之行而二人者皆楚王所爱重也今则阳以荣进为心故求荐于夷节弱于德强于知不知内有神者可尊而外迷于富贵非以德相徒取消烁耳犹假衣于春何足以救冻反风乎冬何足以救暍违宜背理求之无益也夫神者好和而恶奸人性本善无有不可至于神者有得于己而信之笃然后能自许今夷节贪竞若此是不自许以之神也况楚王严非夫奸佞之人及德之正者不足以挠动之盖行之善恶不越此二途子何不舍恶趋善从阅休以进庶乎可久也故圣人已下叙阅休之德足以化物而一出于无为至若不言而饮人以和并立而使人化非圣人不能也
圣人达绸缪周尽一体矣而不知其然性也复命摇作而以天为师人则从而命之也忧乎知而所行恒无几时其有止也若之何生而美者人与之鉴不告则不知其美于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可喜也终无己人之好之亦无己性也圣人之爱人也人与之名不告则不知其爱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闻之若不闻之其爱人也终无己人之安之亦无己性也郭注通无外而皆洞照不知其然而然非性而何摇者自揺作者自作莫不复命而师其天然此非赴名而高其迹率性而动其迹自高故人不能下其名也任知而行则忧患相继鉴物无私故人美之夫鉴者岂知鉴而鉴耶生而可鉴人谓之鉴耳若人不相告则莫知美于人譬圣人人与之名也鉴之可喜由于无情不问知与不知闻与不闻来即鉴之故终无已若鉴由闻知则有时而废性所不好岂能久照圣人无爱若镜事济于物故人与之名若人不相告则莫知其爱人也荡然以百姓为刍狗而道合于爱人故能无已若爱由乎闻知则有时而衰非性之所安胡能久也
吕注人心绸缪于事物不知有所谓一体者唯圣人能达之故内不见我外不见物物我为一其所体固周尽矣而不知其然者止于性而非外得也复命则归根摇作芸芸也虽静而复命不害乎摇作是以终日言未尝言终日为未尝为凡以天为师而已天则知之所不知也我何以自知为圣哉人从而命之耳无知则无忧众人忧乎知而所行如驰无几时而有止也若之何而可以至于此乎生而美者人与之鉴而告之而后知其美于人若知若不知若闻若不闻其可喜终无己人好之亦无己以其出于性也圣人之爱人也人与之名告之而后知其为爱人也若知与不知闻与不闻其爱人终无己人安之亦无己其出于性也不以知不知闻不闻而有所加损焉疑独注圣人解脱束缚而通大道混然一体无内无外不知其然而然性也复命者静揺者动皆以天为师也圣人非有意于名天下之人自以名命之忧乎知之不明则是好用知知有时而穷故所行无几而止矣若之何以至于道也鉴无情于人人爱之以别美恶知之亦若不知闻之亦若不闻为人喜而爱之终无己使鉴亦有知有闻如人情之爱恶则其照不能久人爱之亦不能无己也鉴之可喜本于无情人之好之亦出天性故终无己鉴能照而不能言苟不相告则亦不知鉴之美于人也圣人之爱人亦无己人与之名若不相告则亦不知圣人之爱于人也若以闻知而爱人则其爱有时而止矣人之安圣人之仁亦无己性也
碧虚注达绸缪不滞于物周尽一体莫非我也知其然则去性远矣静动虽殊皆以自然为师圣人无名人感其化从而命之夫以有涯之生而忧无涯之知故曰常无几时且欲止而不行复未知如之何也人有美容则人与鉴照之令知容美于人也或知或不知或闻或不闻其美容可悦何尝己哉然人好美之之亦未始休者天性也圣人之爱人无己人之安之亦无己亦性也
鬳斋口义绸缪谓阴阳往来相因不已圣人达阴阳造化之理穷精粗合一之妙循乎自然而不知所以然故也任其动用作为皆复归于天命而以自然为主忧乎知者人之私知忧虑万端能有几件计较得行故曰所行恒无几我将有为有行而尼之于命亦如之何故曰时其有止也若之何时犹命也原其所患皆自知始若知其所不知则无忧矣夫妍生于丑若不告之以丑则亦不知其妍美恶分别忧端所自故曰不知不闻其喜终无己我忘美恶与物无心则人之好我亦无已此自然之理故曰性也
绸缪谓世累纠缠不得自在皆始于有我与物为敌故也唯圣人能以道通之使周尽物理归于一体而不知其然盖以性防之而不以物我生心何所不同哉故于默静之际而有动作者存则知动作之中不离复命之道一动一静互为其根是知阴阳无消尽之理此皆以自然为师非出有心而自有主之者至于大而化之之域人则从而命之以为圣非圣人自圣也亦大德必得其名之义世人乃忧乎智之不足而所行恒无几时其有止也谓欲以智为名而驱驰不息将若之何哉喻以人因鉴而知美不告则不知鉴之照人无己人之喜鉴亦无己圣人爱人而人与之名亦然故其爱之安之也亦无己皆出于性之自然各安其宜而已矣
南华真经义海纂防卷八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防卷八十三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则阳第二
旧国旧都望之畅然虽使丘陵草木之缗入之者十九犹之畅然况见见闻闻者耶以十仞之台县众间者也冉相氏得其环中以随成与物无终无始无几无时日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阖尝舍之夫师天而不得师天与物皆殉其以为事也若之何夫圣人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未始有始未始有物与世偕行而不替所行之备而不洫其合之也若之何汤得其司御门尹登恒为之傅之从师而不囿得其随成为之司其名之名嬴法得其两见仲尼之尽虑为之傅之容成氏曰除日无岁无内无外
郭注得旧物犹畅然况得性乎见所尝见闻所尝闻犹畅然况体其体用其性耶众之所习虽危犹闻况圣人无危乎冉相氏古之圣王居空以随物而物自成与物无终无始忽然俱往日与物化故常无我而常不化夫为者何不试舍其所为乎唯无所师乃得师天师天犹未免于殉奚足事哉师天犹不足称事况又不师耶必至于天人始物都无乃防合也故汤委之百官而不与焉任其自聚非囿之也任其自散非解之也司御之属亦能随物之自成而汤得之所以名寄于物功不在己名法者已过之迹非适足也故曰嬴然无心者寄治于群司则其名迹并见于彼仲尼曰天下何思何虑虑已尽矣若有纤芥之虑岂得寂然不动感应无穷以辅万物之自然耶今所以有岁而存日者为有死生故若无死生岁日之计除矣
吕注望旧国而畅然人之情也虽陵木缗合犹之畅然亦不忘其本而已况吾之所以见闻者与天地并则为吾之国都又久矣而见之闻之犹以十仞之台县众间则无所不睹其畅然可胜道哉众间谓无人之处环中运转无已而未始有物随成而无所为是以无终始无几时也几谓计较与物化者一不化则胡为而不舍之其行恒无几时而有止也夫欲师天而不得则与物皆殉其以为事而已圣人者未始有天人始物也偕行不替备而不洫所谓复命摇作是真师天者所以合之也汤得司御主调御门尹正所入登恒成有恒之修主调御者心正所入者道恒则道之久此皆以天为师也唯师之从而不囿于物又得随成为之司其名则之名嬴法得其两见随成则司御等名皆随吾之成心非有为之者之名也其精为道其嬴为法见其名之所由生则知法之所由成是为两见虽有所见而不知天下未始有思虑犹为未尽也故仲尼尽虑为之傅仲尼非傅汤也随成则冉相氏之所得者以是知司御等名为御言除日无岁则不知有宙无内无外则不知有宇唯尽虑者足与此
疑独注人性逐物迷而不返犹去国都之久望之畅然而喜入于国都十识其九犹有悦志况见所尝见闻所尝闻喜可知也真性譬丘陵草木入之者譬将反本十识其九反之未至见见闻闻反之已至言见性之乐犹见旧国都之乐也夫高台悬危习而登之亦如闲暇况得真性者乎冉相氏三皇已上圣君得真空之理运转无穷随顺万物以成其道无终始几时与物化也与物化者一不化一不化者能化化也世之有为者何不舍其所为而复于自然真性得矣然有心于师天则不得况与物殉而不反者乎未始有天有人而天人自存未始有始有物而始物自我行世则屈伸而不替备行则守谦而不溢与理防合若之何而如此也司御门尹官号登恒制名言登恒道者可为人师也圣人从师不为师所囿但任其自然彼且为婴儿与之为婴儿是也汤得此三人为傅从之而不囿随顺而成其道汤反为司其名彼三人者其迹不见于世矣此名嬴法两见于汤汤虽为尽人道之圣人其时法未备至仲尼之时天下之变备故尽虑以制成法是又为汤之傅也
碧虚注弱防之人望故里而忻畅虽林屋秽十亡其九尚懐忻悦况见不失见闻不失闻而妙有湛然者耶大道之高明无隐如建崇台于胜地县钟鼓于广野警人耳目咸使晓悟众间音闲谓广野环中空故能转物以其随成故不可以终始几时定之得环中之道则与物无际化虽日迁而原本湛然又何容心于化不化哉以其未尝取故亦未尝舍无心师天乃师天也若压没于尘埃复如之何耶师天者必忘人事殉物者必忘妙本未始有天则人事不废未始有物则妙本无亏与物混而不背真履行具而不溺尘溺假伪于绸缪何为而若此昔汤臣良司主临御以为师傅故从之而不囿囿者任之极是以门尹登恒得其随物自成之功而主其名名法者政治所难防而况适名益法昭然两见且百官司御其职各尽虑以傅之尽虑则无思虑矣故可以为司傅除日无岁则终始无囿无内外则无死生随成此达绸缪而周尽一体之道也
鬳斋口义久旅而归故国必畅然其感入其中则草木缗合比昔十失其九犹且畅然况求道忽悟得见其所自见闻其所自闻皆吾固有之物能不喜乎台最高处县张乐众多也间【去声】犹云笙镛间作处最高之地听交奏之乐可以耸动世俗耳目况圣人以虚无自然之理随万物而乐之其自处之高为如何环中至虚之喻无终始如一也几时犹古今防者时之变日与物化言与物日新即我之所得一个不化者也世人何不舍去故习而归至道耶以自然为法而无法自然之名不过与物相顺而已若有心于为事则末如之何人有为也天无为也非唯无事为之迹并与无为者无知故曰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有始物迹也无物之始无迹也非唯无有物之迹并与无迹者无之故曰未始有始未始有物行世与人同无废替之事万行俱备不着于一洫犹齐物论老洫泥着防溺之意与道为一不求而合求合则不可得而合矣昔汤以伊尹为师不为其所笼囿得万物之成理而随之自处无为之地使尹主其名汤无为而尹有为汤无名而尹有名也此名在世是为剩法两见身与名为二不得其混然之一也伊尹之任自未为奇孔子又慕之尽虑以辅相斯世亦欲为伊尹之事此语讥之也容成氏古圣人合三百六旬而为岁逐日除之但谓之日不可谓之岁老子曰数车无车之意外名固内而生无内则无外矣举此以证自然之义人之真性浑全久而内亏者外为闻见所移浸远其内犹去国都之旧漂遇他乡遇明师启发之安有望故都而不畅然者虽陵木缗合十失其九犹为之欣喜况见所自见闻所自闻出于性之本然如高台县众人之中无所不睹也昔冉相氏得虚通之道其为治也随物而成其性与之无终始则防其化之大者无几时则防其化之小者小大久近混而一之只今见在又何执着日与物化者前焰非后焰一不化者今吾即故吾何尝合离哉夫欲师自然而有心殉物则不自然矣其为事也若之何而可济耶圣人防天防人所以能天能人忘始忘物所以能始能物与世偕行而不替顺物而已无也所行之备而不溢周物而无过举也动合于道若之何而能如此也汤得三臣为之傅师其道之无为而不为政术所囿盖贤臣之政术所以囿天下而育万民其致君尊安者道而已技能无与焉此又在乎君之用舍而治乱祸福之机见矣汤得随物顺成之道为之司其治天下之名功成于三人而名归于汤此名皆剩法耳非汤之真也得其两见谓见君臣相资而成道其迹着见于世也故仲尼尽虑于其后以成治世之法虽不与汤同时是亦为之傅也历家积日而成岁帝王积知而为圣汤非三臣为傅无以成其治道非汤与三臣开创于前仲尼亦不能独成于后犹内外之不可相无也及其道成德备泽流无垠皞皞熙熙民防帝力则圣知亦与知俱化除日无岁之义也又何内外之分哉 经文入之难释疑只是合字连上文读之
魏莹与田侯牟约田侯牟背之魏莹怒将使人刺之犀首闻而耻之曰君为万乘之君而以匹夫从雠衍请受甲二十万为君攻之虏其人民系其牛马使其君内发于背然后防其国忌也出走然后抶其背折其脊季子闻而耻之曰筑十仞之城城者既十仞矣而又坏之此胥靡之所苦也今兵不起七年矣此王之基也衍乱人不可听也华子闻而丑之曰善言伐齐者乱人也善言勿伐者亦乱人也谓伐与不伐乱人也者又乱人也君曰然则若何曰君求其道而已矣惠子闻之而见戴晋人戴晋人曰有所谓蜗者君知之乎曰然有国于蜗之左角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君曰噫其虚言欤曰臣请为君实之君以意在四方上下有穷乎曰无穷曰知游心于无穷而反在于通达之国若存若亡乎曰然曰通达之中有魏魏中有梁梁中有王王与蛮氏有辩乎曰无辩客出而君惝然若有亡也惠子入见君曰客大人也圣人不足以当之惠子曰夫吹管者犹有嗃也吹剑首者吷而已矣尧舜人之所誉也道尧舜于戴晋人之前譬犹一吷也
郭注蜗至防而有两角诚之所争者若此之细则天下无争也人迹所及为通达谓四海之内今以四海为大然计在无穷之中若有若无也王与蛮氏俱有限之物有限则不论大小不得与无穷者计虽复天地共在无穷之中皆蔑如也泥魏中之梁梁中之王而足争哉惝然若亡悼所争者细吷而已矣曾不足闻也
吕注罪莫大于可欲善言伐齐则见利之可欲固乱人也善言勿伐则见善之可欲亦乱人也谓伐与不伐乱人也者不免于有见又乱人也唯求其道则不滞一偏之见乱之所由息也人能游心于无穷则四方上下相通达之国若魏若梁皆我心之所自起非唯王与触蛮无辩通达之国魏梁触蛮亦无辩也知此说则莫大于秋毫太山为小矣王悟夫争之所自起者本无有也是以惝然若亡神人圣人大人本无优劣所从言之异耳吹管者嗃有所受也吹剑者吷无所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