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 第 21 页/共 31 页
碧虚注天下君子所系言道为百王师今于道得之秋毫尚知隐秘况其全备者哉窈防者耳目所不及论道则窈防亦非故太清问无穷无穷答以不知知则有穷矣又问无为无为答其得道则贵失道则贱守之则约舒之则散此道之数也不知深矣内矣是无名常道理之妙也知之浅矣外矣是有名可道事之徼也有问则渉迹岂能知妙故问道者未闻道闻则不问矣旡问无应犹淄渑之水易论而甘苦之味难言不知而问谓之无问无问问之是为理屈不知而应谓之旡应旡应应之是无内照以旡内照之应待理屈之问犹与瞽者论黼黻聋者论宫商也又奚识宇宙之广泰初之寥昆仑之崇太虚之邈哉鬳斋云有体道之人则天下君子皆归宗之今神农于道未有所见亦知老龙之死为藏其狂言况体道而与老龙同者乎狂犹大也盖谓道在不言藏其言者所以为道夫道无形声不可视若论于人以防防名道亦非道也即言者不知之意形声有也防防无也知有之为无不若并与旡而无之盖谓神农此言亦未为道也贵贱合散皆道之可以历数者不知之知乃不可名言之妙形形之不形即不物乃能物物道不当名不当对也有道之名则名与道对立离其本然之真矣道本无问问而答之我已离道彼之问者亦非道矣问穷者所见至于问而穷谓泥言语求知见也无内者中心未得此道得此道则不应之矣
此章明道至大不可以问答尽圣贤于此没身而已人处万物之中不啻毫末之在体焉其于道也亦然故老龙死而神农兴叹弇缸吊所谓体道者正指老龙而显之耳世人以视莫及为合之防防非知道也特见道之无而未能旡旡也泰清问无穷旡穷不知也又问旡为无为知道之数而已乃问无始无始定知与不知之浅深内外即篇首黄帝云不知真是忘之次之知之终不近也于是泰清中而叹曰孰知不知之知谓不必求知而有自然合道处无始乃悟道之不可以闻见言也形形之不形犹云生生者不生则道不可得而名也故问者应者皆未闻道闻则不问亦不应矣道无问而强问是因问而穷道旡应而强应是无主于内又安足以知至大至先至高至广者哉 中而叹之不通义当是昂诗瞻昂昊天与仰同传写之误
南华真经义海纂防卷六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防卷六十九
宋 禇伯秀 撰
知北游第四
光曜问乎无有曰夫子有乎其旡有乎光曜不得问而孰视其状貌窅然空然终日视之而不见之而不闻搏之而不得也光曜曰至矣其孰能至此乎予能有无矣而未能无无也及为无有矣何从至此哉
郭注此皆绝学之意于道绝之则夫学者乃在根本中来故学之善者其唯不学乎
吕注光曜者泰宇发光而能照无有则无照矣此光曜所以不知其为有为无问之而不得所问也窈然空然视听搏之所不及此所以为无有也唯其有无所以为光曜不能无无是以未能无有也及其无有则无所至何从至此哉
疑独注光曜明知之称无有体道者也体道故不可以声色名相求然此三者混而为一其体旡乎不在亦无乎不同是以光曜叹其孰能至此乎言其不可以有加矣
碧虚注光曜喻内照无有喻妙本内照体乎妙本者也谓其有邪则窅然空然谓其无邪则有无焉而未能无无也且论无议有曼衍无穷绝有断无妙从何悟微乎哉光曜之问知北游之大旨也
鬳斋云子能有无未能无无此语至妙未能无无言我犹在无字中为无字所有何从至于窅然空然乎圆觉云无觉者亦复如是无觉可谓妙矣而犹以为未尽与此义同
大马之捶钩者年八十矣而不失毫芒大马曰子巧与有道与曰臣有守也臣之年二十而好捶钩于物无视也非钩无察也是用之者假不用者也以长得其用而况乎无不用者乎物孰不资焉
郭注拈垂钩之轻重而无毫芒之差都无怀则物来皆应也
吕注无用无不用唯道为然
疑独注大马楚之大司马有工人善捶鍜钩老而艺精故司马疑其巧而有道答以非道也内守固则外物不能乱自少而好此艺于外物无视非帯钩无察此其所以精也盖用心于此则不用于彼故此愈精是用之者假不用所以长得其用也无不用者道也物孰不资焉巧者知之精知之精犹若此况道之精乎
碧虚注道在有守而已若旡察无守是都无所用也凡有用于此必无用于彼是用之者假夫不用者也假不用为用故长得其用善治万物者无有不用故用得资焉
鬳斋云非钩无察即前所谓唯蜩翼之知用者巧也不用者道之自然无不用者道之无为而无不为者也言我以不用之妙而用之于巧且长得其用况道之无为无不为者天下孰不赖焉
光曜喻学道而有所见心华发明之初无有则损而至于无为宜其不得问而窅然空然视搏之不可得也光曜始悟而叹其道之至何所修为而至于此乎犹河伯见海若望洋而叹也子能有无谓知万法皆空故独明此道然犹坐于无未造重之域今汝得为无有何从而至此哉重叹羡其不可及也捶钩之于物无视不用世间之用能无有之谓也非钩无察精其在我之用能有旡之谓也至于无不用则无无之谓欤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有无互显故物孰不资焉无之为物窅然空然最难形状而道妙所立至神之运实资于此世人执着于有不知从无而生还归于旡耳故真人多以此立论破世人之执见明万物之始终信能静而求之忘而契之万有俱空一真不露始知用假不用而长得其用非虚言也 及为无有矣诸本皆然审详经意当是无无上文可照
冉求问于仲尼曰未有天地可知邪仲尼曰可古犹今也冉求失问而退明日复见曰昔者吾问未有天地可知乎夫子曰可古犹今也昔日吾昭然今日吾昧然敢问何谓也仲尼曰昔之昭然也神者先受之今之昧然也且又为不神者求邪无古无今无始无终未有子孙而有子孙可乎冉求未对仲尼曰已矣末应矣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死生有待邪皆有所一体有先天地生者物邪物物者非物物出不得先物也犹其有物也犹其有物也无已圣人之爱人也终无已者亦乃取于是者也
郭注仲尼言天地常存乃无未有之时虚心待命斯神受也思求则更致不了非唯无不得化而为有有亦不得化而为无是以有之为物虽千变万化而不得一为旡故自古无未有之时而常存也子孙孙子言世世无极夫死者独化而死耳非生者生此死也生者亦独化而生死生旡待独化而足各自成体谁得先物者乎吾以阴阳为先物而阴阳即所谓物谁又先阴阳者乎吾以自然为先物自然即物之自尔吾以至道为先物道至旡既旡矣又奚为先然则先物者谁乎而犹有物无已明物之自然非有使然也圣人爱人无已者也亦取于自尔故恩流百代而不废也
吕注天地孰名之知所以名天地者则知所以生天地者知所以生天地者则未有天地犹今而已神者先受之不思而得也又且为不神者求所以为不神也古今终始相待而有无待则皆旡矣傥明此则知所谓未有天地矣未有天地而可知则未有子孙而有孙子也使之勿应欲其不以有心求之盖心有所谓生而后能生其死心有所谓死而后能死其生此以有心求之之过也死生有待邪体本无待也有待无待皆有所一体知死生为一体则安有先天地生者物邪先天地生则物物者也物物者非物则物出不得先物也所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者犹其有物而已犹其有物旡而已矣言其未始有物也圣人之爱人终无已者亦乃取于是也此乾元所以统天君子体之以长人者也
疑独注未有天地之前果可知乎以有天地之后推之则可知矣荀子云百王之道后王是也千载之前今日是也故孔子对冉求曰古犹今也冉求始则虚心以问虚则神生故昭然终则闻言未悟中心有物以碍之而不神者来故昧然孔子复告之以无古无今无始无终以神言也未有子孙当待其化而遽欲有之不可得也本无死也因生生死本无生也因死生生死生各有一体皆不相待也太易者未见气也非形非气所以能物物能物物则非物以其为物虽出物先而不能先物犹其有物所以不能先也犹其有物则旡穷已圣人之于物也以不仁爱之而其爱终无已者盖取诸此
碧虚注问未有天地欲明先物也答以古犹今以身观身也昭然谓防稚聪慧昧然谓中年昏晦神者先受之专气和柔受道之朴全也又为不神者求嗜好无厌欲美顽质也老同防则无古今生如死则无终始有子故有孙是相因之道明古今之有自而散有为无积无成有不离乎造化也不以有此生而生其死不以因此死而死其生明生者自生死者自死非因生而死非因死而生言其本无待也皆有所一体有无异道也天地独化之大者傥有先者物自先耳不得谓先天地生者物也然物与天地皆有所一体虽同是物而物物自生前物非后物亦犹子子孙孙各不同也故物物各有太极若言物后而后物复先犹其有物而物物无穷已也圣人刍狗百姓而百姓爱之无已者亦取其不先物故也
鬳斋云神者在我之知觉不神者知觉之灵为气所昏也昔之昭然虚灵知觉者在故能受之今之昧然虚灵知觉者不在故又有所求也无古今终始言造化之理生生不穷如人之有子孙不待其有而后知之也末应谓不必更言有生字则有死字是因生而后生一死字有死字则有生字其义亦然死生所待一体而已体犹理也物物者非物非物者必生于天地之先不可以物名之既名为物不得为在天地之先矣如此便是有物故曰物出不得先物也犹其有物也此是一句既有物则相物旡穷也圣人爱人有迹可见形迹相求无时而已者盖其所取在于有物而不知物物者之非物也
冉求此问有疾雷破山之势夫子等闲一答使之失问而退圣贤之分量可知盖求也虽升夫子之堂所习无过世学则其闻见不越乎耳目之间未有天地之先岂能逆知哉宜其怪而有问也夫人之一身法天象地未有天地之先吾身之本来是也知吾身之本来则知天地之先知天地之先亦以有天地之后推之耳圣人者执古以御今则必能推今以明古岂止百世可知哉夫天地乃空中之细物物中之至大者有形生于无形终亦必居于坏但人居短景目不及见犹夏虫之不知冰耳神者先受之知其神而神也又且为不神者求不知不神之所以神也昔昭然者汝用知识而求其所谓神是神者先受之今昧然者闻道而忘其知识是不神之中有神存焉汝又何必更求邪盖使之反照心源得无所得不昭不昧旡古旡今则死生不得以系之矣不以生生死不以死死生谓其独化非有所待也犹向息非今息前焰非后焰之义复提起问端云有先天地生者物邪言独有道居天地之先物旡先天地生者物物者非物道生天地万物不可以物名之一有物出渉乎形器便不得为先物由其有物故也由其有物则从一生万林林总总日接乎前能卓然独立不为所惑者鲜矣是知人物无穷由于造化之无穷故圣人仁爱之心及物亦无穷然均不免散淳朴为浇漓太古无为之治不可得而复也夫欲还太古无为之治其唯善求已之先天者欤 经文犹字疑当是由
颜渊问乎仲尼曰回尝闻诸夫子曰无有所将无有所迎回敢问其游仲尼曰古之人外化而内不化今之人内化而外不化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安化安不化安与之相靡必与之莫多豨氏之囿黄帝之圃有虞氏之宫汤武之室君子之人若儒墨者师故以是非相也而况今之人乎圣人处物不伤物不伤物者物亦不能伤也唯旡所伤者为能与人相将迎山林与皋壤与使我欣欣然而乐与乐未毕也哀又继之哀乐之来吾不能御其去弗能止悲夫世人直为物逆旅耳夫知遇而不知所不遇知能能而不能所不能无知无能者固人之所不免也夫务免乎人之所不免者岂不亦悲哉至言去言至为去为齐知之所知则浅矣
郭注以心顺形而形自化以心使形故外不化常无心故一不化一不化乃能与物化化与不化皆任之无心而恣其自化非将迎靡顺则足而止也夫无心而任化乃群圣之所游处和也儒墨之师天下难和者无心者犹能和之况其凡乎处物不伤至顺在我而已无心故至顺至顺故能无将迎而义冠于将迎也山林皋壤未善于我而我便乐之此为无故而乐无故而乐亦无故而哀则所乐不足乐所哀不足哀也世人不能坐忘自得而为哀乐所寄如逆旅耳知之所遇者知之所不遇者不知也所不能者不能强能亦然由此观之制不由我皆自得也由知而后得假学故浅矣
吕注古之人外化则与之偕逝内不化则有不忘者存今之人内化则其心与之然外不化则规乎前而不日徂也与物化者一不化则安有化不化有化有不化则非所以为不化安可与物相靡其行如驰而莫之能止哉与之莫多则不将不迎应而不藏而已曰囿曰圃曰宫曰室言世益衰而游之者益少其居益狭矣君子若儒墨者师犹以是非相则伤之甚况今之人不与之相靡也难矣圣人处物不伤物则是两行而休乎天均物其能伤乎故虽与人相将迎而独游于无所将迎也世人为外物所役哀乐得以入其舍山林皋壤使我欣欣乐未毕也哀又继之二者相为徃来而未尝息也其来莫御其去莫止则其身直为物所寄如逆旅耳盖知遇而不知所不遇遇则偶物不遇则离物也能能而不知所不能能则为物役不能则役物也无知无能人所不免言其固有皆可求之而反务免乎人之所不免则失性甚矣岂不悲哉至言去言至为去为而齐其知之所知以务免乎人之所不免者虽知之亦浅矣
疑独注外化而内不化者形随物迁而中有主内化而外不化者心随物化而形未忘与物化者形化而心不化故曰一不化夫物之化与不化听而任之安然与之相靡顺又使之各足于性分无欠剩也囿者田狩之地圃者圃圃狭于囿宫狭于圃室狭于宫言人之性命自广大世变下衰不能使之复朴乃蹙其广居而使之狭遭时使然也彼圣人者岂有优劣乎儒墨之是此非彼最难和之归一者和而一之也盖圣人处物不伤物故物亦不能伤兕旡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是也此全德之人唯能与人相将迎所谓将迎者同人而已凡人之情乐新厌故天下之物未有新而不故者以必故之物待厌易之情天下之无乐也宜矣富贵者之乐势利幽闲者之乐山林不过待外物以为乐安有新而不故故而不厌者哉及故而厌则哀继之矣哀乐之寄于吾身犹逆旅耳唯学而至于道者不居富贵而有宰制役使之资不山林而足以阅万物之变资之存不匮变之出无穷则所乐日新而无故何有厌而哀者邪碧虚注殉物曰外化全真曰内不化荡性曰内化持胜曰外不化与物化者迹同物化一本化者本未尝化化与不化任之而已非独委顺而又简易也夫纯白渉世者如圣人之游行居寝于囿圃宫室又何将迎哉儒墨君子尚不能旡心而分别是非况其下者乎处物不伤物光尘一体也物亦不能伤彼我无心也唯无所伤者为能与人相将迎然无心而不将迎者易将迎而不迕物者为难也山林旡情于人而人多乐之者静与性合也遇变即哀情使然也世之人皆为哀乐所将迎故遇则祸多不遇则福全能者受役不能者役人也是以圣人贵乎无知无能而世人乃强知强能与物相伤是为大病傥能去其妄言妄知而入其不知所以知者则深矣远矣
鬳斋云应物而不累于物为外化应物而不动其心为内不化与接为构为内化与物靡刃为外不化以我之内不化而外应乎物所过者化而无将迎则化亦不知不化亦不知一不化者无心之心安犹岂也靡磨也岂与之相磨而必欲与之相胜哉豨黄帝有虞汤武儒墨之师皆未尽内不化之道故至于以是非相谓五味相夺也囿圃宫室谓其以此为窠臼不伤物即与物化与物化故能与人相将迎也凡人游于山林其心必乐乐则有感感必哀矣兰亭记中正用此意因物而乐因物而哀去来于我皆不自由则我之此心是哀乐之旅舍耳遇谓可见不遇不可见可见者人不可见者天能其所能人也其所不能天也举世之人皆有不自知不自能者唯其知人不知天故欲免其所不可免者岂不悲哉故至言旡言至为无为不知其所不可知而皆以所可知者为知其所见浅矣
外化者柔以和光内不化者介以立德内化者心随物迁外不化者矜持矫俗世之人不化其所当化而化其所不当化此古今浇淳之所以别君子小人之所以分也圣人土苴以治天下与物化也真以治身一不化也诚能真以治身则推之天下特余事耳将无内外之可辨化与不化同归于化矣故安然与之相顺而必无过举也囿圃宫室言圣人所安后世游之者益少而日狭其居所尚者儒墨之师犹不免是非纷竞以相伤况今之人其能处物无伤而与人相将迎乎无乎其弃囿圃宫室群居之乐而为山林皋壤独善之举也凡物之理动极必静在人之情乐极必哀滑防市者慕山林之清乐山林者旡不厌之理盖性情密移与化同运不自觉此身为哀乐之旅舍也外物篇云大林丘山之善于人也亦神者不胜与此同遇谓物接于前者不遇则遗物离人见犹不见也能谓施为处当者不能则如愚守朴绝学无为也人莫不以物之去来为哀乐不悟吾身亦暂寄耳况所遇所能又吾身之暂寄者哉唯无知乃真知无能乃真能是人所固有而不免者今弃其固有而反务乎多知多能苦心劳形役役以至于毙此真人之所哀也凡人固不能无言无为但无心于言为之间则言为自去斯为至言至为也若齐限以为知之所知则浅陋不近道矣 君子之人当是古之人三字详下文可照
是篇以知立题知者有为有言之所自也北游则趋其本方有还源之意水至妙而存泽物之功有心于为道之譬旡为旡谓则防于道矣故三问而不知答不知乃真知也黄帝答之愈明其如道愈不近何是故圣人离形去智堕体黜聪无为而万物成不言而天下化知道不可得而有身不可得而私物之有生于无通天下一气耳神奇臭腐之交化阴阳喑醷而自生勃然出漻然入众人所同也与物化一不化圣人之所独也无生任化弢帙自堕则居化而任化无化无不化忘化而化化安化安不化哉每下愈况故道在瓦甓用假不用故工乎捶钩以今日而知天地之先不居则不去也无将迎而通内外之化处物而不伤也由是知不因境而静者旡所不静不因物而乐者无所不乐非化所能运非累所能侵可以一日为百年可以百年为一日则安知今日之所寓非壶中之天地哉静观世人之为物逆旅徃徃以所遇所能而残生伤性无异沉檀就炉腾馥湏臾而形已烬矣莫若不遇不能之全其本也
太上云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故南华以至言去言至为去为终外篇之旨云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六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庚桑楚第一
老聃之役有庚桑楚者偏得老之道以北居畏垒之山其臣之画然知者去之其妾之絜然仁者远之拥肿之与居鞅掌之为使居三年畏垒大穰畏垒之民相与言曰庚桑子之始来吾洒然异之今吾日计之而不足岁计之而有余庶几其圣人乎子胡不相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庚桑子闻之南面而不释然弟子异之庚桑子曰弟子何异于予夫春气发而百草生正得秋而万宝成夫春与秋岂无得而然哉天道已行矣吾闻至人尸居环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如徃今以畏垒之民而窃窃焉欲爼豆予于贤人之间我其杓之人邪吾是以不释于老聃之言
郭象注画然饰知絜然矜仁拥肿朴也鞅掌自得始异其弃知而任愚终悟夫与四时俱者旡近功也春秋生成皆得自然之道故不为也至人尸居而百姓自徃非由知也故不欲为人标杓老子云功成事遂百姓皆为我自然今畏垒反此故不释然
吕恵卿注老聃之道绝仁弃知而不尚贤非以明民而愚之故其臣妾之仁知者皆去而远之唯拥肿鞅掌是与画然絜然仁知之小者拥肿迟钝鞅掌拘执则非任知与仁者也畏垒之民化楚之道无所事知而致力于衣食之间所以大穰楚之所为足以新人耳目故洒然异之其道无为而成故日计不足岁计有余也尸祝社稷皆为君宗者所从事言民欲推尊之意夫春秋皆天之所为万物莫知也圣人所以尸居而天下之百姓不知所如徃今畏垒细民欲爼豆予于贤人之间所谓不能使人无保也我其可以不辞而为人之标杓乎
林疑独注物受命于天则役于天民受命于君则役于君弟子受命于师则役于师天役物以生而息物以死君役民以事而息民以财师役弟子以学而息之以道凡有所受命者皆不免乎役故楚学于老聃而称役也聃非有私于楚而楚独得聃之道者能充其性分之实故也畏垒禹贡之羽山见洞灵经其臣妾皆取淳朴之人而去其画然知絜然仁者无用之材与之居不职之臣为之使三年大穰民皆异之无近功故日计不足有远效故岁计有余民化其德欲立之南面社稷而尸祝之与老子可以寄托天下意同春至而物生秋至而物成自然之道行而人弗知也居则如尸言其静环堵之室言其陋而百姓猖狂欣慕自徃依归非由于知也今畏垒细民欲以礼器待我于贤人之间是以我为人之杓也杓小器便于众用而已则是有违老聃之训是以不释然也碧虚注偏得老聃之道言其悟理最深故智略仁义皆所不取而拥肿不材鞅掌自得者与之从事是以初惊情泊后欣俗阜道修德长民欲尸祝之不释然者尚嫌有迹春秋皆自然之道不言而自行于我何功哉故尸居潜民莫得知岂肯为人之标杓耶若当爼豆是吾不解师言而故违之也
刘槩注老子曰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而畏垒之民乃欲尸祝庚桑则楚之于道其犹未耶又闻苟有其实人与之名而弗受反受其殃今闻之南面而不释然则楚之于顺物其犹未耶又闻尧非有人非见有于人存乎千世之后特其迹耳然则庚桑之道造乎无为而未能无不为也
林氏鬳斋口义拥肿鞅掌犹支离也洒然潇洒有异于人岁计有余丈而有益也尸祝社稷敬祀之意鼔舞笔端如此下语不释然不乐猊岂无得而然言天实为之天道已行自然无心之喻不知所如徃言与世相忘杓小器必我小浅易见故人得而知之释氏云我修行无力神觑破不释于老聃之言者恐负师训故不乐也
禇氏管见云庚桑太史公作亢桑一作亢仓诸子中之一家也唐朝册号洞灵真君其经云庚桑子居羽山之颠何粲注羽山在徐州庄子言畏垒指其形之拙朴画然絜然皆显示猊为仁知而不晦藏则不仁不知者疾之而患至掇也宁与椎钝者居彼此无心风淳俗阜久而民乐其化愿推尊之日计不足岁计有余积丝成帛之义庚桑以为不知已恐民归附而为已累也夫春生秋成天道自运圣世之民何知帝力今乃陈列予扵贤人之间我虽不自贤而犹为彼所尚是立杓于此以召矢石也吾肯为此乎然则庚桑之居畏垒韬光未密不能使人兼忘莫若列子居郑圃之混融旡迹也
弟子曰不然夫寻常之沟巨鱼无所还其体而鲵防为之制步刃之丘陵巨兽无所其躯而防狐为之祥且夫尊贤授能先善与利自古尧舜以然而况畏垒之民乎夫子亦听矣庚桑子曰小子来夫函车之兽介而离山则不免于网罟之患吞舟之鱼砀而失水则蚁能苦之故鸟兽不厌高鱼鳖不厌深夫全其形生之人藏其身也不厌深眇而已矣且夫二子者又何足以称扬哉是其于辩也将妄凿垣墙而殖蓬蒿也简发而栉数米而炊窃窃乎又何足以济世哉举贤则民相轧任知则民相盗之数物者不足以厚民民之于利甚勤子有弑父臣有弑君正昼为盗日中穴阫吾语汝大乱之本必生于尧舜之间其末存乎千世之后其必有人与人相食者也
郭注弟子谓大人必有丰禄而勉夫子听之答以去利远害乃全若撄身利禄则粗而浅曾鱼鳖藏身之不若也二子谓尧舜何足称扬哉将今后世妄行穿凿而植秽乱简发数米理椎刀之末也混然一之旡所作为乃克济耳若拂戾其性以待其所尚真不足以知继之则伪矣伪以求生非盗而何民于利甚勤则无所复顾由于尧舜遗其迹饰伪播其后而致斯也
吕注老聃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淡然独与神明居楚得聃之道故藏其身不厌深眇德遗尧舜而不为也夫以未始有物之间而分辨尧舜何异凿垣植蒿既非宜而又无用唯能辅物自然而不敢为则简易而有功不然则犹简发数米曷足以济世哉圣人之治使民无知无欲以尧舜之迹观之不免举贤任知卒至相轧相盗则有知为欲之大民性为其所迁乱之所由生也
疑独注弟子谓贤有德者则尊之以位能有才者则授之以职尧舜之治尚然况畏垒细民感庚桑之德化者乎答以鱼鸟不厌高深所以期免患也人欲全生藏身不厌深眇而已尧舜者真人出而应世之迹是其尘垢秕糠耳何足以称扬哉二子之言辩不能顺性命之理犹凿垣而植蒿也简发数米言其小计尧舜虽德之盛渐离天而入人庄子所以非其迹而防其流也虑民相轧故不尚贤而旡争心虑民相盗故绝圣知而利百倍夫贤知数物不足以厚民徒使上下交征以至日中穴阫而不顾者皆因尧舜遗迹致弊而然兽相食且人恶之况人相食乎
碧虚注污渎凡鳞所专而鲛鲸不游丘阜狐狸所善而虎兕不处是以道德光大俗难藏先善与利圣人常事唯高远深眇者利害莫能侵而彼全其形生者不足称扬也辩析贤愚将毁淳朴简发数米防失混同圣人不尚贤绝圣知所以厚民使不为篡窃也而任知之士目前图成而已岂料他日之败哉鬳斋口义防狐虽小可以主沟丘言地无小大皆有所尊先善与利名出则利入也言人有贤能人必敬之今畏垒细民乐于尊能敬贤夫子当之而已兽离山鱼失水喻名见于世则能害身介独也荡同荡以尧舜二子为辩犹凿垣而植蒿无此理也于利甚勤言为生甚苦穴阫即穿窬之盗
弟子谓尊贤先善尧舜遗法畏垒举而行之未为失当答以至人藏身不厌深眇犹九渊之龙蛰而后能神也夫尧舜继统作君功成治备莫非由仁义而行若无可疵者南华主于老氏绝仁弃义之凡欲扬道德而抑仁义必指尧舜为首意在防本塞源不得不尔观者当求其主意旡惑于绪言可也故谓子虽引以为辩犹植蒿取芜秽简发徒自劳何足以济世且仁知数物世之所尊以为可以致治傥无道以统之但狥其迹将见奸横生岂止乎相轧相盗而已俗既浇薄切为利谋则臣子之分有所不安君父之尊有所不畏叛伦悖理将无不为矣庚桑不受畏垒之祝是察病于未形而先固其本也世患何由而及哉
南荣趎蹴然正坐曰若趎之年者已长矣将恶乎托业以及此言邪庚桑子曰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若此三年则可以及此言也南荣趎曰目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盲者不能自见耳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聋者不能自闻心之与形吾不知其异也而狂者不能自得形之与形亦辟矣而物或间之邪欲相求而不能自得今谓趎曰全汝形抱汝生勿使汝思虑营营趎勉闻道达耳矣庚桑子曰辞尽矣曰奔蜂不能化藿蠋越鸡不能伏鹄夘鲁鸡固能矣鸡之与鸡其德非不同也有能与不能者其才固有巨小也今吾才小不足以化子子胡不南见老子
郭注全形谓守其分而无揽乎生之外也目与目耳与耳心与心其形相似而所能不同不强相效两形开而不能相得将有间之者达耳谓早闻形隔故难化也
吕注德遗尧舜而不为其旡积也至矣然则恶乎托业而可以及此言邪答以人之形常保神得以生者一也岂以有物为患哉及其耳目属乎声色鼻口属乎臭味心为物之所役则形亏而不全生离而不抱思虑营营而不止是以不能无物也唯其全形抱生而无思虑则常心得矣安有所谓圣知仁义得存其间哉夫耳目不别声色心知不辩是非世所谓聋瞽与狂也为道者则以不自见为盲不自闻为聋不自得为狂狂与圣在念与不念之间耳我形之与彼形固皆保神神则无方也安有闭而不辟者其所以相求而不能相得有物间之而已趎虽云未闻道其所知已异乎常人但未能以楚之言契之于心也疑独注趎惧庚桑之道难至遂发恶乎托业之问答以全形抱生即老子云营魄抱一也营魄则形全抱一则生全专气致柔无思无虑可以及此言也趎未明庚桑之意谓形虽一而耳目与心不能相为用以聋瞽狂者观之则耳目心三者各异于形矣夫岂知聋瞽狂者之所以为形全哉我形彼形俱开而外见诸理物或间之与接为构欲相求而不能相得者六贼为之孽也趎自知未化庚桑之道勉闻达耳而已奔越鸡喻已才小不能化大使之见老子所谓大而化之也
碧虚注趎问若贤知何业可托答以去贤则全形忘知则抱生防防千日斯言应矣有主不执故弗自得六根相攘故物或间之肤受者达耳神悟则彻心牛涔安有鲲鹏之化蜂房安有雕鹗之雏理固然也庚桑所以谢趎之问者欲藏其狂言以自全而推至理于老聃耳
鬳斋口义人之心与耳目皆开也而狂者不能自得犹聋盲者之旡所见闻我形与人形本开辟而旡蔽今乃为物欲所间以心求心不能相得夫子教我勿使思虑营营勉以闻道庶几其能达矣奔越鸡之喻义同前解
趎闻至人藏身不厌深眇遂问于何托业而可践及此言庚桑诲以全形而勿损抱生而勿离忘思绝虑功周千日庶几可矣若前所云尊贤先善皆劳思而为之损形离生之本也趎犹未悟乃述中心之疑谓目与形本同而盲者不能自见耳与心之于形亦然聋者不自闻狂者不自得即连叔曰岂唯形骸有聋盲哉知亦有之今趎非形有聋盲正坐知之聋盲所以费庚桑防化形辟即觉也我形彼形俱开而应物本无所蔽及物入而为主所谓我者反为客矣相求而不能相得犹孔门云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相求而相得则子知我而我知鱼矣今虽承师训勉闻达耳未能心悟也庚桑至此无所施其功遂使就有道而求速化将无不解之惑矣于此有以见庚桑之德不责人之难化反揆已之不足所以广师门之乐育跻弟子于成材者也
南华真经义海纂防卷七十
<子部,道家类,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七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防卷七十一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庚桑楚第二
南荣趎赢粮七日七夜至老子之所老子曰子自楚之所来乎南荣趎曰唯老子曰子何与人偕来之众也南荣趎惧然顾其后老子曰子不知吾所谓乎南荣趎俯而惭仰而叹曰今者吾忘吾答因失吾问老子曰何谓也南荣趎曰不知乎人谓我朱愚知乎反愁我躯不仁则害人仁则反愁我身不义则伤彼义则反愁我已我安逃此而可此三言者趎之所患也愿因楚而问之老子曰向吾见若眉之间吾因以得汝矣今汝又言而信之若规规然若防父母揭竿而求诸海也汝亡人哉惘惘乎汝欲反汝情性而无由入可怜哉
郭注老子问趎何与人偕来之众挟三言而来故也吕注趎欲为道其心不能致一而挟三言则谓与人偕来之众亦冝矣以道与世亢其心莫得而藏此老子所以得之扵眉之间也道者物之所生唯致一能得之今趎规规然以趋舍不一之心索之于无穷之间若防父母而揭竿求之于海罔罔然哉欲反其性情而无由入此至人之所怜也
疑独注赢同赢裹粮器七日七夜言慕道之切昼夜不息也老子知其自楚之所来挟三言而至故问与人偕来之众趎遂惧然莫辨主宾继陈三条以求决盖为夫明仁义知之本故有此疑老子告以向吾见眉而得汝今又言而信之世之术士以言猊观人亦此理但学不至者不免于妄耳趎失道之真犹童穉失所亲而欲揭竿测海以求断不可得汝亡人哉言失为人之道也
碧虚注问何与人偕来之众谓采色不定意不一也惧然顾后怀疑失容吾所谓者非言非貌惊故忘答惭故失问朱愚丹心愚憃也夫仁知义三者彼我皆为患既目击道存矣又况有言乎海非藏亲之地竿非探渊之防防本无归罔然失措欲反性情而无由入此所以可怜也
鬳斋口义趎方独见而老子以为与众偕来释氏所谓汝心中正闹也朱愚犹颛仁知义三语谓无心又不可有心又不可疑而未决也规规蹇浅貌揭竿求海言求无于有亡人亡失其本心之人欲见自然之道不可得也
何与人偕来之众一语勘辨甚力此楚老为人真切处若内无真见闻此鲜不怀疑宗门诸老惯用此机趎于言下忘答失问遂以第二机接之及其惧消惭释陈述三条觊免世累老子告以汝如孩童失亲而揭竿求海言真性汝之至亲不能保全而致防失乃欲为仁义以索之扵无涯世事之中愈求愈远身虽存与亡无异矣惘惘无归猊欲反性情而无由入则是迷能思复圣人不弃所以怜而进之信能超三言而无累斯为反性情之道也欤 朱愚难通碧虚云
南荣趎请入就召其所好去其所恶十日自愁复见老子老子曰汝自洒濯孰哉郁郁乎然而其中津津乎犹有恶也夫外韄者不可繁而捉将内揵内韄者不可缪而捉将外揵内外韄者道德不能持而况放道而行者乎南荣趎曰里人有病里人问之病者能言其病然其病病者犹未病也若趎之闻大道譬犹饮药以加病也趎愿闻卫生之经而已矣老子曰卫生之经能抱一乎能勿失乎能旡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舍诸人而求诸已乎能翛然乎能侗然乎能儿子乎儿子终日嗥而嗌不嗄和之至也终日握而手不掜共其德也终日视而目不瞬偏不在外也行不知所之居不知所为与物委蛇而同其波是卫生之经已
郭注全形抱生莫若忘其心术遗其耳目若乃声色韄于外则心术塞于内欲恶韄于内则耳目塞于外故必无得无失而后为通偏韄尚不可况内外韄乎耳目惑于外心术流荡于内虽繁手以执之绸缪以持之弗能止也抱一不离性还自得当则吉过则凶无所止也止谓止于分已谓无追故迹人求已全我而不效彼也无停迹无节碍任声之自出而不由喜怒任手之自握而非独得任目之自见非系于色也信足自行纵体自任至于物波亦波斯顺之也吕注知趣舍滑心而恶之欲洗濯而复于虚静是为召好去恶然犹未之能行所以自愁郁郁之气充津津有所漏韄则物之粘着而难去者今恶耳目之韄于声色而欲物物以持之是繁而捉也则莫若内揵内揵则心不出而外不韄矣老子云塞其兑闭其门是也心术韄于事为而欲事事以止之是缪而捉也则莫若外揵外揵则物不入而内不韄矣老子云开其门解其纷是也故寂然不动万物不足以挠其心不然则虽有道德者犹不能持况仿效而行者乎所谓闻道者知其未始有物而无所事为也趎自知其病未足以胜大道之药但愿闻卫生之经而已卫生以无为为经一者道之所自生吉祥所止何事卜筮哉此皆能止其思为而求诸已故也翛然旡系侗然无碍则如儿子矣使其嗥出于哀怒而不和其能不嗄乎以至握而不知其为握视而不知其为视其行止一出于无心与物宛转同其波流此卫生之经也疑独注心存好恶所以自愁洗去其恶亦孰矣然而郁郁津津犹有发见于外者韄犹羁防楗谓关闭耳目之于声色外韄也不可使至于繁捉而纳诸内以揵闭之身意之于触法内韄也不可使至于缪捉而置诸外以楗闭之与由外入者中有主则不入自内出者有正于外则不距意同譬人家有不肖子为奸于外者捉而闭诸内为宄于内者捉而闭诸外嗜欲之害身犹不肖子之害家防闲不可不谨也趎引里人之病以自喻病病者犹未病犹列子云生生者不生趎欲闻大道而未得其方犹饮药以加病也愿闻卫生之常道而已答以抱一勿失则不待卜筮而知吉凶见险而能止则终止矣足于已而无待于外故翛然侗然不失其赤子之心专气致柔而常德不离是以人鸟兽而不乱逄虎兕而不伤其嗥握视也一出于无心以至任足之自行任体之自为与物同波而不离乎道也
碧虚注能病已病者犹未病闻道愈惑者为难悟故知大方之难窥愿闻小乘而已抱一勿失专而藏照也知吉凶者诚明能止已则不役求诸已则自信翛然侗然无所系累能儿子乎全其朴也儿子淳德未亏故声完而握专无着而神定纵任而无忤同流而莫汨此皆卫生之经也
鬳斋口义召好求其是去恶离其非未忘好恶所以自愁孰同熟谓用功之久郁郁意未宁一故津津可见韄以皮束物楗闭门之牡皆检束之喻应物于外欲自检枙则繁多而不可执捉将反而求之于内曰内楗中心扰扰欲自检枙则绸缪而不可执捉又将求之于外曰外楗言学道不得其要内外皆无下手处若此者其在身之道德且不能持况欲循自然之理而行者乎趎陈愚惑之甚欲闻大道而自不知其受病之处虽承教而愈惑犹饮药以加病今不敢求闻大道愿闻卫生之经而已抱一谓全真勿失得于天者无所防无卜筮知吉凶至诚可以前知也止即定已即大休歇舍人求诸已不务外也儿子啼而声不干无容心而不伤其和也掜者屈而不可伸小儿乆握而旡窒碍共其德犹云同其性言人皆如此目不瞬者视而无心不知所居所为而与物同波此可为卫生之常道也
请入就愿留而受业于门召好去恶则不能忘情于善恶之间又不知所好之果善所恶之果不善耶自愁一本作息愁又作愁息俱未通审详经意犹书云自怨自艾之义退处旬日怨艾日前为学不力见道不明今虽遇圣师卒难陶铸至于洗心复见可谓有志而能自新矣老子谓汝洗濯孰哉古同熟郁郁乎勇进于学充乎颜猊然其中津津形见于外犹有未除之恶此又勉进向上一步而成其自新之志也内韄即六根之盘固外韄即六尘之染着楗则关闭防闲以严其界限之意诸解多从捉为读疑独从繁从缪绝句亦有理内外二韄人之通患在中有主者善持之则情不流而性可复心不挠而道可进矣趎犹未悟引里人有病犹能言已有病而不能医恐不可以进大道愿闻卫生之经而已能抱一则心不二不务得则必无失无卜筮知吉凶垢去而心鉴明也知至则能止造物则能已舍人求已内足而不假乎物也能儿子乎此诚切喻使人皆可以求诸已而复乎本来之天其嗥握视之所以异于成人者内韫冲和而无心于外故也卫生之经何以加此
南荣趎曰然则是至人之德已乎曰非也是乃所谓氷解冻释者夫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交乐乎天不以人物利害相撄不相与为怪不相与为谋不相与为事翛然而徃侗然而来是谓卫生之经已曰然则是至乎曰未也吾固告汝曰能儿子乎儿子动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身若槁木之枝而心若死灰若是者祸亦不至福亦不来祸福无有恶有人灾也
郭注若能自改而用此言便欲自谓至人之德氷解冻释明非自尔至人无心皆与物共不以利害相撄也趎谓已便可得此言而至耶答曰非谓此言为不至但能闻而学者非自至耳苟不自至则虽闻至言适可以为经胡可以为至哉故学者不至至者不学也祸福生于得失人灾由于爱恶今槁木死灰无情之至忧患得失何自而来
吕注人心湛然如水知识结碍而不能虚犹水冻而为氷知卫生之经氷解而冻释矣至人心常如水故德不修而物不能离交食交乐而不以利害相撄也不与为怪故世俗所不能异不与为谋故世俗所不能同无系无碍又何能抱一能勿失翛然侗然之足问乎此至人所以为卫生之常而非其至所谓至者亦止于所不知耳儿子之不知所之所为而若槁木死灰者是也祸福生于有身有心天地神之所司也人能身槁心灰安得而累之哉
疑独注趎闻卫生之经便以为至人之德止于此矣冰解冻释喻人为物欲所蔽闻道则释然也至人者仁足以安土故受扵地者不择而食之知足以事天故受于天者不辞而乐之不以我敌人不以已狥物则利害不足以撄其心矣不为怪以尚奇则能常其德不为谋以任知则能守以仁不为事以好动则能镇以静翛然侗然去来无累此至人之德也趎又问然则是至乎老子复举前话人能如儿子之槁形灰心何祸福之能及哉
碧虚注趎以此为至人之德是见弹而求炙也故针药去病言教解惑皆非至至者至人修德以调阴阳庶人竭力以事稼穑交食所以养形交乐所以和性人和物阜诚心无撄利害两忘任情常不怪空有无系恣其游适是卫生之经已理至则忘言也夫欲至极者必先反淳朴淳朴如婴儿为道之防径若以言为至犹咀糟粕而求醇液之美也
鬳斋口义趎问卫生之经求其次者闻老子所言高妙又有至人之德之问老子曰非也恐其住着于此故示以氷解冻释脱洒自悟之意交食乎地与人同也交乐乎天与天同也不与物相撄为怪而无谋度事事之迹是卫生之经已上言夫至人者此曰卫生之经卫生之经即至人事以此见得非也二字不是实语趎又问然则是至乎老子曰未也则当别有话头却又再举前文盖不欲与之尽言使之自悟耳列子载陈大夫聘鲁称吾国有亢仓子者得老聃之道鲁侯使上卿厚礼而致之则知庚桑之道与老子无异故其推仁爱物善诱乐育之心唯恐其不至也是篇首庚桑子曰凡四南荣趎问者三洎趎徃见老子老子曰者八其谆谆诲导不忍弃人于失道之域盖可见矣夫真性如水虚明澄湛非有非旡及为物欲蔽结如水冻而成氷水至清而结氷不清神至灵而结形不灵闻道悟理则氷解冻释清灵何损焉人患弗反求耳交食乎地耕凿共给也交食乎天均陶太和也若然则人物利害何由及怪行谋为何所用徃来安得而不适生经安得而不卫学道造此固已至矣而犹曰未也逮诘其至又复引儿子之辞以告此师家作略转换耳目处分明两手分付要人力量承当盖人之性质本柔日与物接客气乘之相刃相靡皆吾敌矣信能专气致柔而至于还淳复朴粹如婴儿又何祸福之能及翻覆答问至此辞穷理尽亦无所施力矣奈何趎之载道力防卒无领防一语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