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义海纂微 - 第 27 页/共 31 页

碧虚注年运既长德性愈明此与蘧伯玉章辞同而义别蘧瑗悟始是卒非未能自忘仲尼则化行不滞使人防已难也始而所是随事应变卒而非之终归正道也前既未是今亦必非此愈损而愈益也勤志则少变服知则多矜孔子久辞世纷未尝载其言也受才质于大道者圣迹不足恃复灵性以出生者随变而任化故其声合中和语成文教义利陈诸方册岂真服人之口而已以至奔驰师仰使人心服遵古循理孰敢逆立持此委顺世间可以定天下之定也吾不及彼孔子谦辞   鬳斋口义勤心服事于知见谓博学也孔子谢去博学之事而进于道但未尝与人言耳才犹性本始也谓造物禀灵者知觉之性反归本来知觉之性而后可以尽人性之道鸣即言律即法义利在前而有所是非好恶则人与我对可以服其口未能服其心必舍义利是非乃可以使人心服无敢对立为忤者而后可以定天下之定理矣庄子既称夫子之心乃对惠子而叹曰已乎已乎吾安得及彼乎敬夫子之至也   人生随年所化贤愚所不免者内而知虑日増外而形貌日改得失利害之相攻是非成毁之变易凡幻尘泡影倐起倐灭于前者皆化也夫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则生道日新不滞陈迹其居化与人异黄帝书云宇宙同而受化与人在乎手万化生乎身信哉夫六十岁为天地枝干之一周生人上寿之中半更事既久是非可定矣然犹未知今之所是之非五十九非也静原其由患在于有我苟未至无我犹未必六十岁之后为真是故蘧夫子亦有五十九非之叹勤志谓积学服知谓任能夫子谢去所学所能久矣默进此道而人不知耳人皆受才性于造必能复其已灵生道乃可长久以至充之以学问美之以德业鸣当律言当法犹云声为律身为度此皆由灵而出人道可谓大备矣及其义利陈乎前而以己之好恶为是非直服人之口而已世之学者往往皆然今夫子乃使人以心服而不敢噩【从无隐范先生防句】立定天下之定言其化之速也已乎至彼乎乃庄子叹服夫子之辞   南华真经义海纂防卷九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九十二   宋 禇伯秀 撰   杂篇寓言第二   曾子再仕而心再化曰吾及亲仕三釜而心乐后仕三千钟而不洎吾心悲弟子问于仲尼曰若参者可谓无所县其罪乎曰既已县矣夫无所县者可以有哀乎彼视三釜三千钟如观雀蚊虻相过乎前也   郭注县系也参仕以为亲无系禄之罪系禄以养也养亲以适不问其具若能无系则不以贵贱经怀而平和恬畅尽色养之宜矣彼无系者视荣禄若蚊虻鸟雀之在前而过去耳岂有哀乐于其间哉   吕注安时处顺哀乐不能入古者谓是帝之县解则无所县者固不可以有哀也死生亦大矣而哀乐不能入则视三釜三千钟如观雀蚊虻过乎前其小大多少不足较也明矣   疑独注曾子为贫而仕禄始及亲虽三釜而心乐后仕三千钟亲亡禄不及而心悲此所以心再化也门人以曾子能养亲而不以禄为系累故问仲尼仲尼谓参之孝爱孝也未能忘亲则有哀乐于胸中岂得无系累唯无系者可以无哀故视钟釜如彼其轻也言曾子未能至此   碧虚注心乐心悲为再化孝心不必论贫富侍养亦岂在厚薄而曾子言此者犹有蓬之心也夫然参称至孝必无系禄之罪又何有哀乎彼视钟釜如蚊虻则其系可解矣   鬳斋口义弟子问曾子此言有系累之罪否疑其前后两变有悲喜也既已县矣言只此悲喜便是有系若无系则外物过前犹蚊虻而已岂足为悲喜乎古人学优则仕志在泽民禄以代耕期于仰事俯育而已岂若季世之仕者俸禄之外捶剥取赢极耳目口体之养未尝过亲庭而问焉者有之曾子三釜及亲而乐三千钟不洎而心悲其悲乐系亲之存亡非系禄之厚薄也然而心不免于再化门人所以有问夫子谓参于二者之间不能无所系累亲之存亡系固不免禄之厚薄不必存怀可也若无所系者又岂有哀乎彼视钟釜犹蚊虻耳曾子之孝行着乎万世仕禄三千钟则所未闻南华寓言亦责备贤者之意所以勉人以孝行为重仕禄为轻亲之待不待禄之及不及一付之于分又何所系累哉   颜成子游谓东郭子綦曰自吾闻子之言一年而野二年而从三年而通四年而物五年而来六年而入七年而天成八年而不知死不知生九年而大妙生有为死也劝公以其死也有自也而生阳也无自也而果然乎恶乎其所适恶乎其所不适天有历数地有人据吾恶乎求之莫知其所终若之何其无命也莫知其所始若之何其有命也有以相应也若之何其无邪无以相应也若之何其有邪   郭注野谓外权利从谓不自专通彼我而与物同来者自得也入外形骸天成无所为不知死生所遇皆适大妙则善恶同故无往而不此言乆而闻道知天之自然将忽然自忘则累日去以至于尽耳生而有为则防其生由有为故死由私其生故有为今所以劝公者以其死之由于私也夫生之阳遂以其绝迹无为而忽然独尔非有由也然而果然故无适无不适而后皆适皆适而至也天地皆已自足理必自终不由于知非命如何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谓之命似若有意也故又遣命之名以明其自尔而后命理全也理必有应若有神灵理自相应不由于故则虽相应而无灵也   吕注道未始有物也既已为物而欲复于无物则其致虚守静非一朝之积也野谓忘仁义宾礼乐从言心之莫逆通言心之彻物即物物皆游物物皆观矣来则道集之谓入即神来舍天成与天合德不知死不知生则知止乎所不知大妙则神矣妙万物而为言然后能体神也生而无为则不知有生不知有死生而有为而后有死劝之以公而无私则不知有死矣生而有为死之所自故圣人外其身而身存以其无私而能成其私所以劝公也原始要终故知死生之说始卒若环则生阳而已安有所自以有为为自亦以物情言之其果然乎故体道穷神者不知有死生恶有所适所不适欲求之历数人据未始同也又恶乎求之祸福人事之间哉以为无命邪终若有所制也以为有命邪求其始不可得也以为无邪而有以相应以为有邪而无以相应是以止于所不知而无所容心斯得之矣   疑独注野谓不文从谓不逆通则不碍物我忘也来则不去入复灵天成与天合德不知死生圣也大妙神也至于神而极矣此学者入道之序人生而有为以累其生则死之所自由私其生故有为所以劝公者以其死之由私耳至于命者大同于物公而无私则无死矣生阳死阴知死生与阴阳为一则无自矣果然知此理则生不足乐死不足哀又于何而适不适也历数天之象人据地之器人处两间天地之道求之于我而已命者天道者人道始终以天道言相应以人道言天人交通阴阳性命之理备矣寄之于有无之间而疑之是深于知道者也   碧虚注野谓初心质朴从谓不逆他情通则彻理无碍物则同一混成来谓众归其德入深造窅防天成无为自然不知死生则有无一体九年大妙则数究纯阳神化莫测也生而有为动之死地为有私故劝之从公背公者必以私死其死岂无由哉生者强阳之气无所自也汝果能至于大妙乎大妙者无公私生死无适无不适可谓至极者也在天成象历数可推在地成形人据可知唯我无心孰能测之事有有始而无终有终而无始者皆天命使然相应谓前学道九验谓灵响有应无应在用功之深浅通灵之迟速也学道虽有序其要在乎独化论程则九年而悟不出乎旦暮之间耳   鬳斋口义野反朴从顺从通大彻也物如槁木死灰来谓寂寞之中有不灭者入纳造化于胸中天成与天为一也不知死生即无入而不自得大妙极也自一至九借为节次此事非可以岁月计也人以生为有生执见自私也以至公之理劝之欲其知世间无不死之物谓之死则有所自求生之始无所自既始无生安得有死阳谓动之始以死生之理始此言之不知其果然否也适不适犹云然不然要极而观然不然未可定也历数人据果可以尽天地之理乎世间万事万变造物主之安得谓之无命芒芒之初本来无物安得谓之有命朝暮寒暑时至气应安得谓无神谦未必福仁未必寿安得谓有神此言造物不可知之意   人生随俗凋防日失一日学道者损之又损所以求复其初野谓渐还质朴从谓顺人不失已通则彻理物则忘我来谓人归之入造乎恍惚天成合乎自然不知死生则无去无来九年大妙则数极造微神化莫测矣人能以无为为宗乃可登假乎此而世俗耽于有为日趋死地劝之以公者以其死由乎私也碧虚照张君房校本以其下有私字绝句私谓贵爱其生奉养过度本求益己损莫甚焉故令去之归乎公道也因生为有自生者从无而始谓为无自生而无私则亦无死天不能杀地不能埋汝果能若是乎由是知无以生为者贤于贵生又恶论其适不适邪天有历数可推否泰地有人据可考治乱吾又何从他求哉夫自二仪分判防千万年生物而不知其终非命何以立禅物而不知其始命从何而立历数人据有祸福之相应岂无神主之天道有时而难谌人事有时而无准则又疑其无神也此言造化精密难窥唯其难窥所以为造化但当尽人事以俟之故向上之学使人反究自己天地之始终一身灵物之显尽性而至于命明而极乎神在乎力行心契则功跻大妙亦何待乎九年哉   众防两问于影曰若向也俯而今也仰向也括而今也被发向也坐而今也起向也行而今也止何也影曰叟叟也奚稍问也予有而不知其所以予蜩甲也蛇蜕也似之而非也火与日吾屯也阴与夜吾代也彼吾所以有待邪而况乎以有待者乎彼来则我与之来彼往则我与之往彼强阳则我与之强阳强阳者又何以有问乎   郭注运动自尔无所稍问自尔故不知所以甲似蜩蜕似蛇影似形而非形也推而极之则今之所谓有待者卒至于无待而独化之理彰矣直是强阳运动相随往来耳无意故不可问也   吕注防两生于影影外微阴非一故曰叟叟影之俯仰行止随人而已岂知所以哉形之有影犹蜩之甲蛇之蜕而非蜩甲蛇蜕也影得日火则屯而显遇阴夜则代而此乃影之所待而为影然而无情岂知有待邪影之所待者日火阴夜而不可谓之有待况以有待者乎以有待者影之所自出即形是也以罔两无待知影之无待以影无待知影之所出者亦无待则不为形所累矣彼来往则我与之来往彼强阳则我与之强阳皆非我也又何以有问乎   疑独注叟叟指众防两奚稍问何必问也凡属造物者皆有所待而不知所以然甲似蜩蜕似蛇影似形而非蜩蛇与形也火日有光影之所聚阴夜无光影之所藏此吾所以有待也而况形又有所待乎言待造化也形来则我与之来形往则我与之往形强阳则我与之强阳此皆由于独又何足以有问乎碧虚注一灯一影十灯十影灯影既多微阴益众询其俯仰行止形使然邪影自然邪其动静有无皆莫知所以影与微阴则有形而无碍蜩甲蛇蜕则有质而无性当其未蜕止有蛇蜩及其已蜕甲皮故自有焉则影也形也其不相因明矣蜩也蛇也亦何尝顾蜕哉世谓形生影影生微阴然影之生也聚于日火代于阴夜于形何有形当明而影生似有待也处暗而影灭似无待也来往运动虽由乎彼应之无心则在乎此又安所致诘哉   鬳斋口义叟叟【音萧】若若显貌稍犹率略言予之所有本不知其所以然蜩已化而甲在蛇已化而蜕在盖以形之动者比蜩蛇以影比蜕甲亦似之而非也物遇日火则影聚阴夜则影代去矣彼指形影自谓彼岂吾所待邪然形之动又有所待故曰而况乎以有待者乎形待强阳之气而动我亦从之其为强阳者本非形之所知汝又何问我乎此段与齐物论同但日火强阳之说   凡天下之物有形必有影人所共知而影外微阴曰防两人多不察焉盖因影之昧而依附彷佛于其间其阴参差叠出故云众防两防两之于形犹七情之于心心不官而七情纵则反受其攻影不明而防两多则反遭其问然而影之所待岂防两可知心之所岂七情可立哉此论物理相生有若因待而或有或无非因非待以譬形生之始思虑之端亦犹是也义极精妙昔贤所未发夫影生于形非日火则莫见有若相因也日火虽光非形则无影本于独化也影之与形行止不离一身之至亲者其动静必有主宰世人日用而不知则防两之问无足怪也齐物论云若有真宰而不得其朕正明此义所谓真宰者即独化之主万物万形赖之以生育运动而因待有无之所从出也信能反而求之恍惚之间而见晓闻和则独化之理明防两之疑释矣强阳谓人禀造化之气能运动形体而掉运外物者其聚则有其散则零直寄焉耳傥知独化之主则真我长存彼之聚散无足问也况景外微阴乎   阳子居南之沛老聃西游于秦邀于郊至梁而遇老子老子中道仰天而叹曰始以汝为可教今不可也阳子居不答至舍进盥漱巾栉脱屦户外行而前曰向者弟子欲请夫子夫子行不间是以不敢今间矣请问其故老子曰而睢睢盱盱而谁与居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阳子居蹴然变容曰敬闻命矣其往也舍者迎将其家公执席妻执巾栉舍者避席炀者避灶其反也舍者与之争席矣   郭注睢睢盱盱防扈之貌人将畏难而疏远尊形自异故惮而避之去其矜夸故与之争席   吕注睢盱自异则舍者迎将之召也老子所以叹子居形谍成光则户外屦满之召也伯昏所以去御冦其一也   疑独注子居杨朱之字进盥漱巾栉明其洁已脱屦行言其谦恭睢睢盱盱矜夸见于外谁与汝居也告之以圣人知白守黑故大白若辱不自满假故盛德若不足子居闻言而悟其徃也舍者迎将有礼避席让灶言其外矜故人致敬及闻道而去外矜之色故反也舍者不示人以迹不知所以敬之也   碧虚注睢盱傲慢之容其往也威仪盘辟使人敬畏其反也视犹众庶使人忘我也   鬳斋云睢盱矜持言物我未忘尝若与人同居家公旅邸之主炀炊也避舍避灶敬之也争席则不知有可敬谓得老聃防化则退然自晦人亦视之以为常也   睢盱自异人谁肯与汝居邪夫行洁白者人将污之故韬晦而若辱德盛大者人将之故养若不足此全身之道也今汝反此所以为不可教子居闻告蹴然不安容为之变则其心改悔可知故其往也逆旅主人迎将于其家【绝句】公执席妻执巾栉言室家通敬之避席避灶则众皆骇异及其反也舍者争席则矫饰去而真实存使人忘外敬之粗迹也古之人所以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行者以此   是篇以寓言标题南华老仙渡水不湿脚之意自揆立言既多恐后人殉迹成弊故随步随扫其迹其寓言重言皆不得已而借外论之卮言如水在卮有防而不失则其出也由中故日出而不厌同异是非各当其分言出于无言亦犹不言也其然其可则物情之去取耳恶知其为固然固可邪是以必至于不言则齐也吁世衰道微人莫己信不得行志当世犹觊垂训方来又虑无以必后人之知故寓于所重以取信焉使人由寓以究其真从徼而跻乎妙其成功一也至论夫子之迹随年化始是卒非当身之是不可常也如此况欲必信于后世乎曾子之再仕再化心不免乎有系而哀乐形焉无问乎为亲为禄也若夫闻言而悟有若子游一年而野至于大妙则心日虚而道日集所谓寓重卮言者皆在过化之域矣次论命之有无形影之因待皆明造化不可致诘之妙人能充其造化所与而莫之夭阏则吾身之天地不可测之灵物亦犹是也结以睢盱矜傲人谁与居闻命而反舍者争席则耳聆心悟在片言之顷孰谓载道而示后世无得鱼忘筌者哉予尝阅东坡苏文公庄子祠堂记谓寓言篇末当连列御冦篇首而不取让王盗跖说剑渔父四篇且二篇合一义或可通而四篇遭黜无乃太甚意其所病者让王条列繁而义重复盗跖訾孔子若太过说剑从横之谈渔父防诋圣之语此所以不为坡翁所取也然祠堂记中尝谓庄子之文皆实予而文不予阳挤而阴助之则亦烛其立言救弊之本心矣又何以粗迹为嫌窃考让王等四篇较之内外部若有间然其指归不失大本盖立言者不无精粗之分抑扬之异或门人补续不得其淳所以置诸杂部之末自可意防无烦多议以启后疑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九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南华真经义海纂微卷九十三   宋 褚伯秀 撰   杂篇让王第一   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不受又让于子州支父子州支父曰以我为天子犹之可也虽然我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夫天下至重也而不以害其生又况他物乎唯无以天下为者可以托天下也舜让天下于子州支伯子州支伯曰予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故天下大器也而不以易生此有道者之所以异乎俗也舜以天下让善卷善卷曰余立于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于是去而入深山莫知其处舜以天下让其友石户之农石户之农曰卷卷乎后之为人葆力之士也以舜之德为未至也于是夫负妻戴携手以入于海终身不反也太王亶父居邠狄人攻之事之以皮帛而不受事之以犬马而不受事之以珠玉而不受狄人之所求者土地也太王亶父曰与人之兄居而杀其弟与人之父居而杀其子吾不忍也子皆勉居矣为吾臣与为狄人臣奚以异吾闻之不以所用养害所养因杖防而去之民相连而从之遂成国于岐山之下夫太王亶父可谓能尊生矣能尊生者虽富贵不以养伤身虽贫贱不以利累形今世之人居高官尊爵者皆重失之见利轻亡其身岂不惑哉越人三世弑其君王子搜患之逃乎丹穴而越国无君求王子搜不得从之丹穴王子搜不肯出越人熏之以艾乘以玉舆王子搜援绥登车仰天而呼曰君乎君乎独不可以舍我乎王子搜非恶为君也恶为君之患也若王子搜者可谓不以国伤生矣此固越人之所欲得为君也   郭注略而不备   吕注三代之季父子兄弟争有天下更相残害所谓士者危身轻生以干泽此让王之篇所以作也许由支父之徒皆不以天下易其生者扬雄以为先哲尧禅舜之重则不轻于由也所谓重者得不以其历试而后授之以天下乎殊不知尧之所以得舜者不在于历试历试者与人同而已所谓暴之于人是也使由无避尧之意安知其试之不如舜乎   疑独注忧藏乎心谓之幽忧支父不以天下害其生支伯不以天下易其生唯异乎俗而皆未能无心也善卷喻怀道之深石户之农善闭而敦本善卷之言为已而求自全石户则指后之为人嫌其德未备皆未能无所不适也太王亶父避狄不忍以土地而害人民可谓能尊生矣夫有身不能不养有生不能无累富贵者乐于养养过则伤身贫贱者迫于利利过则累形能免二患乃为尊生也王子搜避位而逃可谓不以国伤生矣虽不累于物而爱民爱己之心未忘则犹有系未能无迹此皆圣人之绪余非其真也圣人之真者忘生而生无不全忘养而养无不至虽为天下国家之所寄托时适然耳又何伤乎   碧虚注外天下者众害不能干重其生者他物不能惑唯畅然虚怀则可托身于四海之上也天地大德曰生至人之所宝贵故不以天下易之毳褐饘粥以自足孰肯以物为事而防其天真哉是以狷介者不肯屈于人德厚者乃能贵其下劲节葆力所以立大功放浪不反所以激贪鄙地所用养养物也物之所养养民也今争所养之物而害所养之民圣人不忍为也富贵者重失在乎养伤身贫贱者轻亡在乎利累形故为君而致患不若退而自全也   鬳斋云幽忧之病犹云暗疾夫无以天下为者可以托天下有天下而不与也卷卷【音权】自劳貌葆力勤苦用力也尧舜二段无结语与前意同用以为养谓土地所养百姓也尊生者以身为重物为轻此讥当时患失之士唯无意于君者方可以托国故越人欲得王子搜为君也   褚氏管见天生圣人所以续道统明人伦赞天地育万物也君位之有无不与焉然讴歌狱讼之所归有不可得而辞者亦一时寄托焉耳虽居万乘之尊四海之富而土阶茅茨恶衣菲食不知其势之重位之极也盖由得之非心所以处之非荣故其辞让易如脱屣夫物莫大于天下能以天下让无物足争矣其胸中所存讵可量耶至若与之天下而不受亦岂中无主者所能为尧舜太王之德业固不待赞扬而诸子之高节非庄子不能尽见徐考其辞语之让大意不过卑物尊生轻外重内以乐圣人之道而恶为君之患也且与之天下古人犹不屑受肯效后世矜诈恃力悖理越分而妄求者哉幽忧之病按吕氏春秋引此章高诱注云幽也诗云如有忧是已谓方忧身之未治何暇治天下为此所以异乎俗也大王之避狄而不忍害民王子搜逃民而恐其害己恐害民则能爱己恐害己则能爱民此越人所以欲得为君以其德着而不逃蚁慕也若夫上德不德民无能名则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是又超出一等矣南华虽不尽言其意有在于此详后章经防可见云   韩魏相与争侵地子华子见昭僖侯侯有忧色子华子曰今使天下书铭于君之前书之言曰左手攫之则右手废右手攫之则左手废然而攫之者必有天下君能攫之乎僖侯曰寡人不攫也子华子曰甚善自是观之两臂重于天下也身亦重于两臂韩之轻于天下亦远矣今之所争者其轻于韩又远君固愁身伤生以忧戚不得也昭僖侯曰善哉教寡人者众矣未尝得闻此言也子华子可谓知轻重矣   郭注略而不论   吕注昭僖侯能用子华之言而轻其所争则于不以天下易生者又其次也   疑独注废谓斩断而无用能不顾其臂以取铭而有天下乎侯曰不取也由是知两臂重于天下身之于臂又重也以韩国比天下韩已轻矣所争之地又轻于韩今反愁身伤生以忧戚不得是弃其甚重争所甚轻岂不惑哉   碧虚注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疆场废地何苦争为鸿烈解曰杀戎马而求狐狸援两鳖而失灵龟断右臂而争一毫折镆铘而竞刀锥可谓不知轻重者也   鬳斋云铭犹契约攫其铭可以有天下爱身者且不为之况韩国比天下尤轻今乃以不得为忧戚而至于愁身以伤生又重于失一臂矣   韩侯与魏争边境所侵之地盖无几而忧形于色可谓于所轻者重而所重者轻矣魏之诸臣谏者莫听华子入见谏之有道为左攫铭而右手废右攫铭而左手废一利一害不可免也在人审利害之轻重而去取之耳侯知臂重于天下身长重于臂而不知韩之轻于天下所争侵地又轻于韩审知其轻则重者见候闻谏亟悟明轻重之当然也吁韩侯亦贤矣哉华子亦知矣哉   鲁君闻颜阖得道之人也使人以币先焉颜阖守陋闾苴布之衣而自饭牛鲁君使者至颜阖自对之使者曰此颜阖之家与颜阖对曰此阖之家也使者致币颜阖对曰恐听者谬而遗使者罪不若审之使者还反审之复来求之则不得已若颜阖者真恶富贵也故曰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以为国家其土苴以治天下由此观之帝王之功圣人之余事非所以完身养生也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弃生以殉物岂不悲哉凡圣人之动作也必察其所以之与其所以为今且有人于此以随侯之珠弹千仞之雀世必笑之是何也其所用者重而所要者轻也夫生者岂特随侯之重哉   郭注略而不论   吕注亦不详及   疑独注颜阖处穷而通真恶富贵故庄子取之夫得道之真者不可以生死言故朝闻道而夕死及其贵爱以身为天下则圣人之迹也丝绪之余土苴之贱微末不足道圣人为天下之迹出于天下之寄托亦听之而已故曰余事所以之所以为言有所动作必察其当然后应之随珠弹雀喻世人以生易富贵弃重而就轻也   碧虚注绪余土苴言去身愈远则愈粗圣人之治身也虚心弱志帝王之立功也手跰足防以立功视治身特余事耳颜阖知其所以之之未可也所以为之未必也故不受币焉士有甘藜藿而忽富贵者身可屈而道不可屈其自重若随珠轻利禄如燕雀耳鬳斋云绪余土苴以治国家天下圣贤之论也庄子之言如此分别人皆谓其以精粗分两截其意只谓知道之人不以外物累心有天下而不与方可以尽无为之治但其言抑扬太过而心实不然绪余土苴只就于事上生犹云尘垢秕糠近世荆公之学真把做两截看了以此施用多举绪余土苴之语所以朱文公深辩正之以珠弹雀喻甚明当   察阖之心真恶富贵者超出世俗所见万万矣惜乎不沥忱以辞乃失诚于使者似亦稍淳德使者既造其家又见其人而不能力致之乃从其辞而反审无乃过淳矣乎夫难进易退君子之常养愈久而植愈深于阖固不容多议然鲁侯渴心求贤几何而一遇幸遇之又交臂而失不得与之共理大业以跻升平实由乎使不使之过故申言以为戒且天下功业宜莫大于帝王此犹以为余事则所谓圣人之真者岂常流所可窥测哉所以之所以为即语云所由所安也今世本恐听者谬多者字真以治身治当是持凡圣人之动作圣字为冗隋侯之重侯当是珠此章全见吕氏春秋可证不韦去庄子非远必得其真   子列子穷容貌有饥色客有言之于郑子阳者曰列御冦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郑子阳即令官遗之粟子列子见使者再拜而辞使者去子列子入其妻望之而拊心曰妾闻为有道者之妻子皆得佚乐今有饥色君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不命邪子列子笑谓之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其卒民果作难而杀子阳   郭注略而不论   吕注亦不详及   疑独注士以正行而见知人以察实而求我则彼之所审者我之见知亦无愧矣子阳为郑国相未尝与列子接忽因人言而遗之粟夫因人言而知之必因人言而罪之此其所以不受也   碧虚注士甘陆沈无闻岂肯屈志而受无名之禄苟殉妻子之情而踯躅于祸哉   鬳斋云子阳以人言而遗列子粟非真知己也誉而可以信毁亦信之矣   子阳相郑秉人物之权以重轻一国者也有贤在野而不知可乎闻人言其有道而遗之粟则亦遇贤而能敬也列子以为因人之言而遗我恶知不因人言而罪我邪故辞而不受此君子睹微而知着见往而知来也其妻拊心有言乃世俗鄙见孰谓有道者之妻子而为此哉夫至人之所为虽其妻子犹不能尽识况他人乎此言被褐怀玉之士未易知知之又当致之有道斯可以尽人才而得其用渔父篇云下人不亲不得其真信哉   楚昭王失国屠羊说走而从昭王昭王反国将赏从者及屠羊说屠羊说曰大王失国说失屠羊大王反国说亦反屠羊臣之爵禄已复矣又何赏之有王曰强之屠羊说曰大王失国非臣之罪故不敢伏其诛大王反国非臣之功故不敢当其赏王曰见之屠羊说曰楚国之法必有重赏大功而后得见今臣之知不足以存国而勇不足以死冦吴军入郢说畏难而避冦非故随大王也今大王欲废法毁约而见说此非臣之所以闻于天下也王谓司马子綦曰屠羊说居处卑贱而陈义甚高子其为我延之以三旌之位屠羊说曰夫三旌之位吾知其贵于屠羊之肆也万钟之禄吾知其富于屠羊之利也然岂可以贪爵禄而使吾君有妄施之名乎说不敢当愿复反吾屠羊之肆遂不受也   郭注以义明不复释   疑独注方庄子之时人多不安义命而侥幸富贵故引屠羊说之事警之虽处屠肆而能守分如此诚可以激砺薄俗三旌三公之位也吾知其为富贵矣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今于屠羊说见之   碧虚注诵诗书而发冢居屠沽而守义者何代无之夫窃势以为己功市权而要重赏者闻此亦当知愧矣   鬳斋云大王反国说反屠羊各得其本分事三旌三公车服各有别也   昭王赏说示复国而推恩说之辞赏安义分而不滥盖王失国而不能伏其诛则王复国而不敢当其赏理亦宜然世之无功叨赏者多则以安命辞禄者为创见王命见之高其行而欲识其人说以为不可毁约而见遂终辞焉不使君有妄施之名其不欺如此士君子之所难能也而屠羊说优为之使举国臣人化说之德而克肖焉何患世道之不交相兴乎   原宪居鲁环堵之室茨以生草蓬户不完桑以为枢而瓮牖二室褐以为塞上漏下湿匡坐而子贡乘大马中绀而表素轩车不容巷往见原宪原宪华冠縰履杖藜而应门子贡曰嘻先生何病原宪应之曰宪闻之无财谓之贫学而不能行谓之病今宪贫也非病也子贡逡巡而有愧色原宪笑曰夫希世而行比周而友学以为人敎以为己仁义之慝舆马之饰宪不忍为也曾子居卫缊袍无表颜色肿哙手足胼胝三日不举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缨绝捉衿而肘见纳屦而踵决曳縰而歌商颂声满天地若出金石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故养志者忘形养形者忘利致道者忘心矣孔子谓颜回曰回来家贫居卑胡不仕乎回对曰不愿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亩足以给饘粥郭内之田十亩足以为丝麻鼓琴足以自娱所学夫子之道足以自乐也回不愿仕孔子愀然变容曰善哉回之意丘闻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审自得者失之而不惧行修于内者无位而不怍丘诵之久矣今于回而后见之是丘之得也已上三章意义同贯郭吕不详   疑独注原宪贫而无忌者也曾子贫而能自遣也颜子贫而乐道者也养志者忘形原宪是也养形者忘利曾子是也致道者忘心颜子是也   碧虚注子贡相卫结驷连骑入穷闾过原宪而叹其何病宪答以是贫非病子贡愧其言之失也夫迂趋世态希望功名亲比周旋交构朋党学不治身教借资给坐仁义之慝盛舆马之饰学道者岂忍为哉原宪则学道而能行守义而不屈者也曾子养志故不仕忘利故寡合忘心故契道也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不辱者行修于内不殆者无位不怍此仲尼之所谓今于颜子见之   鬳斋云夫妻二室皆以瓮为牖故衣塞之抵风雨也华皮为冠縰履曳履也假仁义以文奸曰慝缊袍絮衣无表外破而絮见肿哙虚浮也商颂所歌之曲若出金石言其有节奏致道者忘心无心故近道也学道足以自乐二程先生每教人求颜子乐处不可草草看过诵之久矣昔闻其语今见其人也   原宪安贫诵学而能行虽居环堵蓬门如坐庙堂之上仁义礼乐不离其身故也子贡荣居相位是痈零之时帝者能枉驾而顾亦见其友谊未忘然问其何病则不知心之甚同学于圣人之门而所见若是故宪历分贫病以告之自希世而行至舆马之饰乃学者之大病子贡身坐膏肓而不自知赖宪痛针力砭诚友中之师也曾子肿哙胼胝衿绝肘见其贫可知然而养志忘形歌若金石浩然之气充塞天地万乘之君不得而友况欲臣之乎颜子知足乐道无位不怍袭夫子之步得夫子之心而一无所作为箪瓢自乐岂纡朱怀金可比哉夫三子者皆孔门高弟亲受圣传所造有精粗故所乐有深浅若子贡之游说列国荣官殖货以骇动世俗则所乐与三子不侔矣故南华举以为戒   中山公子牟谓瞻子曰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阙之下奈何瞻子曰重生重生则利轻公子牟曰虽知之未能自胜也瞻子曰不能自胜则从神无恶乎不能自胜而强不从者此之谓重伤重伤之人无寿矣魏牟万乘之公子也其岩穴也难为于布衣之士虽未至乎道可谓有其意矣   郭吕略而不论   疑独注魏公子牟封于中山瞻子魏之贤人夫公子之贵其心最为难胜故虽身在江海而心居魏阙自言其未能无心于富贵奈何而可以忘此答以重生则利轻利轻则不思魏阙矣牟虽知生可重物可轻然其心不能自胜其私则神道宁无恶乎神生于虚今牟心未虚所以不能自胜而强不从者挫损情欲重伤其性与无寿之人矣言牟为万乘之公子一旦居岩穴欲如布衣之士实为难能然有其意则可期之以至也   碧虚注公子牟虽尝省道味之淡不能胜乐饵之美顺所好则养生阏神灵则废虐既失养形之乐复增阏神之忧非重伤而何魏牟慕嘉遁之名居之实其意易发其操难持然比之颠防富贵者固有间矣   鬳斋云知吾生之可重则外物轻矣理未能姑顺之而勿强抑强抑则内伤其神神恶之矣此非自养之道不入寿者之可谓有其意勉而行之者也象魏观阙国君之门淮南子作騩阙音训同许慎注天子之两观也不能自胜则从谓从顺性情不强抑阏或连神为句谓从心神所适也夫学道当损情去欲志尚清虚此乃云从其性情使之神和意畅是无恶乎不能自胜也又云强阏而不从此之谓重伤则是使人任情纵乐以为道有列子载管夷吾所谓养生之道肆之而勿阏者也原其本意盖为公子牟生于富贵而欲岩穴实为难能若过阏其情恐伤其性故宽以诱之进进不已成功一也南华取此以为富贵学道者之劝庶不至望崖而反若夷吾者以伯国强兵为事宜其立论之偏又非牟比矣瞻子所言固不可为学道者之法譬名医疗疾审人而处方期于瘳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