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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曰:帝之始也,欲闻己过,而及群臣;其终也,遍举群臣,而忘己过。至他曰之评魏武,乃曰:临危制胜,料敌设奇,一将之智有余,万乘之才不足。呜呼。合而观之,可以见帝之失得矣。又何必曲相谈说哉。   德宗诏郭子仪还,以李光弼代之,士卒涕泣,遮中使请留子仪,子仪给之曰:我贱中使耳,未行也。因跃马而去。光弼以骑五百,驰赴束都,夜入其卑。兵马使张用济与诸将谋,以精锐突入东京,逐光弼,请子仪,命其士皆被甲上马以待。康元宝难曰:君以兵请令公,朝廷必疑。此令公讽君为之,是破其家也。郭氏百口何负於君,而为此乎。用济乃止。   录曰:宋岳飞之班师,与郭令公之跃马,其意正同。而老儒经生或责以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宜待中原克复,而后听命。其欤用济之谋,何以异哉。   《宋史》:太祖皇帝未尝为学,晚好读书,然性豁达,不事娇肴。京城新宫成,御正殿坐,令洞开诸门,皆端直轩豁,无有壅蔽。因谓左右曰:此正如我心,少有邪曲,人皆见之矣。又尝谓宰相薛居正等曰:古之为君,鲜能正心,自致无过之地。朕尝夙夜畏惧,防非窒欲,庶几以德化人之义。如唐太宗受人谏疏,直诋其失,曾不愧耻,岂如不为之,而使臣下无问言哉。   录曰:《虞书》之人心惟危,非与欲也。《中庸》之不睹不闻,戒与慎也。帝之胸次,可与玩於千仞高明之上,夫何问然之有哉。以唐太宗能受书言,尚为僧耻,蚓於归,非文过者乎,后世无能及矣。   太宗勤於为学,每临朝后观书,自己自申,然后释卷。诏史馆修《太平御览》一千卷,日进三卷。宋琪等以劳瘁为谏。帝曰:开卷有益,不为劳也。朕欲周岁读褊是书耳。   录曰:帝王之学与经生异。窃以为经生亦当体认性情,传求理趣。至於夸多斗靡,徒劳而无益也。若太祖之於二典,不惟能读,而又能行,继世之后,所当取法。乃修《太平御览》之书,支离破碎,无裨实用。虽日进三巷,果何益哉。宜乎田锡之不取也。   田锡耿介寡合,多智好礼。尝奏:旧有御览,但分门事类,无益圣心。臣请别为御览。又集经史切要之言,为御屏风,置宸座之侧,庶治乱兴亡之鉴,常在目矣。其御览序曰:圣人之道,布在方册。六经,则言高指远,非讲求讨论,不可测其渊深;诸史,则迩异事殊,非参会异同,岂易记其繁杂;子书,则异端之说胜;文集,则宗经之词寡。非猎精义,以为鉴戒,举纲要,以观会通,为日览之书,资日新之德,则虽白首未能穷也。御屏风序曰:古之帝王盘盂有铭,几杖有戒。盖起居必睹,而夙夜不忘也。臣每览经史子集,取其语要,辄用进献。日夕观省,则圣德日新,与汤武比隆矣。   录曰:愚观汉宋二祖,皆未尝为学,而能不失帝王之范团;唐宋二宗,皆攻苦博学,而反不免后世之讥议。何也。岂非所务於博闻强记,而不切近於格物致知,故其所就亦止於文词字画,而不关於诚意正心乎。真宗徒能叹美田锡,以为天夺之速,不能尽力章疏,以收直谏之功,何况一屏风之置哉,虽别为御览,亦从然矣。   赵普少习吏事,寡学术。太祖劝其读书,遂手不释卷,每归私第,园户启筐,取书诵之竟曰;及次曰,临政处次如流。既卒,家人发筐取书视之,则《论语》二十篇也。常谓帝曰:臣有《论语》一部,以半部佐太祖定天下,以半部佐陛下致太平。李沆尝读《论语》,或问之,沆曰:沆为宰相,如《论语》中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尚未能行圣人之言,终身诵之可也。   录曰:赵忠献之读《论语》,可谓侈然自负矣。然不知虎兕出柙,玉毁椟中,是谁之过,所以舍曰:欲之,而叉为之辞也。李文靖之读《论语》,可谓歉然自损矣。然实能居之无倦,行之以忠,所以夫人不言,言叉有中也。呜呼。若人也,其所先见谓各智,其所不欺谓之仁,兼以终身诵之,谓之勇。观於圣言,岂非不忧不惑不惧者欤。   及沆为相,王旦乃参政事,以西北用兵,或至吁食,叹曰:安能坐致太平,优游无事耶。沆曰:少有忧勤,足为警戒。他日四方宁谧,朝廷未必无事。旦不以为然。沆又曰取四方水旱盗贼奏之,旦以为细事,不足烦上听。沆曰:人主少年,当使知四方艰难,不然血气方刚,不留意声色犬马,则土木甲兵;祷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见此,参政他日之忧也。沆没后,真宗以契丹既和,西夏纳款,遂封岱祠汾,大营   宫观,搜讲坠典,靡有暇曰。旦亲见王钦若丁谓等所为,欲谏则业已同之,欲去则上遇之厚,乃以沆先识之远,叹曰:李文靖,真圣人也。当时遂谓之圣相。   录曰:自《商书》聿求元圣之后,孰有称圣相者哉。沆之先智,洞若筮龟,终宋之世,一人而已。   沆应接宾客常寡言,外议以为无口匏,弟维乘问为言,沆曰:吾非不知也。然今朝廷大小之臣,皆得言事,上封论奏,了无壅蔽,及下,有司皆得见之。若邦国大事,如李宗夸、赵安仁皆时之英秀,与之谈论,犹不能启发吾意。自余通籍之子,坐起拜揖,尚周章失措,即席必自论功勖,以希宠奖。此有何策,而与之接语哉。苟屈意妄言,即世所谓笼罩。笼罩之事,仆未能也。   录曰:愚观沆之所言,莫不曲尽后生之情状。其称笼罩,乃外示虚文,中无实意,果於世俗之态,极为亲切,乃知圣相之智无不知也。然则人岂可侥幸於市童之怜,而甘心於识者之鄙耶。   陈恕久领三司,真宗初即位,常命条具中外钱谷之数以闻,恕久不进,屡诏趣之,对曰:仅下富於春秋,若使知府库充实,恐生侈心。故不敢以告。帝嘉之。   录曰:恕以心计任职,本无足列。然帝之侈心,彼窥之已熟。使恕而在,天书之详,必不肯为,且不足以望之矣。录之。   曹彬克江南,归萧然,行李惟图籍衣袁而已。合门进榜子云:奉劝差往江南,勾当公事。回还时,人嘉其不伐。初彬之伐唐也,帝谓曰:俟克李煜,当以卿为使相。潘美预贺,彬曰:不然。是行也,仗天威,遵庙谟,吾何功哉。况使相极品乎。美曰:何谓也。彬曰:太原未平耳。及还献俘。帝曰:本授卿使相,然刘继恩未下,姑少待之。美视彬微笑,帝诰之,美以实对,帝亦大笑,乃赐彬钱五十万。彬退曰:人生何必使相,好官不过多得钱耳。至是乃拜枢密使。   录曰:彬之智识,而可少哉。以马援而有梁松之谤,以王浚而有周浚之书。君子居功之际,不可以不慎也。虽然彼拔剑击柱,攘臂音拳,尚不能止,区区使相,曾无足介。《诗》不云乎:不恢不求,何用不臧。彬之与美,可谓交相得矣。   张咏知益州时,民讹言,有白头老翁午后食人,一郡嚣然。公访於市肆,乃归,明人言之,遂咏其人,即曰帖然,谕人曰:妖讹之兴,沙气乘之。妖则有形,讹则有声。止讹之术,在乎识断,不在献胜。又方兵火之余,人怀反侧,一日合军大阅,众始出、忽嵩呼者三,公亦下马束望,呼万岁,复揽辔行,众不敢灌。或以告韩琦,琦曰:当是时,某亦莫能措也。其智略,大率类此。常谓李畋曰:大小之事,皆须用智。智犹水也,不流则腐。若凡百不用智,则临大事之际,宁有智来。又曰:临事有三难,能见一也,见而能行二也,当行必果央三也。   录曰:自孟子言:穿凿之后,忠定之言,吃紧已乎。夫智不可凿,亦不可穷。不顺则凿,不流则穷。循理为顺,不竭为流。是故止讹之衍,断之聚也;揽辔之呼,敏之舆也;不断不敏,智之贼也。失此三者,一人不可治,一步不可行,蚓天下大事乎。故曰:忠定之言,可谓吃紧矣。   契丹寇澶州,帝大骇,以问寇准,准对曰:陛下欲了此,不过五曰耳。愿帝幸澶州,同列闻之惧,有欲退者,准止之。令候驾起,帝亦难之,将还内。准恳留曰:陛下入,则臣不得见,大事去矣。毕士安力劝帝如准所请,帝乃议亲征,召群臣问方略,王钦若,临江人,请幸金陵;陈尧叟,闻州人,请幸成都。帝复问准,准心知二人之谋,若扬为不知者,乃曰:谁为陛下画此策,罪可诛也。今陛下神武,将臣协和,若大驾亲征,敌当自遁。不然出奇以挠其谋,坚守以老其师,劳佚之势,我得胜算矣。奈何弃庙社,欲幸楚蜀,远地所在,人心崩溃,敌胜势深入,天下可复保耶。帝乃庾计澶州。   录曰:我明己巳之变,徐有贞倡议南迁,赖子肃愍之言而止,二事孰为难易耶。以愚观之,澶渊之寇,宋之裒职,无阙庙社奠安;正统之变,乘舆越在草莽,朝野震动,从违之问,危亡反掌。然当其时,王钦若、徐有贞固自在也。以二公之智,何不亟去之,而使皆得以媒孽其后,何耶。夫智临之君,黑白易分;甘临之主,邪正难辨。一旦狙於安富,则骄侈生;忘其祸乱,则衅孽萌。此景德正统之时,掘於二公之正议,其事获伸於前,而谴祸亦随於后也。圣人系之曰:至于八月有凶,君子其可忽哉,其可避哉。   帝至澶州南城,望见契丹军势甚盛,众请驻跸,寇准固请曰:陛下不过河,则人心益危,敌气未摄,非所以取威次胜也。众议皆惧,准力争之,不次。出遇殿前都指挥高琼,曰:大尉受国恩,今曰以报乎。对曰:琼,武人,愿效死。准乃复入,琼随立廷下,准厉声曰:陛下不以臣言为然,盍试问琼等。琼即仰奏曰:寇准言是。麾卫士进辇,帝遂渡河,御北城门楼,远近望见御盖,诸军皆踊跃呼万岁,声闻数十里,契丹气夺。帝悉以军事付准,准承制专央,号令明肃,士卒畏悦。准不欲赂之以货财,欲邀其称臣,及献幽蓟之地,因画策以进曰:如此,则可保百年无事。不然,数十年后,戎亦生心矣。准盖欲击之,使只输不返也。时帝方厌兵,乃曰:吾不忍生灵重困,姑听其和可也。   录曰:宋之澶州,即今之大明也。末之都汴,与今之都燕,南北相距,未为辽远。至契丹之侵定州,攻保州,又攻顺安军,又攻北平些,与今之入寇,亦略相当。宋既有魏能、石普败其前,又有田敏、王超拒其后,故每与宋师战,小却即引去,倘徉无斗志。而澶渊之役,又有寇准独当其前,欲邀而击之,使只轮不返,而真宗一则曰许和,二则曰厌兵。至议岁币,帝曰:铃不得已,虽百万亦可班之。史册岂皆溢说哉。况汉唐和亲,惟守一策,宋之誓书,兼用二议,盍不悉闻于朝,俾君相择之乎。今年复河套,明年易总治,终岁不得宁居,而惟幸其不来,听其自去。又有一等之说,以为志在虏掠,无防大事。呜呼,此正吾之五饵,何不一试,而使生民肝脑涂地耶。愚故因澶渊之事而进当路之人,以为智者先务叶急於此。   弘道录卷之三十九竟   弘道录卷之四十   智   君臣之智   晏殊七岁能文,景德初,张知白安抚江南,以神童荐之。真宗召入,与进士并试,殊神色不摄,援笔成文。帝嘉赏之。每访以政事,率用方纸,小书己答,并药封上。帝重其慎密有智,擢知应天府,延范仲淹以教生徒,生平善能知人。故当世知名之士,如仲淹、道辅皆出其门,而富弼、杨察亦其婿也。及为相,益务进贤。后仲淹与韩琦、富弼皆得并用,至於台阁,亦多一时之选。帝奋然有意,欲因草材,以兴治道。至康定、庆历之间,朝廷号称得人,皆殊之力也。   录曰:孟子曰:智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宰相之职,可不务知人乎。始以神童荐,终以知人显,非不能三年而总小功之察者矣。其卒为名臣,不亦宜乎。   范仲淹知延州。先是各边分兵,诏总管领万人,干辖领五千人,都监领三千人,寇至御之,则官卑者先出。至是仲淹曰:将不择人,以官为序,取败之道也。因大阅州兵,得万八千人,分六将领之,将三千人,曰夜训练,量贼众寡,使更出御。贼敌人闻之,相戒曰:无以延州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   录曰:愚观范仲淹,其起也,一书生耳;而腹中数万甲兵,何自来哉。呜呼。此张咏所谓大小之事,皆须用智者也。而更出番入,非其变通使然哉。故人能用智,则方寸化而不穷;不能用智,则一筹莫之能展。是皆在我而已,非有大小老少之别也。观者不可不知。   狄青慎密寡言,深沉有智略,计事必审中机,会而后发,行师先正部伍,明赏罚,与士卒同饥寒劳苦,敌淬犯之,无一士敢后先者。初起行伍,为三班差使。宝元初,赵元昊反时,士卒畏怯,青每临,陈被发,带铜面具,出入敌中,无不披靡,以是数立奇功。尹沬善之,荐曰:此良将材也。仲淹授以《 左氏春秋》 曰:将不知古今,匹夫勇耳。由是折节读书,悉通秦汉以来兵法。及侬智高叛,帝以为忧,青时为枢副,上表请行,遂进宣抚,至广南。初铃辖陈曙失律,兵溃,青曰:令之不齐,兵所以败。乃斩曙。於是诸将股栗,莫敢仰视。因按兵止营,令军士休十曰,贼岘者以为未即进。明曰整兵,驰一昼夜,绝昆仑关,出归仁铺,大败贼师。按尸有金龙衣者,众谓智高已死,欲以上闻。青曰:安知其非诈耶。不敢诬朝廷以贪功也。青虽贵重,面涅犹存,尝动令除之,自指其面曰:陛下以功擢臣,不问门地。臣所以有今曰,由此涅尔。愿留以劝军中,不敢奉诏。后在枢府,人有持狄梁公告身诣献之,以为其远祖。谢曰:一时遭际,安敢自附梁公。赠其人而遣之。   录曰:人言智高,今不高乎。智者发几贵速,转移贵捷,变无常形,施无常露。至於不责侥幸,不忘戮辱,不冒无妄,又皆达者之事。有将如此,不易得矣。而尚不免,卒之疑虑。向使数者或犯一焉,终於不免矣。君子观人,不可不於其所忽也。   神宗熙宁元年冬十一月,有事於南郊。时执政以河朔旱伤,国用不足,乞南郊勿赐金帛。诏学士议,司马光曰:救灾节用,当自贵近,始可听也。王安石曰:常一表辞堂撰时,以为一表自知不能,当辞职,不能辞禄。国用所以不足者,以未得善理财者故也。光曰:善理财者,不过头会箕敛尔。安石曰:不然。善理财者,不加赋而用足。光曰:天下安有此理。天之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彼设法夺民,其害乃甚於加赋。此盖桑弘羊欺武帝之言,司马迁书之,以议武帝之不明耳。争议不已。帝曰:朕意与光同,姑以不允答之。会安石草诏,引常衰事责两府,遂不复辞。   录曰:昔者毕仲游受知於光,贻书曰:安石以兴作之说动先帝,而患 财之不足。故几政之可以得民财者,无不用。盖散青苗,置市易者,事也;而欲兴作,息不足者,情也。苟未能杜其情,而徒欲禁其事,是以百说而百不行。智哉,斯言乎。且以宋之中叶,太平全盛,天下无事,加以仁宗之恭俭,英宗之继体,初未有所损也。而国用不足,至郊恩未敷,以初立好胜之君岂不动心乎。帝之不允,乃所以深允之也。是以古之圣君,澹然无欲,不求足,然后能无不足;不求盈,然后能无不盈。彼以丰盈为虑,求足为心者,虽百计争之,我之说益远,彼之论益亲。然则安石非能投於帝,帝自投於安石也。其与光之意同乎何有。   秉义郎岳飞犯法将刑,宗泽一见奇之,曰:此将材也。会金人攻泛水,泽以五百骑授飞,使立功赎罪,飞遂大败金人而还,升飞为统制,而谓之曰:尔智勇材艺,古良将不能过。然好野战,非万全计。因授飞陈图,飞曰:陈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泽是其言,飞由此知名。岳飞上书言:勤王之师日集,宜乘敌息而击之。黄潜善、汪伯彦辈不能承圣意恢复,奉车驾日益南,恐不足系中原之望。愿陛下乘敌穴未固,亲帅六军北渡,则将士作气,中原可复。坐越职言事,夺官归,诣张所所,以飞克中军,统领问之曰:尔能敌几何。飞曰: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谋。乐技曳柴以败刑,莫放采樵以致绞,皆谋定也。所婴然曰:君殆非行伍中人,补武经郎。   录曰:愚观宗统制、张招抚之识岳武穆也,所以靖康中,以蜡书冒围募,河北兵民得书喜曰:朝廷弃我,犹有一张察院,能技而用之。应募者,几十七万。泽留守束京,欲乘暑月,自滑州渡河,取怀卫浚相等州,分路并进,山些忠义之民,相应者不啻百万,而黄潜善、汪伯彦日置根本於度外。然则飞之越职,正二公之奉职也。苟有如高光者,纳萧何之说,揽邓禹之谋,将不得为元功乎。徒负智勇之量,卒同暗投之比,君子祇当咎诸公之幸与不幸,不必责帝与诸臣之明与不明也。   赵鼎与张浚并为尚书左右仆射,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是时鼎浚相得甚欢,及命下,史馆校勘喻樗门之曰:二人且宜同在枢府,他曰赵退,则以张继之。立事任人,未甚相远,则气脉长。若同处相位,万有一不合,或当去位,则必更张。是贤者自相背戾矣。后果如樗言。   录曰:愚观喻子村之料事,可谓多中矣。夫萧薨而曹显,丙先而魏后,房谋而杜断,崇变而景法,虽曰协心同德,而实继美踵芳。是以道义流於无穷,功业着於悠久。此后世之所瞻仰也。鼎与浚,虽曰:操心奏骞,矢志在公,观其以飞之一言,遂致乖忤;因桧之厚貌,辍加深信,则未必忘己之义,无我之心,而自相背戾,岂能保乎。卒以他人之小嫌,而成尔汝之不协。子村之言,不为无征矣。录之。   韩世忠惩岳飞之事,遂以所积军储钱百万贯,米九十万石,酒库十五,归於国,上表乞骸。自此杜门谢客,口不言兵。时跨驴携酒,从一二奚童,纵游湖山,以自乐。平时将佐,罕能见其面。初得疾,劲尚医视疗,世忠曰:吾以布衣间关百战,致位王公,赖天之灵,得保首领。诸君尚哀其死耶。尝戒家人曰:吾名世忠。汝曹毋讳忠字,讳而不言,是忘忠也。特以抵排和议,触桧尤多。或劝止之,曰:今畏祸易同,他日瞑目,岂可受铁杖於'太祖地下。时大将多曲狥桧,以图苟全。世忠与桧同在政,地一揖外,未尝与谈。所规画器仗,精绝过人,知人善奖,部曲继秉。节旄卧家十年,担然自如,若未尝有权位者。   录曰:湖山之乐,在世忠则以为智,在君子独以为非。何耶。夫自越王勾践之卧薪尝胆也,而后吴始亡;自先朝京动之恣意陈南也,而后宋始灭,皆其所耳闻目击者也。奈之何,为君者不以雪耻除凶为心,为相者反以雠功忌能为事,遂使英雄之将翻为脂韦之臣,窃图苟全,岂得已哉。虽以抵排和议,悉皆空言无施。然则列圣在天之灵,果知乎哉,不知乎哉。   刘镐顺昌之战,募曹成等二人,遣作间事,遇敌佯令坠马,果被执。兀木间:锜何如人。对曰:太平边帅,喜声妓。朝廷以两国讲好,使守东京,图逸乐耳。兀木喜曰:此易破也。翌日至城下,责诸将丧师,皆曰:南朝用兵,非昔之比。兀术不信,锜遂进军。众请先击韩常军,锜曰:击韩虽退兀木,精兵尚在,不可当也。法当先击兀木俟。其一动,则余无能为矣。时兀木披白袍,弃甲马,以牙兵三千督战,皆重留甲,戴铁兜牟,号铁浮图,锜以枪标去其兜牟,大斧断其臂,又有拐子马,号长胜军,至是亦为所破。是役也,锜兵不盈二万,出战仅五千人,特以智计先定,不为诸将所惑,屡胜所骄,而能以寡御众,以逸待劳,故能成功。洪皓自金密奏,顺昌之捷,余人震恐,意欲捐燕以南弃之;谓是时诸将协心,分路追讨,则兀木可擒,汴京可复。而王师亟还,自失机会,良可惜也。   录曰:兵法曰:为将者,智信仁勇严,缺一不可,而智为之首。此刘锜所以有顺昌之捷,而禄者犹为之踊跃也。此时和议已成,譬则落场之文,略有可观。外此,皆惧合之境矣,复何机会之有。   汪立信自为沿江招讨大使,在江陵即上疏,请益安陆府兵,凡边戍,不宜抽臧,曰:为今之计有三:宜尽出内郡之兵,以实外御,见兵可七十余万人,老弱柔脆,七分汰二,为选兵五十余万。而沿江之守,不过七千里,若距百里而屯,屯有守将,十屯为府,府有总督,其尤要害处,参倍其兵,无事,则泛舟长淮,往来游徽;有事,则东西齐奋,战守并用,刀斗相闻,馈饷不绝,互相应援,以为联络之势,选宗室亲王、忠良有干用大臣立为统制,分东西二府,以莅任率然之势。此上策也。久拘聘使,无益於我,徒使敌得以为辞。请礼而归之,许输岁币,以缓师期,不二三年,边境稍休,藩垣稍固,生兵日增,可战可守。此中策也。似道得书,抵之於地,曰:瞎贼狂言,敢尔乃中,以危法废之。及似道丧师还,又召为招讨使,俾就建康募兵,以授江上诸郡。即日上道,与似道遇於芜湖,抚立信背曰:不信公言,以至於此。既至建康,守兵悉溃,而四面皆元兵,立信知事不成,叹曰:吾生为宋臣,死为宋鬼。或有以立信二策告於伯颜,叹息曰:宋有是人,使果用之,我安得至此。   录曰:孟子曰:无是非之铃,非人也。时沿江之策,已为下计,譬之焦头烂额,不可斯须缓者。此而为狂,无乃真丧其心乎。虽然似道非丧心者,特以迷於鸩毒,稔於贯盈,至是已非人矣。天将假郑虎臣之手,以彰卖国之恶,故不得不至此也。   《皇明名臣录》:诚意伯刘基慷慨多智,攻於天文。时寓杭,适游西湖,有异云起西北,光映水中。同游者以为庆云,分韵赋诗,公独纵饮曰:此天子气也,应在金陵。十年后,有王者起,我当辅之。太祖下金华,定括苍,公又指乾象,谓所亲曰:此天命也,岂人力能之耶。果遣使来聘。遂由间道诣金陵,陈时务十八策。会陈氏入寇,或谋以城降,或以钟山有王气,欲奔据之。公独曰:如臣之计,莫若倾府库,开至诚,以固士心。且天道后举者胜,宜伏兵伺隙击之。取威制敌,以成王业,在此时也。上遂用公策,乘束风发,伏击之,斩获无算。中书省设御座,将奉小明王,公怒骂曰:彼牧坚,奉之何为。不拜,陈天命所在。上感悟,乃定征伐之计。洪都守将胡均美使其子约降,上初有难色,公自后踢所坐胡床,上意悟许之。均美遂以城降。及后,屡欲用以为相,辞曰:宰相,国之重任。譬如易柱,必得大才,然后可;若束小木为之,将速颠覆。如臣非不自知,但疾恶太深,又不耐繁剧,为之且孤大恩。上由是益重公,称为老先生而不名,又曰:吾之子房也。尝着书,恐不及见,以贻天下,后世诅意,身亲用之。故公之事业具於书,此元之所以亡也;公之书见於事业,此皇明之所以兴也。一人之用舍,有关於天下国家之重如此。   录曰:杨文懿公有言:子房之策不见词章,玄龄之文仅辫,符檄未见。擅开国之勋业,而兼传世之文章,公可谓千古之人豪矣。世或疑其仕元,或独称其观象者,是犹訾伊尹之五就,知周公止於才艺而已。愚独以公之辞宰相不居,凿凿乎,则哲之智。世以为无踰於公,而公自视歉然,其过人远矣,非挟智任术者比也。   永乐宣德间,名臣称三杨:文贞西杨,文敏东杨,文定南杨。东杨天资明敏,有果断之才。每朝廷事,使中官来阁下议,必曰:东杨先生在否。或知不在,即回。然凡议事,未尝不逊。西杨或执以不可行者,己而卒断於东杨,灼然可行而无碍也。每秋,勅文武大臣审录重囚,自英国而下俱逊避,候二杨先生决之。西杨讯之,未尝决,至不可了,东杨一问即决,众皆叹服。时主上英武,群臣奏对,少能称旨,惟爱东阳之才,未尝一日离左右,几密谟至计,必参与焉。或大臣谋事未决,文庙不乐,至发怒,东杨一至,辄霁威,事亦随次。东杨尝语夏太常仲昭曰:吾见人臣以抗直受祸者,每深惜之大。凡事君自有体,进谏亦有方。譬若上读千文,云:天地玄红,未可便言。安知不以尝我,又安知主意云何。俟其至再,或有所询,则应之曰:臣幼读千文,云:天地玄黄,未知是否。其智大率类此。及李时勉又曰:西杨先生未仕时,与楚府教授昊由翁草逆交。由翁为余言:先生博学有智,端敏宽厚,识达事体,不矜已傲物。及居禁近,参掌机务,公平广大,宽和有则,其心专在於国家,未尝一毫私己。至於临大政,决大疑,众皆争论纷纭,独无二禹,久之徐为一言,众莫不慑服。有舆论不一,须上闻者,既以闻,卒从先生言。其在上前,遇事尽言,不计利害,每辨论人才贤否,解翻人过失,一出於公,不以恩条为轻重取舍。至於献可替否,有旋乾转坤之力,然未尝与人言。大臣宰相之事,於此见之。   录曰:愚观三杨之遭际,无异前代。以今目录之所书,有房杜推让之风,水东之所记,有平勃自牖之势;文集之所序,有韩范居身之本。其所以出幽就明,建功立业,智哉若人也已。录之。   平江伯陈谊周旋有智略。靖难,师至江北,谊知天命有归,率舟师迎济,封平江伯。时北京军储不充,命公岁董运百万石,道海给之,建百万仓於直沽,尹儿漫城天津卫,籍兵万人戍守,漕洲所经海岛,夷人畏惮,悉避匿,公下令俾出为市,而遣官监临平,其直无敢哗,人两便之。既建北京,罢海运,公建议造浅嵯二千艘,初岁运二百万石,后增至五百万石。疏清江,浦引水,由管家湖入鸭陈口达淮,以兔外河风涛之险,就管家湖筑堤亘十里,以便引舟。开仪真、瓜州二坝潮港之湮凿,吕梁、徐州二洪巨石以平水势,筑沛县刁阳湖、济宁南旺湖长堤,开泰州白塔河通大江,筑高邮湖堤,堤内凿渠,亘四十里,以通舟,南北造梁以便行。自淮至临清,相水势高下,建闸四十有七,以时启闭,皆舟楫通行永远之利。又沿河置舍五百六十八所,舍置导浅夫,沿堤凿井、树木以便行。凡虑为之周,而事为之果。   录曰:愚观是时,南北未通,天乃笃生异人於大江之济。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呜呼,始以平江封,终以济川显。《书》 曰:若济大川,用汝作舟楫。斯言当不诬矣。而庙祀至会,血食不废,其亦以此也夫。   周文襄公忱初登进士,选庶吉士曾菜等二十八人,公自陈愿进学其间。太宗喜曰:是真有志者。命增入。后历官工部侍郎,巡抚南畿,凡二十二年。沉敏多智,为人谦恭,言苦不出口,而谋虑探长,善采众论。凡所猷为,必咨之细民父老及守令,而后决之。於己尤善记忆,有奸民以断理数事尝公者,曰:汝於某事某处,吾已庾之,何为复言。吏於税粮有所欺隐,必曰:某年拨其处若干,某年存留若干。以籍验之果然,吏惊服以为神。初苏州税粮负欠七百九十余万,常松亦然,屡遣官催迫,未能就绪。公至询父老,皆云苏松民俗,大户不出加耗,以致小户连累纳欠;乃使大小户一例加耗,奏行南京,铸送铁斛,於是出入均平旧例,不许团局收粮。公曰:此负欠之由也。遂令各县於水次推一人总之,名曰总。收定与加耗各有定则,除拨运外,自羡存积在仓,号曰余米。至次年,各照加臧征收,依前拨运外,犹有附余,令各县造仓一所,名曰济农,将剩米运入,以备赈济,或农民缺食,及运夫遭风、被盗者,听给借纳,秋成抵斗还官。凡官府织造,供应军需之类,尽出於所积余米。盖民赋岁一石五斗之外,漠然不见化役之及,而官府无复科索之扰。诸县学校先贤祠,各郡桥梁河道,多所修茸浚治,一切取诸余米。人争为立生祠,没因以祀之。其后户部言,济农余米,失於稽考,奏遣曹属,尽数归之官。於是征需杂然,通负自若,人益思公焉。   录曰:王文恪公论都御史何镒曰:夫财生於地,成於天,而理之存乎人。理之有法则,以不足为有余;理之无法则,以有余为不足。其张弛赢缩,一视其人。若文襄者,真其人哉。故每每举之,以为巡抚之法。昔者江南诸郡数苦大小公私悬罄,比岁丰稔相仍,粒米狼戾。亦尝究其故乎,此人事,非天时也。及当何公巡抚之时,江南大饥,上据荒十二策,得兑军留州禄米、军储诸费八十余万。於是江南诸府在在充物,时议浚。吴松白茅港方以费无所出,乃请以充军诸费充焉,用米至二十八万而不为费。此役成,而东南无水息矣。则岁之丰凶,率归之天时,可乎。所谓以不足为有余者,非是之谓与。此文襄之智,至今犹思之也。   知苏州府况钟,初由小吏事尚书吕震,震荐其才,授礼部仪制司主事,进郎中。时仁庙初政,令在京五品以上,各举所知,钟乃举左春坊张宗硿。仁庙召问杨士奇曰:人皆荐外郡下僚,钟何乃举朕宫官。士奇曰:臣与王直方欲拟荐,不意遽为所先耳。仁庙大喜曰:钟知宗涟,亦可谓贤矣。盖已有向用意。宣庙即位,大臣奏苏州大郡,繁剧难治,擢为知府。至即黜属官贪暴五人,庸懦十余人,遂与周巡检讲究收粮之法,由永乐间转输北京,饷道辽远,粮以一征三,府二百七十万石,加征至八百一十万石,除正供及仪舟船之费,羡余皆为粮长所匿,乃议别立粮头以分其势,除兔旧征三分之一,以其二之一为转输费,余米皆入济农仓,以为来年经费之本由。是年马草米数十万石,夏税折布丝数十万斤,绢数十万匹,小麦数十万石,皆以余米代纳。而凡杂出供费,亦以此买辨。上不失征科之期,下无毫发於民。遇灾旱,辄发赈之,每活辄数十万人,其惠利及於贫困者无穷。至九载满去,阖郡民扣阍乞留,至八万余人,遂遣再任。后以疾卒,民竞立祠祀之。   录曰:耗者前此苏松民俗,大户不出加耗者其此类欤。时上有仁庙之君,又有文襄之臣,钟之智惠,若鸿毛之遇顺风耳。不然以小史而干,朝廷荐举之大宰相方且后之;以一守而廑八万扣阍之人朝议方且从之,难乎免於今之世矣。录之。   弘道录卷之四十竟   弘道录卷之四十一   智   父子之智   《尧典》:帝曰:畴咨若时登庸。放齐曰:胤子朱启明。帝曰:吁,嚚讼可乎。   录曰:此大圣之独见,度越於千古。其所以传贤而不传子者,决於此矣。夫危微之间,所冷毫末,乃圣愚之所由分也。开明之性,近於道心,然不能纯乎天理,则其发之於言,必不能已於辩讼也。可见圣人折理欲於毫芒之间,苟有毫厘之不至,未有不以开明为睿,辩讼为才者,而况於苗之硕,子之恶乎。以是为典,后世犹有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以为天下尽出於己之下者。然则,朱也,其超乎万人之上矣。   《史记》:帝乙三子,长微子启,次中行,季受辛。受辛,即纣也。纣之母为后贤,时纣尚少,帝乙及后欲立启为太子,太史据法争之曰:有妻之子,不可立妾之子。於是乃立纣。   录曰:帝乙之事,商家之不幸,抑天命之当终也。夫太史之争,天下之正法也。是时纣母贤而子尚少,帝乙宁知其亡国而预易之耶。后世若扶苏、杨勇之事,实人谋之不臧也。抑商以一微子不能立而弃之,而周乃更泰伯、伯邑考,皆舍长而立其次,岂非天命之有在耶。   周古公三子,长太伯,次虞仲,次季历。季历娶太任,乃贤德妇人,生昌,有圣瑞。古公曰:我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於是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历,以传昌,乃亡如荆蛮,文身断发,以示不可复用。古公卒,季历立,是为公季。公季修古公遗道,笃於行义,诸侯顺之。公季卒,子昌立,是为西伯。   录曰:升之为卦也,巽而顺,刚中而应,是以大亨也。周自古公以来,以允升居於上,而太伯仲雍以孚诚应於下,於是王季得升其虚邑无所疑阻,以至於西伯王业之兴,岂偶然哉。向使太王无信顺之明,太伯乏巽应之智,昌虽龙德刚中,无所用矣。可以见文王作易,得於家传身体。其曰:王用飨於岐山,盖实事也,岂无征之空言哉。   孔丛子穆公问於子思曰:立太子有常乎。曰:有之。公曰:昔文王舍适而立某次,微子舍孙而立其弟,是何法也。曰:殷人质,而尊其尊,故立弟;周人文,而亲其亲,故立子。亦各有其礼也。文质不同,其礼则异。文王舍适立次,权也。公曰:苟得行权,岂唯圣人唯贤与爱立也。曰:圣人不以权教,故立制垂法,顺之为贵。若必欲犯,何有於异。公曰:舍贤立圣,舍愚立贤,何好。子思曰:唯圣立圣,其文王乎。不及文王者,则各贤其所爱,不殊於适,何以限之。必不能审贤愚之分,请父兄群臣卜於祖庙,亦权之可也。   录曰:此大贤之言,切中夫人之病,万世不可易也。夫尧子开明,舜子让德,苟非至圣,孰能舍此而立彼乎,而况后世之溺爱者乎。苟无一定之限而人焉,是狗其祸,有不可胜言者矣。至於卜,虽古人不废无,亦权之不得已耳,非智之得也。   《左传》:晋侯赏从亡者,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无亲,内外弃之。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置之,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敢贪天之功乎。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难与处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惹。对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对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显也。母曰:能如是乎,与女偕隐。遂隐而死。晋侯求之不获,以绵上为之田,曰:以志吾过,且旌善人。   录曰:介推之弃绵上也,不智於晋之启南阳欤。夫温之难,天未厌周,子带上悖不蒸,亡将无日,秦伯以为功矣。文乃攘为己有,异於乞酦一闻耳,乃若崎岖草昧,一十九年之间,初非一朝一夕之故。介禄而弗及,王章而可求哉。虽然隐者其身也,显者其名也。君子哉,介子欤。不然披以仇,须以窃,岂真可无言欤。言,则寺而竖矣,宜乎介子之不言也。   晋叔向之母拓叔虎之母美而不使,其子皆谏,母曰:深山太泽,实生蛟龙。彼美,惧其生龙蛇,以祸汝也。使往视寝,生叔虎,美而有勇力,乐怀子璧之,故反於难。及叔向欲娶於申公巫臣,其母曰:子灵之妻,役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国两卿矣。可无惩乎。吾闻之,甚美必有甚恶。是郑穆少妃姚子之子,子貉之妹也。子貉早死无后,而天锺美於是,将必以是大有收也。叔向惧不敢娶,平公强使娶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谒诸姑,曰:长叔姒生方,姑视之。及堂,闽其声而还,曰:是豺狼之声也。狼子野心,非是,莫丧羊舌氏矣。遂弗视。   录曰:愚观羊舌氏之母,其智有足多,未可以其姑而少之也。夫上有圣世,所以成之者远,内有贤妃,所以助之者深。有用世克明德端,此乎系也,而况杀天败子,曰国亡家之人乎。礼世有刑人不娶,昤可谓不能断矣。其博识多闻,乃其糠枇焉耳。是以君子必务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一毫不可苟,一事不可鈌,嗣是而及於胤毓,未有不善者矣。   《国语》:祁奚辞於军尉,公问焉,曰:孰可。对曰:臣之子午可。人有言曰:择臣莫若君,择子莫若父。午之少也,婉以从令,游有卿,处有所,好学而不戏;其壮也,强志而用命,守业而不淫;其冠也,和安而好敬,柔惠小物,而镇定大事,有直质而无流心,非义不变,非上不举。若临大事,其可以贤於臣也。臣请荐,所能择,而君比义焉。公使祁午为军尉,没平公军无枇政。   录曰:愚观祁奚之言,与今寒士之教子何以异哉。自少而壮而冠,形容曲尽,人之善为嗣令,一至此哉。今人见一子弟,若瑰瑛,若瑚涟,然夫谁不爱曰慕之,而不知其优游涵养,切磋琢磨,乃心何如其倦倦也。幸而如午至乐无纪,又幸而如奚至公无嫌,此父子之闲,恩如天地,明如日月,何但一军尉哉。抑观晋之盛时,若赵文子孤也,而成物滋备;范文子蒙也,而敬让聿崇。及其衰也,长如伯鲁,而一词无措;疆如智瑶,而五贤凌人,於此可验。匪特家运是关,国祚实县之矣。蚓今天下一统,贤才大同,而可不务预养乎。   《通鉴》:赵简子之子,长伯鲁,次无恤。将欲置后,不知所立,乃书训戒之辞於二简,以授二子,命之曰:谨识之。二年而问之,伯鲁不能举一辞,求其简,已亡之矣;问无恤,诵其辞甚习,求其简,出诸袖中而奏之。於是简子以无恤为贤立以为后。   录曰:赵简子岂贤於智宣子乎。宵之拾,恤之置,何其祸福之霄坏也。象曰:需,须也。险在前也,则健而不陷,其义不困穷矣。夫以宵之狠在面,瑶之狠在心,岂不能须而得之欤。三家分晋,势不并立,乃刚愎自用,陷於不义,亡何日乎。是故鞅之简,三年而后问,所谓需於郊,利用怛也;恤之水,三版而后决,所谓需於血,出自穴也。古人之备难至矣,祸福之自求审矣。   秦伐赵,赵王求救於齐,齐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太后不可,齐师不出。大臣强谏,太后怒曰:复有言长安君为质者,必唾其面。左师触龙於是愿见太后盛气而需之入,徐趋而谢曰:老臣病足,不得见久矣。窃自恐太后体之有所苦也。后曰:老妇侍辇而行。复曰:食得母衰乎。曰:恃粥耳。后不和之色稍解,乃曰:老臣贱息舒棋最少不肖,而窃怜爱之,愿得补黑衣之缺,以卫王宫。后曰:丈夫亦爱少子乎。对日:甚於妇人。后笑曰:妇人共甚。曰:老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於长安君。后曰:君过矣。不若长安君之甚。左师曰: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探远。常闻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而位,祭祀则祝之,必勿使反,岂非为之计长久,以为子孙相继为主也耶。太后曰:然。左师曰:今三世以前至於赵王之子孙为侯者,其继有在者乎。曰:无有。曰:此其近者祸及身,远者及其子孙,岂人主之子侯则不善哉。位尊而无功,奉厚而无劳。今媪尊长安君,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与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於国,一旦有不讳,长安君何以自托於赵哉。太后曰:诺。恣君之所使之。於是为长安君约车百乘,为质於齐,齐乃出师,秦为之退。   录曰:左师之悟后,与四皓之安刘,伊川并载程传,果然乎。曰:不然也。夫左师之谏,从容不迫,出於爱忆之间,始终不外其良心。此所谓纳约自牖,以通其一念之蔽者也。吕后以泽而劫良,故良以四皓而劫帝。此所谓濡有衣物,以济其一时之急者也。呜呼。安有身居大位,而使天下之人延颈愿为太子死死者哉。故帝之从善若转圆,天资之美也。泛应多谬恨,不学之过也。   《列女传》:楚令尹,孙叔敌之母也。叔敖为儿时,出游见两头蛇,杀而埋之,归见其母而泣焉。母问其故,对曰:吾闻见两头蛇者死。今儿出游见之。其母曰:蛇今安在。对曰:吾恐他人复见,杀而埋之矣。母曰:汝不死矣。夫有阴德者有阳报,德胜不祥,仁除百祸。天之处高而听卑。《书》不云乎,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尔嘿矣,必兴於楚。及长为令尹,君子谓叔放之母知道德之次。《诗》云:母氏圣善,此之谓也。   录曰:甚矣,叔敖之母之听之聪也。夫始见之词,未必其可喜也。一变之间,气度自不俟矣。其阴德之报,未可必然。而圣善之智,古所未有,益以信君子之立心,不可残民害物。一蛇恐再,况於恣人行暴乎。   将马服君奢之妻,括之母也。秦攻赵,孝成王使括为将,其母言於王曰:括不可使。王曰:何以。曰:始妾事其父,父时为将,身所奉饭者以十数,所友者以百数,大王及宗室所赐币帛,尽以与军,吏士、大夫受命之曰,不问家事。今括为将,束向而朝,军吏无敢仰视之者。所赐金帛,归尽藏之,乃曰视便利田宅可买者,王以为若其父乎。父子不同,执心各异,愿勿遣。王曰:吾计已决矣。母曰:王终遣之,即有不称,妾得无随坐。括既行,赵兵果败,括死军覆。以母先言,故卒不加诛。   录曰:括之不可使将也,其父知之,其母亦知之,所不知者君耳。是时六国以其游魂残喘,自取覆亡。故先失其是非之本心,且不胜欲速,无暇反而顾之耳。此孟子所以深叹於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也。   《汉书》:棠邑侯陈婴之母。始婴为东阳令,史居县素有恩人,称为长者。秦二世时,东阳少年杀县令,相聚数千人,欲立长帅,乃请婴。婴谢不能,强立之,欲以为王。其母曰:我为子家妇,闻其先故不甚贵。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以兵属人,事苟成,犹得封侯,败则易以亡,可无为人所指名也。婴从其言,以兵属项梁,梁以为上柱国。项氏败,婴后归汉,果以功封棠邑侯。丞相安国侯王陵之母。陵始为县邑豪,高祖微时凡事之。及起沛,陵亦聚党数千,逮封汉王,遂以兵属之。时项羽与汉为敌,计得陵母,辄置军中。陵使至,则束向坐其母,欲以招陵。既而,陵母松送使者,泣曰:为妾语陵,善事汉王。汉王长者,无以老妾故,怀二心。言毕,伏剑而死。陵后与高祖定天下,位至丞相,封侯,传爵五世。   录曰:范增於是乎,可愧矣。夫项羽之不可辅,妇人女子皆知之矣。悲夫七十余年之老,其生也馁於陈母,而亡也恶於王娘乎。使增能劝羽践入关之约,存鸿沟之界,则不绝项氏之祀;明天亡之意,回舞剑之戈,则亦不失项伯之封。二者胥失之,岂其智弗若欤。虽然二母之见,顺而易;范增之事,逆而难。君子丁艰难亢会之际,其亦幸而为二子用,成贤母之名;不幸而为范增,徒归天下之恶哉。   《史记》:最错为人哨直刻深。文帝时以上便宜,擢为太子家令,以其辨,得幸太子,号曰智囊,数上书,言削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文帝不听,然奇其材,迁中大夫。太子善错计策,及既位,以为内史,数请间言,事辄听,宠幸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申屠嘉不便,常以计欲诛错,不遂,以此愈益贵,迁为御史大夫,悉求请诸'侯之罪过,收其支郡,所更令三十章,诸侯皆谊哗。错父闻之,从颖川来,谓曰:上初即位,尔为疏用事,侵削诸侯。疏人骨肉,人口议多怨。何也。错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父曰:嗟乎,刘氏安,而最氏安矣。遂饮药死,曰:吾不忍见祸及其身。死十余曰,昊楚七国果反。   录曰:愚观《史记》所称智囊有二,然各有所蔽。柠里子蔽於胡清,晁错蔽於袁盎,岂其好智不好学欤。虽然错之欲削诸侯,庶几国尔忘身之义,翻身受戮,为天下笑。疾之亲重,卒能全躯以归於渭南章台之中,汉景帝反不及秦昭王,亦明矣。若乃错父之见,其将晚乎。   河南太守严延年之母,生五男,皆至二千石,人曰:万石严妪。延年为太守,所在名为严能。冬月,传属县囚论府下,流血数里,号曰屠任。其母常从东海来到洛阳,适见大惊,止都亭,不肯入府,因责数延年曰:幸备郡守,不闻仁义教化,有以全安愚民。顾乘刑罚,多杀人,欲以致威,岂为民父母之意哉。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我不自意,当见壮子被刑戮也。行矣,去汝东归,扫除墓地耳。后岁余,太府丞所章结延年罪十余事,下御史案验,遂得弃市。东海莫不贤智其母。   录曰:嗟叹严母之不古若也。夫胎教之与三迁,乃古之贤母所以预养是心,而广为仁之卫也。严#1母果能密察延年之所存,养其不中,抑其大,过,必使童而习之,长者之风纯如也;壮而行之,哀矜之情咸若也。苟心之无忍,虽赏之不残,乌有号称屠伯而可全身者哉。实受除墓之惨,虚传贤智之名,严#2母之不古若也。悲夫。   京兆尹隽不疑之母慈明善教。不疑为京尹,行县录囚徒还,其母辄问所平反,活几何人。即不疑言多所平反,母喜笑、饮食、言语异於他时。或言无所出,母怒为之不食。故不疑为使,严而不残。君子谓是母也,可谓永锡尔类者矣。   录曰:愚观不疑之母,异於延年之母也。夫教贵乎豫也。不疑不辩亡金,固非屠伯之比;母慈明善教,亦无除墓之忧。子善其名,母贻其庆,岂非既明且哲乎。   《后汉书》:昊佑父恢为南海太守,佑年十二从父到官,恢欲杀青简,以写经书。佑谏曰:今大人踰越五岭,远在海滨,其俗诚陋。然旧有珍怪,上为国家所疑,下为权戚所望。此书若成,载之兼两。昔马援以苍茧兴谤,王阳以衣囊彻名嫌疑之间,诚先贤所慎也。恢乃止,抚其首曰:昊氏世不乏季子矣。及长,有知人之明,举孝廉,为胶东相,以身率物,吏不忍欺。啬夫孙性私赋民财,市衣以进其父,父得而怒,促归伏罪,性暂惧,诣阁持衣自首。佑日:掾以亲故受迂辱之名。所谓观过,斯知仁矣。使归谢其父,还以衣遗之。   录曰:观光,则赵广汉之钧距,与张敝之絮舜,有所不由矣。此天性之明,智不待教者也。录之。   《晋书》:陶侃父丹,母湛氏。丹仕昊,为扬武将军,湛为侧室,生侃。而陶氏贫肋,绩以资,使交结胜己。鄱阳孝廉范达寓宿於侃,时大雪,乃截发得双发,以易酒肴,乐饮极欢,虽仆从亦过所望,至彻所,卧薪自锉,给其马。甫侃监源梁於得阳,以一坩鲜遗,母封还责之曰:尔以官物遗,非惟不能益,反以增吾忧矣。逵闻之,叹息曰:非此母不生此子。荐於庐江太守张夔,夔辟之。后以军功为江夏太守,加鹰扬将军,备威仪迎母,乡里荣之。周类父浚,母李氏,字络秀。浚为安东将军,有人伦鉴识,尝出猎遇雨,止李氏家,会其父兄他出,络秀闻贵人至,与一婢於内宰猪羊,具数十人之撰甚精,办而不闻人声,浚怪使岘之,独见必一女子甚美,因求为侧室,其父兄不许。络秀曰:门户珍瘁,何惜一女。若连姻贵族,将来庶有大益。遂许之。生觊及嵩、谟三子,并列显位。尝冬至置酒举觞赐三子曰:吾本渡江,托足无所,不谓推胤华宗,尔等并贵,列吾目前。吾复何忧。嵩起曰:恐不如尊旨。伯仁志大而才短,名重而识间,如乘人之弊,此非自全之道。嵩性抗直,亦不容於世,唯阿奴碌碌,当在阿母目下耳。阿奴,谟小字也。后果如其言。   录曰:愚观陶士行、周伯仁之母,可谓敏而达矣。且同出於微,为侧室,固不系於世类也。特以剪发与治具之事,或颇疑之。夫一发之微,宁值几何,而能乐饮极欢,一女之弱,仓卒无几,而兼屠宰毕备乎。岂其贤声素闻,虽至到发无斩,精办素着,虽兼数人不辞,而后遂以为实事乎。若乃降精嵩狱,着名屏翰,虽乃人谋,实天意存焉,不可得而测度之也。   弘道录卷之四十一竟   #1『严』原作『颜』,据文义改。   #2『严』原作『颜』,据文义改。   弘道录卷之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