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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太祖谓赵普曰:天下自五季以来,数十年间,帝王凡八姓十二君,僭窃相踵,斗战不息,生民涂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建国家长久之计,其道何如。对曰:陛下之言及此,天地人神之福也。此无他,方镇太重,君弱臣强而已。今欲治之,宜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时石守信、王审琦等,皆上故人,有功,典禁卫兵,一日晚朝毕,因与饮酒,酣,太祖屏左右曰:朕非卿等不及此。然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节度使之乐,朕终夕未尝安枕。居此位者,谁不欲之。守信等顿首曰:陛下何为出此言。今天命已定,谁敢有异心。祖曰:固然。其如麾下,欲富贵何。守信等泣曰:臣等愚,不及陛下,一反矜指示可生之途。祖曰: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以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卿等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不可动之业,多买歌儿舞女,日夕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朕与卿等约为婚姻,君臣之问,两无猜疑,不亦善乎。守信等皆谢曰:陛下念臣至此,所谓生死而骨肉也。明日皆称疾,乞罢典兵。   录曰:陈桥之事变,起於仓卒,五代相袭之旧也。兵权之释,息销於未然,大宋不拔之基也。《易》曰:央,扬於王庭,孚号有厉。象曰:扬於王庭,柔乘五刚也。孚号有厉,其危乃光也。夫小人之乱极矣,循环损益,天故笃生大有作为之君,又得出乎其俯之臣,刚明果决,乾道盛备,阴柔消灭。故能显行於朝廷,使人明知去就之义,进退之几。其至诚孚信,既非挟诈任卫,而泱汗大号,亦非阴谋谲计。此所以异於蹑足扮耳,诛酿夷灭。而宋之家法,光於汉唐,非此之谓乎。   赵普为相,以天下为己任。太祖倚任之事,无大小,悉咨决焉。尝荐人为官,不许,明日复奏,亦不许。又以其人奏,太祖怒,裂碎奏牍掷地,普颜色不变,跪而拾之。他日补缀旧牍,复奏如初,上乃悟,卒用其人。又有小臣当迁官,以素恶其人,不与晋,坚以为请,上怒曰:朕固为不迁,卿若之何。普曰:刑以惩恶,赏以酬功,古今通道也。且刑赏,天下之刑赏,陛下岂得以喜怒专之。由是怒甚,起入宫,亦复随之,久之不去,竟得俞允。其刚毅笃信,类如此。   录曰:补缀旧牍,盛时之事也。普可谓无负於荐贤矣。何独於榻前之署,而忍裂断之乎。是时艺祖当乾,普方以社稷自任,其私心未动,利害未萌,故能尽忠所事。及再相之后,私心已动,利害已萌,由是不能不以得丧为爱恶也。虽然,若以他人观之,惟脊好恶,罔敢异同,岂有再三之渎,补缀之章乎。若普者善,非能悟帝,乃帝能悟普也。   吴越王淑闻唐亡而惧,乃与妻孙氏,子惟浚,孙承佑来朝,太祖赐礼贤宅以居,亲幸宴之,信任不疑。留两月遣还,赐以黄袱,封识甚固。戒曰:途中宜密观。及启之,则皆群臣乞留淑章疏也。椒益感惧。既归视事,命徒坐於东偏,曰:西北者,神京在焉。主上信我,而我敢不敬乎。每修贡,必列於庭焚香,而后遣之。   录曰:帝之归恢,其惩于铉之论煜欤。他人之鼾睡,既不能容,在己之独觉,又不可信,徒狗君臣之情惑,而无明炳之远图,一旦如有铉者,则帝之辞屈矣。以此示信。至於异日,尚留而弗遣,则二帝量之浅深,德之厚薄,又可见矣。   王文正公为相,上益亲信,言无不从,几大臣奏请,必问王日一以为何如,然后施行。日一慎守祖宗法度,无所变更。每询访四方利病,或使疏其言而献之。观才所长,密籍其名,不复与见。遇有差除,必先疏三人姓名,以请所用者,帝以笔点之,同列不知,故惟旦奏,无不俞允焉。   录曰:真宗之信王旦,岂诚心与直道欤。始也媚之,以固结其心;终也信之,以成就其志。向使旦不能任帝之诈,帝亦岂能信旦之言乎。以为近密则可,队为慎守则未也。盖慎者,当官之义,自始至终,不容一毫苟且,而可贻临投之悔耶。观者当默识之。   《名臣录》:张忠定公前后治蜀,皆以恩信,民鼓舞相庆,如赤子久失父母而复来也。既至,易严以宽,凡令下,人情慰惬,蜀郡大治。上曰:得咏在蜀,朕不复有西顾之忧。其见信任如此。尝问李畋曰:百姓果信我否。对曰:侍郎威惠及民,民安得不信。公曰:前一任,则未也。此一任,应稍稍耳。只此一个信字,五年方得成。又曰:子异日为政,信及於民,然后教之。言及於义,然后劝之。动而有礼,然后化之。静而无私,然后民安而乐业矣。仃斯四者在,先率其身。王沂公尝言:人之操履,无若诚实,夷险可以一致。其再莅大名治政,益信於人。民居军伍,咸画像以事之。时虏使往来入境,皆云:此府王公在焉,必沐浴洁服而入。杜祁公平生直谅,忠信取重天下。尝曰:衍历年多,任事久,上为君上所知,次为朝野所信。故几事得以伸其志。又曰:自在幕府,至於监司,人尚一不信。及为三司副使,累於上前执奏不移,人始信之。复至公待物,乐与人善。既知其人,则无复毫厘疑问。始琦为枢副,论难一二事,公不乐。久之,相亮每事门曰:谏议曾看否。看,便将来押字。琦益为之尽心,不敢忽。以此见其自信信人,不易得有如此。   录曰:三公者,国之着蔡,时之柱石也。而自信信民,上而君长,次而同列,不易得如此。然则,君子可不益自勉哉。益自勉哉。   弘道录卷之四十九 竟   #1#2『卿』 原作『乡』,据文义改。   #3『共』原作『供』,据文义改。   弘道录卷之五十   信   君臣之信   仁宗信任大臣,择报聘契丹者,吕夷简荐富弼。时帝以平治责成辅相,而命弼主北事,仲淹主西事。弼至入对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帝为动容,进枢密直学士,弼固辞曰:国家有急,不可惮劳,何至以官爵赂焉。遂往。   录曰:史称帝刚断不足,岂其然哉。以平治责辅相,以北事责富弼,以西事责仲淹,帝之断有余矣。有道之世,大抵如是。及其衰也,猜忌生焉,嫌疑作焉。推原其故,正以怀禄者多,狗国者寡,贤不肖混淆,以致君心之不固也。然则弼之辞官,岂无谓哉。   富弼至契丹,见其主曰:两朝继好,垂四十年。一旦求割地,何也。主曰:南朝违约,塞祷门,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将以何为。弼曰:塞鸣门者,备元昊也。塘水始於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城隍皆修旧,民兵亦补阙,非违约也。遂进说曰:北朝忘章圣皇帝大德乎。澶渊之役,苟从诸将言,北兵无得脱者。且通好,则人主专其利。若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故劝用兵者,皆为身谋尔。主惊曰:何谓也。弼日;昔晋高祖欺天叛君,末帝昏乱,上下离叛,故契丹师胜。然壮士健马,物故太半。今中国兵精马壮,法令修明,上下一心,果欲用兵,能保必胜乎。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群臣何利焉。主大悟,首肯者久之,曰:微卿言,吾不知其详。   录日:始契丹之报聘也,择,无敢遂行者。虽郑公毅然请往,而欧阳公上章留之,岂非天下之至难乎。及郑公之既至也,虏未见可畏者,虽反覆数百言,未尝有以难之,又安见其至难哉。盖不难於夷狄,而难於信义。中国之所倚仗,惟信与义,可以摄服夷狄之心。合此而论强弱,较胜负,非君子之所敢知也。然则今之鞑靼,岂皆无一毫之人心乎。抑无信义哄结之乎。若芍开诚布公,啖以利害,晓以荣辱,虽未能尽如吾意,亦不至如斯之背戾也。然则为国者何惮而不为乎。   富弼复如契丹,特和亲、增币二仪。及誓书往至,不复议婚,专欲增币,曰:南朝既增我岁币,其辞当日献。弼曰:南朝为兄,岂有兄献於弟乎。然则为纳字,弼亦不可,曰:南朝既以厚币遗我,是惧我矣。则於二字,何有。弼曰:本朝兼爱南北,故不惮更成,何名为惧,或不得已。至於用兵,则当以曲直为胜负,非使臣之所知也。契丹主曰:古有之。弼曰:自古,唯唐高祖借兵於突厥。当时或称献纳,其后颉利为太宗所擒,岂复有此哉。声色俱厉,主知不可夺,乃曰:吾当自遣人议之。   录曰:景德之誓书一,庆历之誓书二;景德之和好近,庆历之和好远。畎亡宗之世,略不如汉,谋不如唐,强不如秦,富不如隋,惟恃一弼之诚信晓争。二字之献纳,华夷之际,亦可观矣。虽然有帝之谦光,而争纳字不为过;有帝之节俭!而增岁币不为侈;有帝之天性七爱,而弥息息兵不为虚文。不然,口受之词,与临发之言尚有异同,何况异日之史笔乎。此又不可不知。   时西边用兵,守备不足,种世衡建议:延安束有故宽州废垒,请城之,以当寇冲,右可固延安之势,左可致河束之粟,北可图银夏之旧。朝廷从之。及成,赐名青涧城。蕃部有牛家族奴讹者,素屈疆,未尝出谒郡守,问世衡名,遽郊迎,世衡与约,明日当至其帐,往劳部落。是夕雪探三尺,左右曰:地险,不可往。世衡曰:吾方结诸羌以信,不可失期。遂绿险而进。奴讹方卧帐中,谓世衡必不能至。世衡蹴而起,奴讹大惊曰:前此未尝有官至吾部者,公乃不疑我耶。率其族罗拜听命。世衡在青涧城,元昊未臣,其贵人野利兄弟亲信用事,欲谋问之。有僧王光信者越勇,习知蕃部道路,奏以为三班借职,乃为问书,使遗其贵人,喻以早归之意。元昊信之,果疑野利兄弟,卒以诛死,使其臣李文贵报言,许以通和,愿赐一言。世衡以白仲淹,谕以朝廷,开纳德意,纵使还报。自是元昊请降,遂称臣如旧。   录曰:愚观矜氏,本出放后,初无闻於时也,而其后世遂为名将。要其立功,青涧奴讹为始,野利刚浪为终。其始也,临不测之渊,冒不虞之险;其终也,以前日之信,立后日之谋。今之为边师者,可不知所务乎。或曰:世衡之时,有仁宗在上,仲淹在下,故能成功。若君非宽亡大度,将非公正明信,则虽欲央策於一时,且不能,况望驰声於后代乎。此又不可不察。   司马光为人忠信正直,自少至老,语未尝妄。自言:吾无过人者,但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大言者耳。诚心自然,天下敬信。陕洛问,皆化其德,有不善,必曰:君实得无知乎。及居政府,凡新法为民害者,划革略尽。或曰:配一丰旧臣多俭巧,他日有以父子义问上,则祸作矣。光正色曰:天若祚宋,必无此事。於是天下咸信之,曰:此先帝本意也。   录曰:人何以不可对人言乎。盖人者,对己之称,己非可以自欺,而可欺人乎哉。今之欲欺人者,虽百计言话,然其本心之明,有终不得而昧者,是叉支离湎涊,歌言而超起也。《大学》传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又曰: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人岂有不自信,而能信于人者乎。其所以厘革宿奖,勇罢新法,皆其自信中来也。虽天下祚宋,亦未如之何也已。   唐介拜参知政事,自以进由直道,感慨知遇益致,所以事君之义,纯诚尽公,多所献替。用人明言其才否,不立恩,不避怨。与同列论政事,反覆再三,未尝阿屈。於祖宗法度有所更变,近臣有所进退,尤极其慎。虽在帝前,必究切辩折要,是非之归,未尝反顾。帝於是益敬信之,而天下翕然想望其风采。录曰:愚观唐子方何其幸哉。始也,直声满天下;终也,直道满朝廷。士之生斯世为斯民,虽微贱,亦思自副,蚓贵重乎。虽一命,叉思自效,蚓相业乎。其所以益感知遇,敬信不疑,上下之问,同是无负而已。常安民主信为治,至人不忍欺。与安惇同俺,惇深奸,常毁素所善者,安民曰:若人不厚於君乎。何诋之深耶。惇曰:吾心实恶之,姑面交耳。安民曰:君所谓匿怨而友其人,乃李林甫也。惇笑曰:直道还君,当贵输我。故安民常曰:处厚若贵,天下事可知,我当归谢,宁复校是非邪。第恐累阴德耳。后惇子坐诛,果如其言。时元丰用事之臣虽去朝廷,然其党分布中外,起私说以摇时政,尤窃忧之,贻书吕公若曰:善观天下之势,犹良医之视疾,方安宁。无事之时,语人曰:其后必将有大忧,则众必骇笑。惟识见几微之士,然后能逆知其渐。故不忧於可忧。而忧之於无足忧者,至忧也。夫去小人不难,而胜小人为难。陈窦五王,皆前世已然之祸,今虽登进忠良,而不能搜致海内之英,使皆萃於朝,以胜小人,恐端人正士未得安枕而外。故以十人而制一虎,则人胜;以一人而制两虎,则虎胜。奈何以数十人而制千虎乎。其言历历皆验。又言:昌惠卿贱性深险,今过阙必称先帝而泣,以感动陛下,希望留京。后请对果然,帝正色不答,时论快之。又尝极论章惇、蔡确、曾布。时蔡京之恶未着,人多未信,安民独言:京奸足以惑众,辩足以饰非,巧足以移夺人主之视听,力足以颠倒天下之是非。章前后至数十百上,皆确论也。   录曰:夫筮龟药石,世并珍异者。盖药石能治已然之疾,而筮龟能次将来之祸。无筮龟,则药石无所措其手;无药石,则筮龟不能信其用,要在夫人之央计何如耳。宋之天下,譬则人之一身,始焉,不信平和之剂,妄投药饵,率意不顾,以致内而腹心,外而四肢,莫不旭然病也。中焉,力施故治之方,百计爱护,思欲挽回,是以上而眉宇,惧而颜色,莫不蛋然喜也。终焉,药不暝眩,厥疾不廖,於是病加於小愈,息生於怠惰,而膏之上,肓之下,读然不可解矣。此安民之言,信若筮电。然而不能用者,国之元气。阐於运之盛一很,人之死生系於命之修短。有如宣七者,天若祚之,以眉寿终之,以至公永无社饭之虞,何至调戏之息。则虽有百狼千虎,将见天高日升,不能恣其咆哮也。惜乎。元佑沦亡,绍圣继作,中朝列为荆棘,人类化为鸥鸰。《诗》不云乎:内垒于中国,覃及鬼方。其言不□ 可信,而尤可痛也。   杨邦久神色明秀,长身山立,见者信爱,居无事时,与物无杵,及遇事勇决,万夫不能夺也。其德行修於家,称於乡,信於友,至以身殉国,立天下万世之大节,非一时适然也。初摄溧阳,号令明信。会叛卒周德据府城,杀官吏,邦#1又立狱囚赵明於庭,以诚信结而遣之。翌日,明果悉里中豪健擒贼,讨平之。时通判建康,金兵彼江,杜克下令城守,邦又信之。明日克遁,金陵空,无兵,知府陈邦光#2出城迎虏,克先降,惟邦叉不屈,大呼:我虫见降卢者耶。邦光启兀木言:邦又素有疾。遣亲厚者说之曰:公故贫,有兄垂老,仰分禄,寡嫂狐侄远来就养,五予尚幼,一女未嫁,宁不念比。邦又曰:兹人之常情,五口独无情乎。家国不两立,吾信无疑矣。兀木置酒,召降者饮,邦久及阶,以首触柱础,曰:我岂与犬豕同醉饱乎。明日,邦光复谕之曰:事无可奈何,愿少回意,徒为死,无益也。邦又瞋目曰:尔以从臣守藩,临难不能死,甘心屈膝,使人人效尔,朝廷何赖。时有刘团练取幅纸示之曰:无多言,为赵氏即书死字,为我即书活字。於是取笔书死字,刘犹未信,又刺血书衣襟曰:宁作赵氏鬼,不为他邦臣。又明日复咨问,邦久大骂,裂襟以示,虏始信,遂过害,相与剖腹,取其心而视之。   录曰:愚观宗泽之愤,杜克之暴,邦光之降,邦天之剖,皆汪黄用事,君德不刚之所到也。而金陵王气所萃,非江浙一隅可比。帝已失之东隅,庶几收之桑榆,而缩手无策,坐待啖亡,然犹延数世之豚者。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故城可破,而幅纸不可破;将可虏,而血书不可虏。向使忠襄不作,晋於夷狄矣。而能立诚示信,凌天贯日,庶几犹生,尚赖不没。   岳飞受命讨杨公,而张浚都督。会朝廷诏还防秋,浚召飞,欲候来年议之,一飞曰:已有定画#3,都督能少留,不八一日可破贼。浚曰:何言之易耶。飞一曰:王四厢以王师攻水寇,则难,飞以水寇攻水寇,则易。水战,我短彼长,以所短攻所长,所以难。若因敌将攻敌兵,夺其手足之助,离其腹心之托,使孤立解散,而后以王师乘之。八日之内,当俘诸酋。浚许之,飞遂如鼎州。先是所部皆西北人,不习水战,飞曰:兵何常顾,用之何如尔。乃遣使招谕其党,黄佐既至,村佐背曰:子知逆顺立功封侯,岂足道哉。至是佐招杨钦来降,飞喜曰:杨钦骁悍,既降,贼腹心溃矣。遣归湖中,钦又说全综、刘说来降,公负固不服,浮舟湖中,以输激水,其行如飞,帝置撞竿,官舟迎之辄碎,预伐君山木为巨筏,塞诸港淡,又以腐木乱草,浮上流而下,择水浅处,遣善骂者挑之,且行且骂,贼怒来追,则草木壅积,舟轮碍,不能行,乃急击之,贼奔港中,复为筏所拒,官军乘筏,张牛革以蔽矢石,举巨木撞,其舟尽坏,么遂赴水死。飞入贼垒,余酋惊曰:何神也。俱请降。果八日而捷书至,浚欢曰:岳侯神等也。初么侍其险曰:欲犯我者,除是飞来。至是人以为谶而信之。   录曰:人皆谓岳侯神算,愚窃以为飞之自信也。其言曰!.智信仁勇严,缺一不可。今观以水寇攻水寇,是其智;果八日而捷,是其信;招之能来,推之能去,俾其心服,是其仁;欲犯我者,除是飞来,是其勇;无俟来年别议,必欲都督少留,是其严。智故不困,信故不爽,仁故不杀,勇故不惧,严故不惑。回视富平之役,符离之师,真兄戏尔。以亲服神算之人,他日督府之议,竟致面违心否!况其他乎。是可以为浚惜,而不足为飞病也。吁,可叹哉。   杨存中为人忠谨,高宗为康王,开大元帅府,即亲信之。时帅府草创,存中昼夜扈卫寝幔,不令顷刻去侧。及南渡江,驻跸江浙,存中以胜捷军,从张俊守昊门。苗刘之变,从俊赴难,擢为御前统军,进神武中军统制。俊复欲留置军中,上曰:宿卫乏帅,朕所选,为不可易也。在殿岩,凡二十五载。金主亮有南侵意,存中上备敌十策。步帅赵密谋夺其权,因指为喜功生事,竟代之。未几边声日急,帝如建康,诏为御营宿卫,复使扈跸,因语宰相曰:杨存中唯命束西,忠无与二,朕之郭子仪也。又曰:朕假借诸将眷,存中尤深抚绥之,过於子弟。曩於赵密之代,不安寝者三夕。於是出入四十余年。至孝宗尤信重之,呼为郡王而不名。   录曰:愚观中兴诸将,岳最危,杨最密。危者,如波涛涵涌,雷霆奋迅,始终不失其正,故天下后世重之。密者,如指之在臂,臂之在身,东西惟命所使,故当时人主悦之。观秦桧杀岳飞,徉为不闻,而赵密代存中,乃为不寝。帝之存心厚薄,於此分矣,非与国人交止于信也。   《皇明名臣录》:李文达公贤,为人忠信严密,处俺友恒,惇信义,言有不合,终不失和气。得时行志,自三杨后,莫能及之。英庙独承宠遇,宪庙继统,信任日笃。初荐布政陆瑜为刑部尚书,石亨以私赞之,久不召对,人为公危。及瑜至,当拟旨到任,同事者且谓拟侍郎,公曰:吾以尚书荐,而改拟侍郎,则自歉不信。竟拟尚书从之。后瑜颇称旨,乃复召对如旧。又举耿九畴为都御史,轩挽为尚书禾成。耿为石亨所排,轩亦以权贵侵官,托疾去,公屡言于上而还之。年富亦为石彪所诬反,亨败,力一商富可大用,起为户部尚书。会缺礼部侍郎,有近习求荐陛,上问:何如。封曰:不知其人。臣所知,惟学士李绍可。因言:迩者士风不立,多寅绿求进。如用经请,面召吏部谕之,庶几士类知警。时冢宰王翱以老成可马,马勖以仪表,皆为上所眷。凡有所荐必先谕意,文则委王,武则委马。至御前,畴咨既已,必曰:臣所知如此,还须召某等再审。二人卒如公言。以是上不致疑,下皆信服。   录曰:愚观英庙之时,谗邪接踵。幸而天心厌乱,曹石之徒,上实不堪,乃返其所美之威福,而与吾柄执之。公亦深戒甘露之变,惩党禁之祸,不为檄幸长乱之事。以是谗言不行,信任益笃,终能成辅相太平之功。后世既不能鉴于已然,又不能戒于将然,徒恃激切之行,冀成回天之功,非惟不信,而反害之。盖以此也,读者不可不察。   都御史韩雍为人洞达凯爽,有信义,敢於有为,笃於自任。成化乙西,两广弗靖,与都督赵公辅受命往征,二人相推相信,深谋密议,宛然若兄弟朋友之相告语者。初议欲分江西兵由瘦岭入广东,大军则从湖广入广西,以贼在广东宜逐之,在广西宜困之。公曰:不然。古者仗越临戎,专制闯外。谓可安国家,利社稷,专之可也。夫兵有聚而为正,亦有分而为奇。今两广已无完郡,而大藤峡,贼之巢穴,不图,而趋其末,未见其能济。苟全师至彼,南可以攻大藤,东可以应南韶,西可以取柳庆,北可以断阳峒,诸路举,无不克,何须於逐乎。又欲诱修仁、荔、浦、摇、拷,出而杀之,则余党可不劳自平。公谓:奉词致讨,贵乎名正。诱而杀之,信义亏矣。乃分遣左右为二十五哨,而公与太监、总兵及广西总兵欧信等领中峭,克日进讨。弥月,而修仁、荔浦平。乃移师得州,乘胜而进,谕以朝廷威福之重,示以贼势可灭之机,众遂灌呼,卒以克灭。盖公以应变次策为之主,信赏必罚为之辅,一惟至公无私,宜其成功甚速而至大也。   录曰:《传》有云: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达乎顺,斯乃所以成功也。然则如韩公者,其一时之人杰也欤。录之。   弘道录卷之五十 竟   #1『邦』 原作『拜』,今据文义改。   #2『光』 原作『免』,今据文义改。   #3『画』 原作『昼』 今据文义改。   弘道录卷之五十一   信   父子之信   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将归己。视天下悦而归己,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   录曰:此舜之心,断断乎以亲为必可信,而无一毫之疑者也。彼贼於父子之恩者,皆由其始之不信。是故玄宗疑睿宗之害己,而后王锯之言易入;肃宗疑明皇之得众,而后辅国之谐始行。了翁复申之曰:彼臣弒其君,子弒其父,常始於见其有不是处耳。呜呼,始之所见,即中之所疑也。   《商颂》:天命玄乌,降而生商,宅殷土茫茫。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大雅》:厥初生民,时维姜媳。生民如何,克里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欣。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   录曰:此商周之鼻祖,史记於诗乎,据果可信乎。曰:非然也。诗者以意逆志而已矣。夫有匹配之贤,而后有嗣续之贤,此天地之常经,生民之至理也。古者高辛氏之王天下也,普施利物,不於其身,食而威,惠而信。帝乃四妃,元妃有合氏女,日姜姬,生稷;次陈锋氏女,曰庆都,生尧;又次有娥氏女,日简狄,生契;又次娠訾氏女,日常仪,生挚。夫以圣德如高辛,而四妃为之配,其生圣子,乃理之必然。而玄乌之祥,履武之异,适然有之,非谓全无人道。一旦卵其卵,迹其迹,而遂生子也。彼作诗者,在於措词之善,乃加天命二字,及曲为形容名弃之意,而有隘巷寒冰,牛羊腓字之说。此作诗之常事,不可以文害义也。岂可从而附会之。合圣德之高辛以为之父,而孜孜以神怪不经之论加於万世之圣人,其失在於不达诗之本旨故也。夫儒者以穷理为务,诵《诗》三百,且犹不达,何怪乎佛老荒唐之说乎。若佛氏洞胁而生,馨香满室,伊尹生於空桑,老子生而头白之类,兹录以传信,故不可无辩。   《春秋》:鲁桓公六年九月下卯,子同生。   录曰:自《小弁》之怨作,而父子之道乖,夫子之作《春秋》,盖伤之也。然则虽以鲁事,而实非为鲁也。以为感隐桓之祸,故以喜书。诚哉,末乎。《左传》虽然,吾夫子别嫌明疑之意,斯吴至矣。夫夫妇别,而后父子亲。桓之昏惑,与文姜之败度,千古所未闻也。史书九月丁卯,昭其实也。《诗》称展我甥兮,着其微也。以是为防他。公尚曰:同,非吾子,齐侯之子。然则非所以明与子之法,防夺正之事《胡传》,将以正鲁桓身后之恶,定千古不决之疑。其为世教虑,方始切矣。   鲁僖公五年夏,公及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陈伯、许男、曹伯会王世子于首止。秋八月,诸侯盟于首止。   录曰:夫周室何以东迁,幽王何畎见弒,而《春秋》何以作欤,皆世子之莫定也。本一摇,而其祸至於丘墟其社,禾黍其宫,夷戮其身,尚犹未悟,一再传而有子克之难,至於子颓之祸,又惠王之身鉴也。反国未几,复有叔带之萌,吾不知惠王独何心欤。推原其故,皆以昧於《大学》之道,所谓好乐不是其正,之其所亲爱而辟焉者也。身之不修,而家不可齐,国不可治,天下不可平。虽晓明信在人,至其卒也,尚不敢发丧告哀,失父子之亲;戎伐王城,亏兄弟之义;天王出居于郑,蔑君臣之礼,皆惠王有以启之也。向微桓公管仲,惠之不为幽几希矣,周将何迁乎。吾夫子特书许之,盖为天下万世之大计,非区区一人之位是关也。   《左传》:颖考叔,颖谷封人也。有献於公,公赐之食,舍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而未尝君之羹,请以遗之。公日.二尔有母遗系,我独无。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日不然。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君子曰:颖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   录曰:愚观颖考叔之能昭於大信也。夫匹夫之誓,示之谅也,君子之要,约之义也。故一言而开庄公之惑。或曰:悔者,信与疑之问也。不悔,则不能因其所明而导之。   季友之母出自陈桓公,鲁桓公绝幸爱之。季友将生,公使人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在公之右,问于两社,为公室辅。季氏亡,则鲁不昌。又筮之,遇大有乾,曰:周复于父,敬如君所。及生,有文在其手,日友,遂以名之,号为成季。   录曰:愚观季友之生,天实厌乱,非以为桓也。夫桓庄之不君,文哀之不妇,般闵之屡弒,二叔之长乱,鲁已无鲁,不但岌岌也。使无贤者生於其闲,周公之祀不其坠乎。其有文在手者,指其掌也。天意若日友者昌,弗友者亡,继般与闵,友之道也。不然,季亦淫人之裔,何德于天乎。其立僖以定鲁,乃以弥祸而存桃也。卜筮之意,深哉。   成风闻成季之县而事之,而属僖公焉。故成季立之。   录曰:僖公之立,果人乎,抑天乎。曰:天也。夫彭生之祸,文姜致之也,绝于天一矣。哀姜之入,宗庙厌之也,绝于天二矣。以至孟任之奔,而即有圉人荦之衅,天绝之三矣。子开之立,而又有卜出田之夺,天疱之四矣。风氏之继姜以有后,犹薄氏之继吕而代立也,岂非天实为之欤。   奚齐卓子者,骊姬之子也。荀息传焉。献公将薨,谓息曰:士何如则可,谓之信。对曰:使死者反生,生者不愧乎。登言则可,谓信矣。及薨,奚齐立里克,谓息曰:君杀正,而立不正,如之何,愿与子虑之。息曰:君尝讯臣矣。臣对曰:使死者反生,生者不愧乎。其言则可,谓信矣。於是里克知其不可与谋。退,弒奚齐息。又立卓子,克复弒卓子,荀息死之。君子曰:荀息可谓不食其言矣。   录曰:尾生信矣,而与女子私,则非正也。然则君子何以与苟息哉。与苟息,所以甚里克也。夫克之传申生,名正言顺,非若息之传奚齐也。优施一言而中立,与死者复生而不愧,相去何悬绝哉。向使克能守正不惑,以免申生於难,此其上也。若守死无二,以与太子共毙,亦其次也。既甘心矣,复腼其面,而徒朝弒一君焉,暮弒一君焉。若克者,吾不知为何惠公不能明正其罪,尚以废兴为辞。然则晋之刑政,又何如也。故夫子复累惠公。累惠公,亦以其里克欤。   郑文公有贱妾,曰燕姑,梦天使与己兰,曰:余为伯鲦,余而祖也。以是为而子,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既而文公见之,与之兰而御之,辞曰:妾不才,幸而有子,将不信,敢征兰乎。公曰:诺。生穆公,名之曰兰。   录曰:孟子曰:天子能荐人於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诸侯能荐人於天子,不能使天子与之诸侯。子华立为太子,则既受命於天,为质於诸侯,而郑之君位确乎有定。子兰之生,方且将信将疑,蚓又群公子之多乎。乃以奸郑见杀,遂致纷纷窜逐。而子臧之出奔,子士之欢毒。子瑕子愈之早卒无爱,然后石癸之说行,而孔将三人之计定,大官之立盟,而灵襄数世之大兴矣。岂非天之所启乎。后世苍龙据腹之祥,虽不同俾。呜呼,兰也,其馨龙也,其天矣乎。   楚共王无冢适,有宠子五人,将立,莫知所从,乃大有事于群望而祈曰:诣神择於五人者,使主社稷。乃褊以璧见於群望曰:当璧而拜者,神所立也。谁敢违之。既乃与巴姬密埋璧於大室之庭,使五人斋而入拜。康王跨之,灵王肘加焉,子干子哲皆远之。平王弱,抱而入,再拜,皆压纽,斗韦龟属成然焉。   录曰:愚观共王之事,末尝不叹。父背子违,不信己而信神,不择人而择鬼,不为明显暴白之事,而狗幽隐难知之谋也。文尧舜之天受之者以行,与事示之也。未闻当璧而压之纽也,彼巴姬何为者哉。其爱恶之情,未爻不寓於埋璧之际。而或当或否,岂非教之以篡乎。上有篡者,下必有翼之者矣。此楚之所以为楚,而五子者始终以弒立,果孰为神之所择乎。   卫襄公夫人姜氏无子,璧人惆始生孟挚,孔成子梦康叔谓已,立元,余使羁之孙圉与史苟相之。史朝亦梦,相协。晋韩康子聘于诸侯之岁,惆始生子,名之日元,孟挚之足不良,弱行。孔成子筮之曰:元尚飨卫国,主其杜稷。以示史朝,曰:元飨,又何疑焉。成子曰:非长之谓乎。对曰:康叔名之,可谓长矣。孟非人,将不列於宗,不可谓长。且其县曰:利建侯。筮袭於梦,武王所用也。弱足者居,侯主社稷,临祭杞,奉民人,事鬼神,从会朝。各以所利,不亦可乎。故孔成子立灵公。   录曰:愚观福善祸淫,天道未尝爽也。畎宣姜之乱,孟系之疾,天盖夺其嗣矣。然而康叔之祀不可废也,姬德之传不可泯也。虽无柔钮之梦,史朝之筮,能已於子元之立耶。虽然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卫之诸臣,可谓从善者矣。卒以公孟安於居,不以长而为嫌,灵公利於侯,不以庶而见夺。夫子於卫襄公,书卒书美,其以此欤。不然纷纷祸乱,将不但传之所陈而已也。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於其父母昆弟之言。   录曰:称骞之孝,而必本於父母昆弟者,盖骞之母,犹夫舜之母也,骞之弟,犹夫舜之弟也。父慈而母否,则人问於其母;兄爱而弟否,则人问於其弟。此舜母不免於单,象弟不免於敖也。骞以至恩笃之,以戚言动之,於是父回其遣母之心,母返其单于之念,三子各依其亲,而骞始无问于人人矣。此孔门之实行,不可以莫之辩也。   《汉书》:高祖姓刘氏,父日太公,母日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交龙於其上,已而有娠,遂产高祖。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美须颇左股,有七十二黑子,宽仁爱人,意豁如也。高祖常县咸阳,纵观秦皇帝,喟然叹息曰:大丈夫当如此矣。   录曰:一阴一阳之谓道,道不可极,极则反也。三代之盛,至於定升洛邑,宅中图大,阳道极矣,所谓亢龙有悔者也。故束迁之变生焉。五霸之兴,至於三家分晋,六国合纵,阴道极矣,所谓龙战于野者也。故秦并之祸作焉。阴阳俱困,天地之道,鸵魂殆甚,故雀而生骇,马而生角,皆以贱易贵,队小易大之征也。天地之意,与其择休於贵人,孰若择休於匹夫。盖匹夫之托休,太公刘媪犹可言也。贵人之托休,不韦春申不可言也。则其梦与神遇,而雷电晦冥者,不犹巨人之迹,玄鸟之祥乎。汉之受命,於斯信矣。   薄姬,文帝母也。始姬少时与管夫人赵子儿相爱,约曰:先贵,毋相忘。已而管夫人赵子儿先幸汉王。汉王四年坐河南城皋灵台,此两美人侍,相与笑薄姬初时约,汉王问其故,两人俱以实告,汉王心凄然怜薄姬。是日召,欲幸之,对曰:昨暮梦苍龙据妾胸。上曰:是贵征也。吾为汝成之。遂幸有身,岁中生文帝。   录曰:媪之所梦,应天启运之兆也。姬之所梦,辅世长民之符也。秦与汉二代之兴废也,媪与姬,一朝之始末也。故各有天命之征焉。《诗》所谓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难忱斯者,以此不然,已以为类而天下荫之,我以为爱而人实憎之,几何不为隐之血,竞之肉乎。   隽不疑之为京兆尹也,有男子,乘黄犊车,建黄施,衣黄檐褕,着黄帽,诣北阙,自谓卫太子,公车以闻,韶使公卿将军、中二千石杂识视,长安中吏民聚观者数万人。丞相、御史、中二千石至者莫敢发言,不疑曰:诸君何患於卫太子乎。昔创剩违命出奔,辄距而不纳。卫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来自诣,此罪人也。遂送诏狱,廷尉验治,竟得奸诈。本夏阳人,姓成名方遂,居湖以卜筮为事,有故太子舍尝从方遂卜,谓曰:子状貌似卫太子。方遂心利其言,几以得富贵,即诈称之。自不疑之后,赵广汉亦为京兆,尝言:禁奸止邪,於我庶几,至於决朝廷事,不及不疑远矣。   录曰:唐德宗时,有诈称帝母沈氏者,与此皆坐诬罔。惟宋高宗时,诈为永福公主,帝受而不疑,宠莫加焉。后虽为韦太后所发,亦纵其自窜,而不求治,则帝之悔也,甚矣。此成方遂之狱,不可无隽不疑之见也。   于定国之父于公自为县史,决狱平罗文法者,未尝有所恨焉。束海有孝妇,养姑甚谨,姑怜其少寡无子,欲嫁之,终不肯,姑以为累,反自缢死。姑女告吏验治,孝妇自诬服狱,具上府,于公争之,不能得,竟论杀孝妇,郡中枯旱三年。后太守至者,卜筮其故,于公曰:其勿卜筮,咎在此也。於是太守杀牛自祭妇冢,因表其墓,天乃立大雨,郡中以此敬信于公,为立生祠。定国少学法於父,亦为狱史,以林高迁。及为廷尉,甚见信用,央疑平法,务在哀矜鳏寡,罪疑从轻,加审慎之心。朝廷称之曰: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于定国为廷尉,民自以不冤。始于公阎门坏,里中父老欲共治之,公曰:必令高大,可容驷马高盖。我昔治狱,多阴德,子孙必有兴者。至定国为丞相,子永复为御史大夫,封侯传世。至今人以其言为可信云。   录曰:张释之之无冤民,文帝之么也。于定国之民不冤,宣帝之明也。其曰:阴德有关,子孙当兴者,亦君相造命使然也。观者当信诸此。   《后汉书》:庐江毛义少苦节,以孝行称。南阳张奉闻其名,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适至,以义守安阳令,义奉檄而入,喜动颜色。奉者,志尚士也,心窃鄙之,自恨其来,固辞而去。及义母死,去官行服,□ 公府征聘俱不至。奉乃叹曰:贤者固不可则,往日之喜,为亲屈也。   汝南薛包好学笃行,母死,以至孝闻,及父娶后妻,僧包,分出之。包日夜号泣,不能去,至被欧杖,不得已庐於舍外,旦入而洒妇,父怒又逐之,乃庐于里门,昏晨不废,积岁余,父母信而还之。   录曰:史称若二子者,推至诚以为行,行信於心,而后能感於人,遂以成名於后世,受禄致礼於当时。斯可谓能显亲也。录之。   陆绩为缘,其母治家有法。适楚王英谋反事连绩,诣洛阳诏狱严,其母自吴远顾,无绿相见,但作食以绩绩,绩对食悲泣不自胜,使者讦其故,微闻母远来,不得见,故悲耳。因问何以知之,绩曰:母截肉未尝不方,断葱以寸为度。今所饷羹,非母莫能调和,是以知之。蔡顺少孤,养母以孝闻。顺尝出求薪,有客率至,母望顺不还,乃噬其指,顺即心痛驰归,跪问其故,母曰:有急客来,吾噬指以悟汝耳。   录曰:愚观陆母之饷美,与蔡母之噬指,可以验天性之至信也。夫中镜家之所尚,肤休子之所同。惟所尚,故无终食之问,敢违其亲,惟所同,故一举足之际,不敢忘乎母。非若他人,必待孚而后信者比也。   弘道录卷之五十一竟   弘道录卷之五十二   信   父子之信   《唐书》,太宗文武大圣皇帝,讳世民,高祖第二子,母日太穆皇后窦氏,隋开皇十八年十二月戍午生於武功之别馆。年始四岁,有书生谒高祖曰:公,贵人也。见太宗曰: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年将二十,必能济世安民矣。高祖因采其言命之,名曰世民云。   录曰:孟子曰: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问又有名世者。自汉高至唐,五百余年矣。中更晋、宋、齐、梁、陈,篡弒者六七,作朝廷无百年之运,四海有爪分之扰。至隋甫能一之,然亦以篡始,铃以篡终。皇矣之鉴,欲致者屡矣。此济世安民之言,确然可信,不铃征诸异人,而实本於理数也。   贞观十七年,诏长孙无忌、房玄龄、李绩与褚遂良定策,立晋王治为皇太子。时有飞雉十数集宫中,太宗问:是何祥也。遂良曰:昔晋文公时,有振子化为雉,雌呜陈仓,雄呜南阳。振子曰:得雄者王,得雌者霸。文公遂雄诸侯,始为宝鸡祠。汉光武得其雄,起南阳,有四海。陛下本封秦,故雌雄并见,以告明德。帝悦曰:人之立身,不可以无学。遂良,所谓多识君子哉。授太子宾客。   录曰:良岂不知晋王之小字哉。飞雉之集,太子之瑞也。晋王,名治,小字雉奴,顾谓告秦明德迂矣哉。此天与之信,不待谆谆然命之也。   天后时,睿宗为皇嗣,公卿希复得见,太常工人安金藏给使得进。俄有诬皇嗣异谋者,后诏来俊臣问状,左右畏惨楚,欲引服,金藏大呼曰:公不信我言,请剖心以明皇嗣不反也。引佩刀自刺腹中,肠出被地,眩而仆。后闻大惊,舆致禁中,命医内肠,褫桑楮扶之,阅夕而苏,乃临视叹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不如尔之忠也。即诏停狱,睿宗乃安。当是时,朝廷士大夫翕然称之,以为弗及也。景云时,玄宗属其事於史官,诏镜其名於太华二山碑,以为荣,卒配飨睿宗庙庭。   录曰:安金藏、雷海清,皆工人也。或能伸父子之大信於酷焰炎灼之时,或能抱君臣之至痛於凶虐滔天之日。视死如归,乃其素耳。顾乃绝而复苏,裂而复续,至名镌秦华,劳配阙廷,古今以来罕所闻也。   《宋史》:太祖姓赵氏,名匡胤,父名弘殷,周检校司徒,岳州防御使,母杜氏生祖於洛阳夹马营,赤光满室,营中异香,经宿不散,人谓之香孩儿。营太祖之生,自后唐明宗登极之年,每夕於宫中焚香祝天曰:某胡人,因乱为众所推,愿天早生圣人,为生民主。明年丁亥,实始应期而生。及长,容貌雄伟,器度豁如,识者知其非常人。   录曰:按《五代史》云:世道衰,人伦坏,而亲冻之理反其常,干戈起於骨肉,异类合为父子。开平显德五十年问,天下五代,而实八姓,其三出於丐养。呜呼,至此极矣。天故笃生宋祖,以定万世父子君臣之分,而其降生之异,受命之符,盖不期然而然者,岂不较然为可信哉。   先是周世宗尝於文书囊中得木,长三尺余,题云:检点作天子。及陈桥之变,遣楚昭辅汴慰安家人,报曰.检点已作天子。杜太后闻之曰:吾儿素有大志,今果然矣。   录曰:人因太后此言,遂病太祖阴蓄不臣之志,岂其然哉。盖点检之言,中外闻之已久,后至是始信其然耳。非若唐太宗之时,太祖不得已而曰:今日破家亡躯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是故观杜后之言,有据而喜,详唐祖之意,有挟而曜。   及太后疾,亟问太祖曰:汝知所以得天下乎?太祖呜噎不能对。太后固问之,曰:臣所以得天下,皆祖考及太后之积庆也。太后曰:不然。正由周世宗使幼儿主天下,故汝得至此。汝百岁后,当传位汝弟光义、光美,以至德昭。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也。太祖顿首曰:敢不如教。就命於榻前为约誓,皇凹之,藏於金匮,命谨密宫人掌之。   录曰:后之一言,遂贻两世太平之福。苟唐之初年,而有此誓,何至喋血禁庭乎。借乎,鄙夫以其患得息失之心,而害万世大公至正之论,遂使光美德昭之言不注于信史,而丛於小说。故录。亦削赵普,以谓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   英宗初即位,皇太后同听政,两宫有违言,传尧愈颇问,内侍任守忠等共为谗问,乃上疏曰:天下之可信者,莫大於以天下与人,亦莫大於受天下於人。朝廷今日无他,惟诛窜谗人,则慈孝之声并隆於天下矣。於是遂逐守忠等,而太后还政,惧然母子如初。   录曰:韩之言危,当时人皆知之;传之言密,一时或不知之。盖以违言出於谗问,谗问由於猜疑,猜疑遂生不信,始於较毫厘之小节,终於弃莫大之至恩。其或不然,亦往往能碎千金之璧,不能释破釜之疑。苟非金玉之君子,其能言而必信乎。观者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