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录 - 第 23 页/共 27 页

录曰:员之倒行而逆施,固未尝无憾也。至於无极,吾不知其所责何也。夫新台之玷,青蝇之污,小弁之怨,珍瘁之忧,稔恶至此,亦云极矣。胡为乎。又以其子才,而督之报乎,欲绝祸本,而祇以长之费之,亡无曰矣。知其有吴而为之鼓其兴,知其有祸而为之扇其澜,员之不奔,安在其不奔乎。是故无免父之召,或可缓伐楚之谋;无棠君之奔,未叉速子胥之去。天之好还,理之从响,莫可以知其然也。   《通鉴》:田单者,齐宗人子也,为临淄市缘。燕人攻安平,单使其宗人皆以铁笼傅车轿。及城溃,人争门而出,皆以轴折车败,为燕所擒,独单以铁笼得免,遂犇即墨。时齐地皆属燕,独莒、即墨未下,乐毅乃并右军前军以围莒,左军后军围即墨。即墨人曰:安平之战,田单宗人以铁笼得全,是多智习兵。因共立为将以拒燕。   录曰:毅之克破七十余城,而两城不能技,其故何欤。曰:此孟子一言已决,何俟诸说之纷纷也。夫燕齐之祸久矣。其始也,罪止一子之耳,固无所与於其宗庙社稷也。其终也,罪止一泯王耳,亦无所与於其宗庙社稷也。使诛一子之,求其所以代子之者,固不为齐有也;戮一泯王,求其所以代泯王者,亦不为燕有也。奈之何,二国之不然也。其伐之也,不以置君为重,而以至燕为利。故其报之也,亦不以好还为念,而以又得为功。使如孟子之言,则且无乐毅之事,而何莒即墨之云哉。璧之乡邻有讼者,舍其心之所冤,而持其阴之所重,则经岁累年而不次,爻待劫而反之,而后可理也。厥后田单复齐之所有,而不骛燕之所入,而后燕齐之祸息。是可以为智,初不在於铁笼之计也。   智果者,宣子之弟也。初宣子之子瑶将立以为后,果曰:不如宵也。瑶之贤於人者五,其不逮者一也。美须长大则贤,射御足力则贤,仗艺毕给则贤,巧文辩惠则贤,强毅果敢则贤,如是而甚不仁。夫以其五贤陵人,而以不仁行之,其谁能待之。若果立瑶也,智宗必灭。弗听,智果乃别其族於太史,自为辅氏。   录曰:哲哉,智果乎。其论瑶也,若决着龟,奈何宣子之不察也。夫仁道不明久矣,以卢之令令,而谓之美且仁,则瑶之贤不可谓仁乎。然而不察乎其心也,则桀非不巧文辩慧,纣非不强毅果敢,狄非不美须长大,段非不射御足力,而南官长万非不技艺毕给也。是以仲尼之门无道五贤之事者,而惟仁以为之本。不仁,则百姓不足续为。是故欤以三家分晋之时,人心亡矣。又可居下流哉。果之别族为辅氏,恶天下之恶归之也。   《汉书》:刘德者,休侯富之子也。少有智略,数言事,召见甘泉官。武帝名之曰:千里驹。昭帝初,为宗正丞,迁大中大夫,复为宗正杂案上官。盖主事,德常持老子知足之计。妻死,大将军光欲以女妻之,谢不敢娶,畏盛满也。常责盖长公主起居无状,恨之。公主孙谭遮德,自言侍御,以为光望不受女,承指劾德,诽谤诏狱,免为庶人。光闻而恨之,复白召德守青州刺史,复为宗正。宣帝立,以定策功赐爵关内侯,又以亲亲行谨厚封为阳城侯。为人性宽厚,好施生。每行京兆尹,事多所平反。家产过百万,则以振昆弟宾客食饮,曰:富民之怨也。   录曰:《大学》传曰: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戊固悖矣,礼亦未为得也。不旋踵而延寿遂亡,此悖入之息也。富之自归京师,不兢辟国,可谓慎德矣。故其子亦知止足,是知吉凶祸福之端,乃忠信骄泰之别,从古圣贤决之已熟,不但老氏而然也。   汉宣帝元康五年,元帝为太子,疏广为太傅,受为少傅,从昆弟子也。太子年十二,通《论语》、《孝经》。广一曰谓受曰:吾闻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今吾官至二千石,宦成名立。如此而不去,惧有后悔。即日俱移病,上疏乞骸骨土,皆许之,加赐黄金二十斤,皇太子赠五十斤,公卿故人设祖道供张束都门外,送者车数百两,道路观者皆曰:贤哉二大夫。或叹息,为之下泣。归乡里,卖金置酒,请族人故旧,宾客相与娱乐。或劝广以其金为子孙颇立产业者,广曰:吾岂老悖,不念子孙哉。顾自有旧田庐,令子孙勤力其中,足以供衣食,与凡人齐。今复增益之,以为赢余,但教子孙怠惰耳。贤而多财耻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且富者,众之怨也。吾既无以教化子孙,不欲益其过而生怨。又此金者,圣主所以惠养老臣也。故乐与乡党宗族共飨其赐,以尽吾余日,不亦可乎。   录曰:二疏之翻然辞位,盖惩霍光之事。其不治产业,亦以显禹云山之覆辙也。是故前乎此者,有张安世;后乎此者,有王吉,皆以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以为预知太子之不足恃,则二子无是心也。   又曰:萧望之岂可与疏比哉。望之以韩延寿代己为,冯斓有能名,以为出己之上,故忌害之,欲陷以罪法,而二人者方且以子孙之益过生怨为虑,又肯与人相讦哉。其恭显陷之,亦与延寿一闻耳,非帝得而为之也。   冯野王父奉世为有将军光禄勋,野王复为左冯斓,父子并居朝廷。议者以为器能宜於其位,非因女宠故也。及迁大鸿胪,出为上郡太守,治行称第一。弟立亦为平原太守,又代为上郡,在职公廉治行略与野王相似,而多智有恩贷,好为条教,吏人嘉美,歌曰:大冯君,小冯君,兄弟继踵相因循,聪明贤智,恩惠民玫,如鲁卫德化均,周公康叔犹二君。与弟边参皆知名当世,更治五部,所居辄二最迩。   录曰:愚观君卿兄弟,人皆谓贤於泊郡,愚尚谓拙於谋身。何耶。其曰:人皆以宠贵,我独以贱者,以兄弟皆王舅,不得备枢机也。呜呼,斯言也,未免殉於时乎。拍於时,不为五侯,则为丁傅,何可以智称耶。时王纲紊矣,逢萌梅福,犹惧晚已,蚓可以濡滞乎。此唐之武仗绪所以卓乎,其不可及也。   马援少时以家用不足辞其兄尸,欲就边郡田牧。况曰:汝大材,当晚成。良王不示人以朴,且从所好。遂之北地田牧。尝谓宾客曰:文夫立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后有畜数千头,谷数万斛,即而叹曰:凡殖则产,责其能赈施也。否则守钱虏耳。乃尽散於亲旧。闻院嚣好士,往从之,嚣甚敬重,与央筹策。   录曰:愚观马况之论,而叹大村欲遇良工之难也。盖援生於新莽之时,天下无所往矣。是故出则为纪唐,处则为龚鲍。自分其老且穷也,岂惟援知之,况亦知之,向非南阳龙兴,不终於边郡田牧乎。嗟呼,邓林之产扑不徒生,蓝田之实价充增重,卒之身为将相,名垂竹帛;女为元妃,德冠后官,其成就之晚,岂寻常乎哉。.故士不可以迟速观之,而甘心固守,乃丈夫之烈,不可以不自重也。   《后汉书》:束平王少好经书,雅有智,恩为人,美须额,腰带八围,显宗甚重之,拜骠驷将军,位在三公上。是时中兴三十余年,四方无虞,王以天下化平,宜修礼乐,乃与公卿共议,定南北郊冠冕车服制度,乃光武庙登歌八佾舞数。帝每巡侍,常留镇侍卫。皇太后在朝数载,多所隆益,而自以至亲辅政,声望日重,意不自安,上疏归职,乞上印绶,退就藩国。优韶不许,复辞恳切,五年许还国,而不听上将军印绶,以骠骑长史为束平木,传缘为中大夫,令史为王家郎,加赐钱二十万,布十万匹。   录曰:夫自周室既往,姬召亦衰。汉兴以来,宗室子弟无得在公卿位者,顾乃率任外戚。然则母之亲属,俞於久之同气乎。凡此皆之,其所亲爱好乐而辟焉者。由是身不修而家不齐,国不可得而治,天下不可得而平,而祸乱交作矣。圣人戒之於前,西汉蹈之於后。仅而改弦易辙,章和以后渐如昔矣。   李固之女文姬,同郡赵伯英妻也,贤而有智。固既策罢,文姬知不兔祸,悲曰:李氏灭矣。直太公己来,积德累仁,何以遇此。固有少子燮,乃密谋藏之。顷之难作,二兄受害,文姬告父门生王成曰:先公有古人之节。因君执义,今委以六尺之孤,李氏存灭其在君矣。成感其义,遂将燮乘江束下,入徐州界,变姓名为酒家佣,而成卖卜於市,各为异人,阴相往来。燮从受学,酒家异之,以女妻燮,专精经学十余年问。梁冀既诛,灾青屡见,史官上言,宜有赦令,当存录大臣冤死者子孙。於是大赦天下,并求固后,燮乃以本末告酒家,得还乡里。姊弟相见,悲感傍人。既而戒燮曰:先公正直,为汉忠臣。而今朝廷倾乱,梁冀肆虐,令吾祖宗血食将绝。今弟幸而得济,岂非天邪。宜杜绝众人,勿妄往来,慎无一言加於梁氏,唯引咎而已。燮谨从其诲。   录曰:愚观李文姬之智,与蔡文姬之惹,可同曰语哉。哲以自固曰智,聪以悦人曰慧,二姬之顿异,人已之攸分也。虽然固之质祸不为不深,   姬之虑祸不为不切,卒奈何。父既不肯立帝,子复不肯立王,何物不惩,乃至於此。若燮者,岂惟世载弦直,可谓载锡之光者乎。   弘道录卷之四十四竟   弘道录卷之四十五   信   君臣之信   路史:尧在位七十载,民不作武,鹧鹊逃於绝域,麒麟游於薮泽,则能信於人也。   录曰:所以谓体信达顺,盖顺者天之所助,信者人之所助也。尧之为君,以言天之所助,则二仪效顺,韦生遂育,气无不和,四灵毕至,以言人之所助,则聪明睿智足以有临,宽裕温柔足以有容。是故以天地为本,故物可举以阴阳为端,故情可绪以四时为柄,故劳可劝以曰星为纪,故事可列而功有艺;鬼神以为徒,故事可守而行有考,人情以为田,是以民不作武,四灵以为畜;是以鸦鹊逃於野,而麒麟在郊也。《中庸》曰: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此上古圣神所以配天飨帝为三才之主,而万世人君者所当取法也。   《中庸》: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上焉者,虽善无征,垂征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所之则不厌。《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於天下者也。   录曰:以三重言者,舜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赞如五器,所以议礼也;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所以制度也;敷奏以言,明试以功,所以考文也。以仲尼祖迷尧舜,故有是惧,而有德无位。又以六事之言,垂之万世,虽不能取信於一时,而实有誉於天下。至今动而万世为道,言而万世为法,行而万世为则,又不但一世而已。厥后若绵蕞之礼,希阔之制,武台之字,新经之文,其与六事不相干摄,一时虽能愚人耳目,瞽人心志,实未能誉於天下,故不旋踵并与俱亡。然则六事之言,果可信乎,不可信乎。苟有制作之权,则不得不任其责矣。   《论语》: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1。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录曰:此论超出今古。盖兵与食,古今论者多矣,孰云敢去之乎,至夫子与子贡直穷到底。其为是言也,岂无微而不信□哉。观於秦隋之世,盖可验矣。秦自商鞅以来,灭弃信义,专务富强,始皇更为不拔之基,安所不得已而去哉。然而匹夫一呼,有死而已,何能立也。隋承六朝之后,自夸强盛过於前代,又安所不得已哉。其贮洛口食,听民自取,可谓足食,亦徒然也。直至三章约法,□民始获其更生;狱囚来归,民始不知进死,信之不可以已也。如是,虽然兵与食所共赖之,生与死所共知也。信-则不相赖,不相知,故他日吃紧。又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亲,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呜呼,知夫人之不可以行,则民之不可以立者,在是矣。   《外记》:禹出,见罪人,下车问而泣之。左右曰:罪人不顷道,君王何为痛之。禹曰:尧舜之民,皆以尧舜之心为心。寡人为君,百姓各自以其而为心,是以泣之。   录曰:此可见民无信不立也。夫尧舜之民,皆以尧舜之心为心者,上下一于信也。寡人为君,百姓各自以其心为心者,不信民弗从也。虽曰朝觐讼狱饭歌,不归舜之于,而归禹较之。黎民於变,四吉风动,则有问矣。此三代以后之主,不可不推人置之心腹之中也。   孟子曰:汤一征,自葛载,天下信之,束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独后予。民望之,若大早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悦。   录曰:夫汤之於禹,又有问矣。其曰:天与人归,要其终而言也。苟征伐之始,无以其信于民,将何自解於天下后世乎。《书》称:克宽克仁,彰信兆民。孟子之言,张本於此。其视战国之君行所不义,杀所不辜,无以取信於天下,而徒棘一时之欲者,可同日语哉。   太甲曰:惟尹躬先见於西邑夏,自周有终,相亦惟终。其后嗣王,罔克有终,相亦罔终。嗣王戒哉。   录曰: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则可释之者。曰:伊尹之志,公天下以为心,而无一耄之私者也。愚以为尹之始放太甲,而人信其无一毫之私者,自兹言始也。夫为相而窃主之权,以拥蔽其君者,岂特秦之斯高为然哉。羿与泥之事,可鉴矣。是时太甲以尹任天下之重,自谓纵欲,未铃遽亡。伊尹乃以相,亦罔终之,言戒之,所以深拆其私,而破其所恃。设使莽操炎懿之徒,处之将何如哉。乃知圣贤之心,真能建天地,质鬼神。百世以俟圣人,洞然昭着而无疑也,岂不为可信哉。   又曰:君罔以辩言乱旧政,臣罔以宠利居成功,邦其永孚於休。   录曰:此伊尹反政太甲,而人信其无一毫之私者也。夫作聪明,乱旧章,以宠利居成功,岂特孝公商鞅之徒为然哉。矫诬上天,与简贤附势,桀之事可鉴也。蚓伊尹以阿衡之重,而擅反正'之问,苟有一毫宠利之心,则将何所不至哉。而不如其嚣嚣自得之心,与向之耕於野者,何异也。功甫成而身即退,上无负於先王,次无负於太甲,而下亦无负於百姓。是以青天白日昭其忠正,天地鬼神摄其光明,古今天下服其胸次。夫以蔡泽之徒,尚知四时之序,何独他人为不然耶,。若商鞅不免於车裂,五王不免於窜拯,若此者尚多也,丰非伊尹之罪人欤。   《说命》:王宝忧,亮阴三祀。既兔丧,其惟弗言。旱臣咸谏於王。王庸作书以诰曰:以台正於四方,台恐德弗类,兹故弗言,恭默思道,梦帝责予良弼,其代予言。乃审厥象,俾似形旁求於天下,说筑傅岩之野,惟肖。   录曰:高宗何以有是梦乎。至诚之心,与天合一,而其精神之所感,念虑之所孚,有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者矣,抑何以有是象乎。实理之籍,无乎不形,而其朕兆之所发,克肖之所由,亦莫知其所以然而然者矣。其道在於无思无为,寂然不动。苟有一毫之机枯,微示於外,片言之先入,才动於中,则人得以窥其衅而投之矣。秦孝公志在变法更令,而商鞅得以售其衍。宋神宗志在稽古有为,而王安石得以济其奸。二君之任相,自以为贤,於梦卜而不知,投之者神矣。然后知恭默思道之心,真与天地参而鬼神通。不然,若邓通之於文帝,王梁之於光武,而能取信於后世者几希矣。   《周书□金滕》: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滕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说。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对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执书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劳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亲逆,我国家礼亦宜之。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岁大熟。   录曰:张子有言:志与气,天与人,有交胜之理。圣人在上,而流言起,气一之动志也;天心感应,而雷风作,志一之动气也。可以见三代盛时,君臣胥契,其孚心实意达於上下,譬则阴阳动静,互为其根,未达者一问耳。后世阴盛阳微,天地不交,上下睽离,若汉之灵帝,因黄巾之乱而赦党人;宋之徽宗,以慧星之变而释碑禁,无亦后矣。所谓蹶趋而动其心者,又何惑乎视天而梦梦哉。   《春秋》:鲁隐公元年春三月,公及邻仪父盟于篾。   录曰: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释之者曰:宁死而不失信於民,使民亦宁死而不失信於我。夫宁死而不失信於民,则人何待要质於我哉。民宁死而不失信於我,则我何待要质於人哉。古之为邦者如此。世衰道降,君不信其臣,奚啻邻国乎;父不信其子,奚啻他人乎。於是要质、会盟之事,纷然见矣。夫子作《春秋》,以信为人君之大宝,故首书盟蔑,将谓后之君臣,执此之固,坚如金石;守此之确,贞如四时。於以严彼此之心,齐上下之志,全始终之道,杜反覆之端。其垂世立教之意,至深切矣。然则鲁之隐公果能笃於信乎。夫利害动於中,则公私判於外;伪心存於始,则背意见於终。隐方假让以为义,故饰许以为信。观其首为于蔑之盟,而后有伐邻之举,则其情可见矣。《诗》曰:君子屡盟,乱是用长。其此之谓欤。   《左传》:郑武、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於号,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於郑,郑公子忽为质於周。王崩,周人将卑号公政。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郑交恶。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问之。苟有明信,涧溪沼扯之毛,苹系蕴藻之菜,筐管锜釜之器,演污行潦之水,可荐於鬼神,可羞於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风》有《采繁》、《采苹》,《雅》有《行苇》、《洞#2酌》,昭忠信也。   录曰:夫《采系》、《采苹》、《行苇》、《洞#3酌》,皆周诗也。及其末也,子不信其父,而《小弁》作焉;妇不信其夫,而《白华》作焉。彼幽王宜白者,肌体骨肉之亲也,而彼废此弒,安在其王子狐郑子忽哉。此所以纷纷交质,而又翻覆交恶。左氏之言,亦以叹倾否之异也。   孟子曰: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会,诸侯束牲或书而不敌血,一明天子之禁,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德;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宾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专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无遏耀,无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一禹归於好。   录曰:以后命劳齐桓者,宰孔也;以先归遇晋侯者,亦幸孔也。始也,畏天子之威;终也,明天子之禁,何乃以为可无会也。孟子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亚心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孔以王朝之臣,虽不如仲之得政,亦尝究桓之用心。是故实怒少姬北之南,贵楚实伐山戎,而乃北图燕。蚓兹会也,大足以厌人之耳目,快人之心志,而不知孔之视之,如见其肺肝也。是以古之圣人,惟务修德慎独,虽三分天下有其二,而尚以服事殷。呜呼,周之至德,尚何有於人之后言也失。   庄十三年冬,公会齐侯盟于柯。公羊传曰:何以不日,易也,其易奈何。桓之盟不日,其会不致,信之也。其不日以始乎此。庄公将会乎桓,曹子进曰:君之意何如。庄公曰:寡人之生,则不若死矣。曹子曰:然则,君请当其君,臣请当其臣。庄公曰:诺。於是会乎桓,庄公升坛,曹子手剑而从之。管子进曰:君何求乎。曹子曰:城坏压境,君不图与。管子曰;然则君将何求。曹子曰;愿请汶阳之田。管子顾曰:君许诺。桓公曰:诺。曹子请盟,桓公下与之盟。已盟,曹子标剑而去之。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可售,而桓公之信着乎天下,自柯之盟始焉。   录曰:此鲁臣之微者,霸主屈身殉之,信欤。曰:非也。管仲曰:知与之,为取政之宝也。夫自长勺之战,曹创鄙肉食之谋,齐几不振。及失北杏之会,桓公及四国之微,鲁未可平,管仲之见,朱之伸也。夫鲁,宗国也,齐弒其君,泱其夫人。柯之会,庄公以为生不如死,其羞恶之盟欤。假鲁以是讨齐,虽腼颜於诸侯之上,将何以服天下之心哉。甚矣,创谋之鄙也。手剑者,匹夫之勇也;汶阳者,蹴尔之食也。举国由其衍中,君臣莫知大计,捐区区之小利,窃赫赫之显名。故曰:知与之,为取政之宝也。岂非管子之衍乎。   晋侯围原,命三曰之粮,原不降,命去之。谋出,曰:原将降一矣。军吏曰:请待之。公曰:信,国之宝也,民之所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退一舍而原降。   录曰:文公之功,固大矣,皆臣子职分之所当为,晋安得取王之四邑哉。周之地不大於曹、滕,民不多於邻、莒,有人心者不若是想,何忍更分其所有哉。原无背叛之罪,其守者为王守也。上失其道而迫之,叛王以从覆,哀哉乎原伯欤。使为文公者正王畿之,则反诸侯之侵。如是伐而示之,信贯曰月矣。不原人情,而恣霸卫,所谓巧於用诵,非明於约信也。   王子虎盟诸侯于王庭,要言曰:皆奖王官,无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趣之。俾坠其师,无克祚国。及其玄孙,无有老幼。君子谓是盟也,信;谓晋於是役也,能以德攻。   录曰:葵丘之会,诸侯求牲载书而不敌血者,桓之威信服人,不待其词之毕也。践土之盟,郑卫交讼而不已者,文之责得无厌,不顾其王之削也。然则口血未乾之时,人各以其心为心矣,安在其同奖王室乎。又安在其施及玄孙乎。合而观之,可以见一霸不如一霸矣。   晋悼公四年,魏绛为司马,无终子使其臣孟乐纳虎豹之皮,以请和诸戎。公曰:夷狄无亲而贪,不如伐之。绛曰二诸侯新服,陈新来和,将观德於我。我德则睦,否则携贰。劳师於戎,而楚伐陈,必不能救,是弃陈也。诸华必叛。戎,禽兽也。获戎失华,无乃不可乎。公曰:然则莫如和戎。对曰: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荐居,贵货易土,土可贾焉,一也。边鄙不耸,民狎其野,穑人成功,二也。戎狄事晋,四邻振动,诸侯怀威,三也。以德绥戎,师徒不勤,甲兵不动,四也。鉴於后羿,而用德度,远至迩安,五也。公其图之。公说,使绛盟诸戎。   录曰:愚观春秋之世,魏绛以五利和诸戎狄,何独斯时之不然耶。夫晋,今山西之地也。其国即承宣之司也。当时号曰莫强,於今一方之藩辅耳。绛虽号曰善谋,於今一介之陪臣耳。然而边郡之息大矣。其责非无终之伦,祸非弃陈之比,得失非获戎弃华之俦也。岁岁而扰之,将何时而可已;在在而驱之,将何地而获终,其利与害,又何可指而数哉。故贵货易土,夷狄同情,穑人成功,边鄙共赖,岂特绛言为然乎。与其糜不赀之费,以养徒守之兵,曷若循先代之故,而效和戎之绩哉。羊犬之韦,叉有所主。为今之计,何不遣一介通事之臣,於三卢统会之地,约之以信,怀之以恩,啖之以利,我仍旧边以为界,使彼远去,以随俗。每年於某月日,某边交会,至期严其守备,馑其斥唯,示之以威,不使有轻视中国之意。其他月日,不许辄近边塞,港伏河套,令被首豪,伸其号令,使一带沿边之民俱得休息,候我兵威全盛,食足信孚,徐议远征,若成祖之宣威沙漠,可也;大汉之勒功燕然,亦可也,岂非至要之策乎。失此不务,而乃因循卒岁,度日为功,至於或辍兵,或守备,漫无足凭,此乃不终日之计,岂帝王不战而屈人之兵乎。腐朽余年,无由献纳,枚因魏绛之请,录此以着意云。   赵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若合诸侯之卿,以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济之,必莫之与也。安能害我。及号之会,祁午谓赵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於晋。今令尹之不信,诸侯之所闻也。子弗戒惧。又如宋子木之信,称於诸徒,犹诸晋而驾焉,况不信之尤者乎。文子曰:武受赐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祸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驾於晋也。今武犹是心也,楚又行僭,非所害也。我将信以为本,循而行之,譬如农夫,是穗是蓑,虽有饥馑,必有丰年。且吾闻之,能信不为人下,吾未能也。《诗》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信也。   录曰:束莱吕氏称赵文子谈笑,而当衷甲之变,岂真知文子哉,而不知信以为之主,夫是而莫之惧也。孟子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子木之好利求逞,死亡将至,不宁同列知之,武亦知之熟矣。故曰:单毙其死。又曰:食言者不病。武虽退然如不胜衣,吶然如不出。,然而弥兵息民,与楚氛甚恶,何远也。得志弃信,与犯而不较,何先也。武之内志定而建之志未定,晋之信可凭而楚之驾难凭,曾是而能动其心哉。惜乎,犹有未纯。又欲因宋以守病,而政死以倍楚。此所以虽获一时之令名,而乏千古之道义,同归於馁而已,终不免於血气之病也。   晋荀昊帅师围鼓,鼓人或请以城叛,穆子弗许,左右曰:师徒不勤,而可以获城,何故不为。穆子白;吾闻诸叔向曰:好恶不愆,民知所适,事无不济。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赏所甚恶,若所好何。若其弗赏,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吾不可以欲城而迩奸,所丧滋多。使鼓人杀叛人,而缮守备。围鼓三月,鼓人或请降,使其民见。犹有食色,姑修而城。军吏曰:获城而弗取,勤民而顿兵,何以事君。穆子曰:夫以事君也,获一城而教民怠,将焉用邑。邑以贾息,不如完旧。率义不爽,城可获而民知义所,有死命而无二心,不亦可乎。鼓人告食竭力尽,克鼓而反,不戮一人。   录曰:《春秋》无义战,围鼓之役,其义战欤。义人者,人怛义之;信人者,人怛信之。伪会齐师,信於何有;假道鲜虞,义亦何居,灭肥甚矣。其可再耶。逢君之恶,而乃责人之叛;喜人善言,而乃自甘夷狄,君子所不取也。   《史记》:孙武子以兵法见於昊王,王曰:子之十三篇,吾尽观之矣。可以勒兵小试乎。对曰:可於是出宫中美女,得百八十人,孙子分为二队,以王之宠姬三人各为队长,皆令持戟,令之曰:汝知而心,与左右手、背乎。妇人曰:知之。孙子曰:前则视心,左视左手,右视右手,侈即视背。妇人曰:诺。约束既布,乃设鈇铁,即三令五申之。於是鼓之,右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复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妇人复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斩左右队长。昊王从台上观见,且斩爱姬大骇,趣使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将军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愿勿斩也。孙子曰:臣既已受命为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遂斩队长二人以狗,用其次为队长,於是复鼓之,妇人左右前后跪起皆中规矩绳墨,无敢出声。孙子使使报王曰:兵皆整齐,王可试下观之。唯王所欲用之,虽赴水火犹可也。昊王曰:将军罢休就舍,寡人不愿下观。孙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实。於是阖庐知孙子能用兵,卒以为将。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孙子与有力焉。   录曰:武之此举,愈於商君、吴起。盖令可行,民不可劫,姬可斩,妻不可杀也。武之十三篇,首曰:智信仁勇严,王已尽观之矣,盍不曰:君令而臣共乎。徒好其言,而不能用其实,是不智也。以妪宠废军令,是无勇也。试以妇人等於兄戏,是不严也。信为君人之大宝,小试且然,况大事乎。此而狗人,不可以为信也。或曰:礼不齿君之路马。宠姬,非路马比也,而违令擅杀,岂仁者之心乎。孟子曰:仁则荣,不仁则辱。武非恶,夫笑而慢法特恶,夫醉而强酒者也,卒能破楚入郢,威齐服晋,显名诸侯。然则虽非贵德,其能尊士也乎。   弘道录卷之四十五竟   #1『食』原作『长』,据《十三经注疏》改。   #2#3『洞』、『洄』原本皆错,据《诗经□大雅》改为『泂』。   弘道录卷之四十六   智   朋友之智   《论语》: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熟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汝弗如也。   录曰:圣人之门,大抵不愤不启,不徘不发。盖方人未足为病,而以我不欲,人之加诸我,自任以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为仁。其与颜子,相去不啻天渊。若其英锐之资,未叉真以能近取譬,非尔所及之言为信。故以与回孰愈启之。而赐也,诚能反躬自诣,从事於仰钻瞻忽,欲罢不能之问。颜,何人哉。希之则是顾,以其资禀所造就而言,夫苟造就而已矣。孔门之回,奚待智者而后知哉。故天子再言弗如也,若终於赐而已矣。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录曰:此闻一知十之本也。夫有所弗择,择则无过弗及矣。有所弗得,得则弗膺弗失矣。积而至於无所於择,无乎弗得。此闻一知十,有不期然。学者未至於是,但能电免於择善服膺之问,则颜子之地位,斯可及矣。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录曰:孔子尝以回赐并言,盖二子资相近也,习相远也。回之近道,在於能择,而无所不说,非但天资之故,乃其学之至也。赐不受命,而不能择,然亿则屡中,乃天资之合,非其明之至也。此命,非贫富贵贱之命,即天命谓性之命。而屡空货殖,皆其余事耳。   子曰:赐也,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对曰:然非欤。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录曰:此方信而忽疑,非其积学功至,乃择焉不精之故也。夫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颜渊同道,一以贯之也。是故礼乐文物,古今事变,可以多学而识之,而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不可以多学识之也。於此而择之於初,则无此疑矣。夫子告子贡一贯,与曾子同,而先之以多学,与曾子异。盖曾子务守约,子贡务施博。约,故不言而解;博,故方信忽疑。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录曰:愚观子贡之智,不但何敢望回,而又何敢望参乎。夫颜惟一善服膺,至於知十,则裕如矣。曾惟忠恕自勉,至於一贯,则洞然矣。曾子非借学者以明道也,乃本诸心而无栗也。错诸躬而有据也,措诸词而不路也。夫忠与恕无二道,犹一与贯无二物也。而一之贯万,何从而政之,亦何由而得之。善学者叉有肆力之地矣。惟尽已可勉,惟及人可能,而一则不可勉矣,贯则不可能矣。及其至也,人已混为一途,天人合为一道。不期於一而一者,吾心也;不期於贯而贯者,万事也。此不惟善学夫子,而又善教门人;不惟善教门人,而又善教万世。若苟徒事高远,未知其方,虽与之千言而不足,岂一言而有余哉。   《左传》:昊公子札聘於鲁,请观周乐,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国,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为之歌《邸》、《墉》、《卫》,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公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束乎。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束淮者,其太公乎,国未可量也。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束乎。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夫乏至也。其周之旧乎。为之歌《魏》,曰:美哉,风风乎。大而婉,除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其能若是。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讣以下,无讥焉。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熙熙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为之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倡,远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一反而不愁,乐而不荒,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见舞象箭南钥者,曰:美哉,犹有憾。见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濩者,曰: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暂德。圣人之难也。见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见舞韶箭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俦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於此矣。   录曰:《洪范》曰:思曰睿。周子曰:无思,本也。思,通用也。不思,则不能通。微不睿,则不能无不通。季子弃室而耕,所养素定,而太伯在天之灵,阴有以通其微。故其未闻乐之先,如懈谷未改,葭草未动,希声既鲜,知音实希。及其既闻乐之后,如九清既通,百川时至,条理豚络,豁然贯通,知其若兴若亡,若美若盛,若勤若忧,若大若细,若深而广,若底而至,以极於如天之覆,如地之载而后已焉。岂其句句而歌之,字字而辩之乎。盖以无不通生於通微,通微生於思。夫子不云乎,不图为乐之至於斯。其平日诵说,向往欣慕爱乐,何啻汲汲。一旦闻之,自有不觉其心融之妙,而叹息之深也。呜呼。今之诵《诗》三百,尚不若工歌一言,则以不思而不能通之故也。夫子叹虽多,亦奚以为;然则虽观,亦奚以为哉。   季札在鲁见叔孙穆子,说之,谓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遂聘於齐,说晏平仲,谓之曰:子邑与政。无邑无政,乃兔於难。齐国之政,将有所归,未获所归,难未歇也。故晏子因陈桓子以纳政与邑,是以兔於乐高之难。聘於郑,见子吐,如旧相识,与之缟席,子产献纷衣焉,谓之曰:郑之执政侈,难将至矣。政必及子,子为政,慎之以礼。不然,郑国将败。适卫,说莲缓、史狗、史鳍、公子刻、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自卫如晋,将宿於戚,闻锺声焉,曰:异哉,吾闻之也。辩而不德,必加於戮。遂去之。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适晋,说越父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於三家乎。说叔向,将行,谓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将在家。吾子好直,必思自免於难。   录曰:夫所谓博雅君子者,非但能知已往之故也,将来之事,亦莫不知。以其静虚财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其要皆自无欲中来也。自今观之,若齐之晏婴,郑之子产,卫之伯玉,晋之叔向,皆当代殊绝人物。而豹也,武与起与舒也,鳝与荆与朝也,又皆从政之表表者。吴虽远於中国,季实迩於仁贤,所谓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兹非其人耶。使其溢於一国之名,宠淫於当时之富贵,不得英贤而友之,何以令名传於今乎。虽然尚有圣如夫子,尝聆声咳,而言游在鲁,曾无为札一介,则所以卒於一国之士也。   《通鉴》:田单将攻狄,往见鲁仲连。仲连曰:将军攻狄,不能下也。田单曰:臣以即墨破亡余卒,破万乘之燕,复齐之墟。今攻狄而不下,何也。上车弗谢而去。遂攻狄,三月不克,於是惧。复见鲁仲连,曰:先生谓单不能下狄,请闻其说。仲连曰:将军之在即墨,坐朋识篑,立则仗锺,为士卒倡曰:无可往矣,宗庙亡矣。今曰尚矣,归於何党矣。当此之时,将军有死之心,士卒无生之气间,君言莫不挥泣奋臂而欲战。此所以破燕也。今将军束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娱,黄金横带,而骋乎淄渑之问,有生之乐,无死之心,所以不胜也。田单曰:单之有   心,先生志之矣。明曰乃厉气循城,立於矢石之所,援抱鼓之,狄人乃下。   录曰:烛哉,鲁仲连乎,何其切中夫人之心也。以乐毅之贤,而怠於莒与即墨,蚓其他者乎。是故古之圣贤忧勤惕厉之意,所以常存天之理,而不敢死已之心,亦惟恐坚敌之志,而懈己之防也。其是故欤。   田单克聊城,归言鲁仲连於齐王,齐王欲爵之,仲连逃之海上曰:吾与富贵而口□□,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   录曰:鲁连之肆志,不已泰乎。肆非贤者所愿也。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以至於夫妇、长幼、朋友无不得焉,则世乌可轻,志乌可肆哉。奈之何当连之世,以诸侯帝秦,亡心君臣之义;以燕会让国,背父子之仁;以君王后自嫁,污夫妇之礼;以惠文立少于,乱长幼之序;以孙庞苏张之徒纷纭友,复失朋友之信。连之欲蹈束海,几以此耳。盖不待天下士,而中人之资,已知其不可为矣。   子顺者,孔子六世孙也。魏王闻其贤,遗使秦黄金束帛聘之。子顺曰:若王能信用吾道,吾道固为治世也。虽蔬食饮水,吾犹为之。若徒欲制服吾身,委以重禄,吾犹一夫耳。魏王奚少於一夫。使者固请,子顺乃之魏。九九月,陈大计,辄不用,乃以病退,其友谓之曰:子其行乎。答曰:行将何之。当今山束之国敝而不振,三晋割地以求安,二周折而入秦,燕齐楚已屈服矣。以此观之,不出二十年,天下其尽为秦乎。   录曰:愚观子顺之猷为智识,其诸异乎人者欤。夫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卷而怀之。此孔氏之家法也。秦之暴,不啻热火,而燎之原也。不可扑遏,蚓可逝濯乎。六国之君,不啻燕雀,而处之堂也,不可瞬息,蚓可久安乎。其料天下不出廿年尽为秦者,非数也,理也,非子顺则不可   与言也。   齐封田婴於薛,号曰靖郭君。靖郭君欲城薛,客谓靖郭君曰:君不闻束海大鱼乎,网不能上,钩不能牵,荡而失水,则蟆蚁制焉。今夫齐乃君之水也,使长有齐,奚以薛为。苟为失齐,虽隆薛之城,至齐於天,庸足恃乎。乃不果城。   录曰:客之谏婴,贤於戊之练文远矣。彼鹞呜狗盗之流,何足齿录。孰忆有如客者,史亦竟失其名哉。后世若眉坞金好之徒,非惟君子之   所耻。客苟有知,宁不挪褕於地下耶。   《汉书》:曹参微时,与萧何友善,后为将相有隙。及闻何薨,参告舍人趣治行,吾将入相。居无何,使者果至。何且死所推贤,唯参。参代为相,举事无所变更,一遵何约束,择郡国吏讷於文辞,重厚长者,即召除为丞相史;吏之言文刻深,欲务声名者,辄斥去之;见人有细过,专掩匿覆盖之,府中无事。帝怪相国不治事,参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帝。上曰:朕安敢望先帝。又曰:陛下观臣,孰与萧何贤。上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之是也。高帝与何定天下法令既明,陛下垂拱,臣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帝曰:善。为相三年,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较若昼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今,民以宁一。   录曰:愚观汉功臣之际,其智与否,乃吉凶所由殊也。夫以萧曹而视韩彭,犹韩彭而视绛灌也。史称曹相国攻城野战之功,所以能多,以与淮阴侯俱。又曰:韩信已破赵,为相国,参以右丞相属韩信,攻破齐,历下军,已而从韩信击龙,且军於高密。夫参与帝同起丰沛,若此其故也;又与信俱为相国,若彼其尊也。而曰属则属,曰从则从,曾无芥蒂#1。信一且失王颜,郁郁不得志,至羞与绛灌等列。然则参之心,不但天下已平,始务宁静画一,虽干戈惶惚,亦能不恢不求,是以何用而不藏也。又曰:使参若在,吕氏可以无王,刘氏得以不危乎。曰:黄石之说曰:阴计外泄者败。是时惠帝儒弱,而吕氏方捷,阴盛阳微,大《易》所谓泽灭木者也。使参不戒栋挠之凶,而蹈过涉之咎,其能有济乎。然则非不知醇酒之废事,天下之有忧也。与其泄而败,孰若逐而吉乎。厥后突因贾寿之语,遂成灭吕之功,参笞之之力也。史更班马录参而舍突,岂非缺乎。   吕太后时,诸吕擅权,欲劫少主,危刘氏。丞相陈平患之,力不能争,常燕居深念。陆贾造之,不请直入,曰:何念之深也。平曰:生揣我何念。贾曰:足下位上相,食万户,可谓极富贵无欲矣。然有忧念,不过患诸吕少主耳。曰:然。为之奈何。贾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将相和,则士豫附;士豫附,天下虽有变,权不分;权不分,为社稷计,在两君掌握耳。君何不交罐太尉,深与相结。平用其计,以五百金为绛侯寿,厚具乐饮太尉,太尉亦报如之。两人深相结,吕氏谋益坏。   录曰:陈平六出奇计,自负己智,而犹出陆贾之下,何也。是时虑祸及己,当局而迷,故不若傍观者之亲切也。虽然此说自生发之,而南宋书生一反之曰: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於外者。其智识正相似,孰意二生先后一律耶。而其意,则如阴阳昼#2夜,熏犹冰炭之不相及。故其效,亦有安危利钝,吉凶存亡之所攸分,为天下者可不念经。   朱邑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为人惇厚,笃於故旧,然性公正,不可交以私。天子器之,朝廷敬焉。时张敞为胶束相,与邑书曰:明主游心太古,广延茂士,此诚忠臣竭思之时也。直敞远守剧郡,驭於纪墨,胸臆约结,故无奇也。虽有,亦安所施。足下以清明之德,掌周稷之业。昔陈平虽贤,须魏倩而后进;韩信虽奇,赖萧公而后信。故事各达其时之英俊,若必伊尹吕望而后荐之,则此人不因足下而进矣。邑感敞言,贡荐贤士大夫,多得其助者。   录曰:《周礼□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即大农之职也。敞之於邑,可谓知当务之为急,而且不失人,亦不大言矣。录之。   须宝以明经为郡吏,御史大夫张忠辟为属,欲令授子经,更为除舍设储,须宝自劾去,忠固还之,心内不平,后署主簿,宝徙入舍祭,鳌请比邻。忠阴察怪之,使所亲问:前大夫为君设除大舍,子目劾去者,欲为高节也。今两府高士俗,不为主簿。子既为之,徒舍甚说,何前后不相副也。宝曰:高士不为主簿,而大夫君以宝为可,一府莫言,非士安得独自高。前曰君男欲学文,而移宝自近。礼有来学,义无往教。道不可诙,身证何伤。且不遭者,可无不为,现主簿乎。忠闻之甚暂,上书为宝经明质直,宜备近臣,遂为议郎,迁谏大夫。   录曰:时宝尚为吏,而终身之智端笔於此矣。何也。夫豺狼尚矣,而城狐之戒不可忽也谓不兢杜秆季事。黎蕾探矣,而猛兽之冤不可没也谓寸书救郑崇下狱事。卒能自保其身,且及其孙,岂非明智之士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