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真经注疏 - 第 59 页/共 129 页

形充空虚,乃至委蛇。汝委蛇,故息。   〔注〕夫形充空虚,无身也,无身,故能委蛇。委蛇任性,而悚惧之情怠也。   〔疏〕夫形充空,则与虚空而等量;委蛇任性,故顺万境而无心;所谓廖体出聪,离形去智者也。只为委蛇任性,故悚惧之情怠息。此解第二闻乐也。   吾又奏之以无息之声。   〔注〕意既怠矣,乃复无怠,此其至也。   〔疏〕再闻至乐,任性逶迤,悚惧之心,於焉怠息。虽复贤於初闻,犹自不及后闻,故奏无怠之声。斯则以无遣怠,故郭注云,怠既怠矣,乃复无怠,此其至者也。此是第三奏也。   调之以自然之命,   〔注〕命之所有者,非为也,皆自然耳。   〔疏〕调,和也。凡百苍生,皆以自然为其性命。所以奏此咸池之乐者,方砍调造化之心灵,和自然之性命也已。   故若混逐丛生,   〔注〕混然无系,随后而生。   〔疏〕混,同。生,出。同风物之动吹,随丛林之出声也。   林乐而无形;   〔注〕至乐者,适而已。适在体中,故无别形。   〔疏〕夫丛林地籁之声,无心而成至乐,适於性命而已,岂复有形也。   布挥而不曳,   〔注〕自布耳。   〔疏〕挥动四时,布散万物,各得其所,非由牵曳。   幽昏而无声。   〔注〕所谓至乐。   〔疏〕言至乐寂寥,趣於视听,故幽冥昏合而无声响矣。   动於无方,   〔注〕夫动者岂有方而后动哉。   〔疏〕夫至乐之本,虽复无声,而应动随时,实无方所,斯寂而动之也。   居於窈冥;   〔注〕所谓宁极。   〔疏〕虽复应物随机,千变万化,而深根宁极,怛处宝冥,斯动而寂也。   或谓之死,或谓之生;或谓之实,或谓之荣;行流散徙,不主常声。   〔注〕随物变化。   〔疏〕夫春生冬死,秋实夏荣,云行雨散,水流风从,自然之理,日新其变,至乐之道,岂常主声也。   世疑之,稽於圣人。   〔注〕明圣人应世非唱也。   〔疏〕稽,留也。夫圣人者,譬幽谷之响,明象之照,对之不知其所以来,绝之不知其所以往,物来斯应,应而志怀,岂预前作法而留心应世。故行留散徙,不主常声,而世俗之人,妄生疑惑也。   圣也者,达於情而遂於命也。   〔注〕故有情有命者,莫不资焉。   〔疏〕所言圣者,更无他义也,通有物之情,顺自然之命,故谓之圣。   天机不张而五官皆备,此之谓天乐,   〔注〕忘乐而乐足,非张而后备。   〔疏〕天机,自然之枢机。五官,五藏也。言五藏各有主司,故谓之官。夫目视耳听,手把脚行,布网转丸,飞空走地,非由仿效,禀之造物,岂措意而后能为。故五藏职司,素分备足,天乐之美,其在兹也。   无言而心悦。   〔注〕心悦在适,不在言也。   〔疏〕体此天和,非由措意,故心灵适悦而妙绝名言也。   故有众氏为之颂曰: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充满天地,苞裹六极。汝欲听之而无接焉,而故惑也。   〔注〕此乃无乐之乐,乐之至也。   〔疏〕崁氏,神农也。美此至乐,为之章颂。大音希声,故听之不闻;大象无形,故#13视之不见;道无不在,故充满天地二仪;大无不包,故囊括六极。六极,六合也。假欲留音听之,亦不可以耳根承接,是故体兹至乐,理趣幽微,心无分别,事同愚惑也。   乐也者,始於惧,惧故祟;   〔注〕惧然悚听,故是祟耳,未大和也。   〔疏〕以下重释三奏三听之意,结成至乐之道。初闻至乐,未悟太和,心生悚惧,不能放释,是故祸祟之也。   吾又次之以息,息故遁;   〔注〕进稍灭也。   〔疏〕再闻之后,情意稍悟,欲惧心怠退,其逵遁灭也。   卒之於惑,惑故愚;愚故道,道可载而与之俱也。   〔注〕以无知为愚,愚乃至也。   〔疏〕最后闻乐,灵府淳和,心无分别,有同合惑,荡荡默默,类彼愚迷。不怠不惧,雅符真道,既而运载无心,与物俱至也。   孔子西游於卫。颜渊问师金曰:以夫子之行为奚如?   〔疏〕卫本昆吾之邑,又是康叔之封。自鲁适卫,故曰西游。师金,鲁太师,名金也。奚,何也。言夫子行仁义之道以化卫侯,未知此衍行用可不邪?   师金曰:惜乎,而夫子其穷哉。   〔疏〕言仲尼欢哲明敏,才智可惜,守先王之圣述,执尧舜之古道,所以频遭辛苦,屡致困穷。   颜渊曰:何也?   〔疏〕问穷之所以也。   师金曰:夫刍狗之未陈也,盛以筐衍,巾以文绣,尸祝斋戒以将之。   〔疏〕此下譬喻,几有六条:第一刍狗,第二舟车,第三桔杆,第四植梨,第五狙狠,第六妍丑。刍狗,草也,谓结草为狗以解除也。衍,笋也。尸祝,巫师也。将,送也。言刍狗未陈,盛以筐筒之器,覆以文绣之巾,致斋洁以表诚,展如在之将送,庶其福祉,贵之如是。   及其已陈也,行者践其首脊,苏者取而爨之而已;将复取而盛以筐衍,巾以文绣,游居寝外其下,彼不得梦,必且数咪焉。   〔注〕废弃之物,於时无用,则更致他妖也。   〔疏〕践,履也。首,头也。脊,背也。取莫#14曰苏。爨,炊也。咪,魇也。言刍狗未陈,致斯肃敬。既祭之后,弃之路中,故行人履践其头脊,苏者取供其炊爨。方将复取而贵之,盛於筐衍之中,覆於文绣之下,敖游居处,寝胜其傍,假令不致恶梦,爻当数数遭魇。故郭注云,废弃之物,於时无用,则更致他妖也。   今而夫子,亦取先王已陈刍狗,取弟子游居寝卧其下。故伐树於宋,削边於卫,穷於商周,是非其梦邪?   〔疏〕此合刍狗之譬,并合孔子穷义也。先王,谓尧舜禹汤,先代之帝王也。宪章文武,祖迷尧舜,而为教述,故集聚弟子,敖游於仁义之域,辟寝於礼信之乡。古法不可执留,事同已陈刍狗。伐树於宋者,孔子曾游於宋,与门人讲说於大树之下,司马桓魁欲杀夫子,夫子去后,桓魅恶其坐处,因伐树焉。削,刻也。夫子尝游於卫,卫人疾之,故刻削其迸,不见用也。商是殷地,周是束周,孔子历聘,曾因於此。良田执於圣迸,故政斯弊。狼狈如是,岂非恶梦邪。   围於陈蔡之问,七日不火食,死生相与邻,是非其昧邪?   〔注〕此皆绝圣弃知之意耳,无所稍嫌也。夫先王典礼,所以适时用也。时过而不弃,即为民妖,所以兴矫效之端也。   〔疏〕当时楚昭王聘夫子,夫子领徒宿於陈蔡之地。蔡人见徒众极多,谓之为贼,故兴兵围绕,经乎七日,粮食罄尽,无复炊爨,从者饿病,莫之能兴,忧悲困苦,邻乎死地,岂非遭於已陈刍狗而魇邪。   夫水行莫如用舟,而陆行莫如用车。以舟之可行於水也而求推之於陆,则没世不行寻常。   〔疏〕夫舟行於水,车行於陆,致於千里,未足为难。若推舟於陆,求其运载,终没一世,不可数尺。   古今非水陆与?周鲁非舟车与?今薪行周於鲁,是犹推舟於陆也,   〔疏〕此合谕#15也。薪,求也。亦#16今古代殊,岂异乎水陆。周鲁地异,何异乎舟车。   劳而无功,身必有殃。彼未知夫无方之传,应物而不穷者也。   〔注〕时移世异,礼亦宜变,故因物而无所系焉,斯不劳而有功也。   〔疏〕方,犹常也。传,转也。言夫子执先王之迸,行衰周之世,徒劳心力,卒不成功,故削进伐树,身遭殃祸也。夫圣人之智,接济无方,千转万变,随机应物。未知此道,故婴斯祸也。   且子独不见夫桔柠者乎?引之则俯,舍之则仰。彼,人之所引,非引人也,故俯仰而不得罪於人。   〔疏〕桔杆,挈水木也。人牵引之则倪下,拾放之则仰上。倪仰上下,引拾以人,委顺无心,故无罪。夫人能虚己,其义亦然也。   故夫三皇五帝之礼义法度,不矜於同而矜於治。   〔注〕期於合时宜,应治体而已。   〔疏〕矜,美也。夫三皇五帝,步骤殊时,礼义威仪,不相泌袭,美在逗机,不治以定,不贵率今以同古。   故譬三皇五帝之礼义法度,其犹祖梨橘柚邪。其味相反而皆可於口。   〔疏〕夫租梨橘柚,甘苦味殊,至於嗷嚼而皆可於口。譬三皇五帝,浇淳异世,至於为政,咸适机宜也。   故礼义法度者,应时而变者也。   〔注〕彼以为美而此或以为恶,故当应时而变,然后皆适也。   〔疏〕帝王之进,盖无常准,应时而变,不可执留,岂得胶柱刻船,居今行古也。   今取猥狙而衣以周公之服,彼必龄啮挽裂,尽去而后嫌。观古今之异,犹猥狙之异乎周公也。   〔疏〕嫌,足也。周公圣人,譬淳古之世;狙缓狡默,谕浇竞之时。是以礼服虽华,狠狙不以为美;圣进乃贵,末代不以为尊。故毁礼服,狠狙始嫌其心;弃圣边,苍生方适其性。   故西施病心而膑其里,其里之丑人见而美之,归亦捧心而殡其里,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织,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之走。   〔疏〕西施,越之美女也,貌极妍丽,既病心痛,吨眉苦之。而端正之人,体多宜便,因其吨蹙,更益其美,是以问里见之,弥加爱重。邻里丑人,见而学之,不病强吨,倍增其陋,故富者恶之而不出,贫人弃之而远走。拾己效物,其义例然。削进伐树,皆学吨之过也。   彼知美殡而不知膑之所以美。   〔注〕况夫#17礼义,当其时而用之,则西施也;时过而不弃,则丑人也。   〔疏〕所以,犹所由也,吨之所以美者,由乎西施之好也。彼之丑人,但美吨之丽雅,而不知由西施之妹好也。   惜乎,而夫子其穷哉。   〔疏〕总会后文,结成其旨。穷之事述,章中具载矣。   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乃南之沛见老聘。   〔疏〕仲尼虽领徒三千,号素王,而盛行五德,未闻大道,故从鲁之沛,自北租南而见老君,以询玄极故也。   老聘曰:子来乎?吾闻子,北方之贤者也,子亦得道乎?孔子曰:未得也。   〔疏〕闻仲尼有当世贤能,未知颇得至道不?答言未得。自楚望鲁,故曰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