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览 - 第 336 页/共 737 页

又曰:魏加问春申君:“闻欲将临武君,有之乎?”曰:“有矣。”加曰:“臣少之时好射,臣愿以射譬,可乎?”春申君曰:“可。”曰:“更嬴与魏王处廪下,更嬴谓魏王曰:臣能为王虚发而下鸟。有间,雁来,更嬴虚发而鸟下。魏王曰:然则射可至此乎!更嬴曰:此孽也。王曰:何以知之?对曰:其飞徐而鸣悲者,故创痛也。鸣悲者,久失群也,今临武君尝为秦孽,不可为距秦之将也。” 又曰:皇甫嵩既破黄巾,威震天下,故信都令汉阳阎忠说嵩曰:“难得易失者,时也;时至不旋踵者,机也。故圣人常顺时而动知者,必因机以发。今将军遭难得之时,蹈机而不发,将何以权大名乎!” 又曰:刘备救徐州刺史陶谦,会谦病死。伏波将军陈登说备曰:“今欲为使君合众十万,上可以匡主济人,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名竹帛。若使君不听,登亦未听使君得发。”备遂领徐州。 孔演《汉魏春秋》曰:兴平玄年,曹公复征陶谦,陈宫说张邈曰:“雄杰并起,君以千里之众,当四战之地,抚剑顾盼,亦足以为人豪,而反制於人,不以鄙乎!” 《魏氏春秋》曰:锺会阴怀异图,姜维见而知其心,谓可构成扰乱以图克复,乃诡说之曰:“君自淮南已来,算无遗策,晋道克昌,皆君为之。今复定蜀,威德大震,其民高其功,而主畏其谋,欲以此安归乎!夫韩信不背汉於扰攘,而见疑於既平;大夫种不从范蠡于五湖,卒伏剑而亡。彼岂暗主愚臣哉?利害使之然也。今君大功既立,大德已著,何不法陶朱公泛舟绝迹,全功保身,登峨嵋之岭而从赤松游乎?”会曰:“君言远矣,我不能行,且为全身之道,或未尽於此也。”维曰:“其他则君智力之所能,无烦於老夫矣。”由是情好欣甚。 《周载》曰:薄疑者,卫之居士也。疑进说卫嗣君以王道,嗣君悦,延之以相,辞曰:“疑之母以疑为贤,然与疑议家事既定,则又决之所幸蔡妪,故事多不就。母子之间犹不免乎蔡妪之议,今人主皆有蔡妪,而於臣非骨肉之亲,安得不败?”君曰:“寡人闻命。”遂相之,委以从事。 《江表传》曰:曹公闻周瑜年少有俊才,谓可游说动也。密下扬州,遣九江蒋有仪容,以才辩见称,独步江淮之间,莫与为对。乃布衣葛巾,自托私行诣瑜,瑜出迎之,立谓曰:“子翼卿苦远江湖,为曹氏作说客耶?”曰:“吾与足下州里,中间别隔,遥闻芳烈,故来叙阔,并观雅颂,而云说客,无乃逆诈乎!”瑜曰:“吾虽不及夔、旷,闻弦赏音,足知雅曲也。”因延入,为设酒食。後三日,瑜请与周观营中,行视仓库军资器仗,言讫,还饮宴,示之侍者服饰珍玩之物。因谓曰:“丈夫处世,一遇知己,外守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行计从,祸福共之。假使苏、张更生,郦叟复在,吾犹拊其背而折其辞,岂足下幼生所能移乎!”但笑,终无所言。还,称瑜雅量,非言辞所所间。中州之士亦以此多之。 王充《论衡》曰:傅称苏秦、张仪纵横之术习之於鬼谷先生。掘地为坎,曰:“能下,说令我泣,出则能分人主之地。”苏秦下,说鬼谷先生泣沾衿;张仪下,说鬼谷先生泣亦沾衿。 刘向《说苑》曰:孙卿曰:夫谈说之术,端盛以处之,坚强以持之。 《庄子》曰:昔赵文王喜剑,剑士日夜相击於前。太子悝患之,乃使以千金奉庄子,庄子不受。请持剑服,剑服成,乃见王曰:“臣有三剑,有天子剑,有诸侯剑,有庶人剑。天子之剑,包以四夷,裹以四时,一用天下服。此天子之剑。”於是文王不出宫三月,剑士皆伏弊之也。 《列子》曰:邓析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弊。 韩子《说难》篇曰:不可不察爱憎之主而後说焉。 又《说难》篇曰:凡事以密成,亦以泄祸。未必其身泄也,而语及所匿之事,如此者身危矣。 又《说难》篇曰:龙喉下有逆鳞,有婴之则必煞人;人主亦有逆鳞,说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死矣。 又《说难》篇曰:大意无所拂悟,辞言无所击排,然後极骋智辩焉。 又《说难》篇曰:略事陈意,则曰怯懦而不尽;虑事广肆,则曰草野而倨侮。此说之难也。 又《说难》篇曰:凡说得亲近不疑,而得尽其辞也。 《鬼谷子》曰:《抵(音熙)篇》云:“者始有朕,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圣人知之,独保其用。因作说事。 又曰:《量权篇》云:“与智者言,依於博;与博者言,依於辩;与辩者言,依於要。此其说也。” 又曰:《午合篇》云:“伊尹五就桀,五就汤,然後合於汤。吕尚三入殷朝,三就文王,然後合於文王。此天知之至,归之不疑。”注云:伊尹、吕尚各以至知说圣王,因泽钓行其术策。 又曰:《摩意篇》云:“摩者,揣之也。说莫难於悉行,事莫难於必成。”注曰:摩不失其情,故能建功。 又曰:《量权篇》云:“言有通者从其所长,言有塞者避其所短。”注曰:人辞说条通理达,即叙述从其长者,以昭其德。人言壅滞,即避其短,称宣其善,以显其行。言说之枢机,事物之志务者也。 又曰:《反覆篇》云:“其和也,若比目鱼;其司言也,若声与响。”注曰:和,答问也。因问而言,申叙其解,如比目鱼相须而行,候察言辞,往来若影随形,响之应声。 又曰:《量权篇》云:“介虫之捍必以甲而後动,螫虫之动必先螫毒。故禽兽知其所长,而谈者不知用也。”注云:虫以甲自覆鄣,而言说者不知其长。 又曰:《揣情篇》云:“说王公君长则审情,以说王公,避所短,从所长。” 又曰:《谋虑篇》云:“乃立三仪,曰上中下,日参以立焉。变生事,事生谋,谋生计,计生仪,仪生说,说生进。”注曰:三仪,有上有下有中。会同异曰仪,决是非曰说。 《吕氏春秋》曰:伍子胥将见吴王而不得。客有言之於王子光者,王子光见之而恶其貌,不听其说而辞之。客请之,王子光曰:“其貌吾所甚恶也。”客以告子胥,子胥曰:“此易改也。愿令王子光居於堂上,重帷而见其衣。”子光许之。胥说之半,王子光举帷,搏其手而与之坐。说毕,王子光大悦。子胥以为有吴国者必王子光也,退而耕於野十年。子光为王,任子胥,子胥乃为法制,下贤良,选阵士,习战斗;六年然後大胜楚於柏举,九战九胜,逐北千里,昭王出奔。 又曰:韩氏城新城,期十五日而成。段桥为司空。有一县後二日,段桥执其吏而囚之。囚者之子走告封人子高曰:“惟先生能活臣父。”封人子高曰:“诺。”乃见段桥,自扶而上城。封人子高左右望曰:“美哉城!壹大功矣。子必有厚赏矣。自古及今,功若此其大也,而能无有罪戮者,未曾有也。”封人子高出,段桥使人夜解其吏之束缚之者,而出之。说之行若此其精也。封人子高可谓善说矣。 又曰:孟尝君为从,公孙弘谓孟尝曰:“不若西观秦王之意。”弘见昭王曰:“薛之地小大?”弘曰:“百里。”昭王曰:“寡人之国,地数千里,犹未敢以有难也。今薛百里之地而欲难寡人乎?”公孙弘曰:“孟尝君好士,大王不好士。”昭王笑而谢之。 又曰:善说者若巧士,因人之力以自为力,因其来而与来,因其往而与往,所因便也。 《尸子》曰:公输般为蒙天之阶,阶成,将以攻宋。墨子闻之,赴于楚,行十日十夜而至於郢。见王,曰:“今有人於此:舍其文轩,邻有弊舆而欲窃之;舍其锦绣,邻有短褐而欲窃之;舍其粱肉,邻有糟糠而欲窃之。此为何若人?”王曰:“必窃疾矣。”墨子曰:“荆之地,方五千里,宋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弊舆也。荆有□梦,犀兕麋鹿盈溢,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饶;宋所谓雉兔鲋鱼者也,犹粱肉之与糟糠也。荆有长松文柏、梓冉豫章,宋无长木,犹锦绣之与短褐也。臣以王之攻宋也,为与此同类。”王曰:“善哉。”请无攻宋。 《孔丛子》曰:齐攻赵国禀立,赵使孔青击之,克齐军,尸三万。赵王诏勿归其尸,将以困之。子慎聘齐,曰:“以臣愚计,贫齐之术乃宜归尸。使其家远来迎尸,不得事农,一费;归而葬之,二费也。一年之中丧三万,费欲无困贫,弗可得也。”王曰:“善。” 又曰:五国约而诛秦,未入秦境而留兵于成皋,子慎谓市丘君曰:“此师楚为之主,今兵不散,殆有异意,君其备之。”市丘君曰:“先生幸而教之。”子慎许诺。遂见楚王曰:“王约五国而伐秦,事既不集,王胡不卜交乎?”楚王曰:“奈何?”子慎曰:“王今出令使五国勿攻市丘,五国重王则听王之令矣。不重王则且反王令而攻市丘。以此卜为国交王之轻重必明矣。”楚王敬诺而五国散。 扬雄《解嘲》曰:娄敬委辂脱免,掉三寸之舌。案《汉书》曰:“娄敬说高祖西都。” 又曰:上说人主,下谈公卿,一从一横,论者莫当。 班固答宾戏曰:游说之徒,风电激。 卷四百六十三 人事部一百四 辩上 《说文》曰:辩,(被免切。)治也。 《尚书》曰:君罔以辩言乱旧政。 《尔雅》曰:诸诸便便,辩也。 《论语》曰:便便言,惟谨尔。(郑玄曰:便便,辩也。) 又曰:孔子曰:“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又曰:御人以口给。 《家语》曰:子夏问子贡何人,子曰:“辩人,丘弗及也。” 又曰:宰予,鲁人也,有口才,以言语著名。 又曰:孔子登农山,谓二三子各言尔志。子贡进曰:“赐愿使齐、楚合战於莽氵养之野,两垒相当,旗鼓相望,埃尘相接,挺刃交兵。赐着缟衣白冠,陈说其间,推论利害,二国释患,惟惟赐能之矣。”夫子曰:“辩哉!” 《史记》曰:子贡利口巧辞,孔子常绌其辩。田常欲为乱於齐,移兵欲伐鲁,孔子谓弟子曰:“夫鲁,坟墓所处,父母之国。国危,二三子何为莫出。”子贡请出,孔子许之,遂行。子贡壹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霸越。 又曰:汉遣陆贾说项王,请太公,项王弗听。汉王复使侯公往说项王,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鸿沟以东者为楚。项王即归汉王父母妻子,军皆呼万岁。汉王乃封公为平国君,曰:“此天下辩士。”所居号为平国。 又曰:范睢欲事魏王,家贫无自资,乃先事魏中大夫须贾。为魏使齐,齐襄王闻雎辩有口,赐金印及牛酒。 又曰:上问上林诸尉禽兽,十馀,左右视不能对。虎圈啬夫从旁代尉对,上所问禽兽簿甚悉,次观其口对,响应无泅拢乃拜啬夫为上林令。 又曰:秦蔡泽游学於诸侯,大小甚众而不遇。因从唐举相,曰:“闻子相李兑,百日之内持国柄,有之乎?”曰:“有之。”泽曰:“今若臣者何如?”唐举熟视而笑曰:“先生揭鼻、戾唇、颜、蹙,吾闻圣人不相,殆先生乎?”蔡泽被唐举之戏,乃曰:“富贵吾所自有,吾不知者寿也,愿闻之。”举曰:“先生从今已往四十三岁。”泽笑谢去,谓其御者曰:“吾跃马,食肉,富贵四十三年亦足矣。”乃来入秦。使人宣言以感怒应侯范睢曰:“燕客蔡泽,天下俊雄弘辩智士也。彼一见秦王,必夺君位。”应侯使人召泽。泽入,揖应侯。应侯固不快矣,及见又倨,应侯因让之曰:“子尝宣言欲代吾相秦,岂有之乎?”对曰:“然。”应侯曰:“请闻其说。”泽曰:“吁,君何见之晚耶!夫四时之序,功成者去,未成者来。君禄位贵盛,私家之富皆已极矣,不退将危,臣之代君,不亦宜乎!”应侯善之,乃延入坐,为上客。後数日,入朝,言於王曰:“客有新从山东来者蔡泽,其人辩士。臣见人众,莫能及之,臣不如也。”王召见,与语,大悦之,拜为客卿。应侯因谢病请归相印。昭王许之,以泽为相,终如其志。 又曰:苏秦初与张仪俱事鬼谷先生十一年,皆通六艺,经营百家之言。鬼谷先生弟子五百馀人,为之土窟,窖深二丈。先生曰:“有能独下,说窖中,使我泣出者,则能分人主之地。”久,苏秦下说窖中,鬼谷先生泣下沾衿。次张仪下说窖中亦泣。先生曰:“苏秦词说与张仪一体也。” 又曰:楚陈轸,词辩之士也。初与张仪俱事秦惠王,惠王皆重之。仪恶轸於王曰:“陈轸重币轻信,秦使之楚,将为交也。今楚不善於秦而善於轸。王以仪言召轸问之,轸曰:“然。王闻楚有两妻者乎?”王曰:“不闻。”轸曰:“楚有两妻者,人挑其长者,长者骂之,挑其少者,少者复挑之。居无何,有两妻者死。客谓挑者曰:“谓汝娶长者乎,少者乎?”挑者曰:“娶长者。”客曰:“长者骂汝,少者复挑汝,何故娶长者?”对曰:“居人之所,则欲其挑我,为妻,则欲其骂人。今楚王明主,昭阳贤相,使轸为臣常以国情输楚,楚王将不留臣,昭阳将不与臣从事矣。臣必之楚,足以明臣为楚不与也。”轸出,张仪入问王曰:“轸果欲之楚不?”王曰:“然。轸,天下之辩士。寡人遂无奈何也。”惠王终相张仪,轸遂奔楚,楚用为上卿。後轸为楚使之秦,惠王见之,谓曰:“子去寡人之楚,寡人甚思子,子思寡人乎?”轸曰:“王闻越人庄舄乎?”王曰:“不闻。”轸曰:“越人庄舄仕楚执,有顷而病。楚王曰:舄,越之鄙人。凡人之思。固在其病也。思越则越声,不思越则楚声。使人听之,犹尚越声。今臣虽弃逐之楚,能无秦声哉!” 《汉书》曰:郦食其有词辩,年六十,身长八尺,鬓皓然。请见高祖,谒者曰:“上好骂人,不喜儒生,有客冠而来者,辄解其冠而溺其中。”食其作色叱之曰:“我高阳酒徒,何儒生之有!”谒者股栗而见之,高祖乃踞床使两女子洗足。食其入,长揖不拜,曰:“欲助秦攻诸侯乎?将欲率诸侯攻秦乎?”高祖骂曰:“竖儒!夫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诸侯相率攻秦,汝奚为助秦耶?”食其曰:“必欲聚合义兵诛无道秦,不宜踞见长者。”高祖懔然而起,拔足挥洗摄衣,延食其坐而谢之。食其因言六国纵横王霸之道。高祖大悦,问其计,食其曰:“足下起乌合之众,收散乱之兵,不满二旅,而欲鼓行入秦,所谓探虎口而喂饿狼也。夫陈留者,当天下之冲,四通五达之郊,城坚粟多,可以少留。臣知其令,请使命下之。如不听,可举兵攻之,臣为内应,不崇朝而拔之矣。”於是高祖乃遣食其说陈留令,高祖引兵随之,遂下陈留。 又曰:少府五鹿充宗贵幸,善梁丘氏《易》。玄帝好之,欲考其异同,令与诸家论《易》。充宗贵辩口,诸儒莫能与抗,皆称疾,不敢会。有荐朱□者,召入,摄齐登台,抗首而请,音动左右。既论难,连柱五鹿君,故诸儒为之语曰:“五鹿岳岳,朱□折其角。” 又曰:娄护为人短小,精辩,论议常依名节,听之者竦然。与谷永俱为五侯上客,长安号曰:“谷子□之笔札,娄君卿之唇舌”,言其见信用也。 又曰:晁错,颍川人也。为太子家令,以其辩得幸太子,太子家号曰:“智囊”。 又曰:田贵幸,为中大夫,辩有口,学《盘盂》诸书。(应劭曰:黄帝史,孔甲所作名也。孔甲《盘盂》二十六篇。) 又曰:东方朔自公卿在坐,朔皆傲弄,无所屈。上以朔口谐给,尝问:“先生视朕何如主也?”朔对曰:“自唐、虞之隆,成、康之际,未足喻当世。臣朔伏观陛下功德,陈五帝之上,在三王之右。非若此而已,诚得天下贤士,公卿在位咸得其人。譬若以周、邵为丞相,孔丘为御史大夫,太公为将军,卞庄子为卫尉,皋陶为大理,后稷为司农,伊尹为少府,(应劭曰:伊尹善烹割,太官属少府,故令作。)子贡使外国,颜闵为博士,子夏为太常,孟子为右扶风,季路为执金吾,契为鸿胪,龙逢为宗正,伯夷为京兆,管仲为冯翊,鲁般为将作,山甫为光禄,申伯为太仆,延陵季子为水衡,百里奚为典属国,(晓其风俗,故令为之。)柳下惠为大长秋,史鱼为司直,蘧伯玉为太傅,(如淳曰:太傅傅人主使无过,伯玉欲寡其过也。)孔父为詹事,叔敖为诸侯相,子产为郡守,王子庆忌为期门,夏育为鼎官,羿为旄头,宋万为式道侯。”上乃大笑也。 又曰:终军,字子□,济南人。少好学,以辩博能属文闻於郡。年十八,选为博士弟子。至府,太守闻其有异才,召见军,甚奇之。及至长安上书言事,武帝异其文,拜军为谒者给事中。 又曰:蒯通知天下权在於韩信,欲令背汉,乃先微感信曰:“仆尝受相人之术,相君之面,不过封侯,又危而不安;相君之背,贵而不可言。”信曰:“何谓也?”通曰:“天下初作难也,俊雄豪杰建号壹呼,天下之士□合雾集,鱼鳞杂袭,飚至风起。当此之时,忧在亡秦而已。今刘、项分争,使人肝脑涂地,流离中野,不可胜数。今时两主悬命足下,足下为汉则汉胜,与楚则楚胜。臣愿披心腹,肝胆,效愚忠,恐足下不能用也。方今为足下计,莫若两利而俱存之,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天下孰不听足下,愿图之。”信曰:“汉王遇我厚,吾岂可见利而背恩乎!”通曰:“臣闻勇略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今足下挟不赏之功,载震主之威。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将安归乎?故猛虎犹预,不如蜂虿之致螫;孟贲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信不忍背汉,遂谢通。通说不听,惶恐,乃佯狂为巫。天下既定,後信以罪废为淮阴侯,谋反被诛,临死叹曰:“悔不用蒯通之言。”高帝曰:“是齐辩士蒯通。”乃诏齐召蒯通。通至,上欲烹之,曰:“若教韩信反,何也?”曰:“狗各吠非其主。当彼时,臣独知韩信,非知陛下也。且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高材者得。天下汹汹,争欲为陛下所为,顾力不能,何惮诛耶!”上乃赦之。 又曰:淮南王黥布反,朱建谏之,不听。汉既诛布,闻建谏之,高祖赐建号“平原君”,家徙长安。为人辩有口,刻廉刚直,行不苟合,义不取容。 又曰:辩士曹丘生数招权顾金钱,(孟康曰:招金钱,事权贵,而求事也。)事贵人赵谈,窦长君等善。季布闻,寄书谏长君曰:“吾闻曹丘非长者,勿与通。”及曹丘归,欲得书谒布。窦长君曰:“季将军不说足下,足下无往。”固请,遂使书人先发书,布大怒。曹至,则揖布曰:“楚人谚曰:‘得黄金百镒,不如得季布一诺。’足下何以得此声梁、楚之间哉!且仆与足下俱楚人,使仆游扬足下名於天下,顾不美乎?何足下之距仆深也!”布乃大悦,引入,留数日,为上客,厚送之。布名所以益闻者,曹丘扬之也。 范晔《後汉书》曰:黄琬,字子琰,琼之孙。早而辩慧。祖父琼为魏郡太守,建和玄年正月日蚀,京师不见而琼以状闻梁太后。太后诏问所蚀多少,琼思其对而未知所况。时琬年七岁,在旁,云:“何不言日蚀之馀,如月之初?”琼大惊,即以其言应诏。 又曰:孔融,字文举。孔子二十世孙也。李膺为河南尹,恃才倨傲,诫守门者:“非吾通家子孙不得辄通。”融年十二,入洛,欲以观其人,乃谓守门者曰:“吾与李君通家子孙耳。”守门者告膺,膺呼召,问曰:“卿与吾有何所故?”融曰:“臣先君孔子与公老君同德比义,则臣与公累代通家也。”膺大悦,引坐,谓曰:“卿欲食乎?”融曰:“须食。”膺曰:“教卿为客之礼,主人问食,但让不须。”融曰:“不然。教君为主之礼,但置于食,不须问客。”膺惭,乃叹曰:“吾将老死,不见卿富贵也。”融曰:“公殊未死。”膺曰:“如何?”融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向来公言,未有善也,故知未死。”膺甚奇之。後与膺谈论百家经史,应答如流,膺不能下之。 又曰:刘,字伯祖,中山安国人也。初察孝廉,补尚书侍郎,闲悉故事,文札强辩,每有奏议,对应为侪类所归。 谢承《後汉书》曰:郭弘为郡上计吏。正月朝觐,弘进殿下谢祖宗受恩,言辞辩丽,专对移时。天子曰:“颍川乃有此辩士邪!子贡、晏婴何以加之?”群公属目,卿士叹伏。 又曰:郭弘为郡上计吏,朝廷问弘颍川风俗所尚、土地所出、先贤将相儒林文学之士,弘援经以对,陈事答问,出言如浮,引义如流。 《东观汉记》曰:班超,字仲叔,扶风平陵人,徐令彪之子也。为人大志,不修细节。然内孝谨,居家常执勤苦,不耻劳辱。有口辩,而涉猎书傅。 《魏志》曰:黄初玄年,郭淮奉使贺文帝践祚,而道路疾,稽留。帝正色责之曰:“昔禹会诸侯於涂山,防风後至,便行显戮。今溥天同庆,而最留迟,何也?”淮对曰:“臣闻五帝先教,道人以德,夏后政衰,始用刑辟。今臣遭唐虞之代,是以自知免於防风之诛也。”帝悦之,擢领雍州刺史。 《魏典略》曰:邯郸之北有苏大侯者,苏秦往说之,苏大侯送以百金。家丞问其故,苏大侯曰:“客辩士也,立谈之间,再夺吾地而复归之,吾地虽小,岂直百金耶!” 又曰:韩宣,字景然,渤海人。为人短小。建安中,丞相召署军谋掾,冗散在邺。尝于邺步行入宫,於东掖门内,与临淄侯植相遇。时天新雨,地有泥潦,宣欲避之,阂潦不得去,乃以扇自障住於道边。植嫌既不去,又不为礼,乃驻车使其常从问宣何官,宣云:“丞相军谋掾也。”植又问曰:“应得唐突列侯不?”宣曰:“《春秋》之义,王人虽微,列於诸侯之上,未闻宰士而为下士诸侯之礼。”植又曰:“即如所言,为人父吏见其子,应有礼不?”宣又曰:“於礼,臣子一例也。”植知其难穷,乃释去,以为辩也。 梁祚《魏国统》曰:黄权来降,文帝从容谓权曰:“君舍逆效顺,欲追踪陈、韩邪?”对曰:“臣过受刘氏殊遇,降吴不可,归蜀无路,是以归命。且败君之将,免死为幸,何古人之敢慕也!”帝善之。 《吴志》曰:孙权问诸葛恪曰:“卿父与叔父孰贤?”对曰:“臣父为优。”权问其故,对曰:“父知所事,叔父不知,以是为优。”权又大噱。命恪行酒,至张昭前,先有酒色,不肯复饮,曰:“此非养老之礼也。”权曰:“卿其能令公辞屈,乃当饮之耳。”恪难昭曰:“师尚父九十,秉旄伏钺,犹未告老也。今军旅之事,将军在後,酒食之事,将军在先,何谓不养老也?”昭卒无辞,遂为尽爵。 又曰:孙权遣都尉赵咨使魏,帝问曰:“吴王何等主?”赵咨对曰:“聪明仁知,雄略之主也。”帝问其状,答曰:“纳鲁肃於凡品,是其聪也;拔吕蒙於行军,是其明也;获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据三州而虎视於天下,是其雄也;屈身於陛下,是其略也。” 又曰:薛综,字仲文,沛郡人。其先田文封薛,因以氏焉。避地交州,士燮召为交太守。及还都,蜀使张奉於权前嘲尚书阚泽,泽不能答。综曰:“有犬为独,无犬为蜀,横目狗身,虫入其腹。”奉曰:“不当复别吴耶?”综应声曰:“无口为天,有口为吴,君临万邦,天子之都。”奉无以对焉。 韦昭《吴书》曰:吴使郎中令陈化使魏,魏文帝因酒酣,问化曰:“吴魏峙立,谁将平壹海内者乎?”化曰:“《易》称‘帝出乎震’,化闻先哲知命,旧说‘紫盖黄旗运於东南’。”帝曰:“昔文王以西伯天下,岂复在东乎?”化曰:“周之初基,大伯在东,是以文王能兴於西。”帝笑,奇其辞。 又曰:沈珩,字仲山。孙权以珩有知谋,能专对,乃使至魏。魏文帝问曰:“吴嫌魏东向乎?”珩曰:“不嫌也。”曰:“何以言之?”曰:“恃旧盟,言归於好,是以不嫌。”又问:“太子当来,宁然乎?”珩曰:“臣在东朝,朝不坐,宴不与,若此之议,无所闻也。”文帝善之,乃引珩自近,谈语终日。珩随事响应,无所屈服。 张勃《吴录》曰:吴兴沈友,字子正。善属文,有口辩,每所至,众人皆默,因号曰:“谧众”。咸言其笔之妙、力之妙、舌之妙皆绝於人也。 《蜀志》曰:先是雍送张裔於孙权,诸葛亮遣邓芝使吴,亮令芝言次从权请裔。裔自至吴数年,流徙伏匿,权未知也。许之遣裔。临发,乃引见,问裔曰:“蜀卓氏寡女,亡奔司马相如,贵土风俗何以乃尔?”裔对曰:“愚以为卓氏之女,犹贤於买臣之妻。”权又谓裔:“君还,必用事西朝,终必不作田父於闾里也,将何以报我?”对曰:“裔负罪而归,将委命有司。若蒙侥幸得全首领,五十以前父母之年,自此以後大王之赐也。” 又曰:伊籍,字几伯,阳人。随先主入益州,东使吴,孙权闻其才辩,欲逆折以辞。籍入拜,权曰:“劳事无道之君。”籍即对曰:“一拜一起,未足为劳。” 又曰:吴遣使张温来聘,百官皆往饯焉。温问秦密曰:“天有头乎?”密曰:“《诗》云乃眷西顾,以此推之,头在西方。”温曰:“天有耳乎?”密曰:“《诗》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若其无耳,何以听之?”温曰:“天有姓乎?”密曰:“姓刘。”曰:“何以知之?”密曰:“天子姓刘,故以此知之。”温曰:“日生於东乎?”密曰:“虽生於东而没於西。”答问如响。温服密之文辩,凡如此类也。 卷四百六十四 人事部一百五 辩下 《晋书》曰:王衍妙善玄理,惟谈《庄》《老》为事。每捉王柄麈尾,与手同色。义理有所不安,随即改更,世号“口中雌黄”。朝野翕然,谓之“一世龙门”矣。 又曰:谢安常赏袁弘机对辩速。安为扬州刺史,弘自吏部郎出为东阳郡,及祖道於治亭。时贤皆集,安欲以卒迫试之,临别执弘手,顾左右取一扇而授之曰:“聊以赠行。”弘应声答曰:“辄当奉扬仁风,慰彼黎庶。” 又曰:华或问谭曰:“谚云‘人之相去,如九牛毛’,宁有此理乎?”谭对曰:“昔许由让天子之贵,市道小人争半钱之利,此相去何啻九牛毛也!”闻者称善。 又曰:吕珩问袁甫曰:“卿名能辩,岂知寿阳已东何以恒水?“甫曰:“寿阳已东皆是吴人,夫亡国之音哀以思,鼎足强邦,一朝失职,愤叹甚积,积忧成雨,雨久成水,故其地域恒涝也。” 又曰:祖纳谓梅陶及锺雅曰:“君汝颍之士,利如锥;我幽冀之士,钝如椎。持钝椎,捶君利锥,皆当摧矣。”陶、雅并称:“有神锥,不可得摧。”纳曰:“假有神锥,必有神椎。”陶、雅无以对。 又曰:武帝始登祚,探策得一。王者世数,继此多少。帝既不怡,群臣失色,莫能有言者。侍中裴楷正容仪进曰:“臣闻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帝意悦,群臣叹服。 又曰:李密,字令伯,犍为武阳人。蜀朝旧臣,数使于吴,应机当义,吴人称其才辩。蜀平,以太子洗马召。张华问曰:“安乐公何如?”密曰:“可次齐桓。”华问其事,密曰:“齐得管仲而霸,得竖刀而流亡。安乐公得诸葛亮而抗魏,後任黄皓而丧国,成败一也。” 又曰:释道安俊辩有高才,自北至荆州,与习凿齿初相见。道安曰:“弥天释道安。”凿齿曰:“四海习凿齿。” 《宋记》曰:孝武常赐谢庄宝剑,庄以与豫州刺史鲁爽。爽後反叛,孝武因宴集,问剑所在,答曰:“昔以与鲁爽别,窃为陛下杜邮之赐。”上甚悦,当时以为知言。 萧子显《齐书》曰:张融,字思光,吴郡人也。玄义无师法,而神解过人,白黑谈论,鲜能抗拒。 又曰:周,字彦伦,汝南人。音辞雅丽,出言不穷,商较朱紫,发口成句。每宾友会同,虚席晤语,声如流,听者忘倦。 萧方等《三十国春秋》曰:刘裕为太尉、中书监。裕既拜,朝贤毕至,仆射谢混後来,衣冠倾纵,颇有傲慢之容。裕甚不平,乃谓之曰:“何谓旁若无人?”混对曰:“明公将隆伊周之化,方使四海解衾,谢混何人,而敢独异乎!”乃以手板披拨其衾领,悉皆解散,裕大悦。 魏收《魏书》曰:李谐,字虔和,博学才辩。天平中,以谐兼散骑常侍,为聘。梁王衍遣主客郎范胥当接,胥曰:“黄旗紫盖,本出东南,君临万拜,故宜在此。”谐答:“帝王苻命,岂得与中国比隆?紫盖黄旗,终于入洛,无乃自害邪?” 《陈书》曰:简文在东宫,召戚衮讲论。又尝置宴,集玄儒之士。先命道学玄相质难,次令中庶子徐ゼ驰骋大义,间以剧谈。ゼ辞辩纵横,难以答抗,诸人慑气,皆失次序。衮时骋义,ゼ与往复,衮精采自若,对答如流。简文深加叹赏。 《隋书》曰:吴兴沈重,名为硕学。高祖尝令辛彦之与重论议,重不能抗,于是避席而谢之曰:“辛所谓金城汤池,无可攻之势。”高祖太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