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览 - 第 334 页/共 737 页
又曰:卫孙文子得罪於献公,居戚。公卒,未葬,文子击锺焉。延陵季子晋,过闻之曰:“异哉,夫子之在此也!犹燕之巢於幕,惧犹未也,又何乐焉?君又在殡可乎?”文子於是终身不听琴瑟。孔子闻之曰:“季子能以义正人,文子能克己复义,可谓善讥善改矣。”
《国语》曰:“知襄子为室美,士夕焉。知伯曰:“室美夫!”对曰:“美则美矣,抑臣亦有惧也。”曰:“何惧?”对曰:“臣以秉笔事君。记有之曰:‘夫高山峻原。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胜,臣惧其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知氏亡。
《汉书》:张安世曾孙勃嗣,每登阁殿,常曰:“桑、霍为我诫,岂不厚哉!”
又曰:俊不疑,字曼倩,渤海人也。为郡文学,进退必以礼,名闻州郡。武帝末,郡国盗贼群起,暴胜之为直指使者,衣绣衣,持斧捕盗。素闻不疑贤,至渤海,遣吏请与相见,屣履迎之。坐定,不疑据地曰:“窃伏海濒,闻暴公子旧矣,乃今承颜接辞。凡为吏,太刚则折,太软则废,威行施之以恩,然後树功扬名,永终天禄。”胜之纳其诫,深接以礼。
又曰:杨恽失爵位,居处治产业,起室宅。其友人安定守孙会宗,与书诫之曰:“大臣废退,当阖门惶恐,为可怜之意,不当通宾客,有誉称也。”恽内怀不服,骄奢不悔,坐腰斩。
望前列曰:玄帝时,京房以言灾异数召见,又为吏考课事奏之,因问上曰:“幽、厉之君何以危,所任者何人也?”上曰:“主不明而任巧佞。”房曰:“知巧佞而任之邪,将以为贤而任之耶?”上曰:“贤之。”房曰:“然则何以知其不贤也?”曰:“以其时乱而君危知之。”房曰:“今治乎,乱乎?”上曰:“乱。”房曰:“然则有所任乎?”上曰:“幸其未至於彼也。”房曰:“臣恐後世之视今,犹今之视古也。”玄帝默然矣。
又曰:韩延寿善为政,坐法弃市,吏民数千人送至渭城,老小扶持车毂,争奉酒炙。延寿不忍拒逆,为饮酒石馀。使椽吏分谢,吏民百姓莫不流涕。延寿三子皆为郎吏。临死,属其子勿为吏,以己为戒。子皆以父言去官。
《东观汉记》曰:冯勤迁司徒。是时三公多见罪退,上欲令以善自终,乃因宴见从容戒之曰:“朱浮上不忠於君,下陵轹同列,终以中伤,放逐受诛,虽复加赏赐,不足以偿不訾之身。忠臣孝子鉴照前世,以吻鉴戒。能尽忠於国,事君无二,则爵赏,先乎当世名利於不朽,可不勉哉!”
又曰:樊弘为人谦慎,常戒其子曰:“富贵盈溢,未有能终者。天道恶满而好谦,前世贵戚明戒也。保身全己,岂不乐哉!”
《後汉书》曰:班超为都护,以任尚代超,尚谓超曰:“君在外国三十馀年,而小人猥承君後,宜以诲之。”超曰:“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养易败。今君情严急,水清无大鱼,察政不得下,宜荡佚简易,宽小过,绳大罪而已。”
又曰:马援出屯襄国。诏百官祖道。援谓黄门侍郎梁松、窦固曰:“凡人贵富,当使可贱,如卿等欲不可复贱,居高自持,勉思鄙言。”松後果贵满致灾,固亦几不免。
后列曰:马援兄子严、敦并喜,通轻侠。援前在交趾,遗书戒之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而口不可得言也。好论议人长短,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
又曰:徐稚尝为太尉黄琼所辟,不就。及琼卒归葬,稚乃负粮徒步到江夏赴之,设鸡酒薄祭,哭卒而去,不告姓名。时会者四方名士郭林宗等数千人,闻之,疑其稚也,乃选能言生茅容轻骑追之。及於涂,容为设饭,共言稼穑之事。临决去,谓曰:“为我谢郭林宗,大厦将颠,非一绳所维,何为栖栖不遑宁处也?”
《魏志》曰:傅嘏与锺会从平丘俭後,会有自矜色,嘏戒之曰:“子志大量小,而勋业难为也,可不慎哉!”
又曰:吏部尚书何晏诣管辂,问曰:“连梦青绳数头,来在鼻上,驱之不肯去,有何意故?”辂曰:“今君侯位重山岳,势若雷霆,而怀德者鲜,畏威者众,殆非小心翼翼多福之人。又鼻者艮,此天中之山,高而不危,所以长守富也。今有蝇集焉,位峻者颠,轻毫者亡,不可不慎!”
又曰:曹爽饮食衣服,拟於乘舆,擅取武库禁兵。曹羲深以为忧,数谏止之。又著书三篇,陈骄淫盈溢之致祸败,辞旨甚切,不敢斥爽,托戒诸子以示爽。爽知其为己发也,甚不悦。羲或时以谏喻不纳,涕泗而起。
《吴志》曰:孙权每田猎,常乘马射虎,虎尝突前攀持马鞍。张昭变色而前曰:“将军何用不当尔?夫为人君,谓能驾御英雄,驱使群贤,岂谓驰逐於原野,校勇於猛兽者乎?”
《江表传》曰:孙权征合肥还,为张辽所袭,几至危殆。贺齐时率三千兵在南津迎权。权既就大船,会诸将饮宴,齐下席涕泣而言曰:“至尊人主,当持重。今日之事,几致祸败,群下震忄希,若无天地,愿以此为终身戒。”权自前拭其泪曰:“大惭!谨以刻心,非但书绅也。”
王隐《晋书》曰:庾衮兄女芳将嫁,美服具矣。衮刈荆苕为箕帚焉。召诸子集之於堂,男女以班,而命芳:“来!汝少孤,汝逸汝豫,不汝疵瑕。今汝将人,事舅姑,洒扫庭内,妇人道也,故赐汝以。匪器之美,欲汝之温恭朝夕,虽休勿休也。”
《晋书》曰:赵王伦篡位,嵇绍为侍中。惠帝复祚,绍居本职,上疏曰:“愿陛下无忘金墉,大司马无忘颍上,大将无忘黄桥,则祸乱之萌,无由而兆。”
《隋书》曰:贺若弼,父敦,以武烈知名,仕周为金州总管,宇文护忌而害之。临刑呼弼,谓之曰:“吾必欲平江南,然此心不果,汝当成吾志。且吾以舌死,汝不可不思。”因引锥刺弼舌出血,诫以慎口。
《唐书》曰:太宗尝谓长孙无忌等曰:“朕闻主贤臣直,人不自知,公直面论,攻朕得失。”无忌奏言:“陛下武功文德,跨绝古今,发号施令,事皆利物。《孝经》云:‘将顺其美。’臣顺之不暇,实不见陛下有所愆失。”太宗曰:“朕冀闻己过,公乃妄相谀悦。朕今面谈公等得失,以为鉴诫。言之者无过,闻之者可以自改。”因目无忌曰:“善避嫌疑,应对敏速,求之古人,亦当无比;而总兵攻战,非所长也。高士廉涉猎古今,心术聪悟,临难既不改节,为官亦无朋党;所少者骨鲠规谏耳。唐俭言辞俊利,善和解人,酒杯流行,发言启齿;事朕三十载,遂无一言论国家得失。杨师道性行绝善,自无愆过,无情实怯懦,未甚更事,急缓不可得力。岑文本性过敦厚,文章自其所长;而持论恒据经远,自当不负於物。刘洎性最坚贞,言多利益;然其意尚然诺於朋友,能自补阙,亦何以尚。马周见事敏速,性甚贞正,於论量人物,直道而行,朕比任使,多所称意。褚遂良学问稍长,性亦坚正,既写忠诚,甚亲附於朕,譬如飞鸟依人,自加怜爱。”
又曰:阎立本虽有应务之才。而尤善图画,工於写真,《秦府十八学士图》及贞观中《凌烟阁功臣图》,并立本之迹也,时人咸称其妙。太宗尝与侍臣学士泛舟於春苑,池中有异鸟随波容与,太宗击赏数,赐诏座者为咏,召立本令写焉。时阁外傅呼云:“画师阎立本。”时以为主爵郎中,奔走流汗,俯伏池侧,手挥丹粉,瞻望座宾,不胜愧赧。退戒其子曰:“吾少好读书,幸免墙面,缘情染翰,颇及侪流。惟以丹青见知,躬厮役之务,辱莫大焉!汝宜深戒,勿习此末伎。”立本为性所好,欲罢不能也。及为右相,与左相姜恪对掌枢密。恪既历任将军,立功塞外;立本惟善於图画,非宰辅之器。故时人以《千字文》为语曰:“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
《唐书》曰:房玄龄尝诫诸子以骄奢沉溺,必不可以地望陵人,集古今圣贤家戒,书於屏风,令各取一具,谓曰:“若能留意,足以保身成名。”又云:“袁家累叶忠节,是吾所向,汝即宜师之。”
卷四百五十九 人事部一百
鉴戒下
《鬻子》曰:昔周公使康叔守商,戒之曰:“无杀不辜,宁失有罪。亦有无罪而见诛,亦有有功而不赏,慎之!”
《管子》曰:齐桓公、管仲、鲍叔牙、宁戚饮,公曰:“何不为寡人寿!”鲍叔牙奉杯而起曰:“使公无忘在莒,管仲无忘束缚於鲁,宁戚无忘饭牛车下。”公避席再拜。
《晏子》曰:夫爵益高者意益下,官益大者心益小,禄益厚者施益博也。
又曰:君子居必择邻,游必就士,可以避患也。
又曰:人之将疾,必先不甘梁肉之味;国之将亡,必先思忠臣之语。
《列子》曰:孤丘丈人谓孙叔敖曰:“人有三怨,子知之乎?”孙叔敖曰:“何谓也?”对曰:“爵高者,人妒之;官大者,主恶之;禄厚者,患处之。”孙叔敖曰:“吾爵益高志益下,吾官益大吾心益小,吾禄益厚吾施益博,以是免三怨可乎?”
《庄子》曰:夫畏途十杀一人,则父子兄弟相戒,必盛卒徒而後敢出。衽席之上,饮食之间,而不知为之戒,过也。
《文子》曰:其文好者身必剥,其角美者身见杀。甘泉先竭,直木必伐。
《荀子》曰:鲁哀公问政於孔子曰:“寡人生於深宫之中,长於妇人之手,未尝知哀,未尝知忧,未尝知劳,未尝知惧,未尝知危。”孔子曰:“君之问也,丘,小人也,何以知之?”曰:“无吾子无所闻之。”孔子曰:“君入庙门而右,登自阼阶。仰见襄栋,俯察机筵,其器存,其人亡,君以此思则哀至焉。昧爽而栉冠,未明而听朝,一物失所,乱之端也。君以此思,则忧至焉。君平明而听朝,日昃而退,诸侯之子孙必有在君之庭者。君以此思,则劳至焉。君出鲁之四门以望四郊,亡国之墟则必有类焉。君以此思,则惧至焉。且丘闻之,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以此思,则危至焉。”
又曰:庆封为乱於齐,而将之越,其族人曰:“晋近,奚不之?”庆封曰:“越远利以避难。”族人曰:“变是心也,居晋而安;不变是心,虽越其可以安乎?”
又曰:桓公往问管仲曰:“仲父有病,即有不幸,政将迁谁?竖刁何如?”曰:“不可。人情莫不爱其身。竖刁自宫而为君治内,身之不爱,何能爱君?”公曰:“卫公子开封何如?”管仲曰:“齐卫之间不过十日之行,开封事君,十年不归,不见父母,非人心也,父母之不亲,安能亲君?”公曰:“易牙何如?”曰:“夫易牙为君主味,君之所未尝食惟人肉,而易牙蒸首子而进之,其子不爱,焉能爱君?”公曰:“孰可?”管仲曰:“隰朋可。其为人坚中而廉外,少欲而多信。坚中足以为表,廉外可与大任,少欲则能临其众,多信则能亲邻国。此霸王之佐也,君其用之。“管仲死,桓公不用隰朋,而用竖刁。三年,桓公南游堂邑,竖刁、易牙、卫公子开封及大臣为乱,桓公馁而死。
《荀子》曰:伯禽将归於鲁,周公谓伯禽曰:“君子力如牛,不与牛争力;走如马,不与马争走;知如士,不与士争智。”
《韩子》曰:西门豹性急,佩韦以自缓;董安于心缓,佩弦以自急。故能以有馀补不足,以长续短,之谓明至。
《淮南子》曰:奔车之上无仲尼,覆舟之下无伯夷。
《韩子》曰:天下有至贵而非势位也,有至富而非金玉也,有至寿而非千岁也。愿恕反性则贵矣,适情智足则富矣,明生死之分则寿矣。
《韩子》曰:秦昭王谓左右曰:“今时韩与魏孰强?”对曰:“魏强。”秦昭王曰:“其无奈寡人何。”左右皆然。中旗伏瑟而对曰:“王之料天下过矣。当六晋之时,智氏最强,灭范、中行氏,又率韩、魏之兵以围赵襄子於晋阳,决晋水以灌晋阳之城,城不没者三板。智伯行水,魏宣子御,韩康子骖乘,智伯曰:‘吾始不知水可以亡国也,乃今知之:汾水可以灌安邑,绛水可以灌平阳。’魏宣子肘韩康子,韩康子覆魏宣子之足,接於车上,而智氏身死国亡,为天下笑。今秦虽强,不过知氏,韩、魏弱,尚贤其在晋阳之下也。此方其用肘足之时,愿王勿易也。”於是秦王恐。
又曰:吴铎以声自毁,膏烛以明自铄。
又曰:魏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谓吴起曰:“美哉,山河之固,魏国之宝也!”对曰:“在德不在险。昔三苗氏左洞庭而右彭蠡,德义不修而禹灭之;夏桀之居,左河济而右太华,伊阙在其南,羊肠在其北,修政不仁,汤放之;商纣之国,左孟门、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经其南,修行不德而武王灭之。王恃俭而不修德,舟中之人尽敌国也。”武侯曰:“善!”
《说苑》曰:昔成王封周公,周公辞不受,乃封周公子伯禽於鲁。将辞去,周公戒之曰:“去矣,子其无以鲁国骄士矣。我文王之子也,武王之弟也,今王之叔父也,又相天子。吾於天下亦不轻矣,尝一沐而三握,一食而三吐哺,犹恐失天下之士。吾闻之曰:德行广大而守以恭者荣,土地博裕而守以俭者安,禄位尊盛而守以卑者贵,人众兵强而守以畏者胜,聪明睿知而守以愚者益,博闻多记而守以浅者广。此六守者谦德也。夫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不谦者失天下,亡其身,桀纣是也,可不慎乎!故《易》曰:‘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诫之哉!子其无以鲁国骄士矣。”
又曰:《春秋》有忽然而足以亡者,国君不可以不慎也。妃妾不一足以亡,公族不亲足以亡,大臣不任足以亡,国爵不用足以亡,亲佞近谗足以亡,举百事不时足以亡,使民不节足以亡,刑罚不中足以亡,内失众心足以亡,外大国足以亡。
《说苑》曰:田子方侍魏文侯坐,太子击趋而入见,宾客群臣皆趋,田子方独不起,文侯有不说之色,太子亦然。田子方称曰:“为子起与?无如礼何!不为子起与?无如罪何!请为子诵楚恭王之为太子也,将出之□梦,遇大夫工尹,工尹遂趋避家人之门中,太子下车从之家人之门中,曰:‘子大夫何为其若是?’吾闻之,尊其父者不兼其子,兼其子者,不祥莫大焉。子大夫何为其若是?’工尹曰:‘向吾望见子之面,今而後记子之心。’”文侯曰:“善!”太子击前,诵恭王之言而习之。
又曰:孙叔敖为楚令尹,一国吏民皆来贺。有一父衣粗衣、冠白冠,后来吊。孙叔敖正衣冠而出见之,谓老父曰:“楚王不知臣不肖,使臣受吏民之垢,人尽来贺,子独来吊,岂有说乎?”父曰:“有说。身已贵而骄人者,民去之;位已高而擅权者,君恶之;禄已厚而不足者,患处之。”孙叔敖再拜曰:“谨受命。愿闻馀教。”父曰:“位已高而意益下,官益大而心益小,禄已厚而慎不取。君守此三者,足以治楚矣。”
《说苑》曰:魏公子牟东行,穰侯送之曰:“先生将去冉之山东矣,独无一言以教冉乎?”魏公子曰:“微君言之,牟几忘语君。君知夫官不与势期而势自至乎?势不与富期而富自至乎?富不与贵期而贵自至乎?贵不与骄期而骄自至乎?骄不与罪期而罪自至乎?罪不与死期而死自至乎?”穰侯曰:“善!谨受明教。”
《说苑》曰:高上尊贤,无以骄人;聪明圣知,无以穷人;资给疾速,无以先人;刚毅勇猛,无以胜人。不知则问,不能则学。虽知必质,然後辩之;虽能必让,然後为之。故士虽聪明圣智,自守以愚;功被天下,自守以让;勇力距世,自守以怯;富有四海,自守以廉。此谓高而不危,满而不溢者也。
《说苑》曰:齐桓公为大臣具酒,期以日中。管仲后至,桓公举觞以饮之。管仲半弃酒,桓公曰:“期而后至,饮而弃酒,於礼可乎?”管仲对曰:“臣闻酒入舌出,舌出者言失,言失者身弃。臣计弃身,不如弃酒。”桓公笑曰:“仲父起就坐。”
《说苑》曰:常枞有疾,老子往问焉,曰:“先生疾甚矣,无遗教可以语诸弟子者乎?”常枞曰:“子虽不问,吾将语子。曰:过故乡而下车,子知之乎?”老子曰:“过故乡而下车,非谓其不忘故乡耶?”常枞曰:“嘻,是已。”常枞曰:“过乔木而趋,子知之乎?”老子曰:“过乔木而趋,非谓其敬老耶?”常枞曰:“嘻。是以。”张其口而示老子曰:“吾舌存乎?”老子曰:“然。”“吾齿存乎?”老子曰:“亡。”常枞曰:“子知之乎?”老子曰:“夫舌之存也,岂非以其柔耶!齿之亡也,岂非以其刚耶!”常枞曰:“嘻。是以。天下之事已尽矣,无以复语子哉!”
《说苑》曰:桓公曰:“金刚则折,革刚则裂,人君刚则国家灭,人臣刚则交友绝。”夫刚则不和,不和则不可用。是故四马不和,取道不长;父子不和,其世破亡;兄弟不和,不能久同;夫妻不和,家室大凶。《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因不刚也。
又曰:老子曰:“得其所利,必虑其害;乐其所乐,必顾其败。”人为善者,天报以福;人为不善者,天报以祸也。故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戒之慎之,君子不务,何以备之?夫上知天则不失时,下知地则不失财。日夜慎之,则无害矣。
《太公金匮》曰:武王问师尚父曰:“五帝之戒可复得闻乎?”师尚父曰:“舜之居民上,兢兢如履薄冰;禹之居民上,栗栗如恐不满;汤之居民上,翼翼乎惧,不敢息。”
《吕氏春秋》曰:出则以车,入则以辇,务以自逸,命之曰招蹶之机;肥肉厚酒,务以自强,命之曰烂肠之食;靡曼皓齿,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三者富贵之所致者也。
《新序》曰:楚恭王有疾,召令尹曰:“常侍苑苏与我处,忠我以义。吾与其处,不见不思也。虽然,吾有以得也,其功不细,必爵之。申侯伯与我处,吾所乐者,劝吾为之,吾所好者,劝吾服之。尝与处,不见思之。虽然,吾终无得也,其过也不细,必亟遣之。”令尹曰:“诺。”明日,王薨,令尹即拜苑苏为上卿,而逐申伯出於国。
《诸葛亮集》先主遗诏敕后主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於人。汝父德薄,勿效之。读傅必可读《汉书》、《礼记》,闲暇历视诸子及《六韬》、《商君书》,益人意知。吾终之后,汝兄弟父事丞相。
《郑玄别传》曰:玄病困,戒子益恩曰:“吾家旧贫,为父母群弟所容,去厮役之吏,游周秦之都,往来幽、并、兖、豫之役。候觐通人大儒,得意者咸从捧手,有所受焉。遂博稽六艺,究览傅记。今我告尔以事,将闲居以安性,覃思以终业。自非国君之命,问亲族之忧,展孝坟墓,观省野物,曷常扶杖出门乎?家事大小,汝一承之。吾茕茕一夫,曾无同生相依,其勖求君子之道,研钻勿替,恭慎威仪,以近有德。显誉成於僚友,德行立於己志,若致声称,亦有荣於所生耳。”
《曹植别传》曰:植博学有高才,年十馀岁,诵《诗》、《论》及赋十万言。性简易,不事华丽。太祖征孙权,使植留守邺,戒之曰:“吾昔为颍令,年二十三。思此时所行,无悔於今。今汝年二十三矣,可不勉与!”
《文士传》曰:陆景诫盈曰:“重臣贵戚,隆盛三族,莫不罹患构祸,鲜以善终。大者破家,小者灭身,惟金、张子弟,世履忠笃,故能保贵持宠,祚锺昆季。其馀祸败,可为痛心。”
《东方朔集》曰:朔将仙,戒其子曰:“明者处世,莫尚於中庸;优哉游哉,与道相从。首阳为拙,柱下为工;饱食安步,以仕代农。依隐玩世,诡时不逢。”
《刘向集□诫子书》曰:告歆谦之,无忽若!未有异德,蒙恩甚厚,将何以报?董生有云:吊者在门,贺者在闾,有忧则恐惧慎事,慎事则必有善功而遗福也。
蔡邕《女诫》曰: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鬼;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愚者谓之鬼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故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软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则思其心之顺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鬓则思其心之整也。
蔡邕《广连珠》曰:臣闻目耳鸣,近夫小戒也;狐鸣犬嗥,家人小妖也。犹忌慎动,作封镇书苻以防其祸。是故天地示异灾、变横起,则人主恒恐惧而修政。
魏文帝诫子曰:父母於子日虽肝肠腐烂,为其掩蔽,不欲使乡党士友闻其罪过;然行之不改,久久人自知之。用此仕官,不亦难乎!
王修《诫子书》曰:我实老矣,所恃汝等也。汝今逾郡县、越山河、离兄弟、去目下者,欲令见举动之宜,以观高人远节,闻一得三。父欲令子善,惟不能杀身,其馀无惜也。
诸葛亮诫外生曰:夫志当存高远,慕先贤,绝情欲,弃疑滞,使庶几之志,揭然有所存,恻然有所感。忍屈伸,去细碎,广咨问,除嫌吝,虽有淹留,何损於美趣,何患於不济。若志不强毅,意不慷慨,徒碌碌滞於俗,默默束於情,永窜伏於凡庸,不免於下流矣!
又诫子曰: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薄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欲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崔瑗《座右铭》曰:无道人之短,无说己之长。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世誉不足慕,惟仁吻纪纲。隐心而后动,谤议庸何伤。
卷四百六十 人事部一百一
游说上
《释名》曰:说者,述也,宣述人意也。
《左传》曰:晋人将寻盟,齐人不可。叔向告於齐曰:“明王之制,使诸侯岁聘以志业,间朝以讲礼,再朝而会以示威,再会而盟以显昭明。自古以来,未之或失。”齐人惧。
又曰:晋缺言于赵宣子曰:“卫不睦,故取其地,今已睦矣,可以归之。叛而不讨,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怀?非威非怀,何以示德?”赵宣子悦,归卫匡、戚之田。
又曰:吴人执卫侯,子服景伯谓子贡曰:“子盍闻见太宰?”乃请束锦以行。语及卫故,子贡曰:“卫君之来也,必谋於其众。或欲或否,是以缓来,欲来者,子之党也。其不欲来者子之仇也若执卫君,是堕党而崇仇也。难以霸乎?”太宰说,乃舍卫侯。
又曰:晋、楚会于虢。季武子伐莒,取郓,莒人告于国会。楚告于晋曰:“请戮其使。”赵孟请诸楚,曰:“鲁虽有罪,其执事不避难,疆埸之邑,一彼一此,何常之有?去烦宥善,莫不竞劝。”固请诸楚,楚人许之,乃免叔孙。
又曰:楚伍举奔郑,将遂奔晋。声子将如晋,遇之於郑郊。声子曰:“吾必复子。”还如楚,令尹子木与之语。声子曰:“椒举今在晋矣。晋人将与之县,以叔向。彼若谋害楚国,岂不为患?”子木惧,言诸王,益其禄爵而复之。声子使椒鸣逆之。
又曰:晋侯秦伯围郑,佚之狐言于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烛之武夜缒而出,出见秦伯,曰:“秦、晋围郑,郑既知亡,郑而有益於君,敢以烦执事。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不阙秦,焉取之阙秦以利晋,惟君图之。”秦伯悦。
《传》曰:吴伐楚,入郢,申包胥如秦乞师,曰:“吴为封豕、长蛇,荐食上国。虐始於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德无厌,若邻於君,疆埸之患也。逮吴之未定也,君其取分焉。若以君灵抚之,世以事秦。”立,依於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师乃出。
又曰:楚子飨鲁昭公于新台,好以大屈。既而悔之。启强闻之,见公。公语之,拜贺。公曰:“何?”对曰:“齐与晋、越欲此久矣。寡君无与也,敢不贺乎?”公惧,乃反之。
《战国策》曰:苏秦死,其弟苏代欲继之,乃北见燕王哙曰:“臣,东周之鄙人也。至燕庭观王之群臣下吏,大王天下明主也!”王曰:“何如?”曰:“臣闻之,明主也,务闻过,不欲闻其善。臣请谒王之过。”
又曰:濮阳人吕不韦贾於邯郸,见秦质子楚,说之。乃说秦王后弟阳泉君曰:“王后无子。子楚,贤才也,弃在赵,王后诚请而立之,是有子也。”阳泉君入说王后,王后为请而归之,为太子也。
又曰:张仪为秦连横,说韩王曰:“夫违祸而求福计,莫如事秦。今王西面事秦,以攻楚,秦王必喜。”
又曰:苏秦说李兑,抵掌而谈。兑送秦以明月之珠、和氏之璧。
《战国策》曰:齐宣王因燕丧,攻取十城,苏秦为燕说齐王,再拜而贺,因仰而吊,齐王案戈曰:“何庆吊相随之速也?”对曰:“人之饥所以不食乌喙者,以为虽愈饥充腹,而与死同患。”齐乃归燕城。
《战国策》曰:应侯使人召蔡泽。蔡泽入,曰:“夫四时之序,功成者去。君何不归相印,让贤者而授之?必有伯夷之廉,长为应侯,而有乔松之寿。孰与祸终此哉?”应侯曰:“善。”乃延入坐,为上客。
又曰:楚免淖齿於柱国,游腾为楚王曰:“秦有上群午者,重兵之战,请秦王曰:‘必无与楚战。’王曰:‘何也?’对曰:‘南方火也,西方金也,金之不胜火,亦必矣。’秦王不听,其战不胜。今午又请秦王必与楚战,南方火,西方金也。楚正夏中年而免其柱国,此所谓内自灭也。”楚惧,复置淖齿。
又曰:齐欲伐魏,魏使人谓淳于髡曰:“齐欲伐魏,能解患惟先生也。”淳于髡曰:“诺。”遂入说齐王曰:“楚,齐之仇敌也;魏,齐之与国也。夫伐与国,使仇敌制其馀弊,名鬼而实危,为王不取也。”齐王曰:“善。”乃不伐魏也。
又曰:赵、魏攻华阳,韩谒急於秦,冠盖相望,秦不救。韩相国谓由余曰:“事急!愿公虽病,为一宿之行。”由余见穰侯,穰侯曰:“急乎?”由余对曰:“未急也。彼韩急,则将变矣。”穰侯请发兵救韩,大败赵魏於华阳之下。
又曰:昭阳为楚伐魏,覆军杀将,得八城,移师而攻齐。陈轸为齐王使,见昭阳,再拜,贺战胜。起而请问:“楚之法,覆军杀将,其官爵何也?”昭阳曰:“官为上柱国,爵为上执。”陈轸曰:“今小贵矣。又移师攻齐,而不知止者,身且死,爵且偃。”昭阳车而归之。
又曰:范雎谓秦王曰:“大王之国,北有甘泉、谷口,南注泾、谓,右陇、蜀,左关、阪,战车千乘,奋卒数百万。以秦卒之勇,车骑之多,以当诸侯,譬若放韩卢而逐狡兔也,霸王之业可致。今反闭关不敢窥兵於山东者,是穰侯为秦谋不忠,大王之计有所失也!”
又曰:秦王谓赵使谅曰:“豹、平原君数欺弄寡人。赵能杀此两人则可;若不能杀,请率诸侯受命邯郸城下。”谅毅曰:“赵豹、平原君,亲寡君之母弟也,犹大王之有叶阳、泾阳君,夫以孝悌闻於天下,衣服之便於体,膳啖之兼於口,未尝不分与焉?衣裘无非大王之服。今受大王之严令以报,敝邑之君不敢弗行,无乃伤君之心乎?”
《战国策》曰:赵且伐燕。苏代为燕谓赵惠王曰:“今者来,过川,蚌方出曝,而鹬啄其肉,蚌掩鹬喙。鹬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蚌将为脯。’蚌亦谓鹬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必见死鹬。’两者不相舍,渔者得而并擒之。今赵且伐燕,燕、赵久相持,臣恐强秦之为渔父也。故愿王熟计之。”惠王曰:“善!”乃止。
《战国策》曰:昭阳为楚伐魏,移兵而攻齐。陈轸为齐王使,见昭阳,曰:“今子既贵矣,王非置两令尹也!臣窃为公譬之可乎?楚有祠,锡其舍人酒一卮,舍人相谓曰:数人饮之不足,一人饮之有馀,请画蛇,先成者饮酒。一人蛇先成,乃左手持卮,右手画蛇,曰:吾能为足。为足未成,一人蛇成,夺其卮曰:蛇故无足,子安能为足?遂饮其酒。画蛇足者,终亡其酒。公攻魏杀将,得八城。又移师亦攻齐,齐畏公甚,公以是名足矣!冠之非可重也,战无不胜而不知止者,身且死,爵且偃,犹为蛇足也。”昭阳以为然,解军而归。
又曰:卫客事魏王,三年不得见。乃见梧丘先生,许之以百金。先生曰:“诺。”乃见魏王,曰:“吾闻秦出兵,未知所之。愿王专事秦,无有他计。”王曰:“诺。”客趋出,至郭门而返,曰:“臣恐王事秦之晚也!夫人於事己者过急,於事人者过缓。今王於事己缓,安能急於事人?卫客事王五年不得见,臣以是知王缓也。”魏王趋见卫安。曰:苏秦为楚合从说韩王曰:“夫以韩卒之勇,被坚甲,带利剑,一人当百,不足云也。夫以韩卒之劲与王之贤,乃欲事秦,为天下笑,无过此者!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阳、成皋。今兹效之,明年又求之,予之则无地以给,不予则弃前功而受後祸。大王之地有尽而秦之求无厌,以有尽之地而应无已之求,鄙语曰:‘宁为鸡口,不为牛後。’今西南交臂而事秦,何异牛後乎?”
又曰:秦王与中期争论而不胜,秦王大怒,中期徐行而去。人为说秦王曰:“此悍人也,中期!遇明君故也,遇桀纣必杀之矣!”王因弗罪。
又曰:秦令樗里疾以车百乘入周,周君迎之甚敬。楚王怒,让周,以其重秦客也,游腾为周君谓楚王曰:“秦者,虎狼之国也,有独吞之意,周君惧焉。”楚王乃说也。
又曰:司马错与张仪争论於秦惠王前。错欲伐蜀,仪曰:“不如伐韩。”王问其说,对曰:“亲魏善楚,下兵三川,塞に辕、缑氏之口,当屯留之道,此王业也。”
又曰:惠施为韩、魏交,令太子鸣质於齐。王欲见,朱仓谓王曰:“何不称病?臣请说晏子曰:魏王之年长矣。今有病,公不如归太子以德之。不然,公子高在楚,将内而立之。是齐抱空质而行不义也!”王从之,太子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