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信录 - 第 38 页/共 77 页
△岁首必名正月
凡天地之化皆始於子,故历必起於子。夜半者,日之子也。合朔者,月之子也。日南至者,岁之子也。古之圣人因日之行地一周也,故制以为日;因月之与日一会也,故制以为月;因日之行天一周也,故制以为岁。月最近日曰朔,最远日曰望。日最近地曰南至,最远地曰北至。故朔望者,月之两端也;二至者,岁之两端也。故岁之必始於南至,犹月之必始於朔也。是则子月之为正月,自初有岁月日之名而已然;而後世圣人易而建丑,又易而建寅,乃名之为十有一月耳。习後其後之所改而反不信其前之有是名,其亦亻真矣!且夫岁之必首以正月,犹之乎每君之必首以元年,每月之必首以初一日也。今有人焉,即位之年谓之十有一年,间一年乃谓之元年,可乎?今有人焉,每月之首命曰二十九日,间一日乃谓之初一日,可乎?不待智者而知其不可也。唐人省试第一人谓之省元;殿试第一人谓之状元。‘元’者,首也。所谓省元,状元,犹所谓岁首也;所谓第一人,第二人,犹所谓一月,二月也。然则谓周不以子为岁首则已耳,既以子为岁首,安得不以子为正月一月哉!
△辨胡、蔡二氏不改月之说
《伊训》一篇,出於孔壁。孔壁之书,则汉郑康成之所注者是也。当郑氏时,此篇已残缺不全,马融所谓‘逸十六篇绝无师说’者也(说详见《古文尚书真伪考》中),其所云‘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者,乃《汉书律历志》所引《旧书伊训篇》之原文,而晋人采之以冠於篇首耳。《汉志》所谓乙丑,则子月冬至朔旦,非丑月也。以子月为十有二月,是前乎周者改月也。《史记》纪历代之事,以其时月参差,民听易惑,故每改用太初月数以归画一。颜师古《汉书注》云:‘凡月皆太初正历後追改;当时以十月为岁首,即谓十月为正月。’是也。然亦不能尽改,往往自相抵捂。如‘汉元年十月:五星聚於东井’,以历推之,金、水附日当於前年七月在东井;而误载於此年之十月者,前年之七月,旧史名之曰十月也。是迁之追改,其迹甚明,正如《左传》以周正纪晋事,而犹参用一二夏正而未及尽改也。以申月为十月,是後乎周者亦改月也。‘正’者,正月也。‘正月’者,一月也。正月而但谓之‘正’,犹朔日而但谓之‘朔’也。改正月而但谓之‘改正’犹改元年而但谓之‘改元’也。数之始者必异其名,是故以‘元’异年,以‘正’异月,以‘朔’异日;犹卦爻之以一为‘初’也,犹长幼之次之以一为‘大’也。今胡氏既云‘前乎周者以丑为正,後乎周者以亥为正’矣,而又云‘月不易’,丑亥为正而寅之为正月如故,是分‘正’与‘正月’为二也。蔡氏《书传》沿此,遂谓‘三代改正朔而不改月数,商以丑月为正,故於建寅之月不曰正月而曰一月’,丑为正月而寅为一月,是又分‘正月’与‘一月’为二也。然则元年可谓之非一年,改元可谓之非改元年乎?是何异於唐人之谓《文选》但有班孟坚文而无班固文也!
△三正并行於侯国之证
至於《经》、《传》之用夏正,亦有故焉。古之时,三正虽迭建於帝廷,亦并行於侯国;犹诸侯上奉天子之元年而又自以其即位之年纪元於其国也。盖诸侯之历,其先皆有所授,行之既久,其民安焉;有王者作,惟暴其民者乃举兵而灭之耳,苟其能守旧典而无大过,圣人亦不强改其历使从己也。故启讨有扈氏,不责其不奉夏正之罪而曰‘怠弃三正’;犹商用助而公刘自用彻也。故商之建丑,周之建子,非改历也,汤以前本建丑而文、武以前本建子也;犹彻之不始於武王而始於公刘也(说详见《三代经界通考》中)。晋封於夏故墟,民习於夏正者久,故其历仍用夏正。以《竹书纪年考》之,曲沃庄伯之元年正月,乃周平王之三十八年三月也。是以周十二月,卜偃谓之十月;周三月,绛老人谓之正月;晋赵武以襄二十五年秋为政,至昭元年正月当为八年,而祁午谓之七年。此乃晋用夏正,非周亦用夏正也。而左氏作《传》,亦多采旧史夏正之文而未及改:如卓子之弑,申生、平郑之杀,《经》在明年春,《传》皆在前年冬;韩之战,《经》在十一月壬戌,《传》在九月壬戌,是也。其纪他国之事亦间有用夏正者:如齐桓之卒,《经》在十二月乙亥,《传》在十月乙亥,是也。此或其国亦用夏正,或此国之事旁见於彼国之史,均未可知。以其采摘太杂,逐致参差不一。是以‘取麦’书於四月,‘取禾’书於秋也。左氏既未及尽考而正之,而杜氏《经传集解》既成,始见《竹书》,又未及追改原注,因致後人茫然莫得其解。逮顾宁人始揭此义。而余以推之《传》文;不但正月不同,即置闰亦互异。如王子朝之乱,卫侯辄之奔,《经》、《傅》之文皆差一月。乃知列国皆自用其历,固不得以唐、宋郡县之法而概商、周封建之时也。且自唐末以及五代皆用崇元历,南唐用齐政历,蜀用永昌、正象二历,国各异政,犹不足以为怪,而民间亦别有小历,唐末用符天,五代用万分;近代未尝有是事也。此虽皆以建寅为正,然分至晦朔之日,闰馀之法,皆不能无异。相距未及千年,其制之不同已如是,况三代以上乎!
△三正通用於篇章之证
古之时,三正既并行於侯国,亦通用於文人学士之篇章──犹封建废为郡县而刺史太守节度观察使犹谓之诸侯,犹知府知县犹谓之守令也。盖诗之为体与纪事不同;歌谣之兴,始於虞、夏,其时方用寅正,其後欲以相沿──犹唐诗之多沿汉、魏、六朝语也,亦可据唐诗以证《唐书》之误乎!且纯用夏正者惟‘四月维夏,六月徂暑’一诗耳,其馀则周、夏之正义皆可通者较多。若《豳风》,则自巳月至亥月用夏正,子月至卯月兼采周正;而辰月谓之蚕月,此盖当时里巷之语云然,後世去古远而不可考耳──犹天津、泰安之为府已数十年而民犹呼之为天律卫泰安州,犹汴之为开封已数百年而民犹呼之为汴城也。张氏以宁虽极为《诗》辨,然不知诗人之於古名本自通用;陈氏廷敬虽颇为《传》解,然未知侯国之於夏正原自兼行,则其说犹未备而其疑犹未释也。
△《周书》皆用周正
若夫王朝纪事之书则无不用周正者。《武成》云:‘惟一月壬辰旁死霸,若翌日癸巳,王乃朝步自周,于征伐纣。’(本《汉书》,与今《书》文小异)《国语》云:‘武王伐殷,岁在鹑火,月在天驷,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鼋。’《汉书律历志》云:‘师初发,以殷十一月戊子,日在析木、箕五度,月在房五度;後三日,得周正月辛卯朔,合辰在斗前一度;癸巳,武王始发。’由是言之,其为周正明矣。若以夏正释之,则日当在元枵、И訾之间,辰且近营室矣,《国语》何得乃云然乎!《毕命》云:‘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フ。’《汉志》以历推之,亦为周正。至《召诰》之‘二月’,《多士》之‘三月,’《顾命》之‘四月’,《多方》之‘五月’,虽无明文可考,然以二篇例之,皆为周正无疑。其尤显然较著者,则《洛诰》之‘十有二月戊辰,祭岁’。若果岁首在十一月,则十有二月何得祭岁乎!曰:然则《周官》、《月令》何以不用周正也?曰:此二书皆战国时所撰。《月令》出於不韦,乃阴阳家之说,所推中星皆在春秋以後,其非周制明甚。《周官》封建之制,山赋之法,皆与《诗》、《书》、《春秋》、《孟子》不合,安在正朔之独能得其实。(说并详见《丰镐考信录周公篇》中)惟《尚书》、《春秋》乃圣人之经,当时纪事之史。学者不此之信而反取《周官》、《月令》滋其疑,亦可谓亻真矣!且此二书多以‘孟春,仲夏’为文而罕举月数者,则亦以三代之正并行通用之故,故变文而称夏时,欲其对考而易辨耳;岂足为异也哉!
△《孟子》、《戴记》、《易彖辞》用周正
亦非惟纪事之书然也。孟子曰:‘七八月之间旱’,‘七八月之间雨集’,‘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此非夏正明矣。家氏乃云:‘十一月涧水涸,十二月河水涸,至是乃可施工。’夫今之水涸皆在秋分以後,今之成梁亦皆在小雪以前,此虽田夫牧竖妇人孺子皆知之,且民之病涉莫如亥子丑之三月,若至丑月施工,则梁成且无所用,而何为劳民而伤财也哉!《记》曰:‘正月日至,可以有事於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於祖。’此非夏正明矣。家氏乃云:‘未闻有春日至,秋日至者,此汉儒记礼传闻者之误。’夫《戴记》诚不能以无误,然古人但言日至,原无春夏秋冬之名。孟子曰‘千岁之日至’,又曰‘至於日至之时’;《易传》谓之‘至日’;《春秋传》谓之‘南至,北至’;《月令》谓之‘长至,短至’。自汉以後概用寅正,乃呼之为‘冬至,夏至’。家氏乃欲以此律商、周乎!惟《易临卦彖词》所谓‘八月有凶’云者,或主周正而以为《遁》,或主夏正而以为《观》,或主商正而以为《否》,说皆可通,理难相胜;要之皆不甚合。盖由先儒误分十二月之卦,以子月为《复》,午月为《后》,故人不得其解耳。何以明之?二至者,气消长之极也;二分者,气消长之中也。《乾坤》者,卦消长之极也;《泰否》者,卦消长之中也。然则《乾坤》当配二至,《泰否》当配二分,丑月乃为《复》,未月乃为《后》耳。(说详见《易十二卦应十二月图说》中)未月者,周正之八月也。然则此文‘八月’乃《后卦》也。不然,由《遁》而《否》而《观》,以至于《剥》,无一非阳消阴长之卦,何所见而当专属之某卦?惟《后》,一阴初生,乃凶之始,前此未尝有凶也,故曰‘至于八月有凶’,──岂不理明而词顺邪!家氏乃云:‘文王之《彖》惟从夏正,此月次不易之明证。’夫此《彖》,家氏自解以为《观》耳,《经》何尝谓为《观》也哉!嗟夫,周正之文见於《经》、《传》者多矣,家氏概不之信,而偶得一二夏正之文则沾沾焉据之以攻左氏,其亦异矣!
△书‘王正月’见《春秋》用周正
且夫《春秋》正月之为周正,孔子固自言之矣,‘王正月’是也。孔子何以冠‘王’於‘正月’也?古之时,三正并行於侯国,亦通用於篇章,孔子惧民听之惑乱,後之学者无所考证,故属正月於王,以别嫌而传信。‘王’也者,周也。‘王正月’也者,周正月也。不曰‘周’而曰‘王’者,以别於夏、商之丑正寅正则曰‘周正月’,以别於诸侯之丑正寅正则曰‘王正月’也。犹之乎诗之别於《商颂》则曰《周颂》,别於十五国风则曰《王风》也。《春秋》於诸侯之大夫书曰‘齐人,晋人’,其师书曰‘齐师,晋师’;独其齐周也,人曰‘王人’,师曰‘王师’,女曰‘王姬’,正曰‘王正’,皆不云‘周’。何者?普天之下皆周也。犹之乎四量不曰‘齐量’而曰‘公量’,二耦不曰‘鲁臣’而曰‘公臣’也。──季氏亦鲁而陈氏亦齐也。後儒不知三代正朔之制,因而不知孔子书王之意,但见《召诰》之‘二月’,《多士》之‘三月’皆不书王,求其解而不得,遂疑圣人别有深意而以欲行王道之义训之,谬矣。夫文相属之谓词,词相属之谓章,若以‘王’间于‘春’与‘正月’之间而别为一义,不与上下相属,圣人之言安得如是之乱杂而无章乎!盖《召诰》、《多士》皆《周书》也,《周书》则周正矣,故不必自冠以‘王’;《春秋》诸侯之史也,诸侯固有用二代之正者,不冠以王则不可必其为子正,故书曰‘王正月’。由是言之,王正即周正也。孔子谓之周正,故左氏亦谓之周正。非左氏之言,孔子之言也。如胡氏之说,周不改月而孔子改之,则孔子不当诬之为王正月。如家氏之说,周之正月即夏之正月,则孔子不得殊之为王正月。然则非叛左氏也,叛孔子而已矣。
△辨程颐‘夏时冠周月’之说
曰:月之可改,固也,冬不可以为春,夏不可以为秋;然则程子‘夏时冠周月’之说或可信乎?曰:程子盖见《召诰》之二月,《多士》之三月皆不书春,《顾命》之四月,《多方》之五月皆不书夏,故疑‘正月’乃鲁史之旧文,周之本名,而‘春’为孔子之所加耳。然《春秋》者,鲁史记之本名,若果有月无时,何得加此不情之名?且周果改月而不改时,是周之改夏时犹有未尽。孔子不敢改周之月则亦已矣,乃反取周所未改之冬而名之春,是助周以改夏时也,其与‘爱礼存羊’之意亦大相悖矣。《洪范》曰:‘四,五纪: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又曰:‘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皆不言时。何者?日也者,一昼夜之终始也;月也者,一朔望之终始也;岁也者,一寒暑之终始也。史之所书,三者而已。时也者,分一岁而四之也;旬也者,分一月而三之也;月之不必系以时也,犹日之不必系以旬也。尧未尝建子也,而‘正月’亦不书春,‘五月’亦不书夏。以是知有月无时乃史体之大凡。独鲁史有‘春、秋’,故以《春秋》名之,不得以《春秋》之例例《周书》也。盖正月者王之所建也,故系之於王;年也者随月而移者也,时也者自年而分者也,──孔氏所谓‘月改则春移’者是也,──故年与春不系之於王。乌有所谓‘以夏时冠周月’者哉!然程子之言虽未合於事理,要未尝有不改月之说。二子虽皆引此语以为据,然如胡氏之言则此正月非周之正月,如家氏之言则此正月即夏之正月,皆不可谓之夏时冠周月。是非但失孔子之旨也,亦并未达程子之意矣。
△周四时之名未正
曰:然则四时十二月次皆可以移易乎?曰:一二三四者,自岁首递数之,非寅卯辰巳之名也;子之年可以为元年,子之月独不可以为正月乎!惟其春子丑而秋午未,诚若未善。然古之惊蛰、谷雨,後世谓之雨水、清明矣;古之雨水、清明,後世谓之惊蛰、谷雨矣。古者河以南谓之‘河南’,明则河以北三府亦概称为‘河南’;元并广南两路于湖南,谓之‘湖广’,明无广南,以湖北益之,而仍称为‘湖广’。此何以说焉?乃曰‘子丑之为冬,午未之为夏,千载而上必无有名之为春与秋者也’,抑何其少见而多怪乎!且使四时之名果正,则孔子‘宪章文武’足矣,於‘夏时’又何取焉!
△乾隆己酉跋
此文创於癸巳元旦,凡五篇,题曰《春王正月论》。及秋,复增损为三篇,曰《三正辨》。今十有六年矣。去秋偶自披览,犹惜其说未备,乃复增而次之,间有前人之所已言而未畅其旨者,悉仍其意而更著之,不分篇帙,但以文义相次,命曰《三代正朔通考》,以待好学之士而贻之。乾隆己酉仲春,崔述自识。
△嘉庆乙丑跋
此书於嘉庆丁巳已刻于江西南昌。今秋,《考信录》既成,复取而阅之,仍有未惬心处,因复有所删改,其先後亦颇有所更定,乃复录而存之。计距己酉十六年矣。嘉庆乙丑季秋,述又识。
●卷二经传祀通考
△本考作意
之为礼,先儒说者纷然,愈变而其说愈巧,愈巧而其真愈失。大抵近世以来,人所通行而共守者有三。其一,以为不王不,鲁之为僭礼;说本《丧服小记》。其一,以为乃殷祭之名,三年一,五年一;说本《春秋说》文,自何、郑以来皆用之(唯杜氏以为三年一,其说小异)。其一,以为专祭始祖所自出之帝,周喾而配以稷,鲁文王而配以周公;此则本於王肃之《圣证论》,赵匡衍之,而朱子采之以入《集注》者也。然考之於经,参之於传记,说皆不合;而学者咸从之,良可异也。述自幼读《春秋》,即尝疑之;及今三十馀年,益晓然知其误。每叹三代之礼不明,《六经》之义日晦。但余人微言轻,徒取狂妄之讥,安能夺人之所共是!然既少有所窥,不忍缄默以误学者,乃辑经传记注之言者别其同异,次其先後,而附之以辨,欲使学者溯流穷源,是非得失之故可以了然於一望之间。惟是寡陋善忘,不能该备,姑取所记忆者列之,足以略见梗概而已。谨条其文如左。
一,祭见於《春秋》经文者二,一太庙,一群庙,皆非以祭始祖之父,如《集注》所云者。
‘夏五月,乙酉,吉於庄公。’(《春秋》闵公二年)
△‘吉於庄公’非祭文王
按:既於庄公,则非以祭文王可知也。或曰:‘,本以祭文王;祭於庄公,非也;故书之以示讥。’曰:果以祭文王,则祭於庄公不得谓之矣。鲁自时祭庄公,《春秋》何得强名为而讥之!祭天之谓郊,祭山之谓望;今谓其望於天而郊於山,而从而讥之,可乎!赵氏亦自知其说之不合,故又曲为之解曰:‘於庄公,盖用祭礼物耳。’诚如是也,僭则有之矣,遂谓之则非也。设使用郊之牲,奏郊之乐,亦遂可谓之‘郊於庄公’乎!然则果专以祭文王,《春秋》必不书曰‘於庄公’;《春秋》书曰‘於庄公’,则非以祭始祖之所自出明矣。盖《春秋》之所讥乃以未三年而吉祭,故不但曰‘於庄公’而必曰‘吉於庄公’,书法甚明,非以於庄公为讥也。正如僖之‘於太庙’,乃讥其‘致夫人’,非讥其‘於太庙’也。谓书‘於庄公’为讥,则书‘於太庙’何说焉?
‘秋七月於太庙,用致夫人。’(《春秋》僖公八年)
△‘於太庙’非祭文王
按:《春秋》之辞别嫌明微。但系以‘太庙’而不异其文,则亦但於周公而非於文王可知也。《春秋》书‘’者二,书‘’者二,书‘尝’者一。尝皆不书其庙而独书者,盖尝同日而祭,不仅一庙,而或直或,不系以庙则不可知其为谁何。由是言之,太庙群庙皆有祭,而非特制此以祭始祖所自出之帝也明矣。若专以祭始祖所自出,则但书足矣,何必云‘於太庙’乎!
一,祭未书於《经》而但见於《左传》者三,皆群庙之祭,亦无祭始祖之父之事。
‘春,将於武公,戒百官。……二月癸酉,。叔弓氵位事,入而卒;去乐卒事。’(《左传》昭公十五年。按:此经文云‘有事於武宫’,则凡《经》言‘有事’者皆也。但於《经》无明文,故俱不载)
‘将於襄公,万者二人;其众万於季氏。’(《左传》昭公二十五年)
‘辛卯,於僖公。’(《左传》定公八年)
△於武、襄、僖三公皆群庙
按此三事,皆群庙,非始祖所自出也。然则乃太庙群庙之通祭无疑矣。或曰:‘《左传》文多附会,而《礼记》者经也;始祖所自出,其说出於《礼记》,其可舍《经》而从《传》乎!’曰:《左传》容有可疑,与经异者,疑之可也;事荒唐而文牾者,疑之可也。今此三事既无荒唐抵牾之失,而证之於《经》‘於庄公’、‘於太庙’之文如合符,然其不当疑明矣。且《记》者,经也邪!孔子以前圣人所定,谓之经。春秋、战国之间贤人所传,谓之传。秦、汉之际儒者所记,谓之记。自汉以後解经与传记者,谓之注。自唐以後并经传记注而释之者,谓之疏。故传或采於经,记或采於传,其作之先後然也。传或彼此互异则衷之经,记或彼此互异则衷之传,此一定之理也。《曲台记》成於西汉之世,自刘向《七略》、班固《六艺》,皆未尝以为经;至郑康成注之,始跻之於经传。唐人分经取士,遂与《礼经》并行;然其时《三传》亦杂之经中,未尝崇《礼记》而黜《左传》也。宋人好言经学而不能辨真伪,反弃《礼经》而以《戴记》取士,然後世之习举业者遂以为真经耳。岂得以汉人之所述而反疑周人之所载者哉!且即汉人亦未尝有是说,《王制》、《郊特牲》、《祭义》、《祭统》诸篇之文具在而可按也。可疑者,独《小记》、《大传》、《祭法》三篇耳。然此三篇之意亦初不如赵氏之所云,特王肃一人如是解耳。就令《戴记》果有是说,尚不当以之疑《左传》;况王肃耶!左氏生於战国之初,礼时犹未废。王肃,魏人耳,去春秋时八九百年,姑无论二子之学相去天渊,而传闻猜度者亦当不如目见者之足征也。
一,“於庄公”一事,《三传》皆以吉祭为讥未有以为当祭始祖之父者。
“吉於庄公,速也。”(《左传》闵公二年)
“其言‘吉’何?言吉者,未可以吉也。曷为未可以吉?未三年也。其言‘於庄公’何?未可以称宫庙也。吉於庄公,何以书?讥。何讥尔?讥始不三年也。”(《公羊传》闵公二年)
“丧事未华而举吉祭,故非之也。”(《梁传》闵公二年)
△三传皆讥吉
按:《三传》之文如合符然,皆以吉祭为讥,未有以‘于庄公’为讥者。假使果以祭始祖之所自出而今以祭庄公,可谓大失礼矣,则三人者皆生秦火以前,何得绝无一人知之而绝无一言及之乎?李氏廉乃曰:‘《三传》皆知丧之失礼而不知鲁本不当。’呜呼,三子皆生于周之世,所见者周之书,所闻者周之礼,皆未尝读《小记》与《圣证论》也;‘不王不’之法,‘其始祖所自出’之说,三子固无由而知之也,唯赵匡乃知之耳!吾乡有学诗者,据《诗法入门》(近世书名)而笑杜甫之不知平侧。世之据赵匡而驳《三传》者,亦若是而已矣!
一,之文见於《论语》者二,皆未明言其为何礼,不得以为祭始祖之父与五年一,不王不之证。
“子曰:‘,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论语八佾篇》)
△辨朱熹“失礼之中又失礼”之说
按:圣人不欲观之,故无明文,不可以悬度而定案。果以鲁非礼之故,亦当如《祭统》、《明堂位》所言,其僭天子礼乐皆在既灌以往,然後此言可通。若如赵氏之说,以祭始祖之所自出为僭则当之初,孔子即已不欲观,何待既灌以往乎!朱子乃云:‘失礼之中又失礼焉,故发此叹。’亦可谓委曲而费词矣。
“或问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同上)
△辨朱熹“报本之中又报本”之说
按:圣人不答或人之故,亦无明文,不可臆断。然以经传之文推之,宗庙之祀见於《春秋》者凡三,曰,曰尝,曰,故《左传》云‘尝於庙’。礻龠虽见於《易》而以为薄祭,则庙中唯此三祀为正也。此三祀者,尝以荐新,以祭改岁,其取义皆易知:独行於春夏之间,又有直袷之分,先王立制之意有难以窥测者。然则或人之所以问,孔子之所以不答,或皆因於此,未可知也。朱子乃以为祭始祖所自出而谓‘报本之中又报本,追远之中又追远,非仁孝诚敬之至不足以语此;非或人之所及,故以不知答之’。若然,则是祭及其二十世之祖者其理易知,而祭及其二十一世之祖者其理即难知。此谚所谓‘二十四拜皆已拜,何争此一抖’者也。余不敢信为然。
一,之文见於《左传》者三,其词甚明,亦皆与《戴记》合,初无祭始祖之父及五年一,不王不之说。
‘凡君薨,而作主,特祀於主,尝於庙。’(《左传》僖公三十三年)
△云‘凡’见群庙皆然
按:‘凡’之云者,群庙皆然,非以祭始祖之所自出明矣。且与尝同举,正与《王制》、《祭义》诸篇说同,亦不当为王者五年之大祭也。
‘宋公享晋侯於楚丘,请以《桑林》。荀辞。荀偃、士モ曰:“诸侯,宋、鲁於是观礼。鲁有乐,宾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左传》襄公十年)
△鲁之失礼在乐
按:襄公十六年传,晋亦有,则乃诸侯通用之礼也,此文以鲁之乐比宋之《桑林》,则鲁所用之乐非诸侯通用之乐矣。然则鲁之失礼固不在而在乐也。盖鲁之但以用天子之祭器乐章为僭;其实乃诸侯祭群庙之通礼,不必为天子独有之祭,为始祖所自出之祭,而後鲁为僭也。且云‘宾祭用之’,则此乐亦以之娱宾矣,不但僭而巳。
‘冬,穆叔如晋聘,且言齐故。晋人曰:“以寡君之未祀与民之未息;不然,不敢忘。”’(《左传》襄公十六年)
△免丧然後
按:是年春葬晋悼公,平公既位,已於曲沃矣,而此文复云‘未祀’,则是既葬既可行,必免丧然後举也。何以必待于免丧?礼吉也。‘吉於庄公’,《经》书之矣,《传》言之矣。彼此互证,其理显然。盖祖宗之血食不可因丧而废,故尝仍其常;三年之重服不可纯用吉礼,故免丧然後。此先王制礼,所以使丧祭不相妨,吉凶无所碍,其义为至精也。然则是以丧故,所以逾三年而後,非无丧而概以数年为常也。至之所以为吉,《传》无明文。而《祭义》、《郊特牲》皆谓有乐而尝无乐。考《春秋》中之用乐用万,皆也,而尝皆无文;其说似为得之。然《鲁颂》“秋而载尝”章有“《万》舞洋洋”,《祭统》亦云“大尝,升歌《清庙》,下而管《象》”,则又不知其何故也?岂尝本无乐而亦可以用乐耶?抑後世相沿之失耶?古书既缺不能详考。要之,所以异於尝者,但以其吉耳,非以其为五年殷祭与祭始祖所自出之帝也。
一,之文见於《诗序》者二,说与《春秋经传》、《戴记》合,亦与祭始祖之父无涉。
“《》,太祖也。”(《毛诗序》)
△《》太祖指文王
按:此即《王制》所谓“直”,《春秋》所谓“於庄公”、“於太庙”者也。《王制》以为天子无直,而此云尔者,盖传闻之小异;疑此为得之。此诗词意似指文王而言,故《序》以为“太祖”,盖以文王为太祖,犹《祭法》之云“祖文王”也。此於说《诗》虽出揣度,然言则固与《春秋经传》合,不以为始祖所自出也。朱子乃云:“喾於後稷之庙而词无及喾、稷者,恐《序》之误。”不知原不於喾,亦不皆於稷,故词不及喾、稷而《序》以为,非《序》误,乃以为始祖所自出者误也。
“《长发》,大也。”(同上)
△《长发》“大”即
按:此即《王制》所谓“”也。此诗遍述契、相土、汤,故《序》以为“大”。於此可见汉初儒者师弟相传,其说皆如是,初无有其始祖所自出之说,不但《王制》、《祭义》等篇为然也。朱子《诗传》乃云:“大不及群庙之主;此宜为祭之诗。”盖由误信赵氏之说,不知大即,是以反疑《序》说为误。今但屏去赵说,则古传记之言者皆不误矣。然则是王、赵误而非古传记之误也。
一,《礼记》中泛记祭之时者六,皆列於时祭之内,兼有诸侯宗庙通用之文,绝无五年一及不王不,祭始祖之父之说。
“飨有乐而食尝无乐,阴阳之义也。凡饮,养阳气也;凡食,养阴气也;故春而秋尝。”(《郊特牲》)
“祭不欲数,数则烦,烦则不敬;祭不欲疏,疏则怠,怠则忘;是故君子合诸天道,春秋尝。……乐以迎来,哀以送往,故有乐而尝无乐。”(《祭义》)
“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明乎郊社之礼,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中庸》)
△《郊特牲》等篇以为春祭
按:此三篇皆谓春秋尝,则乃每年之祭而非五年之祭也明矣。且《祭义》、《郊特牲》皆通论祭礼而其言如是,则乃诸侯群庙之常祭,而非天子所独有之祭,始祖自出之帝所独擅之祭,又明矣。
△朱熹释《中庸》尝之非
朱子《中庸章句》云:“,天子宗庙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於太庙而以太祖配之也。尝,秋祭也。四时皆祭,举其一耳。”余按此章自“修其祖庙”以下皆论祭祀之礼,而首以“春秋”冠之,末以“尝”明之,其为春秋尝,文义甚明。况《祭义》、《郊特牲》皆有“春秋尝”之文可互证乎!今殊於春秋祭之外,而前则以春秋包四时,後则以一尝该四祭,亦可谓迂曲深晦而费词矣。盖朱子亦以先入之言为主而强取而合之,故不复顾本章之文义耳。
天子诸侯宗庙之祭:春曰衤勺,夏曰,秋曰尝,冬曰。”(《王制》)
“春祭曰衤勺,夏祭曰,秋祭曰尝,冬祭曰。衤勺、,阳义也;尝、,阴义也。者,阳之盛也;尝者,阴之盛也;故曰莫重於尝。”(《祭统》)
△《王制》等篇以为夏祭
按:此二篇之文与前三篇小异。彼以为春祭,此则以为夏祭;彼以为每年两祭,此则以为每年四祭,此其不同者也。盖古人之祭原不分四时,其後说经之儒各据其师所传为说而分系之,是以或举其重,或兼其轻,或以为春,或以为夏耳。要之,皆以为每年之祭而非以为五年之祭也。夫《记》之言虽不足尽信,然秦、汉间去古未远,其时学者各有授受,源流不归於一,非若後世为举业者同宗一注疏而无异说也。藉令果有五年一之事,四十馀篇之中岂得竟无一人言者,而不约而同皆以为每年之祭乎!且其文云“天子诸侯宗庙之祭”云云而无异词,则亦未尝以为不王不与祭始祖之所自出矣。
△郑玄分别夏、殷、周祭名之非
郑氏《王制》、《祭统》注云:“此盖夏、殷之祭名。周则改之,春曰祠,夏日衤勺,以为殷祭。”余按:《祭统》言成王、康王赐鲁以尝重祭,则为周制无疑矣;《中庸》以春秋尝为武王、周公之达孝,则亦以春秋尝为周制也;乌得概谓之夏、殷哉!夏、殷之制,《记》尝言之矣,《王制》之“飨、食”,“收、”,《祭义》之“祭ウ、祭阳”,《郊特牲》之“尚气、尚声”,皆以夏、殷之文别之,未有不举其代号者。不举代号,皆周制也。如概以为夏、殷,则《王制》之“辟雍”,《郊特牲》之“稷牛”,其又何解焉?且郑氏以夏、商为有殷祭乎?无殷祭乎?如有殷祭,周袭其名,可也;即别命一名,亦可也;何为易之而又冒其时祭之名?若无殷祭而周创之,则亦何难并创一殷祭之名,而必为易之而又胃其时祭之名?若无殷祭而周创之,则亦何难并创一殷祭之名,而必冒夏、商时祭之旧名,复别制一时祭之名以代之?亦可谓委曲而繁扰矣!《记》之言凡十一篇,《祭法》记四代之,无论已;其馀十篇,无明文者五而以为时祭者五,未有一篇言为殷祭者。《记》之所采多周末之言,即汉亦去周为近,何故竟无一人肯述周制而皆远征之夏、商乎?
“天子直衤勺、、尝、。诸侯衤勺则不,则不尝,尝则不,则不衤勺。诸侯衤勺直,一直一,尝,。”(《王制》)
△“直、”非祭名
按此文,则是衤勺尝乃祭之名,而直与袷乃分合之谓,非祭之名也。分祭则谓之直;合祭则谓之袷。直,即直也,专之义也。,即合也,後人加示於合旁耳,犹右之加示而为佑也。尝皆有袷,则尝之外不得复有袷祭矣。犹《诗》之言“黍稷童,直稚菽麦”,不得谓黍稷菽麦之外别有童直稚之四也。至其直制,实本《春秋经传》而来。所谓之直者,即《春秋》之“於庄公,於太庙”也。所谓者,即《春秋》之“大事於太庙”也。所谓尝袷者,即《春秋》之但书“己卯”,“乙亥尝”,而不书所祭之庙也。所言虽不必尽合古制,要其大即不悖於经。由是言之,之与不书所祭之庙也。所言虽不必尽合古制,要其大概不悖於经。由是言之,之与袷不得平列为二祭而以三年五年分属之也明矣。且既有直有袷,则非以祭始祖之父矣。云“诸侯一直一袷”,则亦以为诸侯通用之祭而不用“不王不”之说矣。
一,《礼记》中专记鲁之制者三,但以为用天子器乐,亦但有祭周公之文,绝无不王不及祭始祖之父之说。
“昔者周公旦有勋劳于天下。周公既没,成王、康王追念周公之所以勋劳者而欲尊鲁,故赐之以重祭。外祭则郊社是也;内祭则大尝是也。夫大尝,升歌《清庙》,下而管《象》,朱干玉戚以舞《大武》,入佾以舞《大夏》,此天子之乐也。康周公,故以赐鲁也。”(《祭统》)
“季夏六月,以礼祀周公於太庙。牲用白牡;尊用牺象山;郁尊用黄目;灌用玉瓒大圭;荐用玉豆雕;爵用玉盏仍雕,加以璧散璧角;俎用完。升歌《清庙》;下管《象》;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皮弁素积,裼而舞《大夏》。”(《明堂位》)
△《祭统》、《明堂位》见鲁之僭
按此二篇之文,则是鲁之所以为僭者专於祭器乐章见之,非以为僭也,非以其太祖之所自出为僭也。黄目玉瓒皆灌时所用,与《论语》“既灌”之言合;《大夏》、《大武》皆天子之乐,与《春秋传》“鲁有乐”之言合;鲁之僭可以互证而无疑矣。且《祭统》所称重祭凡四,而郊社尝皆与焉。郊固天子之礼,若社尝乃诸侯所通用,又何独疑於而遂以为非天子不得行乎?唯所云“成王、康王赐鲁重祭”者,恐未必然。成、康皆周令主,不应有是过举。管仲之“三归、反坫”,季氏之“八佾、雍彻”,亦岂有人赐之!盖鲁之君自僭天子礼乐,相沿既久,莫知所始,其国人遂为是想当然之说,正如楚伯州犁所云“辞而假之寡君”者。不然,赐祭,一事耳,成则成,康则康,何以概云“成王、康王”乎?又按:《明堂位》一篇皆以侈鲁国之盛,若果祭太祖之所自出而祀文王,此之巨典尤为煌煌者,何得通篇竟无一言及之而但云“祀周公於太庙”乎?然则之非以祭文王可知矣。“孟献子曰:“正月日至,可以有事於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於祖。”七月而,献子为之也。”(《杂记下》)
△《杂记》概举五庙
按:此文云“有事於祖”,则亦概举五庙言之,而未见其为专祭太祖之所自出也。唯谓七月始於献子,恐未必然。范氏《梁传注》已辨之矣。
一,自《丧服小记》始有“不王不”之说,乃因《礼运》之文而误;其实,《礼运》未尝以为天子之礼。
“鲁之郊非礼也。周公其衰矣!”(《礼运》)
“礼,不王不。”(《丧服小记》。《大传》同)
△《礼运》“非礼”之误解
按:《小记》之文乃本《礼运》之意以为言者。然《王制》等三篇泛言礼,未尝有一篇以为天子之礼者;而《礼运》、《祭统》、《明堂位》三篇专言鲁,则皆以为天子之礼。然则是鲁为天子之礼,非即为天子之礼,明矣。盖《礼运》所谓“非礼”即《祭统》、《明堂位》所云“黄目、玉瓒、《大夏》、《大武》”之属,其“郊”并举亦即《祭统》“郊社尝”并举之意;非以为天子始得行也。《礼运》以此文为孔子之言,虽未必果然,大都此语相传已久。《小记》,汉儒所纂,但闻鲁非礼而未详其所以非礼,但闻鲁之郊皆非礼而郊非王者不得行,故臆度之而遂以郊例之,而以为不王不耳。《小记》本杂缀古人之语以成篇者,而此文亦与上“其祖”之文不相属。盖上文本谓王者始得“其祖之所自出”,後人遂误以为王者始得而加此文,纂辑者未之考而概列之於篇中也。
△《大传》误采《小记》
至於《大传》之文,又皆采之他篇,“服述”以下见於《服问》,“别子”以下见於《小记》;则此文亦即采之《小记》可知。盖因其与上文皆论,故取而合之。然则《大传》之作又後於《小记》矣。後儒但见《大传》此文,遂不复考其所由来而概以为不王不,其亦疏矣。由是言之,不王不之说乃一人误解之,一人又误采之耳。此其悖於经传者一也。
一,自《春秋说文》始有五年一之说,乃因《公羊传》及《尔雅》之文而误;其实,《公羊传》未尝以为五年之殷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