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友斋丛说 - 第 19 页/共 26 页

山谷云:顷见苏子瞻、钱穆父论书,不取张友正、米芾。初不谓然,及见郭忠恕、叙字源,乃知当代二公,极为别书者。   自唐以前,集书法之大成者,王右军也。自唐以后,集书法之大成者,赵集贤也。盖其于篆隶真草无不臻妙,如真书大者法智永,小楷法黄庭经,书碑记师李北海,笺启则师二王,皆咄咄逼真。而数者之中,惟笺启为尤妙,盖二王之迹见于诸帖者,惟简札最多。松雪朝夕临摹,盖已冥会神契。   故不但书迹之同,虽行款亦皆酷似。乃知二王之后便有松雪,其论盖不虚也。   郝陵川论书云:太严则伤意,太放则伤法。又云心正则气定,气定则腕活,腕活则笔端,笔端则墨注,墨注则神凝,神凝则象滋,无意而皆意,不法而皆法。元人评书画,皆精当远过宋人。   元人自松雪而下,世称鲜于困学书,然颇有俗气。邓善之亦是晋法,但欠熟圆。唯康里子山书从大令来,旁及米南宫,工夫亦到,其神韵似可爱。   元人中余最喜张贞居、倪云林二人之书。盖贞居师李北海,间学素师。虽非正脉,然自有一种风气。云林师大令,无一点俗尘。   三宋者,宋克、宋广、宋璲也。克字促温,号南宫生,姑苏人,其书专工章草。广字昌裔,松江人,书学素师,兼善行草,亦入能品。璲字仲珩,乃潜溪学士之次子,官中书舍人,其书宗康里子山,亦可称入室者。尝见其书玉兔泉联句诗,玉兔泉在南京应天府儒学中。   吾松在胜国与国初时,善书者辈出,如朱沧洲陈谷阳,皆度越流辈。书史会要中,评朱沧洲为风度不凡,陈谷阳为富于绳墨。余以为陈谷阳出于沧洲之上远甚。盖朱诚有风度,亦兼善四体书,但不如陈之法度精密耳。余尝有陈谷阳书一卷,四体书皆备。其正书一段酷似欧率更,行草则渐逼大令,篆书亦入格。又有其书疏头二通全学松雪,极疏爽可爱。又尝见其章草书竹笔格赋一篇,在舍弟家,殊有古意,出宋仲温上。世评谷阳书为八宝中之水晶,又以为得书法于三宋。此皆不知书,妄为此谈耳。   国初诸公尽有善书者,但非法书家耳。其中惟吾松二沈,声誉籍甚,受累朝恩宠。然大沈正书效陈谷阳,而失之于软。沈民望草书学素师,而笔力欠劲。章草宗宋克,而乏古意。此后如吾松张东海,姑苏刘廷美、徐天全、李范庵、祝枝山,南都金山农徐九峰,皆以书名家,然非正脉。至衡山出,其隶书专宗梁鹄,小楷师黄庭经。为余书语林序全学圣教序,又有其兰亭图上书兰亭序,又咄咄逼右军。乃知自赵集贤后,集书家之大成者衡山也。世但见其应酬草书大幅,遂以为枝山在衡山上,是见其杜德机也。支山小楷亦臻妙,其余诸体虽备,然无晋法,且非正锋,不逮衡山远甚。   衡山之后,书法当以王雅宜为第一。盖其书本于大令,兼之人品高旷,故神韵超逸,迥出诸人之上。   近来人又大喜法帖。夫二王之迹,所仅存者,惟法帖中有之,诚为可宝。但石刻多是将古人之迹双钩下来,背后填朱,摩于石上,故笔法尽失,所存但结构而已。若展转翻勒,讹以传讹,则并结构而失之。故惟淳化祖帖与宋拓二王帖为可宝,其余皆不足观。况近时各处翻刻,大费楮墨,可笑可笑。   旧法帖中,惟太清楼刻实为至宝。盖因徽宗留意文翰,而蔡京工书,故摹勒皆神,远在祖帖之上。   余独爱宋拓唐人碑,盖李北海、颜鲁公诸碑,皆亲手书丹,是黄仙鹤伏灵芝致石。必是当时精于刻者,与填朱上石者不同。昔某法师对苏许公云:贫道塔铭,但得三郎文,苏诜也,五郎书,苏诜也,六郎致石,可以无憾。则知古人勒石最所慎重。或言李北海书皆自刻石,所言黄仙鹤伏灵芝,假托耳。   杨升庵云:宋太宗刻淳化帖,命侍书王著择取。著于章草诸帖形近篆籀者,皆去之。识者已笑其俗,其所载索靖二帖,脉士处农姬业掌稷犹有古意。及计来东言展有期,则但行草而已。东书堂帖又去其前而存其后,此所谓至言不出俗言胜耶。孙过庭论书,必傍通古篆,俯贯八分,包括章草,涵咏飞白,必如是而后为精艺也。不然,则刻鹄图龙,竟惭真体,得鱼获兔,犹吝筌蹄,未免凡近耳。   近有祖帖一本亦佳,因无银锭纹,遂以为未加银锭时所拓。然祖帖是选枣木之精者,刻成即加银锭,非岁久木裂始加之也。况纸墨又不甚旧,此须以法眼辨之,愧余凡俗人,不能别识也。   今世士大夫若遇定武兰亭,虽残缺者,当不惜以重赀购之。然兰亭之刻甚多,宋时已有百余种。故古称兰亭为聚讼,不可不详辨也。   山谷云:《兰亭禊饮序》二本,前一本是都下人家用定武旧石摹入木板者,颇得笔意,亦可玩也。一本以门下苏侍郎所藏唐人临写墨迹刻之成都者,中有数字极瘦劲不凡,东坡谓此本乃绝伦也。然此本瘦字时有笔弱,骨肉不相宜称处,竟是常山石刻优尔。   唐人小楷,有欧率更《化度寺碑》、虞永兴《破邪论》、薛稷《杳冥君碑》、张长史《郎官石柱记》、颜鲁公《麻姑仙坛记》。   颜鲁公小字《麻姑仙坛记》,此正东坡所谓小字宽绰而有余者也。盖自大令以下赵集贤以上,八百年间唯可容萧子云颜鲁公二人。觉《仙坛记》奇古遒逸,实过萧子云。   唐人书推欧虞褚薛。今欧率更有《九成宫帖》、《虞恭公碑》、《皇甫府君碑》,褚有《孟法师碑圣教序三龛像记》,虞有《夫子庙堂碑》,独孟法师世已罕得见。无锡秦汝立家有一宋拓本,书带隶法,褚帖中当为第一。   余最爱颜鲁公书,多方购之,后亦得其数种。如《元鲁山碑》,乃李华撰文,鲁公书丹。李阳冰篆额,世所称三绝者是也。《茅山碑》今亦毁于火,余家所藏乃国初时拓者。东方朔画像赞家庙碑中兴颂八关斋会记李抱玉与臧怀恪碑宋文贞公碑阴记多宝寺塔碑数种,多宝塔正所谓最下最传者。盖鲁公书妙在嶮劲,而此书太整齐,失之板耳。   苏黄独不称李北海。至赵松雪出,其写碑专用北海书。北海有岳麓寺碑,云麾将军碑有二本,一李秀一李昭道也,皆妙。其法华寺与莎罗树,则后人翻刻者耳。   自唐以后,宋元人无一好石刻。虽苏黄诸刻,亦不见有佳者。赵集贤学李北海书,未入石者皆咄咄逼真,可谓妙绝。但一入石,便乏古意,此不知何理。   赵集贤与人写碑,若非茅绍之刻则不书。亦以此人稍能知其笔意耳。   ●卷二十八画一   余小时即好书画,以为此皆古高人胜士其风神之所寓,使我日得与之接,正黄山谷所谓能扑面上三斗俗尘者也。一遇真迹辄厚赀购之,虽倾产不惜。故家业日就贫薄,而所藏古人之迹亦已富矣。然性复相近,加以笃好,又得衡山先生相与评论,故亦颇能鉴别。虽不敢自谓神解,亦庶几十不失二矣。余家法书,如杨少师苏长公、黄山谷、陆放翁、范石湖、苏养直、元赵松雪之迹,亦不下数十卷。然余非若收藏好事之家,盖欲真有所得也。今老目昏花,已不能加临池之功,故法书皆已弃去。独画尚存十之六七,正恐筋力衰惫,不能遍历名山,日悬一幅于堂中,择溪山深邃之处,神往其间,亦宗少文卧游之意也。然亦只是赵集贤、高房山元人四大家,及沈石田数人而已,盖惟取其韵耳。今取古人论画之语,与某一得之见,著之于篇。   夫书画本同出一源,盖画即六书之一,所谓象形者是也,虞书所云:“彰施物采,即画之滥觞矣”。古五经皆有图。余又见有三礼图考一书,盖车舆冠冕章服象服笄狄笄衤帝之类,皆朝廷典章所系。后世但照书本言语想象为之,岂得尽是,若有图本,则仪式具在,按图制造,可无舛错。则知画之所关,盖甚大矣。   陈思王画赞序曰:盖画者鸟书之流。昔明德马后,美于色,厚于德。帝用嘉之,尝从观画。过舜庙见娥皇、女英,帝指之戏后曰:“恨不得如此者为妃。”又前见陶唐之像,后指尧曰:“嗟乎,群臣百僚恨不得为君如是。”帝顾而笑。故夫画所见多矣。古人之画,如顾恺之作《考经图》、《列女图》,阎立本作《职贡图》,马和之作《毛诗国风图》,诸人所作旅獒图瑞应图、历代帝王象、历代名臣象诸画,岂可谓之全无关于政理,无裨于世教耶?   董逌广川画跋,盖不甚评画之高下,但论古今之章程仪式,可谓极备。若天子欲议礼制度考文,则此书恐不可缺。   《宣和博古图》所载钟鼎彝卣卮簠簋簋登豆上尊中尊之属,极为详备。其大小尺寸容受升合与夫花纹款识,无不毕具。三代典刑所以得传于世者,犹赖此书之存也。夫徽宗好古,不免有玩物丧志之失。然其致北狩之祸者,实由信任小人,使童蔡秉政,以致天下汹汹,其祸本实不在于此也。而能使后世博古之士得见三代典刑,实阴受其惠,浅见薄识之士,遂以此为口实,可笑可笑!古人论画,有六法,有三病。盖六法,即气韵生动六者是也。而三病,则曰板,曰刻,曰结。又以为骨法用笔以下五者可学,如其气韵必在生知,固不可以巧密得,复不可以岁月到。默契神会,不知然而然。其论用笔得失曰,凡气韵本乎游心,神采生于用笔。意在笔先,笔周意内,笔尽意在,像应神全。夫内自足,然后神间意定。神间意定,则思不竭,而神不困也。此段虽只论画,颇似庄子论扁斩论语。   论画者又云:夫画特忌形貌采章,历历具足,甚谨甚细,而外露巧密。夫谨细巧密,世孰不谓之为工耶?然深于画者,盖不之取。正以其近于三病也。   世之评画者,立三品之目。一曰神品,二曰妙品,三曰能品,又有立逸品之目于神品之上者。余初谓逸品不当在神品上,后阅古人论画,又有自然之目,则真若有出于神品之上者。其论以为失于自然而后神,失于神而后妙,失于妙而后精。精之为病也而为谨细,自然为上品之上,神为上品之中,妙为上品之下。精为中品之上,谨细为中品之中。立此五等,以包六法,以贯众妙。非夫神迈识高情超心慧者,岂可议乎知画?呜呼,夫必待神迈识高情超心慧然后知画,宜乎历数百代而难其人也。   昔宗少文尝云:老疾俱至,名山恐难偏历。凡五岳名山皆图之于室,曰:“惟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又曰:“举琴动操,欲令众山皆响。”必如此然后可以言知画。然世岂复有此等人哉?   余观古之登山者,皆有游名山记。纵其文笔高妙,善于摩写,极力形容,处处精到,然于语言文字之间,使人想象,终不得其面目。不若图之缣素,则其山水之幽深,烟云之吞吐,一举目皆在。而吾得以神游其间,顾不胜于文章万万耶?   世人家多资力,加以好事,闻好古之家亦曾蓄画,遂买数十幅于家。客至,悬之中堂,夸以为观美。今之所称好画者,皆此辈耳。其有能称辨真赝,知山头要博换,树枝要圆润,石作三面,路分两岐,皴绰有血脉,染渲有变幻。能知得此者,盖已千百中或四五人而已。必欲如宗少文之澄怀观道,而神游其中者,盖旷百劫而未见一人者欤。   今人皆称顾陆之笔,然此特晋宋间人耳。余家乃有汉人画,此世之所未见,亦世之所未知者也。其画非缣非楮,乃画于车螯壳上。此是姑苏沈辨之至山东卖书买回者。闻彼处盗墓人,每发一墓,则其中不下有数十石。其画皆作人物,如今之春画,间有于男色者。画法与隶释中有一碑上所画之人大率相类。其笔甚拙,顾陆尚有其遗意,至唐则渐入于巧矣。夫车螯者蜃也,雉入大水为蜃,雉有文章,故蜃亦有文章。登州海市即蜃气也,但不知墓中要此物何用。余观北齐邢子才作文宣帝哀册文云:“攀蜃辂而雨泣。”王筠昭明太子哀策文曰:“蜃辂峨峨。”江总陈宣帝哀策文云:“望蜃綍而攀标”。齐谢胱敬王后哀策文云:“怀蜃卫而延首”,则知古帝王墓中皆用之。盖置于柩之四旁,以防狐兔穿穴。其画春情,亦似厌胜,恐蛟龙侵犯之也。   余见车螯上所画,谓是汉人之迹,且云其画法甚拙。顾陆尚有其遗意,至唐则渐入于巧矣。后见王应麟言:曾子固跋西狭颂,谓所画龙鹿承露人嘉禾运理之木,汉画始见于今。邵公济谓汉李翕王稚子高贯方墓碑,刻山林人物,乃知顾恺之陆探微宗处士辈,尚有其遗法。至吴道玄绝艺入神,始用巧思,而古意稍减矣。观此则画家相沿,一定而不易,善鉴者可以望而知其年代之先后矣。   杨升庵云:按王象之舆地纪胜碑目,载夔州临江市丁房双阙,高二丈馀,上为层观飞檐车马人物。又刻双扉,其一扉微启,有美人出半面而立,巧妙动人。又云阳县处士金延广母子碑,初无文字,但有人物,皆汉画之在碑刻者,不止如应麟所云而已。然谓美人但出半面即能动人,孰谓汉人之画专于拙邪?盖藏巧于拙,此其所以非后世所能及也。   刘子玄曰:张僧繇画群公祖二疏图,而兵士有着芒憍者。阎立本画昭君图,妇女有着帷帽者。夫芒憍出于水乡,非京华所有。帷帽起于隋代,非汉宫所作。以此言之,画非博古之士,亦不能作也。   昔人之评画者,谓画人物则今不如古,画山水则古不如今,此一定之论也。盖自五代以后,不见有顾虎头、陆探微、张僧繇、吴道玄、阎立本。五代以前,不见有关仝、荆浩、李成、范宽、董北苑、僧巨然。余尝见梁思伯箧中有王摩诘《演教图》,此是王府中物。托其装潢,故携以自随。是设色者,人物山水无不臻妙。   近又见顾砚山《家女史箴》,是顾虎头笔。单是人物,女人有三寸许长,皆有生气,似欲行者。此神而不失其自然,正所谓上之又上者欤。且绢素颜色如新,盖神物必有护持之者。   苏东坡云: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书至于颜鲁公,画至于吴道子,而尽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道子画人物,如以灯取影,逆来顺往。旁见侧出,横叙平直。各相乘除,得自然之数,不差毫末。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谓游刃馀地,运斤成风,盖古今一人而已。余于他画,或不能必其主名,至于道子,望而知其真伪也。   东坡云:郭忠恕不仕,放旷。遇佳山水辄留旬日,或绝粒不食。盛夏暴日中无汗,大寒凿冰而浴。尤善画,妙于山水屋木。有求者必怒而去,意欲画即自为之。郭从义镇岐下,延止山亭,设绢素粉墨于坐。经数月,忽乘醉就图之一角,作远山数峰而已。   苏东坡书蒲永升画后云:古今画水,多作平远细皱。其善者不过能为波头起伏,使人至以手扪之。谓有洼隆,以为至妙矣。然其品格,特与印板水纸,争工拙于毫厘间耳。唐广明中,处士孙位始出新意,画奔湍臣浪,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尽水之变。号称神逸。其后蜀人黄筌、孙知微皆得其笔法。始知微欲于大慈寺寿宁院壁作湖滩水石四堵,营度经岁,终不肯下笔。一日仓皇入寺,索笔墨甚急,奋袂如风,须臾而成,作输泻跳蹙之势,汹汹欲崩屋也。知微既死,画法中绝五十余年。近岁成都人蒲永升,嗜酒放浪,性与画会,始作活水,得二孙本意。自黄居宷兄弟、李怀衮之流皆不及也。王公富人或以势力使之,永升辄嘻笑舍去。遇其欲画,不择贵贱顷刻而可。尝与余临寿宁院水作二十四幅。每夏日挂之高堂素壁,即阴风袭人,毛发为立。永升今老矣,画亦难得,而世之识真者亦少。如往时董羽近日常州戚氏画水,世或传宝之。如董戚之流,可谓死水,未可与永升同年而语也。   东坡云:李伯时所画地藏,轶妙而造神,能于吴道玄之外,探顾陆古意。   黄山谷云:往时在都下,驸马都尉王晋卿时时送书画来作题品,辄贬剥令一钱不值,晋卿以为过。某曰:书画以韵为主,足下囊中物无不以千金购取,所病者韵耳。收书画者观余此语,三十年后当少识书画矣。   余家有维摩问疾一小幅,定光佛一小卷,皆唐人笔也。观其开相之神妙,描法之精工,染渲之匀圆,着色之清脱,种种臻妙,虽宋初诸家,恐亦未必能到。   古人之论书画者,在唐则有张彦远《法书要录》、《名画记》,张怀瓘《书断》、《画断》。在宋则有《宣和书谱画谱》,郭忠恕有《字源》,荆浩有《山水诀》,郭熙有《画理》,米元章有《书史》、《画史》,黄长睿有《东观余论》,李方叔有《德隅斋画品》,董逌有《广川书跋》、《广川画跋》,又有《图画闻见志》、《画继》、《五代名画评》、《益州名画评》等书。而近代则有周草窗《云烟过眼录》、《志雅堂杂抄》,陶南村《书史会要》,夏彦文《图绘宝鉴》,皆可以资书画家之考索辨博者也。   宋初,承五代之后,工画人物者甚多。此后则渐工山水,而画人物者渐少矣。故画人物者可数而尽,神宗朝有李龙眠,高宗朝有马和之、马远,元有赵松雪、钱舜举,吾松张梅岩尊老亦佳。我朝有戴文进,此皆可以并驾古人,无得而议者。其次如杜柽居、吴小仙皆画人物,然杜则伤于秀媚而乏古意,吴用写法而描法亡矣。   尝疑马远画,其声价甚重,而世所流传之迹,虽最有名者亦不满余意。但曾见其画星官一小帧,有十二三个道十着道服立于云端,似有朝真之意。云是钩染,其相貌威严中具清逸之态,衣摺亦奇古,当不在马和之之下,则知远盖长于人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