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斋日记 - 第 55 页/共 95 页

客从关外来,衣上风沙恶。拂装招旧雨,灯前动春酌。同心得版曹,投辖惩西郭。 快论山川雄,颇叹风俗薄。三年所含意,一宵吐磅礴。(〔眉〕第三联着伯齐一笔,章法颇费位置。)高窥斗柄移,静听松雪落。(〔眉〕见闻分意,是唐人法。)兼旬苦愁病,解颜为君乐。 才下豫章榻,倏整并门案。别离安足云,且申再来约。 喜笏斋到京(改前作) 东风吹远道,草草解征鞍。襟上长城雪,灯前闰月寒。语多更漏促,情重酒杯宽。 莫任狂奴态,相从惜羽翰。(次联颇似大历十子。) 初九日晴。排编书处厅官供事名单。午后经仲、新吾来,余出所藏字画最精数册共赏之,赞叹流连不尽,久谈乃去。荫老复以马车来迓。致陶斋书,为八叔事。 初十日晴。午后经仲、新吾复来,偕诣学部谒荣相,以折稿呈阅,并目录、职名单,兼陈补修记注办法。又偕出城谒孙相。两相均以拟折为然,定日入告。傍晚大风黄霾。袒唐诗者动诋宋诗空疏,谓枵腹不学者能为之。此偏论也。宋诗如东坡、山谷、介甫三家,语语有出处,其使事精密、灵活,且胜于中晚唐人耳。宝铭喜看小说书,余因诲之曰:人若不肯用心,虽日读《左传》史汉,混混沌沌,终无入处。若能用心,虽小说亦可悟学。吾十馀岁时,看《水浒》而悟作文之法,看《镜花缘》而悟音韵之学,看《红楼梦》而悟文家言外之旨(以看《红楼》之法看《史记》、《三国志》,处处得窍)与作诗之法。迨读《虞初新志》,所得尤多。总之,学无定法,只争生死灵钝耳。 十一日晴。本日监国摄政王升文华殿,受百官班见。辰刻在史馆略坐,巳初二刻诣甬道前,王公为一班(唯庆亲王以年高属尊,传旨免),一二品为一班,三四品京堂为一班,四品以下为一班,俱行一跪三叩礼,王立而受之。毓鼎以讲官列三品。然行列凌乱,四品以下,据礼臣奏,应在门外,今亦进到甬道上,与大员混,不遵约束也。东华门外车马纵横,殆无隙也,壅塞不能行,余复在馆坐一时许,始登车而归。痔痛因劳而作,归后遂静养,不会客出门。闻荣相猝中风,危甚。 十二日晴。刘孟禄来议工厂事,余指示一切定章程。此虽善举,然须兼商贾性质,方 能整齐核实,为经久计也。为屠禹航作徐菊帅书。 十三日晴。午后乘骡车至湖广馆赴易实甫之约,马路颠顿,股痛甚,适有出赁肩舆者如吾常之小中轿,雇至夜半归寓,值钱十千文。半席先行得之,然殊自得也。至同丰堂赴刘性庵约,主客对奕,至上灯不入座,余乃潜遁至福兴居赴吉甫约。连应三局,尚可支持。闻荣相病差减,决意乞退。其病中喃喃语,皆是学术凌夷,屡争不得,内疚于心之说也。其志可悲,其忠可敬。闻谢作霖云,荣相极以余疏为然,而上受制于管学之枢相,下受制于躁进之司官,竟不能行其志,故前日见余极殷勤亲切,绝无龃龉之意也。 十四日晴。张吟樵自热河来。去年到省,今已补建昌令矣。未刻访新吾,偕至齐鲁学堂教育会。出城访顾子磐未值。子磐为禹弟掌书记,将请其伴送宝铭赴苏就婚也。梅叟来夜谈。偶在书斋检《容斋五笔》,卧看二卷。此书与《困学纪闻》、《日知录》皆余所深嗜,阅之不下五六过矣。 贞盦侍郎六十一岁生第四子,诗以贺之。侍郎近梓先德像赞将次竣工矣能共年毂蚌生月,此语吾闻山谷诗。公之孝思格真宰,天遣石麟为公儿。绘像制赞述先德,孝烈间气钟门楣。握管追摹各有态,精诚所凝神告之。曙星落落照光采,长松谡谡酣英姿。鲰生忝司史官笔,再托书石无愧辞(余为书十口口像赞)。子孙如公与有几,至行宜获神扶持。我昔吟诗祝眉寿,饯岁曾斟千岁酒。七旬再举洗儿觞,日日祥云缠户牖。父子相距一周甲,老凤雏凤俱己酉。已听啼声识英物,会传家笏继台斗。 豚犬焉能敌紫髯,八士终当让四友(来书以余生有八男,盛相推许)。东风重作花生辰,汤饼同嬉金谷春。郎君虽小翁未老,羡此朱颜绿鬓人。 十五日晴。清明节。巳刻恭诣皇极殿、观德殿几筵前行礼,仍服青长袍褂,摘缨冠,三叩即起,不读祭文。归寓小憩。未刻至会馆访顾子磐详谈,因约子磐及三兄、六弟同至福兴居小酌。车中吟东坡清明绝句云:“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帐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觉胸中含不尽之味,坡诗化境也。张宛邱极喜诵之。余因触绪亦成一绝,意味颇有相似处,未易为不知者道耳。 偶成半记半忘将晓梦,自开自落阙名花。人生事事随缘过,莫把无涯困有涯。 十六日晴。午刻诣史馆,见礼部咨送《旗员一律持服三年折》,特携于车中读之。根据精详,立论严正,近十年来礼臣有数文字,不知系何人手笔,当探之。旗员不丁忧,百日孝满,即吉服当差。先朝权制,本不可为训,不意三百年缺典,至今日始厘正焉,洵圣主初政之最美者。从北城行,为荣相诊病。病生于风火之郁,其源由于肝木之失平。自起病即由其戚兴伯启医治,颇得手。其治中风不用人参附子,尤具只眼。余见人参再造丸之杀人多矣。 复至编书处,诸君已散。归寓随意看《四库提要•礼类》一卷。明初定《礼经注》,弃卫正叔而用陈云庄,可谓全无黑白。接朗存表弟书,为溧阳钱令加赋事,随手作答。此事余曾作书致常镇道镇江府,其答书均以钱令为非,而该令怙恶如故,意上台必有主之者。来书又谓季盦亡弟《翦红词稿》,已由刘光珊选定,陈雨农校字,朗存拟为之付梓。亡弟生平词学最深,而稿中颇多侧艳绮靡之作,余不甚喜之。光珊皆为删汰,真有功于亡者矣,为之恳感不置。光珊,亡弟之词友;雨农,则学词于亡弟者也。 廿一日晴。因宝铭赴苏州入赘,恭祀祖先。三兄、六弟,赓莱、宽仲、衡叔三侄均与祭,男丁大小行礼者二十人。近年南中祭宗祠无此繁盛也。因与六弟论丙戌、丁亥之间,上辈尊长俱康健里居,余辈兄弟十二人皆在家,春秋祭祠秩然有序。为家运极盛之时,今则凋零不堪回首矣。笏斋自太原再来,仍下榻于此(昨日到)。招沈爱苍作半日清谈。夜间嘱咐宝铭一切。叔坤夫妇俱亡,余乃为之料理姻事,不禁痛泪横流。寿州师以铭鼎臣将军(安) 《齐年纪盛图》嘱代撰题跋(寿州师、王夔石相国、铭将军皆辛亥同年,寿皆八十馀,同重宴鹿鸣加宫衔,因绘三老像为此图。其时王相国尚在也)。余于十八夜半竭一时之力,为记一篇,次日携史馆呈师,师其许可,复命余代书。今日为写半篇。 廿二日晴。辰刻诣皇极殿,闰满月大祭,巳刻行礼,一跪三叩。归寓宝铭已动身。写图记毕。嗣香前辈来谈。未刻赴怡园效述堂约,上灯后始归。西园补种柳一株,鸾枝二株,马缨花一株。又在鲍家街自东讫西种垂柳十株,马缨花九株。十年之后,红绿成林,吾居如在画图中矣。终日呼吸清气,大有益于卫生。交铭带去季文五太叔祖信并衣料、食物。存恒裕厚京平足银壹万两,内采六百,铭七百,王一百。 廿三日晴。午后大风阴晦。思缄、禹九来,余因病躯小极,留其手谈消遣,薄暮始散。 爱苍约福全馆,未往。夜饭后至李荫丈处诊病(新移居旧刑部街),顺访朱季鍼(北京报馆主笔)畅谈。 廿四日晴,大风。上海张庆桐来见(字风辉,候选道,习俄文,保使才)。未刻至嵩阳别业赴水蕖樵、王次篯、章翼山三太史之约。酉刻梅叟、南园借精舍请笏斋。寄湖州夏润枝书。编书处全书告成请奖,奉旨依议。 贞盦侍郎仿戴文节桃花画纨扇见惠,且作长歌一章,率吟廿八字奉谢折枝妙仿鹿床翁,苏陆长歌律更工。如此人才与家世,置身惜未逮康雍。 席间诉酒(诉酒二字出唐人题目) 几日东风能作恶,桃花如雨掩空阶。惜春忧世兼多病,欲遣谁能遣此怀。 廿五日阴。掌院派余充讲习馆总办。写应酬大小各件。酉刻至西堂子胡同赴钝斋之约。 去岁在厅事前种海棠四大株,虑其不易活,近乃全绽红蕊,甚可喜,倘能一律盛开,春色满庭,亦佳境也。 廿六日晴。午刻入署晤田介臣(讲习馆提调),商开馆事。未刻诣史馆访朗轩久淡。 申刻至西堂子胡同赴刘聚卿之约。夜,微雨霑泥。庖人罗姓、仆妇阎氏均自延平来,述署中近事綦详。接大兄信。 检旧书,内夹去夏送大兄五古一首,补录于此。 送大兄宦闽丈夫虽有泪,不洒别离间。以我此时心,斯言殊不然。祖道别兄长,再拜行李前。 车停待时发,欲语不得宣。仕宦贱光阴,匆匆各中年。来日常苦少,相依讵等闲。异时纵可见,恐非今日颜。矧兄值家难,一心百忧煎。瘴海苦炎湿,玉体非所便。一祝善珍重,再祝勤致笺。送者共挥手,瞬息渺云烟。是时天阴黑,凉风起西山。潇潇暮雨中,独循来路旋。 廿七日晴。午后访周政伯前辈(同充总办),同谒谢寿州师。诗以五言古为最高,五言古以唐人为最精,既具风骨,复饶兴象,非宋以后所能及也。 廿八日晴。连日过劳,痛坠大作,脾气下泄,殆难收勒,急服人参及健脾药以救之。 休息不出门。晚,与禹九同请客。高仲瑊前辈教我运气摩腹之法,能补真气,余拟试行之。 笏斋二令嫒自沪来京,亦下榻于此。 廿九日晴。自巳至申,见客不绝。与汪颂年谈甚畅。时事日非,相对太息。 三月初一日晴。临渝(原籍吉林)赵绍朴度支部(敬熙)介葛霞轩同年来见。午后诣史馆答拜景月汀丈、袁珏生、杨莲帅。 初二日晴。未刻偕政伯前辈、经仲、介臣同年集讲习馆议开办章程,推余主稿(经、介二君馆提调也)。夜,与笏斋话别,更漏四下始就枕。亚蘧借精舍请笏斋。 初三日晴。辰初刻笏斋起身还大同,余惫不能兴,且畏车前一揖,遂不送登午。拟章程八条,采同署诸君说帖而酌写焉。大旨以理学为体,以政治学为用,分外交、财政、兵制、法律、教育、民政、农工商、交通、理藩九科。名为讲习员,不名学员,各认一一科,在私宅研究,逢三、八、五、十日则集馆中互相切磋,交换知识。遇朝廷大政事,则各具说帖呈掌院,以觇才识。才识优者保送各部丞参或司道,以为奖励。未刻至会芳园赴左雨泉秘书之约。内阁侍读学士延昌疏请疏通翰林院,凡三条:一定职掌,二升品级,三杜外班。交政务处议。 初四日晴。吏部昨日奏上,请以臣嫡长孙樱给予荫生,奉旨依议,钦此。三世承恩。 倍深感幸。即具谢恩折稿,请袁先生缮写。 初五日晴。递折谢恩并膳牌,在史馆略坐,事下即归。午刻约政老、经仲、介臣赏花小酌,共定章程,三君深以余稿为然。海棠四株,紫白丁香三株,梨花一株,鸾枝花二枝,同时盛放,香艳异常,相与流连花下,不忍去。海棠去春所种,根丛太大,虑其不活,初不料其繁盛若斯也。谢作霖来夜谈,因吾邑选举猥杂流弊滋深,特作函致徐邑尊(芝谟)。宝铭今日在苏州入赘。 咏国史馆海棠三株红艳对虚堂,朵朵皆薰班马香。前辈风流应看遍,独来花下立苍茫。 咏鸾枝花谁从芳谱补鸾枝,写艳唯传礼部诗(此花古无人咏者,唯龚定庵有绝句云“可惜南天无此花。 腰支却斗海棠斜”云云)。赢得十年花下醉,南天无此好腰支。 初六日阴。孙仲山自福建来,尚会臣、王元常均有土物寄赠。福建漆器创于沈绍安,精美为天下冠。日本亦曾仿制,然西人唯重华制。国家如能以官力扶助扩充,亦美术外销之一端。两君所赠皆新制,据识者云远逊沈制。沈氏旧器,一器能值数十金也。午后诣史馆,又至法华寺答拜李仲仙制府。云阴欲雨,疾驰而归,雨已至,土香扑鼻,惜湿尘即止。新吾来夜谈。 初七日晴。王雪帆自蜀来。王锡侯大令(锦荣)来见,咸安宫旧教习也。午后至长椿寺行吊。步行至乡祠看海棠,北学堂前四株,向北两株尤盛,如锦绣楼台,流连花下。不忍行。思缄、禹九接踵而来。灯下修改史馆《云南地理志》。前数日梦中作五言绝句云:“富贵皆虚妄,神仙亦渺茫。忠诚存一点,直上白云乡。”觉后字字不忘,用意不甚可解。今夜又作咏鸭七言绝句,觉后只记后二句云:“风雪满天喑不语,将军莫更乱池声。”盖用李愬入蔡 州事。梦中自觉寓意深妙,醒后思之,竟不解所寓何意也。 初八日晴。门人李国栋自皖来见。未初刻至琉璃厂与周、熊、田三同事会齐,同渴寿州师,以讲习馆章程呈请酌定,师甚赞其简明切要。又偕管丹云丈、乾兴杜掌柜至许颖初前辈宅踏看修理(许宅乃敬节会公产)。灯下写吉林信二封,分交陈幼舫、吴卓如。起居注补修记注,余调齐笔帖式面试折楷,正取八名,专司缮写,副取六名,专司校对。去岁所种芍药攒芽含苞,生机甚旺,余复用芝麻酱渣拌土壅其根,则根茂而花大。去秋兰花初发剪时,余曾用香油徐加浸灌,花开异常繁盛,此肥料之最宜花者。又相传以肥羊肉熬汤浇竹根,则茂而易活,笋必怒生。春寒过甚,竹多枯者,拟以此法救之。 初九日晴。午刻诣史馆。未刻诣讲习馆,点派厅官供事充收掌图书馆等差。归寓删改史馆《云南地理志》。晚饭后写对联五付。虽久病,腕力尚不弱,笔墨间尚有精采,或不至萎先朝露也。 初十日晴。女师鲁先生之弟邹榕卿大使(国珍)来执贽(江西安仁人),余询以福建盐务,所对甚详明。余于外省官来见者,俱以此试之,既可觇其才识,又可益吾所未知,两得之道也。午后风日晴和,闷极思动,适禹九来,遂偕游农事试验场,并挈惠儿,丙、恩二女。场中花事正繁,樱花尤红艳,为目中所未见。此花日本所产,花时举国游宴以赏之。场中以重价移来,足娱游览。余思商之提调诚玉如(璋),乞分数苗助小园春色。在咖啡馆啜茶数瓯,凭栏远眺。又至鬯春堂孝钦显皇后驻跸处敬览。几案陈设如故,御榻依然,而先皇后已不可复见,凄怆不胜,游兴顿阑,遂乘人力车而出,归寓足力殊不疲。王小东同年邀醉琼林,畏夜城辞之。得次寅书,闻其窘乏情形,不乐。 十一日晴。德宗景皇帝几筵前祖奠,巳刻在观德殿行礼。归途访朗轩午饭,姚石泉侍郎亦至,相与剧谈,一吐胸中郁勃之气。宋儒论治,尊王道,贱霸术。其实自三代至今,合乎人情,协乎伦纪处,便是王道。至其制度法令,所以行之者,无非霸术也。有爱民之心,行利民之政,虽霸而仍王。民可使由不可使知,以佚道使民,以神道设教,虽王而亦霸。周孔之心,管商之政,其盛治一也。新学家美共和,恶专制。吾谓共和断不能久治天下。虽家庭商贾之事,亦须定于一尊,号令归一,始能行之,何况治天下。欧洲唯法兰西、美利坚为民主之政(此外,小国民主尚多,只是中国一省一郡耳),然其势已不能久,必归于专制而后已。梁任公素持共和之说,迨游新大陆归,一变而为开明专制之说,盖阅历而知其弊也。 第尚不愿骤反前旨,姑以“开明”二字斡旋之,其实志在专制矣。将来中国必有大强大盛之曰,亦必成一大强大盛之世界。余所见确能前知,特记于此,以待后验(宣统己酉三十一日夜三鼓)。灯下删改史馆《黄万鹏列传》。又修改《云南地理志》一卷,授水蕖樵编修,嘱其依式修第二卷以下。石泉将赴济南校阅,余恳其为次寅切托袁海帅,以必应为度。因作书复次寅,以宽其心。得陶斋密电。 十二日晴。德宗梓宫由观德殿奉移暂安梁格庄攒宫,毓鼎无执事,径赴阜成门外关厢跪送。午初刻偕宝惠出城,沿城脚行,路极直捷,唯土厚尘高耳。在陆军部帐棚借坐,与锡清弼制府初次晤谈,清帅深致久慕殷勤之意。又与铁尚书纵谈。未初刻梓宫出城,臣序于三四品班内跪送,心中惨痛,不便举哀,俟随行舆马过尽,途开乃入城归寓。今日之事,民政部奏定章程,严肃有序,乃临时无一人实行,纷纭杂糅,达于极点。上月那相国太夫人出殡,较此整饬多矣。尤可骇怪者,梓宫将到时,民政部尚书肃亲王之马车,忽由西而东,直冲驰道,前驱后拥十馀马,蹄尘蹴踏,扑梓宫而来,至册宝亭前始止车。其后又有马车三四辆,皆王贝勒也。身为亲王,莞领巡政,所以弹压官民,乃自犯大不敬之罪,弁髦国法,何以使尽职之巡官效法,何以使执事之百官畏惮守法耶?当其侧者有监礼之徐(谦)、高(润生)二给谏,其肯操白简以从乎?炎尘扑人,到家甚倦,静卧两时许。朗轩来夜谈。发谢沈赓虞太亲翁信(住苏垣庙堂巷)。 十三日晴。午刻诣史馆。晚,设酒肴,为思缄饯行,约禹弟作陪。 十四日晴。会客甚多。未刻出城送思缄未值。又答访江阴馆曹氏昆仲。作霖来作半夕谈。删改《黄万鹏传》。盖自初辑至此,已五易稿矣。外间动以史馆列传为公家文字而轻之,岂知编纂者之苦心哉!包安吴论文每不满意于归、方,今日细观《望溪文集》(书后、序跋、书牍类),理醇而气厚,意足而法严,自是古文正宗。唯其中文气往往啴缓,不能举其辞。 此有意学西汉文,而力有不逮也。因是知刘子政、扬子云真文中龙象,不必论到学步,但能时时讽诵,便觉胸中口头有无数絪缊鼓盈之味。深厚而能雄健,最文家所难,而雄字尤不易哉(〔眉〕雄非粗豪之谓也)。余心摹手追二十年,竟无只字。国朝文家吾首推汪容甫,颇能合汉、魏、韩、欧为一手,虽未必突过前贤,其骨干笔力,方、姚不及也。 十五日阴。午刻诣史馆,为笏斋事谒那相未值。归寓删改豫师列传。同馆诸君不少能手,然皆不脱公牍气,求其具史笔者,戛戛乎其难之。余因语鲁卿,馆友不必高谈《史》《汉》,但能熟看《明史》列传而步趋焉,即为名史官矣。余近所改各传,《刘坤一传》最着精神。 昨改《黄万鹏传》亦粗具史法。朗轩来作半夕谈。夜雨达旦,顿觉清润宜人,坐书斋静闻点滴蜀葵叶,清脆可听。接宝铭初九所发信,新人甚称意。此次所备衣饰,沈太亲翁颇形愉悦,差足对亡弟夫妇于地下矣。朗轩嗜快雪堂法帖,行步必随。余谓此帖所收《快雪时晴》及《官奴》二帖,皆松雪临摹本,冯氏误认为右军真迹而收之,朗轩初不以为然,继乃大服。 十六日晴。体气殊困。午后诣公善养济院新开工厂。院本暖厂,国家岁赏米三百石,以养贫民。直隶、江苏运关各署皆有捐款。长年收养一百馀人。余思养而不教,使习成游惰性质,以就厂为得计,不复筹所以谋生之方,虽三代圣王无此仁政也。爰于院中设工厂,先择易于造就之术,分为三科,曰织布科,曰织席科,曰制篦箕科。选贫民中年壮力强者二十人,延教师教之。各货制成,则发行廉售,除归还本金外,所获之利,约分十成:工人得其三,厂得其三,司事诸人得其二,更以其二作公积,备扩充。工人所得代储之,俟三年卒业,手艺既成,然后付以储存金,使作本钱谋生计,似于教养之道皆备矣。余往监视,且为工人演说,以鼓励之。工人咸欣然乐从,向之鸠形鹄面者,作工后皆肥泽有精神,余心颇快。又至义墊查学童课,因在菜园看山,林圃新绿可爱,久病之馀,心神稍舒旷。 十七日晴。立夏节。未刻诣讲习馆。踏勘新买车厂地。梅叟来夜谈。 十八日晴。一日会客,客去气促,几不能言,静调呼吸,良久而后定。见无聊客,说无聊话,无一字及于国计民生,进德修业,唯求差求财,不入耳之言,日日来聒,真苦事耳。 潘爽卿自黑龙江来。傍晚删改《黄万鹏列传》毕。灯下为王酌升吏部写长卷七八尺录近作诗,三宵而后成,借以息养心气。去秋西园种芍药十二本,今皆发花,每日暇时辄入篱探芳信,亦消遣乐事。今秋思更补栽六本,使西墙一隅为芍药圃,诚胜境也。使吾功名胜进,早据要津,终日驰驱黄尘之不暇,安能领此清况哉!天之迟我功名,其贶我也至矣。念及此,躁忿胥平。 十九日晴,大风。请连雨亭来,共商学校筹款之策。未刻至崇效寺赴贞盦约。牡丹为风所虐,大半离披年如此,真杀风景矣),深丛数朵,未受风日,娇艳不可形容。荼蘼尤盛,不下数千朵。正盘桓间,太常仙蝶忽至,余与贞盦、秦佩鹤前辈三人见之。黄质黑章,翅背如枯叶(戴文节作仙蝶图,以此定仙凡之别),爪四歧,始栖枝高处,余望未真,因祝仙翁下就低枝,蝶忽盘旋于吾三人之间,立于平地,复飞起,择低枝而立,两翅舒展向余,真仙灵也。余正视良久,庆幸实深。俄有数俗客来游,仙翁遂向丛枝处而隐。此余与仙翁结缘第一次也。当作诗以识之。夜,大风怒吼,花事尽矣。 二十日晴。巳刻赴都察院递公呈,请代奏昭雪已革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何乃莹,顺直绅士联名,余领衔,在汉官所与李嗣香、王鹤田、袁寄云、冯公度、白厚之、沈酂廷诸同乡会齐,商界亦到十馀人(另具一呈)。午正三刻,张总宪入署,余等序立大门内拦舆一揖,酂廷举呈授总宪,乃退。梅叟在太升堂设席,专候余,稍坐即行。院批寻下,云:何副宪系庚子辛丑特旨革职人员,本院碍难准理。探悉都堂及京畿道侍御议,祸首褫职人员非奉特旨起 用,不敢率请开复,与寻常因公挂误者有间也。此举徒劳,相对悒悒。张公与梅叟至交,亦爱莫能助也。未刻至乡祠,赴乙未、癸卯两科门人公局,宾主便服,宝惠亦赴约。散后又至广和居医学堂会商,趁西城归。有旨予庚子西市诸臣立山、徐用仪、许景澄、联元、袁昶谥(此事关与梅叟反比例也)。 仙蝶歌太常仙蝶,久现灵踪,余憾未之见也。三月十九日枣花寺赏牡丹,与徐花农、秦佩鹤二侍郎流连花下,仙蝶忽来,余有所祈言,下辄应感。仙翁不予薄也。长歌以纪之。 仙翁本与花有缘,东风游戏时相就。诗人与仙缘更深,不待招延傍襟袖。荒寺暮春花满开,高低深浅衬瑶台。露融新艳背日展,风卷浓香浮地来。数株绿苞更清绝,花叶一色连根荄。人间脂粉染不到,疑是碧落仙所栽。花下徘徊正心愜,仙乎忽见林间蝶。黄质黑章歧四爪,焦纹翅背如枯叶。初栖高处苦难辨,默祷灵踪神与接。须臾盘旋三绕身,翩然却向低枝立。同心相契神亦然,衡云海市闻先贤。秉性迂冷不谐俗,世外能荷仙垂怜。玉堂清景况非昔,一官于我如匏悬。太常巢痕亦新扫,旧游无乃嗟桑田。仙意讵容游客领,自向深丛避人隐。踯躅空阶未忍行,斜阳万朵揪花影。 二十四日黎明风雨交作,入年第一次甘霖也。得雨之早,十年所无矣。巳刻冒雨至乡祠公祭先贤。南皮相国主祭,予司读祝。午餐后陪张、鹿二相在新辟南园散步,中为大池,南列河房五间,山石堆垛,毫无章法,工价过廉使然也。归寓新吾来谈。西园雨后草木滋润,心神俱适。 二十五日晴。午后诣讲习馆,偕熊、李、田三君谒寿州师相,呈编书处保案单,又商定四月初四日开馆章程。邮传部左参议李稷勋疏请厘定翰林院职掌递升品秩。疏甚得体,寿州甚以为然,拟独具说帖交政务处,倘太宰不加阻挠,此疏当可议行。在文友堂买姚刻《说文系传》,又买《楞严句法》、《法华大成》。在铁路公司少坐而归。 二十六日晴。午刻诣史馆,馆中奏请开办画一臣工列传(第五届画一),又奏编光绪十一年至十五年臣工奏议,均奉旨依议。归寓阵雨,半小时即止,雷始发声。夜,复雨。 二十七日晴。京察三品以下京堂引见。辰正二刻诣养心殿。殿中设宝座,摄政王旁坐,吏部堂官立进绿头签,臣等向宝座跪背履历。午刻奉旨照旧供职。在寓答请门生十五人,未初均列齐入坐,未正俱散。广西南宁李璠(字文卿),四川知州介吴质钦来见,余详询广西边情,文卿所对极有条理,且云惠石桥(荣)守南宁,桂匪乱时,合郡赖以保障,至今讴歌未已。岑督以偏见劾戍新疆。岑督所为大率如此。(石桥一贫如洗)。 廿八日晴。拟编书处请奖折,又附片奏陈讲习馆开办情形。午后诣讲习馆。 廿九日晴。宗人府丞以下具公折谢恩。在史馆少坐,巳初归寓。午后葛振老请为其子妇诊病,白喉兼疹,病势颇危,用养阴清肺旧法治之。连日目疾甚剧,不能看书写字,因静坐温《孟子》,择长篇朗诵,遇有字句不记忆处,则令儿辈检本。儿时读《孟子》固无道理,后来亦只作科举用。近十馀年时事日坏,阅世日深,觉《孟子》言语直是洞烛千古。程子病其英气太露,不知痛快处正在此也。如“上无礼,下无学”四语,真令人悚然汗下,复加“泄泄沓沓”四字,不啻穷形尽相矣。又时时温诵杜诗。余于少陵五七律,上口者十之六七。 四月初一日晴。午初诣史馆,未正散。访陈梦陶副宪,代溧阳绅民递公呈。新章须由绅民自赴院投递,且须由过半人数,不能代交。归寓,因招史晋甫来,以呈付之。接午桥同年书并疏稿。晋甫来时,其乡人醵资五百金,欲以贻余,余坚却之。 初二日晴。一日在家静养。 初三日晴。政伯前辈过谈,偕诣荣相处,陈明次日讲习开馆。复同赴讲习馆,经仲、 介臣已先到,因详细料理一切。厅官所录书目杂乱无章,政老携归另编。归寓约花农前辈、梅叟、朗轩小饮赏芍药。连日暖日薰蒸,花放十之六七。张伯纳、顾亚蘧招饮,均辞之。两江端制军附片保心耘八叔,请破格录用,奉旨交军机处存记,钦此。收到北洋捐助顺直、畿辅两学堂京平足银五千两。 初四日晴。讲习馆开馆,辰刻衣冠诣馆(今日斋戒期,着天青褂),同署到者九十五人,各分认学科,同人有资深年老者不肯注写。余首认研究财政学,以为之率,后辈同志数人咸欣然署财政科,愿从余后,此科人数遂独多。巳刻寿州师相到馆,携日记三纸付同人公阅为矜式。午刻设筵共饭,未刻散。 初五日晴。巳刻诣讲习馆,总计各科人数,匀派讲舍。饭后至葛处诊疾,已不可为矣。 振老连殇一子一孙,其媳刻又垂危,殊难为情。珩甫借余精舍请客赏花。翰林院京察一等二十六员,今日圈出十七员,鲁卿不与焉。 初六日晴,大风。午初诣史馆。归寓看《通鉴•晋纪•安帝》已。接宝铭禀,知新妇初八起身。核定编书处奖案稿,发供事缮写。 初七日晴,大风。饭后答拜城外客,黄霾塞空,对面不见人,乃驰归。顺直学堂会计员袁立三来交春季清账,逐款复核讫。检《畿辅全书》中永年申凫盟先生(涵光)及弟(涵煜)杂记三卷,皆格言名论体验有得之谈。吾辈常将此等书在心目中过,持躬涉世庶几寡过矣。今年俸积稍宽,拟翻雕单行本行世,为世道人心之助。 初八日阴晴不定,时有微雨,虽未压尘,然稍觉凉润矣。辰刻诣讲习馆,稍坐,寿州师即至,侍坐一时许。同人诋所定章程不善,喻志韶尤持异议,欲别订条目。余与经仲商酌,集同人团坐讲堂提议,志韶演说数百言,座中无应者。杨、谷、范三编修略抒意见,亦无定论。午正散会,定初十日再议。在馆午餐,归寓稍息,拟与周、熊、田三君偕渴师相,陈馆中情事,余因今日圊脓特多,气坠殆不能举,乃作函致三君,不克同行。卧看《通鉴•晋纪•安帝》庚,二秦及夏斗于关陇,三凉哄于凉州,西北民生,几无生理,因知苻秦淝水一败,不特关系晋室存亡,亦西北正开劫运也。此其中有天数焉。晋之凉州,不过今甘肃一省,而吕、李、沮渠、秃发迭据其间,不知当时何以立国?无岁不战争,兵于何征,饷于何出?前岁尝举以质长少白将军,将军拍掌称颂,谓自来无人见及此者。长帅生长西边,熟于史事,因答余曰,此事夙所究心,盖当时所调皆关外游牧之兵,战争时则赋诸民以充饷,罢战后则散归关外,逐水草以为生,国家无养兵之费。故各国最重民户,兵力所到,先掠民户而去,多则万户,少亦数千户,借以征赋,不用以临阵。此所以兵多而不困也。此论为古今所未发。余观《通鉴》秃发傉檀屡讨关外诸部落,乞伏氏之亡,其地悉入吐谷浑。当时大势,颇见一斑,足知长帅所论之非虚。编书处请奖,毓鼎请交部从优议叙,奉旨依议,钦此。由师相领衔公折谢恩,毓鼎在讲习馆草折稿,付供事缮写。徐敏伯自黑龙江绥化府来京。 初九日晴。晨起删改大臣吉和、忠义于醇儒、金秉忠三传。午初刻诣史馆。未刻访蔚若前辈久谈。又访宝瑞臣未值。出城在大德通拨款。申刻至福兴居赴韩麟阁之约,狂风扬尘,仰天太息。 初十日晴。辰刻诣讲习馆,寿州师亦到,坐讲舍中听诸员发议,众口纷呶,仍不能定而散。异日议院情景亦如是而已。午饭后归寓已两点钟,歙县朱桐冈(绍远)介花农前辈来见,湖南知县。三兄来作半日谈。 十一日晴。卯刻入内谢恩,侍寿州师在九卿朝房坐候,事下出,至史馆听宣(廷试出洋游学毕业生,毓鼎开送阅卷大臣)。巳初得信,知未派,始归寓。炎风烈日,颇燥热,避事静坐看书。傍晚莹如来,约至聚魁坊便酌。再具公呈上北洋杨帅,求拨顺直学堂常年款,雨亭起稿极切实圆到。学堂送余车马费每月洋三十元,余若不受,则监学之连雨亭亦必不肯受,雨亭境况不能无借于此,不可使他人为难,斟酌良久而后受之。然究内疚于心,俟他日借端捐助可耳。(〔眉〕此即夫子诲原思之意。)新学人动言尽义务,余雅不谓然。任其事, 即可受其禄,吾苟任事尽心,即为受禄无愧。此是天理人情,无所用其矫饰。义务只能暂施于一时,必不能持久。他人以其义务也,既不便遇事责成;自己以为义务也,遂不免自为宽假。名似美而实有害,反不如从实受禄之提起精神也。 十二日晴。晨起写花农前辈蝶缘诗册。午后至教育总会(轮在豫学堂),闽学监督周松生,关陇监督张君各提议一事;来宾女学传习所江伉甫(绍铨)提议,拟将东、南、西城三处女学归教育会作为旅京公设女学堂,诸君或然或否,推余决议,余谓旅京各堂经费皆不宽馀,势难担任数千金之举,唯女学本有北洋捐助常年费三千二百金,现由会中公函致南洋端帅,请援北洋之例,亦岁助三千二百金,倘蒙允助,则吾辈可尽心力共任维持之责,否则力所不逮,只可作罢。诸君佥以为然,各签名定议。散会后在恒裕少坐而归。 附记开会礼式:每月第二星期开寻常会议。是日两点钟,旅京学堂监督咸集。监督有事不到,则遣代表员。余曾被举为会长,居首座,各监督以次列坐。本会办事员濡笔舒纸记录语言。有当提议之事,议员发论,坐中各下意见而会长决之,群以为然,即当下定议,否则公酌以衷一是,或俟下期再定。四点钟散会。所有本日稿件俱存办事所。如有大事,则驰简召集,开特别会。 适翁氏大女卯刻举一男,是为吾外孙之长。夜雨一时许。 十三日晴。与柯凤孙丈约,在史馆晤谈,八点钟即往,致总裁之命,催其复看《元史新编》,尽月内竣事。风丈交出复看说帖一份,发供事缮清。十点钟诣讲习馆,寿州师已到。 同馆于新定章程颇有违言,因约诸人分四日来馆阅说帖,以定从违。余等不过监莅其旁,无可为之事,亦四人各轮一日,今日轮余到馆。喻志韶欲令翰林院任讲筵启沃之责,标置虽高而无可实践。余浩吾则欲令天下之教统于翰林院,院员分往外国及各省传孔教,其说则怪诞矣。未刻归寓,设席请顾子蟠,谢其送亲之劳,兼请曹锡圻(福桐,闺人之姑表弟,江阴人),五点钟即散。 十四日晴。删改《云南地志》,以新志为据。看《通鉴•晋安帝》辛。申刻至东城祝周采臣太夫人寿,至北池子拜徐菊人前辈畅谈。傍晚赴朗轩之约。《絮斋集》二十四卷,宋袁正献公(燮)著;《蒙斋集》二十卷,正献之子正肃公(甫)著。絮斋与杨慈湖同为象山高弟,蒙斋能世其学,集中奏疏甚多,皆切合事理,平实晓畅,上裨君德,下益民生,儒者之学有体有用如此。余于甲辰年得《絮斋集》,去年复得《蒙斋集》,皆武英殿聚珍初印本,爰装成一律,分为上下函,以尽袁氏父子之学。 十五日晴。辰刻诣史馆,柯丈亦到。向例馆中进呈书每季各四单,满大臣为一单,汉大臣一单,满汉忠义传一单,地理志一单。自军务平定至今垂五十年,忠义诸臣事迹之足成一传者,纂辑殆尽,所馀不过姓名及死事之地而已,秋季即无可进呈。余与鲁卿商酌,拟改传为表,以存其名,而应进之一单,则以奉特旨宣付之儒林、循吏、孝友列传详慎纂辑按时呈览,庶为一举两得。唯此事须经奏定,当请示总裁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