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台必告录 - 第 24 页/共 37 页
人犯压延,诸寅好亦非必狃于积习;外而书吏,内而幕宾,皆久而相安。所谓一齐人,不能敌众楚咻也。查例载军流人犯,文到限两月起解。逾限,降一级调用;未经行催之上司,并干参罚。嘉庆二十五年,改限一月。台地即重洋阻滞,至一年,万难再为说词。近有延至九年者,实足骇异。揆厥所由:一则人犯在郡,而本官即置之不问。一则解役出门,曾否投文配领?绝不稽查。一则费用一时不及措备,前推后诿。遂大家搁开,索性无分新旧,专待其监毙而已。想幕丁、书役,无不以监犯病故为幸者。上司更动无常,宦场变幻莫测,但知目前苟安;而不知设有翻腾,无从措手。某为此事寝食不安,特再谆致,万勿因循诿延!果费用无出,即尽年远者陆续起解,每次一、二名,以渐清厘;实在为难,但得文册齐全,道中即可设法垫解,容缓归还,亦无不可。文册实不能代备也。旧管命犯,不必再责成原差。差役仍须搜括百姓;若并差役而亦逃亡,除却官赔,原无别法。且人犯口粮日计有限,总计实倍蓰于解犯之用;即为省费起见,亦计之左矣。(致各属)
为地方得人,总须本人中心勤恳任事;上司强勒之,无益也。上下一心,无非求地方安静起见。下固不能任属员之便,而致上司无权;上亦不能存成见于中,而令下情不达;惟求其是而已。分防各员勷助得力,自不容没其功;倘有疏虞,责任仍在地方官,不能借口于一、二佐杂进退之间。(答淡厅史梅叔司马书)
洋匪大帮偶集,非筹备万全不能保其必胜,宜设计以离间之。海口募悍而黠者入其党,带一谕帖,作为探闻而密告者。此帮如是云云,彼帮亦如是云云:『谕尔等皆良民百姓,岂有甘心犯法出入风涛中,乐于死不乐于生?实因一时无知,游手好闲,无可营生,或为饥寒所迫、或为官吏所逼、或为豪强所欺,既入其中,欲息而不能;加以各处官兵追拿,与其坐以待死,不如姑且逃生。而人众粮少,不能听其饿死;遇有船只,不得不前往牵劫。尔等得船待赎,并非放火杀人;可见不是乐于为盗,亦处于无可如何。然陆有陆营、水有水师,岂能坐视不管?内地兵船,一帆可到;即能逃避,不久亦起台风,无处收泊。尔等有死无生,不如早为求生免死之计。本司道前任汀漳龙道,漳、泉人犯法自新者,救得不少;尔等自有所闻。今水师营伍同商民并力攻剿,一面请窦提台督率金门、厦门各兵船前来夹攻,尔等死在目前。本司道念尔等莫非朝廷赤子,焚溺可怜,特先开导一番。尔等自有头人,众伙中自有识字者,可细细讲说,再三审思。如听本司道之言,尔等年壮力强者由头人带领投首,本司道代为转请总督大人奏明准其自首;或编入营伍当兵,或入壮丁充役;果有才力出众者,拔充营弁。从前四川有罗提台打仗立功,做到一品大官;先误从匪人,后投效军营出身。近年陈提台尽忠报国,万古扬名;何尝不从海洋中出来?尔等听我言,即具一禀交来人带回,定期十日后某日在某处港口,头人止来一、二人;本司道委大员,亲到海口面谕,不带一兵、亦不令丁役一人近前,可见并非哄诱尔等。尔等信我言,先将牵来船只一概放行;货物有存者,给还原主,免其致罪。尔等船只、炮械等物可以充公,另赏银钱与尔等,食用亦尽彀了。如再有盗匪前来,尔等大家帮同出力,将功折罪;从此可以养身、可以保家、可以成名立功。如不愿在台,各令归回内地。本司道即飞致窦提台无用带兵前来,并另用文书知会尔等皆已投首,免其追拿,岂不甚好?如始终执迷不悟,仍肆猖獗,即调兵前来剿灭,必尽杀乃止。毋贻后悔』!
地方巨匪投首,有真悔罪者、有因捕缉紧急者、有诡计以自全者;一概皆将计就计,准其自首而设法收之。但必由本地方官为之乞恩、邻里出保结;有地方官作保、地方官代求,有道、府担承,而外面则上自执法、下自施恩。若先越赴上司投首,则不可据准,而仍当别为羁縻之方。匪伙闻风解散,亦不至假其旗号,以扰害乡庄。竟用「以盗攻盗」之法,此胜于彼则除一害,彼胜于此则我不杀之而自有杀之者。两相残害,则两害并除,而官不费丝毫之力。且既准其投首,则彼自恃其无恐;不加防闲,良民之受害者图之亦易。是又在地方官之代为主张,援「格杀勿论」之条而变通行之。以盗治盗、以民防民,其治台之善策乎!
言语不通,以俗语作告示,刊印多张,而令诚实书吏酌给费用,分往各乡同明白公正乡耆人等以土音反复晓喻之。并谕书吏,至各乡毋索一钱、毋扰一饭;于示内详明填注。必有一、二能听从者。(致各属)
各学官于考试前,督同各廪保于报名之始认真稽查,有无冒考顶替等弊。若厅、县业已录送,再有攻讦,原保及该学官皆有不合,原保之人显为挟制牟利起见。至顶冒入场,该学官即不知情,其平日不能约束士子,已可概见。录送以后复行攻讦,无论虚实,学官非疏忽于前,即徇纵于后,均有应得之咎。果毫无私意,查出确据,事后亦准检举。若任意混供者,在廪保犹可以一时未经查实,不敢始终诬执为词;若学官不加详察,率据不实之词,即详请扣除,岂非扶同多事?顶冒入场如系生员,学官岂能以不识认推诿。整顿士习,自廪保始;整顿廪保,自学官始。廪保匿丧朦混,如学官知而不究,是天理灭绝,遑论品学;设学明伦,根本何在耶?(致各学官)
地方刁徒及衙门蠹役遇争较家产,于孤寡易欺者,视为奇货;百计架唆,互令争抢,藉讼费为分肥之计。海外愚民,死于水火、寇贼者半,死于若辈者半。且此等唆讼杀人无形之害,视斗抢掳劫为尤烈。(致台郡裕子厚太守书)
海外多事,劣幕及渐染恶习之家丁,遣逐内渡,加以今昔情形不同,浮海往来之宾旅概不能尽如所欲,造言惑听,萋菲易生。惟在犀照靡遗,自非浸润所能入。台地公事泄延,其咎不尽在官而在幕;有非幕必不能办者,钱席更难其人;官欲另延,实无可恃者。有一人兼两、三县,而其人究亦未见其可恃。(上松龛中丞书)
台地四时温暖,穷民有饥无寒;然连年收成尚可,饥者亦少。而不能绝窃劫之害者,游惰日久,习惯自然。仿剿抚兼施之意,而实力行之,可期安枕。
能事之员,有攻不伐。而用人得力,必宜上闻;然又不可过请优奖,转恐无益。一秉至公,无所瞻顾,总求有济耳。
士心平则民心亦服;考试秉公,自有隐隐相通之效。捐纳县官,为人言所惑;而拔取首卷者竟黜斥之,正所以全其声名。(以上上刘玉坡制军书)
宪恩愈宽,律己当愈严。
赦诏条款,传知乡长人等谆劝子弟改过自新。如有畏罪依附积匪为党援者,及时投首;或作眼线自赎,使匪徒易生离间,而羽翼亦渐解散。(致各属书)
顽疲地方,须对症用药;急则治其标,未可尽投中和之剂。人才难得,但求在百姓上留心,不废事而能了事,地方得粗安而已。
用人,先讲调剂恤吏也;但恤吏,须恤民。台地积习,但知有官、不知有民;既不顾民,要官何为?得斯民不可少之官,则恤吏正所以恤民。
防夷第一隐患,惟在奸民勾引贩卖禁物耳。
偏僻海口,土盗时时窃发;大半皆假渔为盗。莫如捐募水勇,寓兵于渔,即借捕渔以捕盗:是亦「以盗攻盗」也。(以上上刘玉坡制军书)
民不尽蛮,民多穷耳;官不尽劣,官多累耳。民穷官愈累,官累民愈穷。无形之消耗,在于尾闾漏卮。而漏在界内,尚非难治之症;今则一去不返,故不可救药。(上川督徐梅桥同年书)
治番不如治民,用兵不如用民。
漏卮之物,有去无来;漏网之人,有来无去。
破除情面,不容滥芋,正以核实为激劝之道。
捕务惟在得人,用人必先激劝。着有微劳,即登奏牍。即不必优奖,亦足观感奋兴;非敢滥乞恩施以见好也。
治水陆盗贼之法有二:或为离间之计,以歼其魁;或留自新之路,以散其党。用盗攻盗、以民防民,徒恃兵力无益也。寓兵于渔,治海盗之要策,兼以杜岸上之接济也。
凡事预则立;又须不动声色。联络绅耆团练壮丁以缉匪为名,各守各庄,一呼即至,而静以候之。(以上覆松龛中丞书)
惟以治内宄为先务,而令彼类自相害;以人治人,以鬼治鬼。(上杨雪椒先生书)
盘错愈久,识力愈增。欲为稍益地方之事,非实任久任不可。然尽一日心,造一分福;不可无远虑,而无所用其过虑也。(答门人洪润堂书)
凡身所未到者,皆以为彼善于此;及之,而后知。(答嘉邑丁述安明府书)
克殷而年丰,除暴得其当。即杀戮,亦感召天和;然慎刑,敬天之常理。
多事之秋,虚步勿走。
积弊止可惩一儆百。先清理在官人役,而又不可不为留其后路。知之明而后处之当。
宦场拂乱之事,惟在静守;而用告子勿求于心之法。心不动,即良方也。(以上答前署台邑刘良卿明府书)
官须自做,非自用也。若自用而又不能自主,卒为人用。此「咏孤雁」诗所谓『稻粱群骛共,霜露一身寒』。(答淡厅史梅叔司马书)
「大学」开章曰「亲民」。民不亲我,须我去亲他。心诚求之,蛮貊可行、豚鱼可格;事不畏难,顾方寸何如耳!
访获包讼劣衿,蚩蚩者自迎刃而解。所谓釜底抽薪;拔其毒根,脓血有尽;擒其军帅,大队皆溃。捐资给总理,自有实效。猎者饲鹰犬而不饱,则獐鹿何来?至恶兽互相残食,既已摇尾驯伏而仍欲困之,必至挺而走险。惟在息事而不生事。
地方官在城则虑及四乡,在乡又虑及城关。宰官止此一身,岂能变化?惟存此「惟恐有事」之心,自然无事。所谓思之、思之,鬼神通之。此非真循吏不可以语此。
以恶人作眼线,如芒硝、巴豆;用之不得法,杀人更速。惟视官长为转移;防之可少疏,惩之不可稍宽,治之亦不必过急。含沙不能射人,则鬼蜮之技自穷。(以上答凤邑郭巽帆明府书)
人情叵测,平地生波;实在为公无私,有怀莫白。
匪徒肆无忌惮,由官不过问,问又无以服其中;宽猛皆失之。急查缓拿,神而明之存乎人。词讼只不拖累,便已造福。久之,则讼自简。
少一层经手,即少一分侵渔;不但征收为然。惟催科一事,必实任者方易整顿;然新政严明,又致久任生玩者较为得力。居一日官,尽一日心而已。(以上答彰邑唐升庵明府书)
联庄一事,祗在得人,尤宜识人;而莫要于善用人。去贪、去诈,顾用之何如耳。安得各庄皆好人?用之之法,惟在中无阻隔。一言以蔽之曰:『在亲民』。捕务之弛:一由于不耐烦,一由于惜费;实力为之,仍不出『无欲速、无见小利』二语。所难者非惜费,而或苦费无出;惟有不惜力以勤查严办。昔人谓:『勤以补拙』;当云:勤以补俭可也。(致嘉邑丁述安明府书)
今日论吏治,兴利除害,非易言也。但除其害之显然者而已,大约不外听讼、缉捕两端。而兰厅生番之害,尤甚于他处。匪徒宜刻刻防闲;非为考成计、为因果计耳。我辈岂真恋此官者?凡极难为之事,思之、思之,鬼神通之。实心为民,自有善策出来;诚则明,虽蛮貊可行也。
果能救人,不必惜费。冥冥中有主之者,终于不至累及身家也。(答兰厅董钧伯别驾书)
地方疲顽已久,急则治其标。勿惮烦、勿畏难,尽一分力,得一分效。(答嘉邑丁述安明府书)
一切公事,虽打官话,而名实不能求其相符。(致泉州沈海如太守书)
劝商贩出粜,此有利可趋;不令自行。市侩之信,早于官衙。若外境价减,令其飘洋作无大利之贸易,亦非官法所能强。(答厦门史兰舫观察书)
官知民穷,而不至激生事端;民知官穷,而不至妄生觊觎。是穷亦有好处。年年太平,乘桴而来者升官无路;然暗中保全身家性命不少,则食可下咽、寝可安枕。无论升官、去官,当可稳挂一帆,生还彼岸也。(答郭小房同年书)
地僻事简,与蚩蚩者如家人父子,别有一种乐处。此宦场入手真正题脉;一任繁剧,则文不对题矣。然认题果真,即随时变幻,究不为风气所汨。入手既正,必非落卷也。(答门人王子勤书)
防夷易,防民难。(答史梅叔司马书)
归化之番,即当年助灭逆匪之子孙;不招之使来,万一不为我用而为彼用,奈何?老成之见,未目睹情形,自以报罢为是。其实与开边迥不相同,似不至贻留后患。海外安危,祗在得人、不得人,无关于得地、不得地也。(与仲弟书)
西川亦旧游之地。嘓匪为害,止在练团得人、格杀勿论。(答四川皂昆鹏总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