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野史 - 第 17 页/共 21 页

永历十一年(清顺治十四年)丁酉正月甲辰朔,帝在滇都。   可望遣伪臣程万里请大营及旧标还黔,许之。仍给夫马以送。   二月,起用先朝礼部尚书雷跃龙入阁办事。跃龙为可望所宠任,时告假在滇,故特起之。庞天寿以秦党自疑,惧晋王害之,忧愤病卒。赠恤甚隆,葬省城之华亭寺前。命太监李国泰掌司礼监事。   三月,以伪户部龚彝仍掌部事。彝以进士为先朝侍郎,可望任为户部者也。彝乃辞曰:“臣受秦王十年知遇,未有所报,安敢拜新命乎?”晋、蜀劾奏曰:“龚彝止知秦王十年之恩,独不念祖宗父子受国家三百载之恩乎?”有诏议处。彝伏阙免冠谢罪。降印局大使。数月,仍还原官。   初,可望在滇,伪兵部任馔屡表劝进。时馔已死,定国追论其谄逆。诏掘馔尸戮于市,籍其家,子孙俱遣边远充军。   四月,舟山监国鲁王遣总兵何达武赍表请会兵出吴、楚。   王自奇反于楚雄,率张明志、关有才二镇营兵西上永昌。   八月,举南乡试,以演武场为贡院,取中王肇兴等五十四人。   可望自定国入滇,久谋内犯,畏定国兵强不敢骤发。因程万里奏请大营回黔,具以滇兵单将弱告可望。又诸镇自楚、粤至者皆聚于黔,所部甚众。遂大举犯阙。然人心多不直可望。马进忠、马惟兴、马宝以同姓相密,又与文选交,阴谋助定国,从容为可望言:“文选心膂旧人,诸将才望无出其右者,特前为定国所胁,使其心果向外,必不敢复来。今来而夺其兵,失归向心。试重用之,必能为国尽力。”可望信之,乃以文选为征逆招讨大将军,总统诸将前行。自率大军而进。留冯双礼守贵州。马进忠以病留安顺。可望令预造丑锁三百具,曰:“破滇之日,械送行在君臣也。”双礼力谏不听。及送师于郊,又谏曰:“国主往而果胜,难免犯阙之名。若其不济,则黔非国主有矣。”可望叱去。双礼痛哭而回。及师行在途,雨水泞泥,马多倒毙。抵交水,定国以沐天波、王尚礼、靳统武留守扈从,而亲与文秀督各镇兵御之。帝御五凤楼宴饯,簪花犒赏三军。时久雨忽霁,人心踊跃。   王尚礼素有异志。天波、统武精严城守,召尚礼入朝,悉收其兵器,以兵守之。天波素善流星锤,经乱每携袖中。是日恐左右有变,出锤舞,纵横掷击。尚礼俯首叹曰:“吾已为槛中虎,不复烦公攘臂也。”   九月朔,定国等兵至曲靖,屯于三岔。与可望接战,连北,退守曲靖,坚壁不出。   十四日,文选抵交水,距三岔二十里,轻骑奔定国军,且言人心内向,可一战走也。可望闻变欲还。马宝佯为切齿曰:“吾乃为跛贼所欺,要当手缚之,生食其肉。且一人去,何足重轻而废大事耶?”文选前为贼时,尝战伤足,医者生截他人足以接之。虽愈而跛,故宝呼跛贼云。可望乃止,曰:“两酋齐出,会城必虚。”因使马宝、张胜、武大定间道袭南。   十八日,鄂国公马进忠密遣人报定国曰:“可望已使张胜等统锐卒三千袭南矣。公可坐而待毙乎?”定国遂传令三鼓蓐食,五鼓发兵,攻之。可望大败,溃走白水。所随不及三百人,皆传宣官校。余悉陷没。于是急问左右马国公曰:“总总安在?”众应曰:“未败之先,白、马二营已归晋寨矣。”可望始大悔恨,曰:“冯双礼阻我兴师而坚不听,天亡我也。且仙台老僧能前知,尝问以出师凶吉,曰:”惟不令白马相随,可无咎也。‘初谓白马有碍于师行,既悉除不用,岂意其为进忠、文选乎?“因仰天大哭。复遇淋雨。既又谓其众曰:”昔年有石碑出水,镌文云’来是观音面,去是老僧头,‘由今推之,天意欲令我去发归清也。定国不世之仇,定须报复,我又岂惜此数茎头毛乎?“于是决计归清。   可望方奔回,而李本高率数十骑追及之,引枪刺可望,过马首。可望大喝曰:“本高非孤旧人耶?受恩深矣,乃来杀主乎?”本高应声曰:“既做朝廷官,便须知君臣大义。本高非杀主,乃来杀欺主贼臣耳。”言未既,为流矢所中。可望得脱。余众相率尽降。   定国既败可望,腾露布奏捷。虑会城有失,使文秀、文选东追可望,自引兵还救根本。   二十一日,张胜、马宝等潜师至滇,欲入城。守者误以为捷师先还也,不为意,谛视衣甲皆非,遂急闭城。已有二骑突入,获之。张胜大呼王尚礼开门,至数十声,无应者,乃退。过三市街,已昏时矣。见金马坊垂布丈余,执居民讯之,告曰:“此晋王杀败秦王之露布也。”胜复令人读其辞,乃知可望于十九日兵败而逃。顿足叹曰:“大事休矣。”即纵兵焚掠。至横水塘,定国回师,遇之。马宝跪迎于道。张胜接战竟日,杀伤各千余人。张胜见势不敌,败走至亦佐县山谷中,馁甚,求食不得。逻卒获之以献。磔于市。   王尚礼知可望败走,忧惧不知所出,遂仰药死。帝犹令部议加赠恤,予祭葬,赐茔东门外。   定国凯旋,诸臣郊迎,入朝庆贺。复至晋第启贺。刘文秀获张虎于西水,械送滇都,系狱。   可望奔还贵州,夜半入郭,方与冯双礼相持而哭,忽闻城外炮声三。城中惊窜。盖双礼欲讠术之,密令本营起炮以速可望之行。可望遂挈家口辎重走镇远。文臣惟杨惺先,武弁则康国臣、郑国、张应科、叶应祯等,皆稔恶不容于滇、黔者,故偕可望远遁。及至楚南,遣惺先前往长沙,赴清经略洪承畴军前,通款投降。双礼断后,掩其子女玉帛,同文秀、文选归南。   初,缙绅附可望,劝进者累累。可望败后,滇人以诗讥之,其末云:“秦宫火后收图籍,犹见君家劝进书。”   十月,定国率师讨王自奇于永昌,遣人招之。不从,令关有才逆战。定国阵擒之。自奇败走腾越,势穷自刎。张明志自诉被胁,请收集溃兵自赎。   定国既定迤西,遂班师,奏请行赏。封白文选巩昌王,马进忠汉阳王。进忠为闯营降将,所谓混十万者也,封后旋卒。又封冯双礼庆阳王,马宝淮国公,马惟兴叙国公,靳统武平阳侯,祁三咸宁侯,高文贵广昌侯。磔张虎、关有才于市。军民大悦。   时镇将俱升赏进爵,惟沐天波辞曰:“吾世受国恩,常虑无以报,宁敢望新秩乎?”盖久知国势已去,自分身殉,使其子分赘于各土司,曰:“庶存先人之祀于万一。”   是冬,议开缅甸为省,以元江上府为总督。不果。   永历十二年(清顺治十五年)戊戌正月戊戌朔,帝在滇都。   遣使赍玺书从安南出海,封郑成功为延平王,授张煌言兵部左侍郎,其余除授有差。徐孚远随使入觐。   始,刘文秀追可望,获其马骑一,自云“曾为可望内使,在滇时,奉令密窖银两金犁于内殿。昨令臣随行者,为虑臣起窖也。今既败去,愿首报以为兴王之资”。文秀遂率之还滇,奏之。命俟晋、蜀二王面同起窖。及是,果获窖银二十九万两,金犁一,重五百两,于后宫石台下。二王奏留供御用。帝谕二王以济军饷。   是月,可望入北京。清封义王。献滇、黔图,险阻、设伏、曲折皆备。   二月,赐前滇黔总制范矿赠恤。初,矿驻贵州,可望入滇,遣定国与之盟,言共扶王室。矿开陈大义,且曰:“假令可望渝盟,奈何?”又笑曰:“扶明,我则奉之。渝盟,我则杀之。”及定国入粤西,可望凌逼君上,矿以忧愤死。帝追悼之,故有是命。并赐故辅严起恒、杨畏知及张载述、刘熹尧、吴霖等五臣赠恤。   又,可望杀吴贞毓等于安龙北关。至是,令部议加原衔三级,予谥赠恤。立牌于马场,表其地曰十八先生成仁之处。   四月,刘文秀痈发于背。帝临问。定国亦率医责治。疾笃,上遗表云:“敌兵日逼,国势日危。臣请入蜀,就十三家之众,出营陕、洛,庶几转败为功。”云云。帝嘉之。及卒,命以亲王恤之。文秀仪度温雅,柔和谨慎。入滇之初,曾屠武定。既而悔之,自是不妄杀一人。   先是有西安人贾自明,自言识天文、地理、阴阳、象纬、遁甲之事,兼能制木牛流马火攻器具,又驱遣风雷诸术。常往来秦中各山,图集义旅。未就。因见王气在滇、黔间,变服至贵州。文秀一见,以为异人。既而文秀病,因见定国。定国大喜,疏荐之。朝命为雷击将军。试其火器,殊效。又制遮牌挡木,行营用之,周匝连环,屹如长城。乃遍取铁工木工,征求夫役。自明亦自尊大,遇朝士不为意。靳统武遣人阴杀之。其后果有知自明为洪承畴所遣、为缓兵之策者,以告定国。定国讳焉。   文秀既卒,定国以蜀自益,委朝政于龚铭、金维新,乃派兵加饷,卖官鬻爵。旧人怨叛,边警日迫。定国不及觉也。   是月,孙可望统楚、蜀、粤三路兵规取滇、黔。报至行畿,上下震恐。定国虑可望熟识险隘,而各汛守皆可望旧人,悉更调之。使其将刘正国、杨武守三坡、红关诸险要,防蜀;使马进忠等驻贵州。而蜀兵至三坡,正国奔回南。晦日,克遵义。楚兵自镇远抵黔,马进忠等亦走。   五月,清师获黔抚冷孟饪,洪承畴待以宾礼,曰:“公若归诚,当仍用抚黔。”孟饪曰:“宁为明鬼闻香,不作叛人遗臭。”乃送觉罗贝勒军前,亦以甘言招之。孟饪不为屈膝。强之再,终不屈,乃押赴市。孟饪挺然直立,遂解其尸。报闻,咸为悲悼。遣兵侍程源、文安侯马吉翔谕祭,赠兵部尚书,荫其子冷之旭世袭锦衣卫佥事。   蜀兵败杨武于开州之倒流水。   六月,定国上表出师,自任当黔路,移镇安顺。以白文选任川路,移镇七星关。发夫运粮,天雨泥深,挽负不前辄鞭之至死。冤号载道矣。   七月,蜀兵抵独山州。   八月,定国率勋镇出师。帝御五凤楼宴饯。未及簪挂,大雨忽注。军士散走,无复行次,咸相谓曰:“此番师行,浑不似征可望时也。”定国陛辞后,阻雨不前。日行仅二三十里。人心惶惑。至关岭,刑牲祭汉前将军祠。定国沥酒誓曰:“定国奉命兴师,不以此身殉社稷、佐中兴者,神威当截其头。”顾谓诸将曰:“诸公皆受国恩,可不于神前各明忠赤乎?”于是诸将皆跪告于神曰:“某等有不与晋殿下戮力同心、报君父之恩者,神明殛之。”既盟而饮。还营,定国大悦。   十月,清师至贵州。冯双礼连疏请援。定国欲即进兵,俄得洪承畴书,略曰:“某本待罪先朝,志切同舟。惟候吴王之至,即当会兵以听指挥,无烦王师远出也。”定国信之,遂缓师。而清师由水西泗城并川中三道而入。报至,定国始悔,急整兵御之。过安龙,与清师连战,未分胜负。忽传清师前导为可望扈卫康国臣,定国虑军中将士多可望旧人,变或中起,且举炮为回风激还,本营溃乱。定国急奔还行在。勋镇俱散。   十二月,蜀出遵义趋乌撒。白文选惧,弃七星关,走回沾益。   初六日,定国微服入行在,密奏移跸。敕沐天波宣谕缅甸,发官旗,沿途征兵,开路迎扈。诸臣俱议束装,独行人司任国玺疏请留滇,曰:“君为社稷死,臣为君父死,何往焉?”下其议,皆曰:“卷土重来,再图恢复,天意未可知也。君臣死社稷,尚非其时,何遽出此?”疏遂留中。   十三日,定国谕民避兵,云:“本藩在滇多年,与尔人民,情均父子。今国事颠危,朝廷移跸,势难同尔等偕行。恐清兵一至,杀掠淫污,猝难逃避,尔等宜乘本藩未行时,各速远避,毋致自误贻戚。”于是城内外哭声鼎沸,携负狼奔。时已征贮秋粮,定国谕各营不得焚烧仓廪,恐清师至此无粮,徒苦我百姓。或曰帝谕定国勿烧故云。   时清师三路会于曲靖。朝议莫知适从。有陈建者,举文秀遗表语,请入蜀。马吉翔恐蜀将夺其权,力阻之。沐天波请走迤西,地近缅甸,帝从之。   十五日黎明,发滇都,从之南者数十万人。艾能奇子承业纠狄三品劫驾,事泄。定国乃亲殿,承业遂不复追。帝至碧鸡关,兵民塞路,哭声动地。帝谕住辇,立起,手扶天波左肩,回顾城中宫阙,挥涕曰:“朕行未远,已见军民如此涂炭。以朕一人而苦万姓,诚不若还宫死社稷,以免生灵惨毒之为愈。”谕毕,大哭。天波俯伏奏慰,定国飞骑亦至,共请前发,以慰众心,帝乃就辇。间关至大理,扈从相失过半。   永历十三年(清顺治十六年)己亥正月癸巳朔,帝野次。四日,驻跸永昌,传谕罪己。李定国还黄钺待罪,自请削秩。不许。   吴三桂由广西、四川旁捣其虚,从黄草坝入滇城,兵不血刃,迤东皆定。即分兵三路追杀总兵王国勋于普氵朋驿。   吴三桂败白文选于玉龙关。定国闻败,请急渡潞江,趋磨盘山。山有石门一道,长亘五里,曲而险隘。乃设三伏,初伏窦名望,中伏高文贵,三伏王国玺,以御清师。   闰正月十五日,帝发永昌,将入缅。时文武尚四百余人,兵士数千人。工部尚书王应龙闻帝奔迤西,偕其子昼夜兼行,至永昌,而帝已前发矣。应龙孤身,不能于乱军中独行,乃谓其子曰:“我本草茅微贱,蒙恩授职,官至司空。先不能主扶社稷,今不能患难从君,尚能腼颜求活人世乎?”因自缢。其子泣曰:“父殉君难,子成父志,宜也。”亦随自缢。   十八日,帝次腾越。二十日,发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