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春秋集释 - 第 9 页/共 50 页

景公举兵将伐宋,师过泰山,公瞢见二丈夫立而怒〔一〕,其怒甚盛。公恐,觉,辟门召占瞢者〔二〕,至。公曰:「今夕吾瞢二丈夫立而怒,不知其所言,其怒甚盛,吾犹识其状,识其声。」占瞢者曰:「师过泰山而不用事,故泰山之神怒也。请趣召祝史祠乎泰山则可。」公曰:「诺。」明日,晏子朝见,公告之如占瞢之言也。公曰:「占瞢者之言曰:『师过泰山而不用事,故泰山之神怒也。』今使人召祝史祠之。」晏子俯有间,对曰:「占瞢者不识也,此非泰山之神,是宋之先汤与伊尹也。」公疑〔三〕,以为泰山神。晏子曰:「公疑之,则婴请言汤伊尹之状也。汤质皙而长,颜以髯〔四〕,兑上丰下〔五〕,倨身而扬声〔六〕。」公曰:「然,是已。」「伊尹黑而短,蓬而髯〔七〕,丰上兑下〔八〕,偻身而下声〔九〕。」公曰:「然,是已。今若何〔一十〕?」晏子曰:「夫汤、太甲、武丁、祖乙〔一一〕,天下之盛君也,不宜无后。今惟宋耳,而公伐之,故汤伊尹怒,请散师以平宋〔一二〕。」景公不用〔一三〕,终伐宋。晏子曰:「伐无罪之国〔一四〕,以怒明神,不易行以续蓄〔一五〕,进师以近过〔一六〕,非婴所知也。师若果进,军必有殃。」军进再舍,鼓毁将殪〔一七〕。公乃辞乎晏子,散师,不果伐宋〔一八〕。 〔一〕 孙星衍云:「说文:『瞢,目不明也』,古借为『梦』字。」 〔二〕 孙星衍云:「『辟』读如『辟』。」 〔三〕 于鬯云:「『公疑』二字当句,疑晏子所言汤与伊尹也,故下文『晏子曰:「公疑之,则婴请言汤与伊尹之状。」』『以为泰山神』者,信占梦者之言也。七字读作一句者非。」 〔四〕 孙星衍云:「诗传:『皙,白皙。』说文:『人色白也。』艺文类聚作『汤长头而髯鬓』,御览作『汤长头而寡发』,一作『长头而髯』。」◎卢文弨云:「论衡死伪篇无『质』字,因下『皙』字误衍。论衡『颜』作『颐』。」◎于鬯云「『长』下疑复有『长』字,正因两『长』字重迭,故脱去一『长』字耳。『汤质皙而长』当句,与下文『伊尹黑而短』相对(论衡死伪篇无『质』字,然有不害其为对),『长颜以髯』,亦与下文『蓬头而髯』相对(今本脱『头』字,依御览须髯览引补),孙星衍音义以『汤质皙』为句,『而长颜以髯』为句,则下文当读『伊尹黑』为句,然试问『而短蓬头而髯』,成何语乎?即从脱『头』字之本,云『而短蓬而髯』,亦成何语乎?『皙而长』者,谓其体也。孟子告子篇云『汤九尺』,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质文篇言『汤体长专』,皆其证。然则『长』下必复有『长』字可知。否则『颜以髯』又不成语矣。艺文类聚头类云『汤长头而髯鬓』。」◎则虞案:于说是也。「汤质皙而长」句,言其身修也;「长头而髯」句,言其头及须也;后「头」误为「颜」,而「颜」字误连上句读,致失其义。艺文类聚十七、御览三百七十四引俱作「汤长头而髯」,是其证。又御览三百九十九节引作「汤修以长髯」,「汤修」者,即节上句「汤质皙而长」,「长髯」者,即节「长头而髯」也。博物志异闻作「汤皙容多发」。 〔五〕 刘师培校补云:「案论衡死伪篇作『丰上而锐下』,初学记九引帝王世纪作『丰下锐上』。」◎则虞案:御览三百九十九引上字之下有「而」字。 〔六〕 则虞案:论衡作「据身而扬声」,「据」字误。御览三百九十九引作「倨身高声」,高、即扬也。 〔七〕 则虞案:御览三百七十四、三百九十九引「蓬」下俱有「头」字,三百九十九引「黑」下无「而」字。博物志引作「伊尹黑而短」,自「短」字截读,是也。 〔八〕 则虞案:论衡作「丰上而锐下」。 〔九〕 刘师培校补云:「后汉书冯衍传注引帝王世纪云:『伊尹丰下锐上,色黑而短,偻身而下声。』」◎则虞案:御览三百九十九引无「而」字。 〔一十〕则虞案:论衡「若」作「奈」。 〔一一〕孙星衍云:「太甲,汤孙,武丁;小乙子;祖乙,河亶甲子。」◎则虞案:论衡作「祖已」, 〔一二〕则虞案:论衡作「和于宋」。 〔一三〕则虞案:论衡无「景」字。 〔一四〕黄以周云:「元刻『伐』上有『公』字。」◎则虞案:黄说误。吴刻如是,元本、活字本「公」字误越在「曰」字之上,绵眇阁本、吴勉学本、杨本、凌本均无「公」字,吴怀保本作「晏子谏曰」。 〔一五〕孙星衍云:「未详。」◎于鬯云:「蓄之言畜也。孟子梁惠王篇云『畜君者,好君也。』此以声训『畜君』为『好君』,则『续蓄』为『续好』矣。且孟子正引晏子事,见问下篇,其曰『其诗曰畜君何尤』,齐大师所作也。然则谓好为畜,殆齐语与?依本字盖当作『〈女畜〉』,『畜』『蓄』并借字。广雅释诂云:『〈女畜〉,好也。』说文女部云:『〈女畜〉,媚也,』媚亦好也(王念孙广雅疏证颇详)。盖齐宋本相旧好之国,今齐伐宋,是绝好矣。『易行』者,易伐为不伐也,不伐即续好矣,不易行以续好,则仍伐以绝好耳,『蓄』字之义可得。孙星衍音义谓续蓄未详,疏矣。」◎于省吾云:「按『蓄』『畜』通用,古籍习见,不烦举证。吕氏春秋适威『民善之则畜也』,注『畜,好。』孟子梁惠王『畜君者,好君也』,『畜』『好』古音同隶幽部,乃音训字也。『不易行以续畜』,即不易行以续好也。上云『请散师以平宋』续好即平宋之义。不易行以续畜,故下云『进师以近过,非婴所知也。』左隐七年传『以继好息民』,左僖四年传『先君之好是继』,左襄元年传『以继好结信』,是『续畜』犹言『继好』也。」 〔一六〕陶鸿庆云:「『近过』二字,文义难通。『过』当为『祸』。礼记大学『过也』,朱氏骏声以为『祸』之假字。下云『师若果进,军必有殃』,即近祸之谓。」 〔一七〕孙星衍云:「『将』读将帅。说文:『殪,死也。』」 〔一八〕孙星衍云:「太平御览引古文琐语曰:『齐景公伐宋,至曲陵,梦见有短丈夫宾于前。晏子曰「君所梦者何如哉?」公曰:「其宾者甚短大,小上,其言甚怒,好侻。」晏子曰:「如是,则伊尹也。伊尹甚大,上小,下赤色而髯,其言好侻而下声。」公曰:「是矣。」晏子曰:「是怒君师,不如违之。」遂不果伐宋。』」◎刘师培补释云:「博物志七云:『齐景公伐宋,过泰山,梦二人怒。公谓太公之神,晏子谓宋祖汤与伊尹也。为言其状,汤皙容多发,伊尹黑而短,即所梦也。景公进军,不听,军鼓毁,公怒(当作「恐」),散军,(下挩「不」字)伐宋。』」     景公从畋十八日不返国晏子谏第二十三   景公畋于署梁〔一〕,十有八日而不返〔二〕。晏子自国往见公〔三〕。比至,衣冠不正〔四〕,不革衣冠〔五〕,望游而驰〔六〕。公望见晏子,下而急带曰〔七〕:「夫子何为遽〔八〕?国家无有故乎〔九〕?」晏子对曰:「不亦急也〔一十〕!虽然,婴愿有复也。国人皆以君为安野而不安国〔一一〕,好兽而恶民〔一二〕,毋乃不可乎〔一三〕?」公曰:「何哉?吾为夫妇狱讼之不正乎〔一四〕?则泰士子牛存矣〔一五〕;为社稷宗庙之不享乎?则泰祝子游存矣〔一六〕;为诸侯宾客莫之应乎?则行人子羽存矣〔一七〕;为田野之不僻,仓库之不实〔一八〕?则申田存焉〔一九〕;为国家之有余不足聘乎〔二十〕?则吾子存矣〔二一〕。寡人之有五子,犹心之有四支〔二二〕,心有四支,故心得佚焉〔二三〕。今寡人有五子,故寡人得佚焉,岂不可哉!」晏子对曰:「婴闻之,与君言异〔二四〕。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得令四支无心〔二五〕,十有八日;不亦久乎!」公于是罢畋而归〔二六〕。 〔一〕 则虞案:韩诗外传十作「齐景公出田」。白孔六帖三十九、御览三百七十六、四百五十六、艺文类聚二十四、六十六引俱作「景公田」。「署梁」者,孙星衍云:「地名,未详。」晏子春秋地名多不可考,如前之公阜,此之署梁是已。 〔二〕 则虞案:韩诗外传作「十有七日而不反」,白孔六帖引作为「十二日不反」。御览两引、艺文类聚两引俱作「十有八日不反」。 〔三〕 则虞案:外传作「晏子乘而往」,类聚、御览三百七十六作「晏子往见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晏子因自往见公」。 〔四〕 则虞案:艺文类聚二十四引作「衣冠尽不正」,御览四百五十六引同。 〔五〕 则虞案:外传、艺文类聚均无「不革衣冠」四字。 〔六〕 孙星衍云:「说文『游,旌旗之〈氵旒〉也。』」◎于鬯云「『望游』,盖犹『望羊』,『羊』『『游』一声之转,此类实主声不主字。史记孔子世家云:『眼如望羊。』前章亦有『望羊』字,孙星衍音义云:『望羊,犹仿佯也。』然彼云『望羊待于朝』,或疑是人名,见前校,则孙义犹疑惑,合移以释此『望游而驰』,正谓『仿佯而驰』也。而孙于此乃引说文『游,旌旗之〈氵旒〉』,以实义解之,殆未的确。」◎则虞案:外传、艺文类聚皆无此句。 〔七〕 孙星衍曰:「『带』与『劳』字相似,或当为『逆劳』。」◎长孙元龄云「下,下车也。鲁论『孔子下,欲与之言』是也。『急带』与『缓带』对,肃其威仪也。音义『逆劳』之解,恐牵强。」◎则虞案:外传作「景公见而怪之曰」,艺文类聚二十四作「公见逆劳曰」,六十六引作「公望见晏子,下车急曰」,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公望见晏子曰」。 〔八〕 则虞案:外传作「夫子何蘧乎」,艺文类聚二十四引作「何为遽至」,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何其遽」。「为」「其」义通也,「何为遽」,即「何其遽」也。 〔九〕 孙星衍云:「艺文类聚『无有』作『得无有』,御览作『得无』。」◎王念孙云:「按『无』上有『得』字,而今本脱之。杂上篇『诸侯得微有故乎(微,无也),国家得微有事乎』,文义正与此同。韩诗外传十作『得无有急乎』,艺文类聚人部八、产业部下、御览人事部十七、九十七,并引作『得无有故乎』,皆有『得』字。」 〔一十〕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无恙也』。」◎苏舆云:「韩诗外传作『晏子对曰然有急』,无下句。」 〔一一〕刘师培云:「黄本无『君』字,御览引作『安于野』,白帖引『民』作『人』」。◎则虞案:艺文类聚二十四引无「为」字。 〔一二〕苏舆云:「韩诗外传作『国人皆以君为恶民好禽』,此下载『臣闻之,鱼鳖厌深渊而就干浅』云云,与此少异。」 〔一三〕则虞案:白帖无「乃」字。艺文类聚两引「毋」皆作「无」。 〔一四〕王念孙云:「『为』上不当有『吾』字,盖衍文也。」◎陶鸿庆云:「『吾』乃『若』字之误。」 〔一五〕孙星衍云:「泰士,官;子牛,名。孟子『皋陶为士』。韩诗外传作『为狱不中邪,则大理子几在』,牛与『几』声亦相近。」◎卢文弨曰:「韩诗外传以下『行人子羽』作『子牛』,而此为『子几』。」◎苏舆云:「泰士,即曲礼六大中之『大士』(『泰』『大』同),郑注云:『大士以神仕。』大士正狱讼,盖若秋官士师察狱讼之辞矣。」◎则虞案:黄本「牛」作「午」。 〔一六〕孙星衍云:「泰祝,官;子游,名。韩诗外传作『祝人泰宰在』。」◎苏舆云:「『泰祝』,即曲礼六大中之『大祝』。周礼大祝『掌六祝之辞以事鬼神示』,即此也。」 〔一七〕孙星衍云:「行人,官;子羽,名。」◎黄以周云:「『子羽』,韩诗外传作『子牛』。」◎则虞案:作「子羽」显然有误。行人子羽、郑人也,见于论语宪问,又见于左襄二十九、三十一年传及昭元年传。似当从外传前作「子几」。 〔一八〕孙星衍云:「『辟』读如『辟』。御览『库』作『廪』。」◎苏舆云:「下疑有『乎』字,传写脱之耳。」◎则虞案:作「廪」者是。此盖形近而讹。 〔一九〕孙星衍云:「申田,疑人名。韩诗外传作『为国家有余不足邪,则巫贤在』。」◎俞樾云:「按『申田』,官名也。『申』当为『司』,史记留侯世家『以良为韩申徒』,徐广曰『「申徒」即「司徒」耳,但语音讹转,故字亦随改。』庄子大宗师篇『申徒狄』,释文曰『崔本作「司徒狄」』,是『申』与『司』古通用。『申田』即『司田』也。管子小匡篇:『垦草入邑,辟土聚粟,多众尽地之利,臣不如宁戚,请立为大司田。』此齐有司田之证。」◎黄以周云「俞说是也。但齐之司田,自有申田之名,管子立政篇详叙虞师之事、司空之事、申田之事、乡师之事、工师之事云:『相高下,视肥硗,观地利,明昭期前后,农夫以时均修焉,申田之事也。』今本管子『申』又误『由』。王氏杂志以为衍文,失之。」◎苏舆云:「黄说是。『焉』疑当作『矣』,与上一例。」 〔二十〕卢文弨云:「『聘』字衍。」◎刘师培云:「黄本上方校语云:『国家句可疑。』」◎则虞案:此句未脱,「聘」字衍,外传作「为国家有余不足邪」,可证。 〔二一〕孙星衍云:「艺文类聚、太平御览作『吾子』。」◎刘师培云:「黄之寀本亦作『吾』。」◎则虞案:明钞本此字缺。外传作为「寡人有四子,犹有四肢也」。外传上无晏子,故云「四子」;此上列举子午、子游、子羽、申田并晏子,故曰「五子」。若徒指晏子一人言,引何必列举子午子游耶?是作「五」者是矣。 〔二二〕孙星衍云:「外传作『肢』。」 〔二三〕则虞案:艺文类聚六十六作「故心有佚」。 〔二四〕孙星衍云:「太平御览作『言与君异』。」◎则虞案:宋本御览作「与君言异」。 〔二五〕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王念孙云:「按『可得』二字,与上下文义皆不贯,『可得』本作『则可』,『则可』者,承上之词,与下文『不亦久乎』相应,今本作为『可得』者,『得』字涉上文『得佚』而衍,又脱去『则』字耳。韩诗外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文虽异而义则同。艺文类聚产业部引作『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御览人事部九十七引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可据以订正。」◎于鬯云:「此当以『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为句,『焉可得令』为句,『四支无心』属下『十有八日不亦久乎』读,文义自明。不意王念孙杂志误于『焉』字读断,因谓『可得』本作『则可』,『得』字涉『得佚』而衍,又脱『则』字。如此,则是改书,非校书矣。彼所据韩诗齐桓公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之文,以为左证。鬯窃谓此类允宜各依本文,本文各自可通,必欲牵合,则必有一伤。且以两文审之,晏子之义实较外传为长。『焉可得令』者,谓心之不可因有四支而自佚也,何善之有!然则论义转合以此准彼,顾乃以彼准此乎?至谓艺文类聚产业部引作『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太平御览人事部九十七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今检类聚田猎类引云:『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无心乎?』御览谏诤览引云:『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令四支无心乎?』两引明明并以『则可』二字属下读。王于『则可』读断,『则可』读断,则试问『令四支无心乎』句如何接乎?殆强就己说而已,必不可也。且御览又引云:『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乎?』彼『则可』二字亦明属下读,王志尚失引,若依王读,则『令四支一日无心乎』句亦不能接也。窃谓此三引者,实皆节引晏子之文而误者也。而一引亦误连『焉』字,其两引皆于『佚』字断句,则转可据矣。」◎则虞案:于说迂曲。此以「心佚」与「无心」二者相举以论也。心佚则可,而无心不可。此当作「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句,「得令四支无心十有八日,不亦久乎」句,其证有三:宋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今四支无心也十有八日矣,不亦久乎」,苟如于鬯自「佚」字断句,则「焉则可今四支无心也」不成文理,其证一也。御览三百七十六引「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乎」,艺文类聚六十六引同,皆节引此文而易其辞,故改「今」为「令」,而「乎」字在「无心」之下。苟如于鬯自「佚」字截读,语意亦极不明,其证二也。外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文字稍异,而意全同,「则善矣」即「则可」,亦即「焉可」;「得令」者,「得」,犹「能」也,用以辅足语气,其证三也。 〔二六〕则虞案:白帖三十九引作「于是罢畋即归也」。御览三百七十六作「公罢田而返」,御览四百五十六作「公于是罢田归」。艺文类聚二十四作「于是罢畋即日归」,六十六作「公乃罢田而归」,各不相同。     景公欲诛骇鸟野人晏子谏第二十四   景公射鸟,野人骇之〔一〕。公怒〔二〕,令吏诛之。晏子曰:「野人不知也。臣闻赏无功谓之乱〔三〕,罪不知谓之虐。两者,先王之禁也;以飞鸟犯先王之禁,不可!今君不明先王之制〔四〕,而无仁义之心,是以从欲而轻诛〔五〕。夫鸟兽,固人之养也,野人骇之,不亦宜乎!公曰:「善!自今已后〔六〕,弛鸟兽之禁〔七〕,无以苛民也〔八〕。」 〔一〕 孙星衍曰:「惊鸟令去也。」 〔二〕 则虞案:治要及御览九百一十四引无「怒」字,四百五十六引有。 〔三〕 则虞案:治要、御览四百五十六「闻」下均有「之」字。 〔四〕 刘师培校补云:「黄本『今』误『令』,上方校语云:『疑「今」字』。」◎则虞案:明钞本脱。 〔五〕 苏舆云:「从,犹纵也。曲礼『欲不可从』,『从』亦读成『纵』。治要有『也』字。」 〔六〕 御览四百五十六、九百一十四两引作「自尔已来」。◎王念孙云:「后人习闻『自古已来』之语,罕见『自今已来』之文,故改『来』为『后』也。不知『自今已来』犹言『自今已往』也,『来』与『往』意相反,而谓『往』为『来』者,亦犹『乱』之为『治』,『故』之为『今』,『(图) 』之为『安』也。晋语『自今已往,知忠以事君者与詹同』。吕氏春秋上德篇作『自今已来』;吕氏春秋察微篇『自今已往,鲁人不赎人矣』,淮南道应篇作『自今已来』。吕氏春秋淫辞篇『自今已来,秦之所欲为赵助之,赵之所欲为秦助之』,韩策颜率曰『自今已来,率且正言之而已矣』,史记秦始皇纪『自今已来,操国事不道如嫪毒不韦者,籍其门』,皆谓自今已往也(余见史记太史公自序及经义述闻大雅)。群书治要及太平御览人事部九十七、羽族部一引晏子皆作『自今已来』。」 〔七〕 则虞案:御览九百一十四作「一弛」,四百五十六作「未有」。 〔八〕 则虞案:治要「苛」作「拘」。     景公所爱马死欲诛圉人晏子谏第二十五〔一〕   景公使圉人养所爱马〔二〕,暴死〔三〕,公怒,令人操刀解养马者〔四〕。是时晏子侍前,左右执刀而进,晏子止〔五〕而问于公曰〔六〕:「尧舜支解人,从何躯始〔七〕?」公矍然曰〔八〕:「从寡人始〔九〕。」遂不支解〔一十〕。公曰〔一一〕:「以属狱。」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一二〕,臣为君数之〔一三〕,使知其罪〔一四〕,然后致之狱〔一五〕。」公曰:「可〔一六〕。」晏子数之曰:「尔罪有三〔一七〕:公使汝养马而杀之〔一八〕,当死罪一也〔一九〕;又杀公之所最善马〔二十〕,当死罪二也;使公以一马之故而杀人,百姓闻之必怨吾君〔二一〕,诸侯闻之必轻吾国,〔二二〕汝杀公马〔二三〕,使怨积于百姓〔二四〕,兵弱于邻国,汝当死罪三也〔二五〕。今以属狱〔二六〕。」公喟然叹曰:「夫子释之!夫子释之〔二七〕!勿伤吾仁也。」 〔一〕 则虞案:治要此章属杂上,说苑正谏篇用此文。白帖三十七引此作国语文。凌本上方识语云:「武帝时有杀上林鹿者,下有司杀之,东方朔在旁曰:『是固当死者三:使陛下以鹿杀人,一当死;天下闻陛下重鹿杀人,二当死;匈奴有急,以鹿触之,三当死。』帝默然赦之。古人讽谏,往往类此。」 〔二〕 王念孙云:「按此本作『景公使人养所爱马』,无『圉』字,今本有之者,后人依说苑正谏篇加之也。按说苑曰:『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下文曰:『使吾君以马之故杀圉人,』二『圉人』上下相应。此文但言使人养马,而无『圉人』之文,故下文亦但言『杀养马者』,而不言『杀圉人』。若此文作『圉人』,则与下文不相应矣。又此章标题本作『景公所爱马死欲诛养马者』,今本『养马者』作『圉人』,亦后人所改。」◎则虞案:艺文类聚九十三、事类赋注二十一引均无「圉」字。治要无「圉人」二字。 〔三〕 孙星衍云:「诗传:『暴,疾也。』、说文『暴,疾有所趣也,』玉篇『步到切』。」王念孙云:「按『暴死』二字文义不明,艺文类聚人部八作『暴死』,亦后人以俗本晏子改之。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作『暴病死』,艺文类聚兽部,御览兽部皆作『马病死』,文虽不同,而皆有『病』字,于义为长。」◎则虞案:事类赋注二十一引作「马病死」,艺文类聚二十四引作「暴死。」 〔四〕 则虞案:治要「令」作「命」,艺文类聚二十四作「令刀解养马者」,九十三作「令人杀养马者」,白帖三十九作「欲刀解养马者」,御览四百五十六作「令人持刀,欲煞养马者」。 〔五〕 王念孙云:「按『止』下有『之』字,而今本脱之,则语意不完。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有『之』字。」 〔六〕 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无「于公曰」三字。 〔七〕 孙星衍云:「『躯』,御览作『体』。」◎王念孙云:「按治要作『敢问古时尧舜支解人,从何躯始』,是也。今本脱『敢问古时』四字,则语意唐突。御览人事部亦有『古时』二字。」 〔八〕 孙星衍云:「『矍』,御览作『惧』。」◎王念孙云:「按『矍』本作『惧』,此后人不晓『惧然』之义而以意改之也,不知『惧然』即『瞿然』也。说文:『{〈目目〉夰}(九遇切),举目惊{〈目目〉夰}然也。』经传通作『瞿』,檀弓『公瞿然失席』是也。又通作『惧』,大戴记用兵篇:『公惧焉曰。』(『惧焉』即『瞿然』)庄子庚桑楚篇:『南荣趎惧然顾其后。』史记孟子传:『王公大人初见其术,瞿然顾化。』汉书惠纪赞:『闻叔孙通之谏则惧然。』说苑君道篇:『哀公惧焉有间。』皆惊貌也。治要及御览人事部并作『公惧然』(钞本御览如是,刻本改为『戄然』)。」 〔九〕 俞樾云:「按晏子问支解人从何躯始,而公遽云『从寡人始』,语殊不伦。据韩诗外传,作『景公离席曰「纵之,罪在寡人」』。疑晏子本作『公矍然曰从之』,『从』即『纵』也。『寡人始』三字,必有夺误,或亦如外传文,或文不必同,而意则必相近也。」◎苏舆云:「『从寡人始』不误,盖景公悔心乍萌,率尔而对。若既纵之矣,下何以云『属狱』乎?治要无此句及下六字。」◎则虞案:苏说是也。晏子固知尧舜未尝支解人,而以「何体始」为问者,欲借以启沃景公。景公率尔曰「从寡人始」,言未毕,知支解人之不当,始戞然即止。此非有缺文,正状其言之未已也。 〔一十〕孙星衍云:「御览『遂』下有『止』字。」 〔一一〕苏舆云:「『公曰』二字当衍。」◎则虞案:「遂不支解」四字,记者之言也,故又用「公曰」二字以别之。苏言误。 〔一二〕王念孙云:「按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无此七字,今有之者,亦后人依说苑加之。」 〔一三〕王念孙云:「按说苑作『臣请为君数之』,治要及艺文类聚人部、兽部,御览人事部、兽部,白帖三十九皆作『请数之』;今本依说苑加『臣为君』三字,而脱去『请』字。按下文『公曰可』,即可晏子之请也,则原有『请』字明矣。故说苑亦有『请』字(外上篇记谏杀颜浊邹事,亦曰『请数之以其罪而杀之』)。」 〔一四〕卢文弨云:「『使』下有『自』字。」◎苏舆云:「治要正有『自』字。」◎则虞案:说苑「使」作「令」,无「自」字。 〔一五〕孙星衍云:「『致』,御览作『属』。」◎则虞案:宋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然后煞之」。 〔一六〕孙星衍云:「沈启南本下有注云:『或作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令知其罪而杀之。」公曰:「诺」。晏子举戈而临之曰』云云。是说苑文。」◎黄以周云:「原本『子』误『乎』,今正。元本有一○,乃出异文云:『或作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令知其罪而杀之。」公曰「诺」,晏子举戈而临之曰』云云,凡五十五字,又作○隔之,乃接『尔罪有三』句。」◎则虞案:元本○下「此不知」无「知」字,「援戈」无「戈」字,明活字本同。黄氏盖未见原本,据吴刻而言也。此二字乃顾广圻所补。 〔一七〕则虞案:治要、艺文类聚二十四、九十三俱作「尔有三罪」,御览作「尔有罪三」,事类赋注二十一作「尔有三死罪」。 〔一八〕则虞案:治要同,惟无「而」字,类聚二十四「而」作「汝」,九十三无「而」字,御览四百五十六亦作「汝」。 〔一九〕则虞案:白帖作「汝罪一也」,类聚二十四、御览作「当死罪一」,九十三、事类赋作「一当死也」。 〔二十〕孙星衍云:「『善』,御览作『爱』。」◎卢文弨云:「御览无『最』字。」◎则虞案:类聚九十三、御览八百九十六、事类赋注作「最善马」,类聚二十四、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所爱马」。 〔二一〕则虞案:类聚九十三、事类赋注二十一作「百姓必怨叛」。类聚二十四作「百姓怨吾君」。 〔二二〕则虞案:类聚及事类赋皆作「轻伐」。 〔二三〕孙星衍云:「『汝』,太平御览下有『一』字。」 〔二四〕卢文弨云:「御览『使』下有『公』字。」◎俞樾云「『积怨』当作『怨积』。」◎苏舆云:「今本作『怨积』,疑俞所见本误也。」 〔二五〕苏舆云:「『汝』字缘上文衍。」◎陶鸿庆云:「上文当死罪一也,当死罪二也,句首皆无『汝』字,此文亦当一律。『汝』字本在『今以』下,传写脱去,而校者误补于『当死罪』之上耳。」 〔二六〕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今」作「令」,义亦通。 〔二七〕王念孙云:「按治要及艺文类聚人部、兽部,御览人事部、兽部皆但有『公喟然曰赦之』六字,今本『夫子释之』三句,皆后人依说苑加之。『叹』字亦后人所加。」◎则虞案:类聚二十四引作为「舍之」,事类赋注引作「赦之」。作「赦之」,微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