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 第 60 页/共 110 页
宋仁宗朝夏竦卒赠太师中书令特赐諡文正司马光言諡者行之迹也行出于己名生于人所以劝善沮恶不可私也谨按令文诸諡王公及职事官三品以上皆録行状申省议定奏闻所以重名实示至公也今不委之有司槩以公议定諡于中而后宣示于外臣谓宜择中流之諡使与行实粗相应者赐之亦非羣臣所敢议也今乃諡以至美无以复加之諡如竦者岂易克当所谓名与实爽諡与行违传之永久何以为法光又言竦得此諡不知复以何諡待天下之正士良士况天下之人皆知竦为大邪虽諡之以正此不足以掩竦之恶而适足以伤国家之至公耳且諡法所以信于后世者为其善善恶恶无私也今以一臣之故而败之使忠良隽杰之士防美諡者后世皆疑之则諡法将安用哉臣按宋以前人臣无諡文正者文正即唐之文贞宋人避讳易贞为正盖諡之最美者也宋仁宗以竦东宫旧臣特赐以此諡光上防以为竦不足以当此諡因改諡文庄诗所谓好是正直光葢有之仁宗其书所谓从谏弗咈者与其后光薨卒得是諡其眞无忝矣
仁宗朝陈执中卒知太常礼院韩维上諡议曰皇祐之末天子以后宫之丧问所以葬祭之礼执中位为上相不能总率羣司考正仪典以承荅天问而治丧皇仪非嫔御之礼追册位号于宫闱有嫌建庙用乐逾祖宗旧制遂使圣朝大典着非礼之举此不忠之大者宰相所当秉道率礼以弼天子正身率家以仪百官执中不务出此而方杜门深居谢絶賔客曰我无私也我不党也岂不陋哉谨按諡法宠禄光大曰荣不勤成名曰灵执中出入将相以一品就第可谓宠禄光大矣得位行政不为不逢死之日贤士大夫无述焉可谓不勤成名矣请合二法諡曰荣灵
臣按韩维上陈执中諡议而责以居大臣不能正典礼之失以为其不忠之罪而諡以荣灵呜呼使此议行则凡为臣子者生前所为虽或侥幸以免王庭之诛然身殁之后公义凛然终不可掩人生不满百宠荣富贵之日不过三五十年耳而不美之諡播于人口録之史册殆至千万年而无穷是则諡法之行其为世教之助葢亦非浅浅也世主徃徃昵于所好而自败其彞典何不思之甚哉
神宗时太子太师致仕欧阳修卒尚书省移太常请諡李清臣为諡议曰公惟圣宋贤臣一世学者所师法明于道徳见于文章究覧六经述作数十百万言以传先王之遗意方天下溺于末习为章句声律之时闻公之风一变为古文咸知趋尚根本太师之功于教化治道为最多眞可谓文矣考按諡法唐韩愈李翺权徳舆孙逖宋杨亿皆諡文太师宜以文諡然公常叅天下政事进言仁宗乞早下诏立皇子使有明名定分以安人心及两预定荣谋有安社稷功諡法道徳博闻曰文廉方公正曰忠不改于文而傅之以忠议者之尽也请諡文忠
寜宗庆元六年京镗卒赐諡文穆既而其子请避家讳改文忠言者以为杨亿巨儒既諡曰文议欲加一忠字竟不之与夫欲加以一字犹且不可况二字俱欲极美乎望敕有司自今諡议务当其实其或不然当推以法以选举不实论若定諡以下其子孙请再更易者以违制论从之
臣按光正有言国家所以驭臣下者不过祸福荣辱而已为善者生享其福死受其荣不善者生遇其祸死防其辱天下虽欲不治安不可得也如有不令之臣生则盗其禄位死则盗其荣名善者不知所劝恶者不知所惧臧否颠倒不可复振其为害可胜道哉臣惟生者之祸福出于一时之蔽众论之不公人众者胜天固可以侥幸而茍免然而事久则论定天定则胜人至于葢棺事则定矣然犹以偏爱之心持不公之论以愚而为贤当辱而反荣是终无天道矣是以三代明王立为諡法以为死后荣辱之典善者予之以美諡恶者予之以恶諡孟子所谓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而世之昏君僻臣乃以一己之私而掩天下之公非惟得罪于世教而实得罪于天帝也三代以前君之諡则请命于天臣之諡则请命于君天不言而人代之言人代天言而反天之道天必殛之君不自定而俾臣代之臣承君命而负君之托逆天之理违国之法虽一时逭于人刑其如天道何唐宋议諡掌于太常博士凡于法应得諡者考其行状撰定諡文移文吏部考功郎中覆定之本朝虽设太常博士而不掌諡议洪武初惟武臣有諡至永乐中文臣始得諡葢自姚广孝胡广始也自后文臣亦多有之然我朝之諡皆出恩赐然臣窃以谓九重之上于臣下之贤否未易尽知请自今以后有应得諡者未赐之先先下有司俾其考订以闻然后从中赐下如此则得之者以为荣不当得者不因其亲故之嘱托其当得者不为朋党之掩蔽国家激劝臣子之大端有在于是其为世教之助夫岂细哉
以上举赠諡以劝忠
大学衍义补卷八十四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八十五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备规制
都邑之建【上】
书禹贡曰冀州
蔡沈曰冀州帝都之地八州皆言疆界而冀不言者以余州所至可见亦所以尊京师示王者无外之意臣按朱熹语録冀都正是天地中间好风水山脉从云中发来云中正高脊处自脊以西之水则西流入于龙门西河自脊以东之水则东流入于海前面一条黄河环绕右畔是华山自华山来至中为嵩山是谓前案遂过去为泰山耸于左淮南诸山为第二重案江南诸山为第三重案观是言也则知古今建都之地皆莫有过于冀州可知矣虞夏之时天下分为九州冀州在中国之北其地最广而河东河北皆在其域中四分之一舜分冀为幽并营幽与并营皆冀境也就朱子所谓风水之説观之风水之説起于郭璞谓无风以散之有水以界之也冀州之中三面距河处是为平阳蒲坂乃尧舜建都之地其所分东北之境是为幽州太行自西来演迤而北绵亘魏晋燕赵之境东而极于医无闾重冈疉阜鸾凤峙而蛟龙走所以拥防而围绕之者不知其几千万重也形势全风气宻堪舆家所谓藏风聚气者兹地实有之其东一带则汪洋大海稍北乃古碣石沦入海处稍南则九河既道所归宿之地浴日月而浸乾坤所以界之者又如此其直截而广大也况居北之地上应天垣之紫微其对面之案以地势度之则泰岱万山之宗正当其前也夫天之象以北为极则地之势亦当以北为极易曰艮者东北之卦也万物之所以成终而成始也艮为山水为地之津液而委于海天下万山皆成于北天下万水皆宗于东于此乎建都是为万物所以成终成始之地自古所未有也兹盖天造地设藏之以有待我太宗文皇帝初建藩于此既而入正大统乃循成王宅洛故事而又于此建都焉盖天下王气所在也前乎元而为宋宋都于汴前乎宋而为唐唐都于秦在唐之前则两汉也前都秦而后洛然皆非兾州境也虽曰宅中图治道里适均而天下郡国乃有偝之而不靣焉者我朝得国之正同乎尧舜拓地之广过于汉唐书所为东渐西被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仅再见也猗欤盛哉孔子曰为政以徳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易曰离万物皆相见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靣而聼天下向明而治夫以北辰为天之枢居微垣之中而受众星之环拱天之道固在北也天之道在北而靣之所向则在乎南焉今日京师居乎艮位成始成终之地介乎震坎之间出乎震而劳乎坎以受万物之所归体乎北极之尊向乎离明之光使夫万方之广亿兆之多莫不面焉以相见则凡舟车所至人力所通者无不在于照临之中自古建都之地上得天时下得地势中得人心未有如今日者也况此乃苏秦所谓天府百二之国杜牧所谓王不得不可为王之地牧之言曰禹画九州一曰冀州舜以其太大离为幽州其人沈鸷多材力重许可能【音耐】辛苦本兵矢他不能荡而自若也复产健马下者日驰二百里所以兵尝当天下则其兵马之强在昔则然矣且其地濒大海在秦始皇时起黄腄琅琊负海之粟转输北河是时海运通于兹矣唐杜甫谓渔阳豪侠之地云帆转辽海粳稻来东呉则唐时又通东呉之粟于此焉元之盛时漕东南粟至燕歳几至四百万石而南方之货亦随以至是葢天生钜海以为国家餫道不假通渠转漕自然而成者也则其食货之丰有非他方可及可知己噫兵食俱足文武竝用向明以用文则有以成文明之化偝幽以建武则有以张震叠之威臣故曰自古建都之地上得天时下得地利中得人心皆莫有如今日者此也虽然居之安者不可不思其危享全盛者不可不为衰微之虑诗不云乎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自昔都燕者始于召公而极于金元皆上不足以当天心下不足以乘地利而其事势则有可以为鉴戒者焉是必固边圉选将帅强兵马丰货食使国势壮而外地不敢兴窥伺之心谨法度用贤才省刑罚薄税敛使朝纲正而生灵不敢萌背畔之念如此则国家如泰山之安与天地相为悠久矣
召诰惟二月既望【十六日也】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镐京】则至于丰【丰镐至洛邑俱三百里】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古语辞】三月惟丙午朏【月出也三日明生之名】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殷之众庶】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若翼日乙夘周公朝至于洛则逹观于新邑营【经营之位】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书【役书】命庶殷侯甸男邦伯
蔡沈曰周镐京也去丰二十五里文武庙在焉成王至丰以宅洛之事告庙也成王在丰使召公先周公行相视洛邑召公于丰迤逦而来也卜宅者用龟卜择都之地既得吉卜则经营规度其城郭宗庙郊社朝市之位位成者左祖右社前朝后市之位成也周公至则徧观新邑所经营之位郊祭天地也故用二牛社祭用太牢礼也皆告以营洛之事春秋传曰士弥牟【晋大夫名】营成周计丈数揣【度高曰揣】高低度厚薄仭【度深曰仭】沟洫物土方议逺迩量事期计徒庸虑材用书糇【干食】粮以令役于诸侯亦此意又曰左传曰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史记载武王言我南望三涂【山名】北望岳鄙【太行山下都鄙之地】顾瞻有河粤瞻洛伊毋逺天室营周居于洛邑而后去则宅洛者武王之志周公成王成之召公实先经理之洛邑既成成王始政召公因周公之归作书致告逹之于王其书拳拳于歴年之久近反复乎夏商之废兴究其归则以諴小民为祈天命之本以疾敬德为諴小民之本一篇之屡致意焉古之大臣其为国家长逺虑盖如此
洛诰惟三月【周公摄政七年之三月】哉【始也】生【十六日也】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四方民大和防侯甸男邦采卫百工【百官】播民和见士于周周公咸勤乃洪大诰治【此条本洛诰文误在康诰】
吕祖谦曰斧斤版筑之事亦甚劳矣而民大和防悉来赴役即文王作灵台庶民子来之意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复【如逆复之复】子明辟【辟君也】
予惟乙夘【即召诰之乙夘】朝至于洛师【犹言京师】我卜河朔黎水【河北黎水交流之内】我乃卜涧水东水西惟洛食【食其墨也】我又卜水东亦惟洛食伻【使也】来以图【洛之地图】及献卜【卜之兆辞也】蔡沈曰此下周公授使者告卜之辞拜手稽首者史记周公遣使之礼也成王命周公往营成周周公得卜复命于王也涧水东水西王城也朝防之地水东下都也处商民之地王城在涧之间下都在水之外其地皆近洛水故两云惟洛食也
陈大猷曰成王实都镐京特往来朝诸侯祀清庙于洛故镐京谓之宗周以其为天下所宗也洛邑谓之东都又谓之成周以周道成于此也洛邑天下之至中丰镐天下之至险成王于洛邑定鼎以朝诸侯所以承天地冲和之气宅土中以涖四海其示天下也公于镐京定都以壮基本所以据天下形胜处上游以制六合其虑天下也逺汉唐竝建两京盖亦识形势之所在而有得于成王周公之遗意欤
臣按此古人都洛之始而竝建两京者亦始于是焉夫武王得天下都于丰镐成王继其志即有宅洛之举亦犹我太祖建都于呉而太宗继之而又建都于燕也成周之后汉唐宋皆竝建两京然汉唐皆以长安为西京洛阳为东京宋以汴为东京洛为西京其地皆接壤相去不甚逺也惟我朝则以南北为称盖跨江南北而各为一大都防也仰惟我高皇帝定鼎金陵天下万世之大利也文皇帝迁都金台天下万世之大势也盖天下财赋出于东南而金陵为其防戎马盛于西北而金台为其枢竝建两京所以宅中图治足食足兵据形势之要而为四方之极者也用东南之财赋统西北之戎马无敌于天下矣
诗文王有声其二章曰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徙都也】于丰【即崇国地在今鄠县】文王烝【君也】哉其七章曰考【稽也】卜维王宅【居也】是镐京【在丰水东】维正【决也】之武王成【作邑居也】之武王烝哉
朱熹曰此诗言文王迁丰武王迁镐之事
朱熹曰大命自文王而始集故武功自文王而始成伐崇所以除天下之暴作丰所以立天下之本有以除天下之暴则人心服有以立天下之本则人心归此文王之所以克君也又曰武王之迁镐非以徇一己之私也必考之于卜以定其宅焉惟为能致其决惟武王为能成其事则武王之迁固将上以承天意下以顺民心前以承先王之志后以开无穷之基信乎其克君也哉
臣按周家自后稷居邰公刘居豳太王邑岐而文王始营镐邑至于伐崇又作丰邑居之武王又于丰旁近地二十五里制为镐京盖其所以迁者以势益大人益众不足以容之故也盖当彊盛之时而为迁都之举非若后世衰微而后迁也是故自邰而豳而岐而丰而镐而又宅洛此周家所以日盛也至于平王而东迁则沦于衰微矣窃尝论之迁都之举惟可于方盛之时至于衰微而迁者未有能复兴者也观诸东周东晋南宋可见矣惟光武迁洛则是中兴非衰微也
商颂鸟之篇曰邦畿千里维民所止【居也】肇【开也】域彼四海
朱熹曰言王畿之内民之所止不过千里而其封域则极乎四海之广也
严粲曰京师诸夏之本王圻之内人心安止则四海之大皆在綂理之内也
臣按先儒谓王畿自东自西自南自北皆千里也千里之内为畿是皆声明文物之所萃衣冠礼乐之所防为钧天帝居之尊非复陋邦僻壤之比农愿耕于其野商愿出于其涂贾愿藏于其市咸得吾所当止之地也岂不犹大学之止于至善乎故曾子传大学首引此诗语以释在止于至善之义有由然也
殷武之五章曰商邑翼翼【整敕貌】四方之极【表也】赫赫【显盛】厥声濯濯【光明】厥灵寿考且宁以保我后生
朱熹曰商邑王都也言高宗中兴之盛
辅广曰高宗中兴王都始复翼翼然为四方之仪表是盖有以使之然者矣不独是也又有赫赫然风声之盛濯濯然威灵之光此高宗所以享国长久而又有以保安其后嗣子孙也
臣按京都为四方之极亦犹紫宫为周天之极也有京师以为四方之极有帝王以建惟皇之极则其为所以赫赫厥声濯濯厥灵者有以耸万国之观瞻为万民之仪表传之于千万世而无穷矣
以上都邑之建【上】
大学衍义补卷八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八十六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备规制
都邑之建【下】
周礼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郑曰建立也周公相成王营邑于土中是为雒邑吴澂曰周公居摄营邑于洛中七年致政成王使居洛邑治天下而立国都焉辨别也别东西南北之四方正祖社朝市之位体犹分也经犹画也体国者分营其国之宫城门涂犹人身之有四体经野者画治其野之丘甸沟洫如织之有经纬也设官者谓设置冢宰司徒之官分职者谓分辨掌治掌教之职为民极者令天下之人各得其中不失所也
叶时曰周公所以为民立极者惟在王畿方位国野官职之中盖王畿立而后根本定方位设而后等级明国野分而后疆理正官职举而后纲目张民极之立孰有大于此者
臣按天生民而立之君而君之为君必有所止而示法则于上而施政教于下使天下四方咸面内环拱之如众星之于北极焉君建皇极于上所以为民极于下也所以为民极者其本在于一人之身然一人之身必有所居止之所其所居止必于地大人众之处四方道里适均之中而建其国都焉国都之建不徒建也必辨其方东西南北前后左右于此而取正也必正其位左祖右社前朝后市于此而定制也国焉而体之何者为内朝何者为外朝之类野焉而经之九夫为井四井为邑之类所设之官自六卿至于百执事所分之职自掌邦治至于掌邦土凡若此者虽若以奉君实则为民而为之立极也极者何先儒谓极犹北极之义标准之名中立而四方之所取正焉者也极立于此是以近而乡遂逺而侯国又逺而荒服之外来朝觐者于焉而合瑞封爵土者于焉而受命有才能者于焉而献艺为政教者于焉而质正有讼狱者于焉而取决所以然者极建于此也
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谓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时之所交也风之所防也阴阳之所和也然则百物阜安乃建王国焉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树之
凡建邦国以土圭土其地而制其域
郑曰土圭所以致四时日月之景也
臣按洛诰所谓自服于土中盖以洛邑在周时为中国之中四方道里适均故于此宅中图治以定四海之民也作周礼者见其中于中国故为天地所合四时所交风所防阴阳所和之说盖盛称华夏之地居地势之中得天气之正时序正而寒暑不过甚风时而收获有定期非若偏方僻壤节候不正而时气之大寒大暑物生不常而收获之或早或晩也中国皆然而洛邑乃其要防焉故为此说耳虽然自三代以前则洛为中国之中以今天下观之则南北袤而东西蹙则其所谓中者盖在荆襄之间也朱子曰岂非天旋地转闽浙反为天地之中闽浙在东南海尽处难以为中朱子盖以声明文物通论天下非论地势也
土方氏掌土圭之法以致日景以土地相宅而建邦国都鄙
郑曰致日景者夏至景尺有五寸冬至景丈三尺其间则日有长短土地犹度地知东南西北之深而相其可居者宅居也
臣按大司徒凡建邦国以土圭度其地而土方氏掌土圭之法以土地相宅而建邦国都鄙盖大司徒掌建邦国乃国家之大事辨方正位体国经野其事非一而用土圭以致日景以求地中特其中之一事尔大司徒总其凡土方氏专其事有事之时用其所职以辅相司徒也
匠人建国水地以县【音】置以县眡以景为规识日出之景与日入之景昼参诸日中之景夜攷之极星以正朝夕
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南北之道为经】九纬【东西之道为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市朝一夫
郑曰国中城内也经纬谓涂也经纬之涂皆九轨积七十二尺
王昭禹曰先王建国必先于辨方正位是以匠人置眡景必正地中以天地之所合四时之所交风之所防阴阳之所和于是乎建王国也然其置必先水地以悬使所直之臬必平而直然后可以正日景也水莫动则平可因之以望高下之势绳之而坠可用之而正曲直之形以绳取其直又以水取其平然后于所平之地置臬也尔雅曰在地者谓之臬所谓则臬也于所平地之中央立八尺之表以县正之以眡日景将以正四方也于昼漏半又参诸日中之景夜又攷之极星以北辰所居者天之中故也又曰左人道之所向右地道之所尊言祖则宗可知言社则稷可知朝者义之所在于朝言面则知市之在所背于市言后则知朝之在所先朝者官吏之所防市者商贾之所聚一夫百亩之地然后足以容之臣按匠人既曰建国又曰营国盖作而立之谓建言其始也周围而治之以丈尺其小大谓之营言其终也所谓置者疏家谓以水平地于四角立四柱于四柱畔悬绳以正柱以水望其高下即知地之高下然后平高就下而地乃平殆今世所谓水平也与
春秋桓公九年纪季姜归于京师
公羊传曰京师者何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师者何众也天子之居必以众大之辞言之
臣按谷梁传亦云京大也师众也言周必以众与大言之也所谓京师者始于此后世因以天子所都为京师焉
周幽王为犬戎所杀于是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幽王太子宜臼是谓平王以奉周祀平王立东迁于洛邑苏轼曰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缪也自平王至于亡非有大无道者也頿王之神圣诸侯服享然终以不振则东迁之过也今夫富民之家所以遗其子孙者田宅而已不幸而有败至于乞假以生可也然终不敢议田宅今平王举文武成康之业而大弃之此一败而鬻田宅者也夏商之王皆五六百年其先王之德无以过周而后王之败亦不减幽厉然至于桀纣而后亡其未亡也天下宗之不如东周之名存而实亡也是何也则不鬻田宅之效也使平王收丰镐之遗民而修文武成康之政以形势临诸侯齐晋虽彊未敢贰也而秦何自覇哉魏惠王畏秦迁于大梁楚昭王畏吴迁于郢项襄王畏秦迁于陈考烈王畏秦迁于夀春皆不复振有亡徴焉东汉之末董卓刼帝迁于长安汉遂以亡近世李景迁于豫章亦亡故曰周之失计未有东迁之缪者也
臣按苏轼谓迁都为周人失计举后世迁都数君皆不复振而有亡国之征是固然矣然此盖谓衰败之余者尔若天国势方兴之日或依形势之固或就富庶之所或逺夷狄之害则不可专泥此説也
史记货殖传曰昔唐人都河东殷人都河内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之所更居也臣按秦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有山川河东汉分三川为河南河内与河东号为三河是三郡者皆濵河之地故帝尧都平阳商都亳成王营洛邑皆以河为运道达于河即达于京师也后世都汴洛者皆由汴水入河都长安者虽不濵河然亦由河入于渭是古今建都无有不资于河道者也我朝都燕咫尺瀛海则所以通天下之食货以足国用者莫便于海焉葢海道以天为界地界已尽而人之行者不止盖天造地设以有待而为今日万世无穷之利者也
秦始皇二十六年徙天下豪杰十二万户于咸阳臣按此后世徙天下富民填实京师之始
汉初齐人娄敬过洛阳见汉高祖曰陛下都洛阳岂欲与周室比隆哉上曰然敬曰陛下取天下与周异周自后稷积德絫【古累字】善十有余世至于文武而诸侯自归之遂灭殷为天子及成王即位周公相焉乃营洛邑以为此天下之中也诸侯四方纳贡职道里均矣有德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故周之盛时诸侯四夷莫不賔服及其衰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非惟德薄形势弱也今陛下起丰沛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羽战荥阳成臯之间哭声未絶伤者未起而欲比隆于成康之时臣窃以为不侔也夫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立具也夫与人鬭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制其胜也今陛下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帝问羣臣羣臣皆山东人争言周王数百年秦二世即亡洛阳东有成臯西有殽渑倍河乡伊洛其固亦足恃也上问张良良曰洛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敌非用武之国也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此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敬说是也上即日西都关中
陆防曰关中古邦畿千里之地也王业根本于是在焉秦用之以倾诸侯汉因之以定四海盖由凭山河之形胜宅田里之上腴内保一方当天下之半可以养力俟时外制东夏据域中之大可以蓄威昭德吕祖谦曰娄敬建入关之防则是至言周公营洛邑有德则易以王无德则易以亡乃战国陋儒之说而论周秦形势初未尝考也丰镐本文武成康之所都平王东迁始以封秦尔敬所谈秦之形势乃周之形势也秦汉间人多不学但据目前言之东周以前全胜之周则识之者鲜矣羣臣皆山东人争言洛阳东有成臯西有殽渑倍河向洛其固亦足恃高帝独非山东人乎与项羽富贵不归故乡之见异矣
臣按此秦以后都长安之始张良谓关中为用武之地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臣窃以谓今世都燕真所谓用武之地比之关中其所阻者亦有三面而亦独以一面制天下之大凡虞州十二夏州九春秋国十二战国国七其地皆在所临制也较之关中则西有巴蜀之饶南有商邓之险以为退步之地燕则前之进者无穷尽后之退者有界限焉则是今日京师之势大非汉唐都关中比也关中地被山此则被乎大行一带之险阻关中带河此之所襟带者则大海也然汉之边在北咸阳去朔方余千里唐边在西长安去土蕃界亦几千里焉今京都北抵居庸东北抵古北口西南抵紫荆关近者百里逺者不过三百里所谓居庸则吾之背也紫荆则吾之吭也据关中者将以搤中国之吭而拊其背都幽燕者切近于北狄则又将恐其反搤我之吭而拊我之背焉所以防蔽之者尤当深加之意盖制人而不得犹不至于失己守己而或有所失则其害岂但不得于入而已哉
高祖八年徙齐魏大族豪杰于关中刘敬言匈奴河南地去长安近者七百里轻骑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且诸侯初起时非齐诸田楚昭屈景莫能兴今关中少民北近匈奴东有彊族一日有变陛下未得高枕而卧也愿徙六国后及豪杰名家居关中无事可以备胡有变帅以东伐此彊本弱末之术也于是徙昭屈景怀田氏及豪杰民家居于关中与利田宅凡十余万口
臣按徙民以实京师必使其衣食用度无不如意忘其家之徙也然后頼其用不然养生送死有不赡方且忧思怨恨之无己日有逃亡而已虽有之亦如无焉何名之为实哉必也寛之以力役优之以恩泽凡有征敛科赋视诸民为减省焉
光武元年十月车驾入洛阳幸南宫遂定都
臣按后世建都洛阳始此周人营洛邑以为朝防之所非建都也至平王避犬戎始迁焉汉高祖始亦欲都洛后以娄敬张良之言都于长安光武中兴始于此定都焉
诸葛亮至京口因覩秣陵山阜叹曰钟山龙盘石城虎踞此帝王之宅
臣按自古帝王之都多在江以北江南形势之地莫若金陵自孙呉都此继以东晋宋齐梁陈终于南唐凡七代皆偏安一隅惟我圣祖始混一天下建都于此盖自开辟天地以来所未有也
宋仁宗庆厯二年陜西按抚使范仲淹上言天有九阍帝居九重是以王公法天设险以安万国也臣请陛下修东京高城深池军民百万足以为九重之备乘舆不出则圣人坐镇四海而无烦动之劳銮舆或出则大臣居守九重而无囘顾之忧矣彼或谋曰边城坚牢不可卒攻京师坦平而可深犯我若修固京师使不可犯则伐彼之谋而阻南牧之志矣寇入之浅则边垒已坚寇入之深则都城已固彼请割地我可弗许也彼请决战我可弗出也进不能为患退不能忘归然后因而挠之返则追之纵有钞掠可邀可夺彼衰我振未必不大胜岂非陛下保社稷安四海之全防哉或曰京师王者之居高城深池恐失其体臣闻后唐末契丹以四十万众送石高祖入朝而京城无备闵宗遂亡石晋时叛臣张彦泽引契丹犯阙而京城无备少主乃陷此皆无备而亡何言其失体哉臣但忧国家之患而不暇顾其失体也若以修筑城隍为失体不犹愈于播迁之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