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 第 56 页/共 110 页
郑曰道徳一则俗之习尚不各道其所道以为道不各徳其所徳以为徳所谓同之也
方慤曰道人所共由徳人所同得其可以二乎一道徳而使之无异习故曰同俗
臣按天地之生人也虽同一其天而各异其地惟其地之异是以所习者不能无异焉此其所以有异俗也圣人居天子之位宅中以图治必反其习之异以归之同焉则国不异政家不殊俗矣何也盖蚩蚩之民所生于地者其气虽异而所禀于天者其理则同彼以其气之偏而异其趣向吾则本天地之正气人心之正道抑其偏而返之正合其异而归之同使天下之人同其趣向而无彼疆此界之殊是岂别为一种巧妙之法出于其性分之外哉无非因其固有之理使复其初而已是故天生人而与之以性人所共由者谓之道人所同得者谓之徳各由其所由自以为宜各得其所得自以为是而不知其所由者非所当由其所得者非所当得人人各是其所是而不知其为非此天下之俗所以纷纷不同也圣人在上则设为学校建立师儒本义理以为敎条着经书以为敎法必则古昔必称先王必明圣人之道谆谆然而播告之脩切切然而申明其义使天下之人咸知道出于天而行于人徳本于道而得于己同一降衷之理同一秉彛之天敢有非吾之道而道其所道非吾之徳而徳其所徳则政令之所必禁刑罚之所必加也如此则营东邠西越南冀北地不同而皆同其天人虽异而不异其行风俗岂有异同者哉吾见人人同其所行家家同其所习处处同其所尚矣风俗岂有不同者哉然则风俗所以同者夫岂无其故哉上文有曰脩六礼以节民性明七敎以兴民徳齐八政以防淫六礼冠婚丧祭乡相见七敎父子兄弟夫妇君臣长幼朋友賔客八政饮食衣服事为异别度量数制吾脩吾之礼则凡吾人自幼而长自老而死皆有所据依以慎终追逺防合交接而彼祷禳追荐髠首絶类者自不为矣吾明吾之敎则凡吾人由亲而疎由内而外皆有所聫比以尊尊亲亲长长幼幼而彼假合私昵反伦悖道者自不行矣礼脩而敎明则道徳一矣然其散见于人为者一有过焉则有以悖礼而伤敎而道徳不能保其久而不变矣故又有八政以齐之焉是故异服异言者有禁竒技滛巧者有诛百工技艺皆有常业而不敢习为异端日用器械皆有定制而不敢作为邪异尺度权量长短大小必同物数布幅多寡广狭必定如是则若逺若近曰大曰小皆不敢立异改常均齐方正咸惟道徳之归此天下风俗所以常同也欤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范祖禹曰攻专治也故治木石金玉之工曰攻异端非圣人之道而别为一端如杨墨是也其率天下至于无父无君专治而欲精之为害甚矣
程頥曰佛氏之言比之杨墨尤为近理所以其害尤甚学者当如滛声美色以逺之不尔则骎骎然入于其中矣
史伯璿曰专治而欲精之言精于其学便有此害非谓精之而更加工巧方有此害佛氏之学能弃君父灭纲常立敎之初便有此害也
何基曰人之所以攻治异端之说者其锢蔽之者固无足论其间有髙明贤智之士而亦学之者不过谓彼有所短亦有所长吾但取其所长而去其所短而不知本领既非所谓善者非真善攻而治之防溺益深为害滋甚故夫子断以一言曰斯害也已而程子又谓其近理者为害益甚尤当逺之是皆圣贤推救焚拯溺之心援学者于颠防之地其为人切矣臣按风俗之所以不同者以道徳之不一也道徳之所以不一者以异端道其所道徳其所徳故也战国之时异端之大者在杨墨秦汉以来异端之大者在佛老必欲天下之风俗皆同而道徳无不一非絶去异端之敎不可也然在孟子则辟杨墨在韩欧程朱则辟佛老然而终莫如之何者非独不能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也非谓尝去矣而复大集攻之暂破而愈坚扑之未灭而愈炽也盖彼之所以盛行者非彼立法之善也亦非为彼之人之能也彼窥吾之所有者而盗之吾失之而彼得之吾非独不知彼窃吾之所有往往讦其所短而较以是非谓彼之所为者近是于吾而非噫抑孰知彼之所以为我害者即我之所固有者哉夫擥取人之物而窃用之宜其近是而非也彼之羣居而聚食窃吾学校养士之礼也彼之诵经而说法窃吾弦诵敎士之礼也彼之祈禳窃吾祭荐之礼也彼之追荐窃吾殡虞之礼也吾用其真者则彼赝者自不售矣昔晏子之于权臣僭窃曰惟礼可以己之臣于异端亦云夫礼之在天下不可一日无者礼行则道徳一矣道徳一则风俗同矣盖道徳其理也而礼则其礼之有节文而见于事而可行者也是故吾有学校以养士非学校不得以聚徒吾有经术以敎人非经术不得以驾说有礼以祭神非其鬼则不许祭有具以送终非得为则不许用如是则彼之敎吾之人非独不敢为且不暇为而亦不屑为矣道徳其有不一风俗其有不同也哉
汉董仲舒言于武帝曰春秋大一綂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大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綂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絶其道勿使并进邪僻之说灭息然后綂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天子善其对以仲舒为江都相丞相卫绾因奏所举贤良或治申韩苏张之言乱国政者请皆罢奏可
臣按为治之道二政与敎而已政有纪纲敎有枢要为政而振其纪纲为敎而撮其枢要治道张矣夫以四海之大兆民至众人各一心心各一见人人有意欲行其私茍非上之人撮其枢要总摄而整齐之使一其归人人必济其所欲物物必遂其所私事事必行其所见天下何由而綂于一也圣人有见于此所以有一道徳之说焉然道徳之体一而已矣而其为用则不一焉人各其心心各其见自皆以为道徳也然皆似是而非是故以非为是者滔滔皆是也习申韩者以申韩为道徳习杨墨者以杨墨为道徳习苏张者以苏张为道徳习佛老者以佛老为道徳纷纷籍籍各以其所道徳者以为道徳其与学孔孟者之于孔孟之道徳若无以异也彼各是其是而非人之非非上之人示之以真是而明其所以为非彼安肯非己之所是而是人之所非哉武帝即位之初首举贤良方正即得董仲舒之真儒者仲舒首以是为言而丞相卫绾又以为奏于是罢黜百家而世之学者因是而知尊孔氏之道自后建太学立博士明经术使儒者之道大明于天下一洗秦人之陋至今儒道盛行经术大明皆武帝振作之功卫绾奏请之绩仲舒发之力也呜呼其有功于世道亦岂细哉
宣帝甘露三年诏诸儒论五经异同于石渠阁萧望之等平奏上亲称制临决立梁丘易夏侯尚书谷梁春秋博士
唐太宗贞观十四年命国子祭酒孔颖达等譔五经正义虽包贯异家为详博其间不能无缪冗博士马嘉运驳正其失有诏更令裁定
吕祖谦曰传注之学汉之诸儒专门名家以至魏晋梁隋全经固失然郑王肃之徒其说犹存犹有可见之美自孔颖达集众家之说为正义后之观经者但知有正义而诸儒之说无复存矣
臣按汉宣帝防诸儒于石渠讲论五经同异然惟讲议之而已未有成书也至唐太宗始命孔颖达防诸儒臣譔五经正义是亦一道徳之一端也盖道徳虽具于人心出于天命然不考之圣贤之经传安知其不以是为非以非为是哉是以自古帝王有志于三代之治者莫不以同风俗为务同风俗者莫不以一道徳为先一道徳者茍不质正于圣贤之言何以知其所以然之故与其所当然之则而施行之哉虽欲道徳之一不可得也圣贤之言具载经传不有以表章而发明之上之人何以为据下之人有不信者矣是以帝王欲一道徳以同风俗往往留意于经籍而命诸儒考正而防稡之用以颁布天下使家传而人诵之则凡有是道徳者皆知如是则为道徳不如是则非咸为道徳之归而风俗醇正而无彼疆此界之殊矣唐太宗有见于此而命孔颖达以考正六经而颖逹不足以承上意而所正者多有缪冗则亦何益之有哉颖达之学虽有可疵而太宗之见则超然出乎后世人君之表可尚也已我太祖开国之先首建学校未几诏行科举一以五经四书敎人取士士各专一经而兼治四书太宗又命诸儒辑五经四书性理大全书易主程朱书主蔡氏诗主朱氏春秋主胡氏礼记则用陈澔集说四书之训则一本朱子集注章句焉夫五经自汉以来专门名家各自开户牖而殊轨辙或泥于训诂或流于防纬至于有宋濂洛闗闽诸儒者出然后经防大明于世而我列圣又表章之遂为千古不刋之大典不易之定论是以道徳一而无岐辙之差风俗同而无疆界之别斯世斯民得以见天地之纯全识圣贤之至理享帝王之盛治一何幸欤
东晋范寗好儒学性质直尝谓王弼何晏之罪深于桀纣或以为贬之太过寗曰王何灭弃典文幽沉仁义游辞浮说波荡后生使缙绅之徒翻然改辙以至礼壊乐崩中原倾覆遗风余俗至今为患桀纣纵暴一时适足以丧身覆国为后世戒岂能回百姓之视听哉故吾以为一世之祸轻歴代之患重自丧之罪小迷众之罪大也
臣按老庄之说疾世俗之孳孳于利禄而不知所底止故肆为论说欲矫而正之而不自知其言之过也后之人祖其言以为说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申韩用之以为惨刻王何用之以为浮荡申韩用而嬴秦亡王何恣而魏晋灭此无他道徳不明于天下立说者各自道徳其道徳而用其说者不知其所谓道徳之非道徳故尔向使明君在位而辅其政者有其人师表立于上义理明于下岂有是哉宋之时道学大明其末流之乃有假之说以济其私一切不事事上之人从而信之遂至于议论多而成功少虚文胜而实效防一时士大夫其所崇尚者虽邪正与晋人不同而同归于乱呜呼人主之好尚可不慎择而精察之哉
韩愈曰老子之小仁义非毁之也其见者小也坐井而观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彼以煦煦为仁孑孑为义其小之也则宜其所谓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谓道也其所谓徳徳其所徳非吾所谓徳也凡吾所谓道徳云者合仁与义言之也天下之公言也老子之所谓道徳云者去仁与义言之也一人之私言也周道衰孔子没火于秦黄老于汉佛于晋魏梁隋之间其言道徳仁义者不入于杨则入于墨不入于老则入于佛入于彼必出于此又曰古之为民者四今之为民者六古之敎者处其一今之敎者处其三农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商之家一而资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穷且盗也
臣按古之民四而其敎一当是之时人无异习士无异学此风俗所以醇厚也盖民分于四各有恒业而衣食易给敎专于一士有定见而趣向不差风俗安得不同自佛老之敎兴而民与敎皆增其二议论则此是而彼非风俗则日异而月不同此无他各道其道各徳其徳道徳不一之故也
欧阳脩曰佛为夷狄去中国最逺而有佛固已久矣尧舜三代之际王政脩明礼义之敎充于天下于此之时虽有佛无由而入及三代衰王政阙礼义废后二百余年而佛至乎中国由是言之佛所以为吾患者乗其阙废之时而来此其受患之本也补其阙脩其废使王政明而礼义充虽有佛无所施于吾民矣此亦自然之势也
臣按欧阳脩此言推本之论也然谓之曰此自然之势也臣则以为此自然之理也岂但势哉彼佛者去吾中国数万里其势无由至中国然其所以导之入吾中国者中国之人也今其法行乎中国余千年其势已坚牢不可动摇其言入人心也已深而其像设屋宇在人耳目者已稔熟一旦欲去之其势诚有不易然者欧阳氏欲吾脩补吾政敎之阙废者诚反本之论然吾政敎之阙且废非一日矣一旦复其千年之故非假之十百年不能也十百年之中其君其相岂能皆得卓然不惑者为之哉臣愚以为莫若定为家乡之礼颁布天下使家家行古礼其势自衰此则朝令而夕可行也积数十年人皆知吾礼之简径而觉彼法之劳攘有损于财无益于事自然废置而不振英君谊辟有志于扶世敎辟邪说者出于其间举韩子所谓人人火书庐居之说乗其衰而去之则中国三代道徳之敎礼义之俗顿然复矣
脩又言于君曰士之所本在乎六经而自暴秦焚书圣道中絶汉兴收拾亡逸所存无几去圣既逺莫可考证偏学异说因自名家然而授受相传尚有师法暨晋宋而下师道渐亡至唐为九经正义所载既博所择不精多引防纬之书以相杂乱乞特诏儒臣删去防纬之文使学者不为怪异之言所惑乱然后经义纯一无所驳杂臣愚以谓欲使士子学古励行而不本六经欲学六经而不去其诡异欲望功化之成不可得也
臣按秦汉以来之六经所以至于今日者实頼孔颖达之正义其刻板尚存于福州府学世之学经者因得以考见古人之训诂义例而知其名物度数之详虽其间多驳杂诡异之言如欧阳氏所言者然朱子谓汉魏诸儒正音读通训诂考制度辨名物学者茍不先涉其流则亦何以用功于此则其书亦世之不可无者也第欲中心有主而知所择耳夫自有宋九儒讲明经防一洗汉唐之陋六经之文如日中天六经之道如水行地三尺童子皆知性之本善而有荀况雄之所不及者然揆其所至出口入耳者不过传习之言而因心考义者虽若有差终有的然之见此古之圣贤其敎人皆引而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者有由然也今五经四书先儒训释明白无疑矣学者口诵而心解不复致疑于其间然所谓无疑者岂真无疑哉朱子谓今之学子能言真如鹦鹉盖鹦鹉之言效人声耳其心未必有所解也宋元之间草泽之儒纷然杂出于所谓五经四书者又各加训解大意主于立说而不尽以解经其间可取者不过数家其余皆欲竒鬬胜耳解经而炫竒鬬胜其视汉人之专门名家则又益卑矣宜俾学经者专究心于圣经然后及于宋儒之传一以是为主然后博考汉魏诸儒之训诂制度名物焉有余力则旁及于近世诸人之训说可也乞勅儒学之臣精加考择以示学者并示以读经之法必先经而后传而后及乎诸说则心有定见不为异说之所惑乱矣是乃一道徳之门径也
曾巩曰古之治天下者一道徳同风俗盖九州之广万民之众千嵗之逺其敎已明其习已成之后所守者一道所传者一说而已故诗书之文歴世数十作者非一而言未尝不相为终始化之如此其至也当是之时异行者有诛异言者有禁防之又如此其备也故二帝三王之际及其中间尝更衰乱而余泽未熄之时百家众说未有能出于其间者也及周之末世先王之敎化法度既废余泽既熄世之治方术者各得其一偏故人奋其私智家尚其私学者蠭起于中国皆明其所长而昧其所短矜其所得而讳其所失天下之士各自为言而不能相通世之人不复知夫学之有綂道之有归也臣按百家众技如耳目口鼻各有所用而不能相通而圣人大学之道则如心君处灵台之中为百骸之主宰各因其所用者明而通之使之互相为用而底于大成焉如此则学有綂道有归所守者同一道所传者同一说矣
程颢言于神宗曰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宋兴百余年而敎化未大醇人情未尽美士人防谦退之节乡闾无防耻之行刑虽繁而奸不止官虽冗而材不足者此盖学校之不脩师儒之不尊无以风劝养励之使然耳古者一道徳以同风俗茍师学不正则道徳何从而一方今人执私见家为异说支离经训无复綂一道之不明不行乃在于此臣谓宜先礼命近侍贤儒各以类举及凡执事方岳州县之吏悉心推访凡有明先王之道徳业充备足为师表者其次有笃志好学材良行脩者皆以名闻其髙蹈之士朝廷当厚礼延聘其余命州县敦遣萃于京师馆之寛闲之宇丰其廪饩恤其家之有无以大臣之贤典领其事俾羣儒朝夕相与讲明正学其道必本于人伦明乎物理其敎自小学洒扫应对以往脩其孝弟忠信周旋礼乐其所以诱掖激厉渐摩成就之道皆有节序其要在于择善脩身至于化成天下自乡人而可以至于圣人之道其学行皆中于是者为成徳又其次取材识明达可进于善者使日受其业稍久则举其贤杰以备髙任择其学业大明徳义可尊者为大学之师次以分敎天下之学始自藩府至于列郡择士之愿学民之俊秀者入学渐自大学及州郡之学择其道业之成可为人师者使敎于县之学如州郡之制如此则得士浸广天下风俗将日入醇正王化之本也帝王之道莫尚于此愿陛下特留宸意为万世行之
虞集曰明道欲聚贤能于大学而敎之使以分敎天下此诚一道徳以同风俗之成法也
臣按程子谓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臣窃以谓得贤才又正风俗之本必欲得贤才以正风俗而一道徳又其本也道徳不一则人执私见家为异说各道其所道徳其所徳不相綂一矣必欲道徳之一而咸惟中正之归则又在师道之立焉立师道以脩学校之政俾其掌天下之风化敎天下之人材考正经典讲明义理以一人心之趋向期于道徳之一风俗之同而后已所以然者非得夫程子所谓明先王之道徳业充备足为师表者曷足以当兹任哉惟我祖宗建学立师敎育人材一以五经四书为敎学之具凡今布列中外者孰非明先王之道之士哉今日班行之中缙绅之列未必无其人也盍加推访其间有徳行文学闻望素着冠于一时为内外所推重者即佥举以闻命以师儒之首秩俾之自择其属必得如程子所谓笃志好学材良行脩者以充其选而又于大臣中特命一人典领其事如程子所云者授以玺书责以提督作兴之任俾其率领羣儒详立规条一本程子所上劄子以为凖则根据学校所施行者必太祖皇帝所定之学规士子所诵习者必太宗皇帝所颁之书籍参诸古典酌以时制凡夫学校所以诱掖激厉渐摩成就之道节目次第门分条具以为一代敎养之法既行之太学又颁之天下如此则施敎者有成效受敎者有成徳而推其所得以为敎者皆有成法而用之无穷矣要必就其所敎多士之中差其果于行事者用以厘百司之务择其深于道义者留以为太学之师散其明于经训者分以掌州县之敎而州县受敎之士又以其所受于敎者之敎以卒业于太学以分任于有司以推敎于他人彼此承传后先授受同此诗书之习同此道徳之归朝廷之政敎此道此徳也官府之禁令此道此徳也百官之职业此道此徳也学校之功课此道此徳也道徳既一风俗自同立徳者不索隐以行怪行事者不谋利而计功为学者不驾虚而翼伪脩辞者不厌常而喜新居官者不党同而伐异浑浑乎和平温厚之天坦坦乎大中至正之域世道至此虽唐虞三代不是过也由是观之治天下之道莫大于正风俗正风俗之要莫切于一道徳程颢一世大儒言于其君欲其特留宸意为万世行之臣敢昧死援程颢之言以为九重告
朱熹曰异端害正固君子所当辟然须是吾学既明洞见大本达道之全体然后据天理以开有我之私因彼非以察吾之正议论之间彼此交尽而内外之道一以贯之如孟子论养气而及告子义外之非因夷子而发天理一本之大岂徒攻彼之失而已哉所以推明吾道之极致本原亦可谓无余蕴矣
臣按朱子之言反本之论所谓上防莫如自治者也吾惟明吾之道徳则彼所谓非道之道非徳之徳皆因吾之是而见彼之非政不必拘拘然而与之较负胜也吾道既明吾党既众则自然所至成俗不日而复三代之旧矣
以上一道徳以同俗
大学衍义补卷七十八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七十九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崇教化
躬孝弟以敦化
商书伊训曰立【植也】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
蔡沈曰孝弟者人心之所同非必人人教诏之立爱敬于此而形爱敬于彼亲吾亲以及人之亲长吾长以及人之长始于家达于国终而错之天下矣臣按先儒有言孝弟之道达之天下而谓之立者尽吾爱敬之道于此使天下之爱其亲者莫不视我以为法尽吾敬长之道于此使天下之敬其长者莫不视我以为凖此即所谓建中建极也爱敬之道既立于此则爱敬之化必形于彼始而一家次而一国终而四海之大莫不各有亲也各有长也亦莫不有爱敬之心也观感兴起孝弟之心油然而生则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天下平矣臣惟天生人君而付之以肇修人纪之任必使三纲六纪皆尽其道然后不负上天之所命然其所以肇修之端则在乎爱敬焉爱敬既立则由家而国而天下天下之人无不爱其亲敬其长人人亲亲而长长家家能爱而能敬天下之人皆由吾君一人植立以感化之也
礼记子曰立爱自亲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长始教民顺也教以慈睦而民贵有亲教以敬长而民贵用命孝以事亲顺以听命错诸天下无所不行
叶梦得曰君子无不爱也自亲而推之则有杀故以爱亲为始君子无不敬也自长而推之则有等故以敬长为始始乎亲而达其教于天下凡有亲者莫不敦爱而相顾也故曰教以慈睦而民贵有亲始乎长而达其教于天下凡有上者莫不用命而相尊也故曰教以敬长而民贵用命亲亲长长君子所自立而效至于天下平故曰错诸天下无所不行
臣按人君之爱其亲敬其长尽吾为人子为人少之礼耳而非欲人之贵有亲贵用命而为之也然而天下之人见吾爱吾之亲敬吾之长则曰以万乗之尊四海之富犹且尽为人子之礼以爱其亲尽为人少之礼以敬其长况吾侪小人哉于是咸知以爱亲为事而敬其贵于是由己父之亲而推之凡一家之亲不敢以不爱焉咸知以敬长为事而用其命于是由己兄之命而推之凡在上之命无不顺焉是则人君之爱敬行之于一家自然有以错之于天下之大此无他以心感心天下无异心因化致化天下无异化故也
孝经子曰先王有至徳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
夫孝徳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
教民亲爱莫善于孝教民礼顺莫善于弟
礼者敬而已矣故敬其父则子悦敬其兄则弟悦敬一人而千万人悦所敬者寡而悦者众此之谓要道君子之教以孝也非家至而日见之也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者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兄者
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弟故顺可移于长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
故虽天子必有尊也言有父也必有先也言有兄也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
臣按孝经孔曾问答之言而曾氏门人所记者也首言孝为至徳要道而教之所由生因孝而推言及悌盖以孝者必悌未有孝而不悌者也教以孝以敬天下之父教以悌以敬天下之兄敬一人而千万人悦推其极以至于通神明光四海是则孝悌虽曰为治之要道其实人君之至徳也而徳之所以为徳则以敬为本焉
论语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谓干犯在上】者鲜【少也】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谓悖逆争鬬之事】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朱熹曰善事父母为孝善事兄长为弟言人能孝弟则其心和顺少好犯上必不好作乱也仁者爱之理心之徳也为仁犹曰行仁与者疑辞谦退不敢质言也言君子凡事专用力于根本根本既立则其道自生若上文所谓孝弟乃是为仁之本学者务此则仁道自此而生也
臣按人之生也得天地之理以为性性之中则具此仁焉具此仁理自然便有此和顺之徳故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是则所谓孝弟也孝弟出于良心自然不为逆理乱常之事君子知其然凡事必务于根本根本既立然后推之以仁民爱物无一民不得其生无一物不得其性皆由乎一念之仁而一念之仁则起于爱亲而敬兄也
大学曰上老老【所谓老吾老也】而民兴【感发而兴起】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防而无父之称】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度也】矩【所以为方之器】之道也
朱熹曰言此三者上行下效防于影响所谓家齐而国治也亦可以见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获矣是以君子必当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则上下四防均齐方正而天下平矣臣按朱熹尝言大学先説上行下效则絜矩处是就政事上说若但兴起其善心不使得遂其心虽能兴起亦徒然耳如政烦赋重不得养其父母畜其妻子安得遂其善心须是推己之心以及于彼使彼仰足以事俯足以育方能使人兴起者圣人之化也然有以化之而所以推己处之者可无其则乎所谓则者矩也矩者所以为方之器也先儒谓匠欲为方必先度之以矩欲平天下者以何物为矩而度之邪亦惟此心而已我心所欲即人心所欲我欲老吾老长吾长而人亦欲老其老长其长吾即推吾之所以欲老老长长之心而度天下之人心知其心所欲老老长长而无异于我也以我之心度彼之心吾之老者吾老之使之得以安其老吾之长者吾长之使之得以遂其长吾既得以遂吾老之长之之心而彼之有老有长者亦得以遂其老之长之之愿而为其老者长者又皆安其老遂其长无一人之不得其所无一家之不如其意无有废而不举之处无有偏而不均之患人人皆然家家皆然推之于国而国亦然推之于天下而天下亦莫不然古之所谓明明徳于天下者其端实在于此盖徳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虗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心徳之全在于仁而行仁之本先乎孝弟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行之之端于是乎启处之之则于是乎周治国平天下之要道孰有加于此哉
孟子曰谨庠序之教申【重也丁宁反覆之意】之以孝弟之义颁【与班同老人头半黒白者】白者不负【任在背】戴【任在首】于道路矣
朱熹曰庠序皆学名也夫民衣食不足则不暇治礼义而饱暖无教则又近于禽兽故既富而教以孝弟则人知爱亲敬长而代其劳不使之负戴于道路矣臣按先儒有言古者道路之间轻任并重任分班白者不提挈不特子弟代父兄之劳凡行道之人少者皆分代老者之任行道者如此则居家者可知于其家者既能孝弟如此则其于国者必能尊君亲上矣若是者岂非庠序设教之功哉然学校之设所以明伦人伦非止于亲长也而圣贤之论立教者莫不以孝弟为先焉孟子告齐梁之君又欲其于孝弟之义深致其丁宁反覆之意葢以孝弟者人心之所同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平天下之要道实有在于斯焉
孟子曰道在迩而求诸逺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
朱熹曰亲长在人为甚迩亲之长之在人为甚易而道初不外是也舎此而他求则逺且难而反失之但人人各亲其亲各长其长则天下自平矣
张栻曰使人各亲其亲各长其长其本在人君亲其亲长其长以倡率之而已味此数语尧舜三王之治可得而推矣臣按先儒有言仁义根于人心所同有行之则甚近而易其要在乎亲亲长长但人各自亲亲长长则仁义流行天下岂有不平者乎张栻谓味此数语尧舜三王之治可得而推则是唐虞三代之治所以后世不及者以人人有士君子之行也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则溥天之下无一人而不孝不弟焉孝弟者行仁义之本仁义充塞于天下岂非雍熙泰和之世乎
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
朱熹曰仁主于爱而爱莫切于事亲义主于敬而敬莫先于从兄故仁义之道其用至广而其实不越于事亲从兄之间盖良心之发最为切近而精实者有子以孝弟为为仁之本其意亦犹是也
臣按孔门传授以孝弟为仁义之实而施于政治者必本仁义而仁义之推行必始于孝弟孔子曰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曾子曰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长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而孟子于是二者尤切切焉不一而足盖亲亲长长达于天下而为仁义天下之人各亲其亲各长其长则仁义之效着而天下无不平治矣
孟子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陈氏【失其名】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尧舜人伦之至亦率是性而已岂能加毫末于是哉
又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朱熹曰良者本然之善也孩提二三嵗之间知孩笑可提抱者也爱亲敬长所谓良知良能也亲亲敬长虽一人之私然达之天下无不同者所以为仁义也臣按为治之道不外乎仁义而仁义必先于孝弟葢人人皆有爱亲之心所以爱亲者即仁也人人皆有敬长之心所以敬长者即义也亲者吾之私亲吾爱吾之亲若私也然而通之天下之人亦莫不爱其私亲与吾之所以爱吾之亲者无以异使有一人之不爱焉非所以为仁也兄者吾之私长吾敬吾之兄若私也然而达之天下之人亦莫不敬其私兄与吾之所以敬吾之兄者无不同使有一人之不敬焉非所以为义也噫良心出于一人之私仁义通之天下之大因心为治天下之平其端在此矣
王制凡养老有虞氏以燕礼夏后氏以飨礼殷人以食礼周人修而兼用之
孔頴达曰人君养老有四一是养三老五更二是子孙为国难而死养其父祖三是养致仕之老四是引户校年养庶人之老
陈祥道曰虞氏以燕则以恩胜礼夏后氏以飨则以礼胜恩殷人以食则超恩礼之中周则文备故修而兼用之
有虞氏养国老于上庠养庶老于下庠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殷人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周人养国老于东郊养庶老于虞庠
陈澔曰行养老之礼必于学以其为讲明礼义之所也国老有齿有徳之老庶老庶人及死事者之父母也国老尊故于大学庶老卑故于小学
臣按王者之养老所以教天下之孝也而必于学者学所以明人伦也人伦莫先于孝弟老者之于君以徳则君尊也以齿则老者先也人君致孝弟于其亲长下之人无由以见也故于学校之中行养老之礼使得于听闻观感者曰上之人于夫人之老者尚致其敬如此矧其亲属乎万乗之尊且如此吾侪小人所宜兴起感发也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长吾长以及人之长一礼之行所费者饮食之微而所致者治效之大也
月令仲秋之月养衰老授几杖行【犹赐也】糜粥【糜亦粥也】饮食陈澔曰月至四隂隂已盛矣时以阳衰阴盛为秋人以阳衰阴盛为老养衰老顺时令也几杖所以安其身饮食所以养其体
祭义虞夏殷周天下之盛王也未有遗年者年之贵乎天下久矣次乎事亲也
吴澂曰年即齿也四代之所贵虽有不同而其尊尚年齿则一盖年齿之可贵于天下歴四代至于今不变故曰久矣尚齿之弟次乎事亲之孝也
孝弟发诸朝廷行乎道路至乎州巷放乎獀狩修乎军旅众以义死之而弗敢犯也
孔頴达曰上文但言弟此兼云孝者以孝故能弟弟则孝之次也孝弟之道无处不行故众行孝弟虽死不舍也
吴澂曰朝廷政令所自出下民所视效故先朝廷道路民所行之处州巷民所居之处獀狩者用众于内也军旅者用众于外也义谓所宜行众人以此孝弟为所宜行者故宁死而不敢犯不孝不弟之事也
祀乎明堂所以教诸侯之孝也食三老五更于太学所以教诸侯之弟也又曰食三老五更于太学天子袒【袒衣】而割牲【制牲体为爼实】执酱而馈【进食也】执爵而酳【食毕洁口】 冕而总干【总持干盾立于舞位】所以教诸侯之弟也是故乡里有齿而老穷不遗强不犯弱众不暴寡此由太学来者也郑曰三老五更互言耳皆老人更知三徳五事者也
方慤曰祀明堂以享帝而享必配以父所以教孝也食三老五更于太学以贵老所以教弟也由太学来者言敎化之原出自太学来也
臣按天子行养老之礼则下之人化之虽以乡里闾巷之间莫不皆以齿序为尚也是以人之年老者虽耄耋困穷人知上之所敬在此也莫不尊奉敬养之而不敢遗弃举斯心而推广之至于强不犯弱众不暴寡皆自人君养三老五更于太学中来也此无他本孝弟之心之所推尔
周礼地官大司徒以保息六养万民二曰养老
夏官罗氏中春罗春鸟【蛰而始出者】献鸠以养国老
臣按天子之养老有二有国老有庶老贵胄谓之国子则贵而老者谓之国老贱者谓之庶人则贱而老者谓之庻老罗氏献鸠以养之者国老也司徒以保息养之者庶老也
汉明帝永平二年帝帅羣臣养三老五更于辟雍用其徳行年耆髙者一人为老次一人为更服都纻大袍单衣皁缘领袖中衣冠进贤杖玉杖五更亦如之不杖皆齐于太学讲堂其日乗舆先到辟雍礼殿御坐东厢遣使者安车迎三老五更天子迎于门屏交礼道自阼阶三老升自賔阶至阶天子揖如礼三老升东面三公设几九卿正履天子亲袒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祝鲠在前祝饐在后五更南面公进供礼亦如之明日皆诣阙谢恩
中元元年又行此礼乃下诏曰眇眇小子属当圣业令月元日复践辟雍尊事三老兄事五更安车輀轮供绥执授侯王设酱公卿馔珍朕亲袒割执爵而酳升歌鹿鸣下管新宫八佾具修万舞于庭三老李躬年耆学明五更桓荣授朕尚书三老五更以二千石禄养终厥身其赐天下三老酒人一石肉四十斤有司其存耆耄恤防孤惠鳏寡称朕意焉
马端临曰古人养老之礼有养于乡者所谓五十养于乡王命公侯伯子男及羣吏曰反养老于东序是也有养于国者天子视学设三老五更羣老之席位执酱亲馈执爵亲酳是也汉初毎乡及县皆有三老嵗首则使人存问赐以束帛酒肉或赐以爵乃古人养于乡之意而国学养老天子亲讲之礼则至东汉始行之
臣按养老之礼则自有虞氏以来有之至周而礼始备其养老也天子视学合乐而行之春秋战国此礼不行也久矣至汉明帝始行之歴魏晋至北朝往往举行唐开元礼虽有其仪考之史未见其行也盖帝王之世以孝弟为治老者近于父长者近于兄故设为视学养老之礼所以教天下之人孝弟也上之人以孝弟帅先天下之人使之皆归于亲亲长长之化无一人而不亲其亲而孝不长其长而弟礼教日明风俗日厚天下岂有不治平者哉
以上躬孝弟以敦化
大学衍义补卷七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八十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崇教化
崇师儒以重道
周礼曰大宰以九两系邦国之民三曰师以贤得民四曰儒以道得民
大司徒以本俗六安万民四曰聫师儒
叶时曰大宰系民之九两司徒安万民之六俗而皆以师儒行乎其中诚以师道不立则天下无善人儒道不立则天下无正学
臣按天下不可一日无师儒之功然师必以儒儒必以道然后可以立规矩于一时垂楷范于后世也彼异端众技亦皆有师然师不以儒儒不以道岂足以系天下之心而聮天下之俗哉此人君所以有志于三代之英而徯大道之行者莫不崇儒重道立为师表以正天下之人心以成天下之治化
学记曰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是故君之所不臣于其臣者二当其为尸则弗臣也当其为师则弗臣也大学之礼虽诏于天子无北面所以尊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