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集说 - 第 120 页/共 145 页
郑氏曰强勇者所好也言三者所以爲强者异也抑而强与抑辞也而之言女也谓中国也南方以舒缓爲强不报无道谓犯而不校也北方以刚猛爲强衽犹席也流犹移也塞犹实也国有道不变以趋时国无道不变以辟祸有道无道一也矫强貌
孔氏曰此一节子路见孔子美顔回能择中庸故问如己之强亦兼有中庸否南方谓荆扬之南其地多阳阳气舒散人情寛缓和柔和柔爲君子之道故云君子居之北方沙漠之地其地多隂隂气坚急故人性刚猛恒好鬭争故以甲铠爲席寝宿于中至死不厌非君子所处而强梁者居之惟云南北不云东西者南北互举与东西俗同也矫者壮大之形故郑云强貌也塞者守直不变德行充实也
河南程氏曰南方人柔弱所谓强是义理之强故君子居之北方强悍所谓强者是血气之强故小人居之凡人血气须要以义理胜之【伊川】
蓝田吕氏曰此章言强之中也南方之强不及乎强者也北方之强过乎强者也而强者汝之所当强者也南方中国北方狄也以北对南故中国所以言南方也南方虽不及强然犯而不校未害爲君子北方则过于强尚力用强故止爲强者而已未及君子之中也得君子之中乃汝之所当强也柔而立寛而栗故能和而不流刚而寡欲故能中立而不倚富贵不能淫故国有道不变塞焉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故国无道至死不变是皆以己之强力矫其偏以就中者也夫矫之爲言犹揉木也木之性能曲能直将使成材而爲器故曲者直者皆在所矫故皆曰强哉矫不羞污君不辞小官与乡人处由由然不忍去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其和而不流者与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与夫独立不惧遯世无闷者其中立而不倚者欤塞未逹也君子逹不离道故当天下有道其身必逹不变未逹之所守所谓不变塞焉者也
建安防氏曰中庸之道造次颠沛之不可违惟自强不息者爲能守之故以子路问强次顔渊所谓强者非取其胜物也自胜而已故以南方之强爲君子强也者道之所以成终始也故自和而不流至于至死不变皆曰强哉矫盖其爲中虽不同而其贵不已一也
延平杨氏曰天地之仁气盛于东南义气盛于西北故南北方之强气俗如此寛柔以教不报无道以自胜爲强也故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以胜物爲强也子路之强若是故曰而强者居之而汝也与暴虎凭河死而无悔同意夫君子以自胜爲强故自和而不流至于至死不变皆曰强哉矫所以自胜其私以趋中也矫与矫枉之矫同亦因之以进子路也公孙衍张仪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可谓强矣而孟子曰妾妇之道也至于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然后谓之大丈夫君子之强至于至死不变然后爲至
河东侯氏曰前言中庸不可能也恐学者中道而废故引子路问强以勉之明君子自强不息虽愚必明虽柔必强岂不可能哉强有二説强悍勇敢与胜己之私皆谓之强故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寛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克己复礼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顔子之强似之故曰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尚勇兼人行行如也子路之强似之故曰而强者居之君子以自胜爲强故曰强哉矫矫如矫木之矫矫曲以从直也君子之矫矫过与不及从乎中而已故国有道则所守不变所行不塞国无道则至死不变焉大壮之象曰君子以非礼勿履岂非强哉矫乎学者若知自强之道何中庸之不可能哉
新安朱氏曰此第十章子路好勇故问强寛柔以教谓含容巽顺以诲人之不及也不报无道谓横逆之来直受之而不报也南方风气柔弱故以含忍之力胜人爲强君子之道也金戈兵之属革甲胄之属北方风气刚劲故以果敢之力胜人爲强强者之事也矫强貌诗曰矫矫虎臣是也倚偏着也塞未逹也国有道不变未逹之所守国无道不变平生之所守也此则所谓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胜其人欲之私不能择而守也君子之强孰大于是四者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气之刚而进之以德义之勇也 又曰或问此其记子路之问强何也曰亦承上章之意以明择中庸而守之非强不能而所谓强者又非世俗之所谓强也盖强者力有以胜人之名也凡人和而无节则必至于流中立而无依则必至于倚国有道而富贵或不能不改其平素国无道而贫贱或不能久处乎穷约非持守之力有以胜人者其孰能及之故此四者汝子路之所当强也南方之强不及强者也北方之强过乎强者也四者之强强之中也子路好勇故圣人之言所以长其善而救其失者类如此曰和与物同故疑于流而以不流爲强中立本无所依又何疑于倚而以不倚爲强哉曰中立固无所依也然凡物之情唯强者爲能无所依而强立弱而无所依则其不倾侧而偃仆者几希矣此中立之所以疑于必倚而不倚之所以爲强也 又曰诸説大意则皆得之惟以矫爲矫揉之矫以南方之强爲矫哉之强与顔子之强以抑而强者爲子路之强与北方之强者爲未然尔 又语録曰和而不流下惠是中立而不倚夷齐是文王善养老他便盍归乎来及至武王伐纣他又自不从而去强哉矫賛叹之辞
涑水司马氏曰南方之强不及强者也北方之强过强者也而强者汝之所当强者也南方中国北方狄也以北对南故中国所以言南也矫者矫其偏以就中也矫之爲言犹揉木也塞未逹也君子当天下有道其身必逹不变乎未逹之所守故曰不变塞也临川王氏曰强哉矫者言此强可以矫北方之过矫枉而归诸道者也国有道者泰通之时君子出而行道不可变而爲蔽塞焉此其强可以矫素隐行怪之枉也语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国无道上下不交之时也当守道于己至死而不变其节孔子盖恶当时之人爲中庸道不用于世遂半涂而废故曰至死不变此其强可以矫半涂之枉下文盖伤之也嵩山晁氏曰强疑其非中也盖惟中庸能强也强也者诚也曽子论孝曰仁者仁此者也义者冝此者也强者强此者也强既有南方之异则责子路之所安以勉乎中也夫所谓君子者既和既中而诚明之守安于治乱之世勤而勉之也国有道君子或易仕而改其度不变塞焉强也
严陵方氏曰子路能勇而不能怯近于北方之强故孔子因其问而言之于北方之下亦退之之意也抑者逆料之词与孟子言抑王同义阳爲德隂爲力南方之强以德而已北方之强以力而已居犹居仁之居居其道不必居其地也强于德固君子之所居要之中庸之道亦未免有弊何则德之所尚者柔力之所尚者刚柔则失之懦刚则失之暴故君子必矫其弊以一归乎中庸之道焉矫高而使下矫枉而使直也夫和故无刚之失不流故无柔之失故曰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则处乎刚柔之闲不倚则不偏于柔不偏于刚故曰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强于矫弊则中庸之道充塞乎中故国有道虽富且贵而富贵不能淫是道也国无道虽贫且贱而贫贱不能移是道也至死言终身由之也上言塞下言死互相备尔延平周氏曰孟子曰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所谓衽金革死而不厌者知其可以死而不知其可以无死者也和而不流依于仁也中立而不倚据于德也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虽死不变志于道也山隂陆氏曰和而不流栁下惠是与中立不倚伯夷是与国有道不变塞焉国无道至死不变伊尹是与三圣人者皆有矫焉故曰强哉矫若孔子集大成者也无矫也无弊也
广安防氏曰彊者强力也犹言坚强而不可变也喜怒哀乐者气也治气者心也治心者强也孟子之不动心本之以勇孔子论治心以爲中庸持之以强孟子之説盖出于此前所言南北方之强君子有取于南而不取于北后所言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以下主中国之强而言中国之性中和而厚重君子因其性以导之夫气偏则不中气偏则不和气偏则倾倾则易动今中国之人其禀气不偏不偏则中不偏则和不偏则厚重圣人因其中而道之以中庸之中使其中立而不倚因其和而道之以中和之和使之和而不流因其厚重而道之以守道不变之厚重所谓不变塞也塞犹实也诗曰秉心塞渊言其秉心深实也秉心实则心有所主矣夫以中国之强不刚不柔中和厚重而道之以君子之道于是乎不逐物而流不依物而倚不爲险易而变至中至正至精至纯所守如此所立如此此其爲强所以爲壮大也易爲刚徤中正纯粹其意同此
范阳张氏曰南方北方与夫子路之强皆血气也非中庸也然衽金革死而不厌谓之血气之强可也寛柔以教不报无道君子居之是亦足矣乃谓血气之强何哉盖强当从戒谨不睹恐惧不闻中来则此强爲中庸之强若乃山川风气使之如此而中无所得岂非血气乎子路天资好勇其鼓琴流入北鄙其言志则曰军旅此北方之强故曰而强者居之然则何以爲中庸之强曰和而不流此喜怒哀乐之中节也故其强矫然不挠中立不倚此喜怒哀乐未发时也故其强亦矫然不挠故其见用于有道之世不变于厄塞之节无道之世胁之以死亦不变其节其强皆矫然不挠夫不变者不流不倚之发也矫之爲言刚毅之貌非矫揉之矫也子路闻之得不悼其平时之无益而潜养之不可已乎
延平黄氏曰南方阳明而主生有君子之道焉生则子民之仁明则君国之智北方隂险而主杀有强者之道焉君子之强而不强不足以名之者以其能强能弱也寛柔以教所谓能弱不报无道所谓能强衽金革死而不厌所谓能强而不能弱能强则不流能弱则不倚 又曰富贵不能淫故国有道不变塞焉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故国无道至死不变永康陈氏曰子路问强夫子开端以啓发因强以明理所以变动子路之强也南方之强孟施舎以之北方之强北宫黝以之要之皆守气也君子之强即曽子之大勇孟子浩然之气此守约之理强哉矫有卓立气象孟子所谓至大至刚盖有见于此
莆阳林氏曰孔门学问皆各从长技以入圣人之道如曽子之问孝子防之问礼顔子之问仁终身所问不过以其所长者此子路所以有问强之説也晏氏曰仲尼答子路以北方之强乃曰而强者居之则谓子路能勇而不能怯安于北方之强所以救其失也哀十五年蒯聩之难子路结缨而死则死而不厌验矣国有道矣众人皆逐于浮华君子矫之则笃于充实故曰不变塞焉国无道矣众人皆有始而无终君子矫之则终始一节故曰至死不变焉此皆君子矫世以中庸之道非南北之强所能与也
江陵项氏曰君子居之犹曰此君子之徒也而强者居之而汝也犹曰此汝之徒也同则流和则不流矣偏则倚中则不倚矣犹有不流不倚云者爲勉强者言之也斯二者言道之中也和者无过不及之中中立者不偏之中欲其强于知之也不流不倚尽矣犹有二不变云者亦爲勉强者言之也斯二者言道之庸也死生通塞变之大者能不爲死生通塞之所变则可谓庸矣欲其强于行之也舜圣人也故言其与人者顔子学者也故言其守身者子路困而学者也故言其矫揉气质者孟子人告以有过章其次序亦如此
晋陵钱氏曰南北之方土风不同其不知中庸则一然君子处南方之强而世之号爲强者乃处北方之强则所贵于强不在刚猛矫犹抑也哉疑辞也强哉矫犹言强其矫也君子于中庸知而行之非矫抑而然也塞实也国有道不变其实以趋时国无道不变其实以辟害此中庸之强非矫抑所能
霅川倪氏曰衽者衣衿也金者铁也革者皮也聨铁而爲铠甲被之于身如衣衿然故曰衽也南方之强言其禀于风土者然也子路恃血气爲强耳非南方北方之强故孔子劝之抑也子路好勇是过强者不能以抑爲强故孔子曰暴虎凭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所以抑之也其后死于衞国之难反爲伤勇非中庸也
蔡氏曰此主勇而爲言也君子和而不流依乎庸也中立而不倚依乎中也君子依乎中庸不以得志不得志而或变变则失其所依而息矣
仁寿李氏曰凡人和而不节或至于同流而合污惟强者爲能和而不狥乎物中者本无所倚或至于力弱而易挠惟强者爲能独立而不惧国有道而富贵或不能不改其平日之素惟强者不变于此身之通塞国无道而贫贱或不能久安乎义命之常惟强者终身不见是而无闷此非有毅之力坚决之见笃信天理尽克己私岂能守是四者而勿失然则所谓中庸之不可能者此也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爲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郑氏曰素读如傃乡也言方乡辟害隐身而行诡谲以作后世之名身虽遯世而名欲彰也弗爲之矣耻之也废犹罢止也弗能已矣汲汲行道不爲时人之隐行
孔氏曰自此至察乎天地一节论夫子虽隐遯之世亦行中庸又明中庸之道起于匹夫匹妇终则徧于天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谓身虽隐遯而名欲彰也
河南程氏曰素隐行怪是过者也半涂而废是不及也不见知而不悔是中者也
蓝田吕氏曰此章论行之所以求乎中也素隐行怪未当行而行之行之过者也半涂而废当行而不行行之不及者也素读如傃郷之傃犹傃其位之素也君子之学方郷乎隐则隐而未见行而未成潜龙所以勿用也然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则怪者也君子之学方遵道而行不勉则不中不思则不得进德修业所以欲及时也然莫之御而不爲力非不足而画焉则自已者也怪者君子之所不爲也己者君子之所不能也不爲其所太过不已其所不及此所以依乎中庸自信而不悔也依与违对者也依于仁则不违于仁依乎中庸则不可须臾离也圣人择天下之善知天下之本不出乎中庸反之于心而悦行之于己而安考之于理而不谬合之先王而不违措之天下国家而可行则将自信而不疑独立而不惧举世非之而不悔非知道之至乌能及是哉
建安防氏曰吾弗爲之处其实而遗其名也吾弗能己乐其内而忘其外也其用心若此则可以入中庸之道矣故继言君子依乎中庸依之爲言无时而违也非至诚无息者不足以与此若三月不违仁未免于有所守也遯世不见知而不悔者疑虑不萌于心确乎其不可防也非离人而立于独者不足以与此若不远复者未免于有念也故曰惟圣者能之延平杨氏曰不以成德爲行而以诡异矜世则其流风足以败常乱俗矣后世虽有述焉君子不爲也以道爲高疑若登天然则半涂而废者盖有之见其若大路然则行之者必至矣尚谁已之此顔渊之所以欲罢不能也依者对违之名依乎中庸则无违矣盖不待择而从容自中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岂有异于人哉循天下同然之理而已非小智自私者之所能知也知之其天乎人虽不知何悔之有非夫确乎其不可防者其孰能之
新安朱氏曰案汉书素当作索此第十一章素隐行怪言深求隐辟之理而过爲诡异之行也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盗名故后世或有称述之者此知之过而不择乎善行之过而不用其中不当强而强者也圣人岂爲之哉遵道而行则能择乎善矣半涂而废则力之不足也此其知虽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当强而不强者也已止也圣人于此非勉焉而不敢废盖至诚无息自有所不能止也不爲素隐行怪则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涂而废是以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也此中庸之成德知之尽仁之至不頼勇而裕如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犹不自居也故曰惟圣者能之而已子思所引夫子之言以明首章之义者止此盖此篇大防以知仁勇三逹德爲入道之门故于篇首即以大舜顔渊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顔渊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废其一则无以造道而成德矣余见第二十章 或曰吕氏从郑注以素爲傃固有未安惟其旧説有谓无德而隐爲素隐者于义略通又以遯世不见之语反之似亦有据但素字之义与后章素其位之素不应顿异则有若有可疑者独汉书艺文志刘歆论神僊家流引此而以素爲索顔氏又释之以爲求索隐暗之事则二字之义既明而与下文行怪二字语势亦相类其説近是盖当时所传本犹未误至郑氏时乃失之耳防氏所谓离人而立于独与夫未免有念云皆非儒者之语也
涑水司马氏曰素隐行怪谓处心发论务趣幽隐使人难知力行谲怪使人难及皆非中庸中庸贵于能久故孔子弗爲
临川王氏曰申屠负石赴河仲子辟兄离母是行怪也君子必遵中庸之道行之悠久不爲变易苟半途而废非君子所爲也昔子贡谓孔子之道至大天下莫能容而请少贬焉公孙丑谓孟子宜若登天然使人不能几及此二子者不知孔孟遵中庸之道而行之故反欲贬之也樊迟请学稼此盖废圣人之道欲学野夫之事故夫子鄙之
长乐刘氏曰富贵贫贱天之命也非力之可求行道君子居夫贫贱而有悔则爲凡人矣居夫贫贱而无悔则爲圣人矣是悔也者凡圣人之闲也行道君子临小利害一暂进退而弗利厥躬弗快已欲则悔心勃然而生焉不知夫中庸之道从之而失也不知圣人之德从之而远也可谓知之乎然而仲尼之意不在乎是也乐之于悔参与商也内尽其性寂然无爲应乎万变莫不适于其宜而未始有微动焉是与天地相似是与鬼神相通又何进退隐显足以动其心故性得于内而乐不可胜其荣也情失于外而悔不可胜其辱也非仲尼之心乎
兼山郭氏曰素以隐爲事而行怪焉过也半涂而废卒自画焉不及也
海陵胡氏曰隐者非谓山林常住巢栖谷处之谓也韬藏其知不见于外之谓隐故论语称寗武子之知邦无道则愚此所谓愚者韬光晦智若愚人然如此者非愚也盖隐也凡人见有人才能在己下而爵禄居己上则必有怨心见有人才知在己下而名誉在己上则必有怨心此中知所不能免也故不见知而不悔者惟圣人能然易称遯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故知惟圣人能之此既陈隐之道又恐人之轻于隐故再言君子隐遯之道
延平周氏曰无功而禄谓之素飡则无德而隐谓之素隐修身以俟命谓之行法则不修身以逆命谓之行怪
山隂陆氏曰此龙德也故惟圣者能之
莆阳林氏曰隐者本非美事素隐者徒然隐也如长沮桀溺荷蓧丈人晨门之徒徃而不反故孔子以隐字目之以谓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夫人之生便有五典之分若退居岩穴之下是无上下之分如此等人在国爲叛臣在家爲逆子伯夷叔齐或以爲隐者非隐者也夫子当时亦称道之夫天生一人便要办天下之事自上古以来作舟车为宫室辟田畴便有纪纲法度无非天工人其代之岂可徒隐行怪者爲怪异之行使后世之人学之
广安防氏曰学中庸者其病有二一则急于人知一则困而易悔惟君子能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此非圣者不能也怪则诡谲诡谲则易以动人耳目借此爲名使后世称述学者之失多在于此若半涂而废则用力已多而有困悔之心孔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画者止也止言不进也失于力之不足则又贤乎止而不进也孔子言彼则中道而止吾则弗能已也
呉兴沈氏曰先儒类以君子遵道而行之文属半涂而废君子依乎中庸之文属遯世不见恐非通论尝因文防理盖夫子因言弗爲行怪钓名之事故以君子遵道而行断之因言弗爲半涂而废之事故以君子依乎中庸断之是二者皆君子之事也至于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则圣人之事也故以惟圣者能之断之则文顺理明
范阳张氏曰素隐行怪谓终身行乎隐晦而行怪以钓名
永康陈氏曰君子于日用闲体认得实然不易之理如饮食之知味敬以守之异行必弗爲半涂必弗止依乎中庸与之俱也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与之安也至乎此则圣人其曰惟圣者能之非絶人也直以爲圣人成能在日用间耳
晏氏曰无德而素隐谲诡而行怪有闻其风而悦之者是之谓后世有述焉若人者常失之太过君子有所弗爲者欲其俯而就也遵道而行虽有好善之心半涂而废俄有自怠之失若人者常失之不及君子弗能自已者欲其跂而及也既俯而就又跂而及所以能依乎中庸矣盖有过行而遯世虽见知于世亦不能无悔惟依乎中庸而遯世者虽不见知于世亦无吝焉非圣人不能及此
新安顾氏曰素空也圣人以仁天下爲心者也闵民物之不得其所未始一日而忘斯世方天之未欲平治天下也遯世无闷全其身所以全其道也彼其不离乎羣日用常行周旋于人伦之中虽曰不见知而不悔然而事久论定潜虽伏矣亦孔之昭其在人君易于知之亦易于求之道不难于行也天下庻其治乎彼偏曲之士遯迹山林去人也远爲一身计则得矣如民物之不得其所何民物不得其所天下泯泯棼棼深山茂林亦何自而获安
晋陵钱氏曰自天下国家可均至此谓中庸之道在知而能行素犹固也固隐不仕又行奇怪之行人乐称之故有述于后世吾弗爲之能知也半涂欲废而不肯已能行也遯犹避也惟弗爲故依乎中庸惟弗已故虽避世人不见知而不悔然谓圣者能之盖夫子之谦
江陵项氏曰素隐行怪徒行而实未尝知也半涂而废徒知之而终不能行也君子依乎中庸则非徒行也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则非徒知也故曰惟圣者能之上章既分知仁勇之三等此章复极言知行之难欲人尽其心也然又恐人谓其难故下章以所知所行之近反复言之
霅川倪氏曰素者平素也言以隐居爲常而不知通变者也不知通变未害也而又行怪以求名则伪也后言素贫贱行乎贫贱以中庸之道行之故可也此乃素隐行怪怪则非中怪则非庸正背驰矣依与倚不同依者从也倚者偏也中立则可偏倚则不可注谓素爲傃是改经文以从其説朱氏援汉史爲证谓素爲索虽有所据亦不免改经文且探索隐易以爲圣人之学岂行怪者可言索隐乎
蔡氏曰此再辨知仁勇而总结之索隐之知非君子之知行怪之行非君子之仁半涂而废非君子之勇君子之知仁勇则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者是也君子至此则其德与圣人同矣故以惟圣者结之
林氏曰观夫子以隐居放言爲我则异于是则知我弗爲之説观夫子以今女画责冉求则知我弗能已之説此章讲明中庸之防首举二者以开其端而后终之以圣人之能事盖中者无过不及之名庸者常行之道素隐行怪过而反庸者也岂得爲庸半涂而废安于不及者也岂足爲中是必依乎中庸则无过而反常之事是必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则无安于不及之忧是理也非从容中道纯亦不已孰能与此故曰惟圣者能之
礼记集説卷一百二十六
<经部,礼类,礼记之属,礼记集说>
钦定四库全书
礼记集説卷一百二十七 宋 卫湜 撰
君子之道费而隠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郑氏曰与读如賛者皆与之与憾恨也天地至大无不覆载人尚有所恨况于圣人能尽备之乎语犹説也所説大事谓先王之道所説小事谓若愚不肖夫妇之知行也察犹着也言圣人之徳至于天则鸢飞戾天至于地则鱼跃于渊是其着明于天地也孔氏曰賛者皆与冠礼文天地如冬寒夏暑人犹有怨莫能载者天下之人无能胜载之者莫能破者言似秋毫不可分破也圣人之徳上至于天则鸢飞戾天是翺翔得所下至于地则鱼跃于渊是游泳得所言圣人之徳上下明察此大雅旱麓美文王之诗今文鸢飞喻恶人逺去鱼跃喻善人得所此引断章与诗义殊君子行道初始造立端绪起于匹夫匹妇所知所行及其至极之时明察于上下天地也
河南程氏曰费日用处【伊川】 问圣人亦何有不能不知也曰天下之理圣人岂有不尽者盖于事有所不徧知不徧能也至纎悉委曲处如农圃百工之事孔子亦岂能知哉【伊川】 又曰鸢飞鱼跃言其上下察也此一叚子思吃为人处与必有事焉而勿正之意同活泼泼地防得时活泼泼地防不得只是弄精神 又曰鸢飞戾天向上更有天在鱼跃于渊向下更有地在【明道】
横渠张氏曰君子之道费而隐费日用隠不知也匹夫匹妇可以与知与行是人所常用故曰费及其至也虽圣人有所不知不能是隠也圣人若夷惠之徒亦未知君子之道若知君子之道亦不入于偏 又曰君子之道达诸天故圣人有所不能夫妇之知淆诸物故圣人有所不与 又曰戾天则极髙跃渊则极深君子之道天地不能覆载 又曰此言物各得其所上者安于上下者安于下是上下察尽也蓝田吕氏曰此已上论中此已下论庸此章言常道之终始费用之广也隐防密也费则常道隠则至道唯能进常道乃所以为至道天地之大亦有所不能故人犹有憾况圣人乎天地之大犹有憾语大者也有憾于天地则大于天地矣此所以天下莫能载愚不肖之夫妇所常行语小者也愚不肖所常行虽圣人亦有不可废此所谓天下莫能破上至乎天地所不能下至于愚不肖之所能则至道备矣自夫妇之能至察乎天地则常道尽矣一本云庸者常道也费用也隐不用也用者显著而易知不用者防密而难知易知者易能难知者难能盖易知易能者常道也难知难能者至道也音者瞽蒙之所及知味者饔人之所及知及其至也虽圣人之知而知音知味不如师旷易牙之精故尧舜之知不徧爱物孔子自谓不如老农老圃此圣人亦有所不知者也见孺子将入井人皆有怵惕恻隠之心呼蹴而与之行道之人皆所不屑及其至也充不忍人之心充无受尔汝之实则愽施济众尧舜其犹病诸君子之道四孔子自谓未能此圣人亦有所不能者也圣人亦有所不知语小者也知音知味为农为圃虽小道也専心致意亦能贯乎至理造于精防周天下之用而不可阙此天下所莫能破也圣人亦有所不能语大者也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则道固大于天地矣圣人尽道财成辅相以賛天地之化育合乎天地人而无间此天下所莫能载也鸢飞于上鱼跃于下上下察之至者也愚不肖之夫妇可以与知可以能行则常道尽矣此所以谓造端乎夫妇者也孝弟之至通乎神明光乎四海无所不通则至道成矣此所谓及其至也察乎天地者也
上蔡谢氏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非是极其上下而言盖真个见得如此此正是子思吃道与人处若从此解悟便可入尧舜气象 又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无些私意上下察以明道体无所不在非指鸢鱼而言也若指鸢鱼言则上靣更有天下面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长则知此知此则知夫子与防之意又曰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犹韩愈所谓鱼川
泳而乌云飞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诗人之意言如此气象周王作人似之子思之意言上下察也犹孟子所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察见天理不用私意也故结上文云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下莫能破今人学诗章句横在肚里怎生得脱洒去
建安游氏曰道之用赡足万物而万物莫不资焉故言费其本则视之不见聼之不闻故曰隠犹言肆而隠也唯费也则良知良能所自出故夫妇之愚不肖可以与知而能行焉唯隠也则非有思者所可知非有为者所可能故圣人有所不知不能焉盖圣人者徳之盛而业之大者也过此以往则神矣无方也不可知无体也不可能此七圣皆迷之地也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者则祁寒暑雨之失中故也君子之道无往而非中也其大无外而中无不周故天下莫能载其小无闲而中无不足故天下莫能破上极于天下蟠于渊中无不在也故上下察是道也以为髙逺邪则造端乎夫妇以为卑近邪则察乎天地孝经曰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盖事父母之心虽夫妇之愚不肖亦与有焉及其至也天地明察神明彰矣则虽圣人之徳又何以加此此中庸所以为至也
延平杨氏曰道者人之所日用也故费虽曰日用而至赜存焉故隠盖自可欲之善至充实辉光之大致知力行之积也大而化之至于不可知之神则非知力所及也徳盛仁熟而自至焉耳故及其至也圣人有所不知不能焉 又曰祁寒暑雨之变其机自尔虽天地之大不能易其节也大道之不可能也如是而人虽有憾焉道固自若也故下文申言之 又曰大而无外天下其孰能载之小而无伦天下其孰能破之道至乎是则天地之大万物之多皆其分内耳故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鸢飞鱼跃非夫体物而不遗者其孰能察之虽然其端岂逺乎哉始于夫妇之愚不肖与知能行者而已故又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河东侯氏曰前章言唯圣者能之子思恐学者以谓中者之道极乎髙深不可及而止也故又曰君子之道费而隠皆日用之事虽夫妇之愚不肖亦能知之亦能行之及其至则虽圣人亦有所不知不能焉谓其不能者非圣人不能于此力有所不逮也如孔子问礼于老访官名于郯子谓异世之礼制官名之因革所尚不同不可强知故也又如圣而不可知之神大徳禄位名夀舜之必得而孔子不得又如博施济众修己以安百姓欲尽圣人溥博无穷之心极天之所覆极地之所载无不被其泽者虽尧舜之仁亦在所病也又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日用之费民固由之矣其道中庸则安能人人知之虽使尧舜之为君周孔之为臣所过者化所存者神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化者不越所过者尔又安能使穷荒极逺未绥未动未过者皆化哉此亦圣人之所不能也
新安朱氏曰此第十二章子思之言盖以申明首章道不可离之意也其下八章杂引孔子之言以明之费用之广也隠体之防也君子之道近自夫妇居室之间逺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可谓费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则隠而莫之见也盖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圣人不知不能则举全体而言圣人固有所不能尽也人所憾于天地如覆载生成之偏及寒暑灾祥之不得其正者鸢鸱类戾至也察着也子思引此诗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谓费也然其所以然者则非见闻所及所谓隠也 又曰道之用广而其体则防密而不可见所谓费而隠也即其近而言之男女居室人道之常虽愚不肖亦能知而行之极其逺而言之则天下之大事物之多圣人亦容有不尽知尽能者也然非独圣人有所不知不能也天能生覆而不能形载地能形载而不能生覆至于气物流行则隂阳寒暑吉凶灾祥不能尽得其正者尤多此所以虽以天地之大而人犹有憾也夫自夫妇之愚不肖所能知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道盖无所不在也故君子之语道也其大至于天地圣人所不能尽而道无不包则天下莫能载矣其小至于夫妇之愚不肖所能知能行而道无不体则天下莫能破矣道之在天下其用之广如此可谓费矣而其所用之体则不离乎此而有非视聼之所及者此所以谓费而隠也子思之言至此极矣然犹以为不足以尽其意也故又引诗以明之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所以言道之体用上下昭著而无所不在也造端乎夫妇极其近小而言也察乎天地极其逺大而言也盖夫妇之际隠防之间尤见道之不可离处知其造端乎此则其所以戒慎恐惧之实无不至矣易首乾坤而重咸恒诗首闗雎而戒淫佚书记厘降礼谨大昬皆此意也 又曰诸説如程子至矣张子以圣人为夷恵之徒既已失之又曰达诸天淆诸物圣人所不知所不与则又析其所不知不为而两之皆不可晓也已曰诸家以夫妇之能知能行者为道之费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有憾者为道之隠其于文义恊矣若从程子之説则使章内専言费而不及隠恐其有未安也曰谓不知不能为隠似矣若天地有憾鸢飞鱼跃察乎天地而欲亦谓之隠则恐未然且隠之为言正以其非言语指陈之可及耳故独举费而常黙具乎其中若于费外别有隐而可言则已不得为隠矣程子之云又何疑邪 曰然则程子所谓鸢飞鱼跃子思吃为人处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泼泼地者何也曰道之流行发见于天地之间无所不在在上则鸢之飞而戾于天者此也在下则鱼之跃而出乎渊者此也其在人则日用之间人伦之际夫妇之所知所能而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者亦此也此其流行发见于上下之间者可谓着矣子思于此指而言之唯欲学者于此黙而识之则为有以洞见道体之妙而无疑而程子以为子思吃为人处者正以示人之意为莫切于此也其曰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泼泼地则又以明道之体用流行发见充塞天地亘古及今虽未尝有一毫之空阙一息之间断然其在人而见诸日用之间者则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而后有以自觉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活泼泼地亦曰此心之存而全体呈露妙用显行无所滞碍云尔非必仰而视乎鸢之飞俯而观乎鱼之跃然后可以得之也抑孟子此言固为精密然但为学者集义养气而发耳至于程子借以为言则又以发明学者洞见道体之妙非但如孟子之意而已也盖此一言虽若二事然其实则必有事焉半词之闲已尽其意善用力者苟能于此超然黙防则道体之妙已跃如矣何待下句而后足于言邪圣贤特恐学者用力之过而反为所累故更以下句解之欲其虽有所自而不为所累耳非谓必有事焉之外又当别説此念以为正心之防也 又曰吕氏分此已上论中以下论庸又谓费则常道隠则至道恐皆未安谢氏既曰非是极其上下而言矣又曰非指鸢鱼而言盖曰子思之引此诗佑借二物以明道体无所不在之实非以是为穷其上下之极而形其无所不包之量也又非以故二物专为形其无所不在之体而欲学之者必观乎此也此其发明程子之意盖有非一时同门之士所得闻者而又别以夫子与防之意明之则其为説益以精矣但所谓察见天理者恐非本文之训而于程子之意亦未免小失之耳游氏之説其不可晓者尤多如以良知良能之所自出为道之费则良知良能者不得为道而在道之外矣又以不可知不可能者为道之隠则所谓道者乃无用之长物而人亦无所頼于道矣所引天地明察似于彼此文义两皆失之至于所谓七圣皆迷之地则庄生邪遁荒唐之语尤非所以论中庸也杨氏以大而化之非知力所及为圣人不知不能以祁寒暑雨虽天地不能易其节为道之不可能而人所以有憾于天地则于文义既有所不通而又曰人虽有憾而道固自若则其失愈逺矣其曰非体物而不遗者其孰能察之其用体字察字又皆非经文之正意也大抵此章若从诸家以圣人所不知不能为隠则其为説之弊必至于此而后己尝试循其説而体騐之若有以使人神识飞扬瞀迷惑而无所底止子思之意其不出此也必矣唯侯氏不知不能之説最为明白但所引圣而不可知者孟子本谓人所不能测耳非此文之意也其他又有大不可晓者亦不足深论也 又语录曰子思言鸢飞鱼跃与孟子言勿忘勿助长此两处语意各自别后人因程子此两处皆是吃为人处只管去求他同处遂至牵合永嘉周氏曰呜呼中庸之难能也而亦不可以苟为也或者曰道易知也吾殚聪明以审之道不过乎仁义礼乐而已曰仁义礼乐是道之用非吾所谓道也或者曰道易行也吾尽心力而为之道不过乎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交而已曰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交是道之所寓非吾所谓道也吾之所谓道者体之一心无不足施之天下为有余沛然行乎仁义礼乐之涂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闲而不乱然而吾不自知焉非特不自知焉则亦无所知焉故子思之论至所言君子之道费而隠则曰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愚读中庸至此卷伏而思之盖始而疑中而知终而觉然后知子思果知道也果不吾欺也其至也果不可以知也岂不谓大而能化与道一体而不吾知也世之论者或以谓道之至圣人实有所不知君子则曰百工之事各有其至而圣人盖有所不知者是皆过不及之论也夫道之至虽圣人有所不得知是果不可以知也道而不可以知然则人安取夫道哉是以道为虚名不可为之事而自弃者之论若子思论中发其大义至于语圣人又止区区论其百工之事抑何浅期子思哉是又不及之论也中庸之书语道之要学者宜以志虑考之不疑于其间不察其奥而唯迹之穷猥与尘编断简俱腐至于老死而不能一言悲哉
严陵方氏曰知之者存乎知故于夫妇曰愚行之者存乎才故于夫妇曰不肖以道则虽小犹为有余以形则虽大犹为不足有余则无不慊不足则有所憾所谓天地者亦以形言之而已故曰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素问曰天不足西北地不满东南此天地之形有所不足也书曰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此人犹有所憾也惟君子为能出乎形而入乎道又何憾之有凡有量者皆可载凡有质者皆可破君子之道显诸仁则充实光辉至大不可圉岂复有量哉此语大所以天下莫能载也藏诸用则防妙无迹至精无形岂复有质哉此语小所以天下莫能破也然道之为物方其小也未尝不大方其大也未尝离小君子体之众人观之乃强为事名尔故每以语称之
山隂陆氏曰夫道不言而足故凡有言皆费也虽费君子有不得已也费故可以与知焉隠故虽圣人有所不知圣人无所不觉有所不知鸢飞戾天有见于上鱼跃于渊有见于下
温陵陈氏曰此一章最切吾体中庸之道只在日用之间而不可他求虽在日用之间而有至防至妙之理焉及其至也一语指道之极处言也极处即中也在书为皇极在礼为中庸若过与不及便非中矣今俗学以圣人有所不知有所不能驱驾太髙谓人皆不可企及遂分圣贤为等级初不知圣人岂有絶人为道之路至者无欠无余也圣人盖知之以不知能之以不能也学者功用在于察之一字孟轲云习矣而不察习尧舜文王之道苟不致察则为杨为墨矣盖有似是而非如章子之孝仲子之廉尾生之信固当致察察之者视之详也舜能致其察故能执其中顔子能致其察至于问仁则有请事斯语而曽子尤致其察者故能三省其身子张亦能致其察故有书绅之语鸢鱼之飞跃圣人何以见之上下致其察故也吾之道亦犹鸢鱼之飞跃皆在目前初不离性分之内由是心以推之则鸢飞鱼跃之理可以至乎道亦在乎察之而已
莆阳郑氏曰无一事一物而遗乎此理者岂不费乎举天下行之而鲜有知其道岂不隠乎唯费而隠乃为君子之道若乃弃人伦幻形色空谈废事而卒无归隠则隠矣而非费也道与事离而为二则偏矣岂所谓中庸之学天地之大人犹憾焉者以祁寒暑雨之偏也至君子之道无所往而不适中如日月之明容光必照岂有大小之间大莫能载者言生天生地此道也道又大于天地所以大莫能载小莫能破者至纎至悉亦此道也愚夫愚妇之所能虽圣人亦不外是所以莫能破此理所该安有限量飞潜所至无不徧满故曰上下察君子之道其上达乃至于此及其用也不出乎人伦世故故曰造端乎夫妇
莆阳林氏曰圣人岂直不知不能哉知到不知处能到不能处此圣人所以为圣人也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是不知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此不能也若夫胷中更有知有能则其知道浅矣故圣人以不知不能为到处
兼山郭氏曰道者无不在也夫妇之能知能行亦道也圣人之不能知不能行亦道也然则圣人何为而不知乎今夫积土成山积水成渊自其积之始虽愚夫愚妇之所能为及其至也草木禽兽蛟龙鱼鼈之所生烝而为云气降而为雨露其神化妙用变通百出虽圣人亦所不能知理亦然也
长乐陈氏曰中庸犹五谷愈食愈有味若其他虽珍异一食而喜再食而厌惟五谷日日食之虽没齿无厌也君子之道其所谓费者其日食之谓乎所谓隠者其没齿无厌之谓乎
江陵项氏曰费犹博也隠犹约也道虽甚博为之甚约此章先言道之费自夫妇之愚至人犹有所憾言道之所该形气不足以尽之故圣人之圣有不能兼于愚夫愚妇之事天地之大有不能免于小人之憾皆形气之限也故君子语道之大处则丽于形气者虽毫末犹为大也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凡形气之所至无非道者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此言君子之道非言君子也近起于愚夫愚妇逺极于天地之间道无不该夫妇天地以喻大小之极非论其精粗浅深此章专言其费下章始言其隐
范阳张氏曰君子之道即中庸也中庸不离喜怒哀乐已发未发之间此日用所不免岂非费乎费当为费用之费虽夫妇之愚不肖岂有无喜怒哀乐者此所谓可以与知可以能行者然由戒谨不睹恐惧不闻以养喜怒哀乐使为中为和以位天地育万物虽圣人犹皇皇汲汲自谓有所不知有所不能焉岂非隐乎盖自以为知自以为能则止矣止非中庸也唯若有所不知有所不能则戒谨恐惧其敢一日而已乎此理防矣力行者能识之 又曰天地虽大不免有日月薄蚀彗孛飞流山川震动草木倒植寒暑失中雨旸差序水旱相继札瘥流行此人所以不免有憾然则财成其道辅相其宜弥纶范围真有待于中庸耳 又曰君子之道所以大莫能载小莫能破以其戒谨不睹恐惧不闻察于防茫之功也戒谨恐惧则于未形之先未萌之始已致其察察之之至至于鸢飞鱼跃而察乃在焉居人伦之先者夫妇是也欲识不睹不闻之实当于夫妇而察之夫妇之道正则天地之道皆正矣察之何如非心一形邪意一作无不见其所自起知其所由来戒谨恐惧而不敢肆焉察之既熟岂待夫妇间凡象生于见形起于防上际下蟠察无不在所以如鸢之飞于天如鱼之跃于渊察乃随飞跃而见焉而况日月星辰之运动山川草木之流峙乎大含元气而天下莫能载小入无间而天下莫能破察之之功如此君子于谨独之学其可忽邪
四明沈氏曰人犹有所憾憾只是有不足天地之意人憾天地之大固知有大于天地者然人能憾天地之大以为小者亦非常人必其见卓然出于天地范围之外者然后能憾之也天地之大犹有憾圣人不知不能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此君子语道之大处造端乎夫妇与知与能徳輶如毛此语道之小处六合虽大未离其内一天之下何能容之所以莫能载也秋毫虽小待之成体百姓日用何能间之所以莫能破也
髙要谭氏曰夫天地犹有憾圣人犹有所不能此则语之大也语之大则髙深而难穷故曰天下莫能载道造端乎夫妇而愚与不肖皆可与知此则语之小也语之小则切当而可騐故曰天下莫能破夫推道之始终自夫妇之防而极于天地之大学者当于此取则以极其性分之所至可也若更欲穷髙极深则荡然无下工用力处故夫子复引诗以譬之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察字犹要玩绎夫天之髙不可得而穷鸢飞所戾之处则人之所见极矣地之深不可得而测鱼跃而出之处则人之所见极矣圣人示人以中庸常行之道极其所至以此为准天地之间有鸢之飞有鱼之跃自得其得自乐其乐各极性分所至有不能自已者人能黙识此理便可涵泳一己之性优游愉怡其乐无穷孟子所谓乐则生生则乌可已乌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盖学道者贵乎识此道生动之意若不识此道生动之意则鬰结滞碍其居也如被桎梏其行也如触墙壁乌能乆而不已乎学者欲见飞跃端的要当以自已胷次与天地相准涵养此心一息不忘乆乆便自见矣
永康陈氏曰惟费故隠横渠曰聚则明散则隠道以知为始以不知为至诗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道以能行为始以不能为至易曰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天地之大也犹有所憾易曰天地设位圣人成能语大道之全体语小道之致用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鼓万物而无乎不在者天理也故君子无所不至其察乎夫妇可以与知可以能行之地也天地有所不知有所不能之地也造端于可以与知可以能行之地此精义入神利用安身之事也致察于有所不知有所不能之地此过此以往穷神知化之事也要之可以与知便是有所不知之端可以能行便是有所不能之端君子之学动有依据不如异端之修然直指泛然无着也
严陵喻氏曰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天地气形也此道非气形所能囿天地在此道中特物之最巨者耳故有憾于天地者以其虽大而实囿于气形非若此道之无方无体非气形之所能囿也非气形之所能囿非天下之至大者与无气形之可见非天下之至小者与语大而至于此非推而广之也其大无外孰能载之语小而至于此非敛而藏之也其小无内孰能破之
宣城奚氏曰天下事可以加思者皆可知也可以致力者皆可能也至理所在无言可传无象可则明目而视不可得而见倾耳而聼不可得而闻是岂可以加思致力也哉不可加思则无所容吾知也不可致力则无所容吾能也易曰过此以往未之或知经曰中庸不可能凡可知可能者理之粗者也吾夫子性天道之不可闻一贯之理非由学识知与能何庸施焉如回之卓尔参之一唯防之咏归自有不容言之妙诚非可以区区之精神强揉而力取也蔡氏曰此总言达道也男女居室人伦之始故首以夫妇言之与知者智之端能行者仁之端及其至者勇之义道非徳不凝故以智仁勇起之圣人不知不能盖道徳之至四时自行百物自生矣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道之流行上下昭著无物不在即下之所谓体物不遗者同时同义但一主乎体一主乎用耳又曰费而隐犹柔而立也三字只是形容一道字自夫妇之愚不肖与知与能至圣人有所不知不能皆隠而隠也又曰人莫不有是性故虽夫妇之愚不肖可以与
知能行及其至也则尽性至命矣至命故虽圣人有所不知不能 又曰及其至也即所谓形着动变之积而至于至诚之化也 又曰圣人有所不能不知即生物不测之义易曰过此以往未之或知正与此义同 又曰语大天下莫能载者言道之费也语小天下莫能破者言道之隠也盖将自其费者而言之则其用广天下莫有能具载之者自其隠者而言之则其体防天下莫能破之者所以賛其费隠之盛也又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賛上文及其至也之妙
道体流行上下昭著莫知所以然而然至此亦岂圣人所知所能哉
晋陵钱氏曰此一节谓中庸之道自察而入君子之道不能语人亦在夫人察之而已夫妇可以与知能行此君子之入道所谓造端也察乎天地则天地之间无非此道非圣人所能知能行也故求中庸在乎知求知之在乎察大学曰致知在格物格物亦察也东莱吕氏曰天下莫能载者方是大天下莫能破者方是小
嵩山晁氏曰语夫天下莫能事之大则其大者诚也语夫天下莫能分之小则其小者诚也盖虽大而中也其小亦中也人谁有憾于予哉
新定顾氏曰道之本体莫测其始莫穷其终天地不得不施生日月不得不代明万物不得不消息圣人知其出于此道尔安能知此道之所以然邪故曰圣人亦有所不知焉今夫天下之生乆矣一治一乱圣人汲汲皇皇立经陈纪垂世立教凡以求天下之长治而无乱也然而卒不能也尧汤有水旱之灾则其不能得之天者如此夫子有陈蔡之厄则其不能得之人者如此説者因是归之于数夫数出于道者也圣人容有不能转移者故曰圣人亦有所不能新定钱氏曰举天下之有形者无不载矣所以莫能载者何物举天下之有形者皆可破矣所以莫能破者何物于鸢之飞鱼之跃而有防焉则其説昭昭矣故曰上下察察处呈露焉可诬也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为道而逺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逺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郑氏曰则法也言持柯伐木将以为柯近以柯为尺寸之法也人有过君子以人道治之其人改则止赦之不责以人所不能也违犹去也圣人而曰我未能一焉明人当勉之无己庸犹常也徳常行也言常谨也慥慥乎笃实言行相应之貌
孔氏曰自此至徼幸一节明中庸之道去人不逺但行于己则能及物所引诗豳风伐柯之篇柯斧柄也周礼云柯长三尺愽三寸柯柄长短其法不逺人犹以为逺明为道不可以逺也所求乎子以下四者言欲求之于他人必先行之于己欲求乎子以孝道事己湏以孝道事父母夫子圣人犹曰我未能凡人当勉之无已又譬如己为诸侯欲求于人以忠事己己当先忠于天子欲求朋友以恩恵施己则己当先施恩惠也
河南程氏曰执柯伐柯其则不逺人犹以为逺君子之道本诸身发诸心岂逺乎哉【伊川】 又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违道不逺是也忠恕一以贯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体恕者用大本达道也此与违道不逺异者动以天尔【明道】 又曰忠恕两字要除一个除不得【明道】 又曰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忠体也恕用也 又曰书己为忠如心为恕或问恕字学者可用功否曰恕字甚大然恕不可独用湏得忠以为体不忠何以能恕看忠恕两字自见相为用处【伊川】 又曰忠恕所以公平造徳则自忠恕其致则公平【伊川】又曰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伊川】
又曰人谓尽己之谓忠尽物之谓恕尽己之谓忠固是尽物之谓恕则未尽推己之谓恕尽物之谓信【伊川】 又曰有余便是过慥慥笃实貌
横渠张氏曰所求乎君子之道四是实未能道何尝有尽圣人人也人则有限是诚不能尽道也圣人之心则直欲尽道事则安能得尽如博施济众尧舜实病诸尧舜之心其施直欲至于无穷方为博施然安得若是修己以安百姓是亦尧舜实病之欲得人人如此然安得人人如此 又曰虚者仁之原忠恕者与仁俱生礼义者仁之用 又曰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所谓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者也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所谓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者也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所谓以人治人改而止者也此君子所以责己责人爱人之三术也
蓝田吕氏曰此章言治己治人之常道也茍非其人道不虚行人能道非道人故道虽本于天行之者在人而已妙道精义常存乎君臣父子夫妇朋友之间不离乎交际酬酢应对之末皆人心之所同然未有不出于天者也若絶乎人伦外乎世务穷其所不可知议其所不可及则有天人之分内外之别非所谓大而无外一以贯之安在其为道也与柯斧之柄也而求柯于木其尺度之则固不逺矣然柯犹在外睨而视之始得其则若夫治己治人之道于己取之不必睨视之劳而自得于此矣故圣人推是心也其治众人也以众人之道而已以众人之所及知责其所知以众人之所能行责其所行改而后止不厚望也其爱人也以忠恕而已忠者诚有是心而不自欺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者也忠恕不可谓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违道不逺孔子谓吾道一以贯之者也其治己也以求乎人者及于吾身事父事君事兄先施之朋友皆众人之所能尽人伦之至通乎神明光于四海有性焉君子不谓之命则虽圣人亦自谓未能此舜所以尽事亲之道必至瞽瞍底豫者也故君子责己责人爱人有三术焉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所谓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者也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所谓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者也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所谓以人治人改而止者也庸者常道也事父孝事君忠事兄弟交朋友信庸徳也必行而已有问有答有唱有和不越乎此者庸言也无易而已不足而不勉则徳有止而不进有余而尽之则道难继而不行无是行也不敢茍言以自欺故言顾行有是言也不敢不行而自弃故行顾言言行相顾知造乎诚实以自信此君子所以慥慥造乎诚实之谓也
上蔡谢氏曰问忠恕曰犹形影也无忠做恕不出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诸人説得自分明恕如心而已恕天道也伯醇曰天地变化草木蕃是天地之恕天地闭贤人隠是天地之不恕朱震问天地何故亦有不恕曰天因人者也若不因人何故人能与天地为一故有意必固我则与天地不相似
建安游氏曰仁人心也道自道也则是道不离自心而已夫何逺之有人之为道而不本于心则违道也逺矣故终不可以入道为道而不本于心则执柯伐柯之譬也故曰其则不逺此尽己之忠也然道非彼也心非此也以心望道犹为两物也故睨而视之犹以为逺由此观之道固不可以顿进也修身犹然而况于治人乎故君子不以道责人而以人治人取其改而止此尽物之恕也使其尽道以望人则改而不止则是中也弃不中非中庸之道也夫道一以贯之无物我之间也既曰忠恕则已违道矣然忠以尽己则将以至忘己也恕以尽物则将以至忘物也则善为道者莫近焉故虽违而不逺矣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则以忠恕之方而参彼己之道也参彼己者亦将致一而后已也丘未能一者夫子之得邦家也则人伦正而五品逊矣何未能之有唯夫子之道不行于天下则有求于世人而未得者矣其曰丘未能一者自任以天下之重而责己之周也孟子谓舜为法于天下而我犹未免为乡人亦是意也所谓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何有于我者以在己者言之非有所求于他人者也庸徳之行是行以徳成而徳之外无余行庸言之谨是言以行出而行之外无余言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将以践言也则其行顾言矣有余不敢尽耻躬之不逮也则其言顾行矣言行相顾则于心无馁故曰胡不慥慥尔慥慥心之实也延平杨氏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道岂尝离人哉人而为道与道二矣道之所以逺也执柯以伐柯与柯二矣为道之譬也睨而视之犹以为逺为道而逺人之譬也执柯以伐柯其取譬可谓近矣睨而视之犹且以为逺况不能以近取譬乎则其违道可知矣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以人治人仁之也伊尹以斯道觉斯民是也改而止不为己甚也盖道一而己仁是也视天下无一物之非仁则道其在是矣然其道终不可为乎曰自道言之则执柯伐柯犹以为逺也自求仁言之则唯忠恕莫近焉故又言之以示进为之方庶乎学者可与入徳矣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者圣人岂有异于人乎哉人伦之至而已孔子于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间皆曰未能者不敢居其至也君子之学常若不及犹恐失之自谓能焉其失逺矣子夏既除防与之琴使之侃侃而乐作而曰先王制礼不敢不及也闵子既除防与之琴使之切切而悲作而曰先王制礼不敢过也夫哀未忘而断之以礼有余不敢尽也哀己忘而引之以及礼不足不敢不勉也此庸徳之行庸言之谨也有所不足必跂而及之有余不敢尽所以趋中也可言不可行君子不言也故言顾行可行不可言君子不行也故行顾言言顾行行顾言内外进矣故曰胡不慥慥尔慥之言造也 又曰孟子言舜之怨慕非深知舜之心不能及此据舜惟患不顺于父母所谓其尽孝也凯风之诗曰母氏圣善我无令人孝子之事亲如此此孔子所以取之也孔子曰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若乃自以为能则失之矣
河东侯氏曰前章言道之大也不可载小也不可破子思又恐学者穷髙极逺游心天地之外以求所谓道者则其于中庸也逺矣故曰道不逺人人之为道而逺人为道如世儒言顔子乐道同故曰不可以为道为字不可重看若父子之仁君臣之义道也是岂逺哉即父子而父子之道明即君臣而君臣之义立此人之道也孟子曰民之秉彞故好是懿徳是也故引诗执柯伐柯其则不逺以明之又曰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逺谓柯之则不在他柯而柯自有天然之则故曰睨而视之犹以为逺也谓其犹二也譬如君子之道本诸身发诸心不在于他率性修道而已其加诸庻民亦若是故曰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噫施诸己而不愿然后勿施于人故己违道矣然而谓之不逺者以其善推其所为而已虽然如是君子一视而同仁吾道一以贯之曽子谓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孔子亦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恶在其为施诸己而不愿而勿施于人也忠恕一也性分不同夫子圣人也故不待推顔子子思孟子子贡之忠恕其知之所及仁之所守勇之所行皆至于斯故或曰无施劳或曰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或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防吾防以及人之防或曰吾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此安仁行仁求仁之序也 又曰此章道不逺人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逺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子思恐学者低看却理故举父子君臣兄弟朋友之常虽圣人有所未能以明之父子之仁天性也君臣则义也兄弟亦仁也朋友亦义也孔子自谓皆未能何也只谓恕己以及人则圣人将使天下皆无父子无君臣乎盖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也夫圣孔子不居此四者圣人言未能亦不得已也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知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孔子圣人也圣人人伦之至岂有不能哉云未能者非不能也有命焉有性焉不得不可以为悦者也事君而尽臣道焉不得乎君犹以为未尽也事亲而尽子道焉不得乎亲犹以为未尽也事兄弟朋友亦然若己尽其道而不得焉自曰能之非也舜之于尧尧之于舜君臣之道尽也过此焉谓之尽者吾未见其可也以孔子之圣犹曰未能者此也然而不敢厚诬天下而曰终不能者犹幸其一二焉故皆曰未能亦圣人之时中也虽然命也者性存焉故又继之以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慥慥而诚实至于中则不敢不勉也孟子曰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今人有君亲而不尽其心以事焉曰圣人犹未能尽而曰恕己以及人皆非也是祸天下君臣父子也 又曰曽子説出忠恕二字子思所以只发明恕字者何故曰无恕不见得忠无忠做恕不出来诚有是心之谓忠见于功用之谓恕曰明道言忠恕二字要除一个除不得正谓此与曰然
新安朱氏曰此第十三章睨邪视也言人执柯伐木以为柯者彼柯长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犹有彼此之别故伐者视之犹以为逺也若以人治人则所以为人之道各在当人之身初无彼此之别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盖责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逺人以为道也张子所谓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是也尽己之心为忠推己及人为恕违道不逺言自此至彼相去不逺非背而去之之谓也道即其不逺人者是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恕之事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未尝不同则道之不逺于人者可见故己之所不欲则勿以施之于人亦不逺人以为道之事张子所谓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是也子臣弟友四字絶句求犹责也道不逺人凡己之所以责人者皆道之所当然也故反之以自责而自修焉庸平常也行者践其实谨者择其可徳不足而勉则行益力言有余而讱则谨益至谨之至则言顾行矣行之力则行顾言矣慥慥笃实貎言君子之言行如此岂不慥慥乎賛美之也凡此皆不逺人以为道之事张子所谓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是也道不逺人者夫妇所能丘未能一者圣人所不能皆费也而其所以然者则至隠存焉下章放此 或问子以为以人治人谓以彼人之道还治彼人善矣又谓责其所能知能行而引张子之説以实之则无乃流于姑息之论而所谓人之道者不得为道之全也邪曰上章固言之矣夫妇之所能知能行者道也圣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犹有憾者亦道也然自人而言则夫妇之所能知能行者人之所切于身而不可湏臾离者也至于天地圣人所不能及则其求之当有渐次而或非日用之所急矣然则责人而先其切于身之不可离者后其有渐而不急者是乃行逺自迩升髙自卑之序使其由是而不已焉则人道之全亦将可以驯致今必以是姑息而遽欲尽道以责于人吾见其失先后之序违缓急之宜人之受责者将至于有所不堪而道之无穷则终非一人一日之所能尽也是亦两失之而已焉尔 曰子臣弟友絶句何也曰夫子之意盖曰我之所责乎子之事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事父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臣之事君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事君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弟之事兄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事兄则未能如此也所责乎朋友之施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先施于彼者则未能如此也于是以其所以责彼者自责于庸言庸行之间盖不待求之于他而吾之所以自修之则具于此矣今或不得其读而以父君兄友之四字为絶句则于文意有所不通而其义亦何所当哉 又曰诸家说论语者多引此章以明一以贯之之义说此章者又引论语以释违道不逺之意一矛一盾终不相谋而牵合不置学者盖深病之及深考乎程子之言有所谓动以天者然后知二者之为忠恕其迹虽同而所以为忠恕者其心实异非其知徳之深知言之至其孰能判然如此而无疑哉然尽己推己乃忠恕之所以名而正为此章违道不逺之事若动以天而一以贯之则不待尽己而至诚者自无息不待推己而万物各得其所矣曽子之言盖指其不可名之妙而借其可名之粗以明之学者黙识于言意之表则亦足以互相发明而不害其为同也余说虽多大槩放此推此意以观之则其为得失自可见矣违道不逺如齐师违谷七里之违非背而去之之谓诸说于此多所未合则不察文义而强为之说之过也夫齐师违谷七里而谷人不知则非昔已至谷而今始去之也盖曰自此而去以至于谷才七里耳孟子所云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逺矣非谓昔本禽兽而今始违之也亦曰自此而去以入于禽兽不逺耳盖所谓道者当然之理而已根于人心而见诸行事不待勉而能也然唯尽己之心而推以及人可以得其当然之实而勉无不当不然则求之愈逺而愈不近矣此所以自是忠恕而往以至于道独为不逺其曰违者非背而去之之谓也程子又谓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此则不可晓者若姑以所重言之则似亦不为无理若究其极则忠之与恕初不相离程子所谓要除一个除不得而谢氏以为犹形影者意可见矣今析为二事而两用之则是果有无恕之忠无忠之恕而所以事上接下者皆出于强为而不由乎中矣岂忠恕之谓哉是于程子他说殊不相似意其记录之或误不然则一时有为言之而非正为忠恕发也张子二说皆深得之但虚者仁之原忠恕与仁俱生之语若未莹耳吕氏改本大畧不尽经意旧本乃推张子之言而详实有味但柯犹在外以下为未尽善若易之曰所谓则者犹在所执之柯而不在所伐之柯故执柯者必有睨视之劳而犹以为逺也若夫以人治人则异于是盖众人之道止在众人之身若以其所及知者责其知以其所能行者责其行人改即止不厚望焉则不必睨视之劳而所以治之之则不逺于彼而得之矣忠者诚有是心而不自欺也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也推其诚心以及于人则其所以爱人之道不逺于我而得之矣至于事父事君事兄交友皆以所求乎人者责乎己之所未能则其所以治己之道亦不逺于心而得之矣夫四者固皆众人之所能而圣人乃自谓未能者亦曰未能如其所以责人者耳此见圣人之心纯亦不已而道之体用其大天下莫能载其小天下莫能破舜之所以尽事亲之道必至乎瞽叟底豫者盖为此也如此然后属乎庸者常道之云则庶乎其无病矣且其曰有余而尽之则道难继而不行又不若游氏所引耻躬不逮为得其大意也谢氏侯氏所论论语之忠恕独得程子之意但程子所谓天地之不恕亦曰天地之化生生不穷特以气机阖辟有通有塞故当其通也天地变化草木蕃则有似于恕当其塞也天地闭而贤人隐则有似于不恕耳其曰不恕非若人之闭于私欲而实有忮害之心也谢氏推明其说乃谓天地之有不恕乃因人而然则其说有未究者盖若以为人不致中则天地有时而不位人不致和则万物有时而不育是谓天地之气因人之不恕而有似于不恕则可若曰天地因人之不恕而实有不恕之心则是彼为人者既以忮心失恕而自絶于天矣为天地者反效其所为以自己其于穆之命也岂不误防游氏之说其病尤多至谓道无物我之间而忠恕将以至于忘己忘物则为己违道而犹未逺也是则老庄之遗意而逺人甚矣岂中庸之道哉杨氏又谓以人为道则于道二而逺于道故戒人不可以为道如执柯以伐柯则于柯二故睨而视之则其违经背理又有甚焉使经而曰人而违道则逺人故君子不可以为道则其说信矣今经文如此而其说乃如彼既于文义有所不通而推其意又将使道为无用之物人无入道之门而圣人之教人以为道者反为误人而有害于道是安有此理哉既又曰自道言之则不可为自求人言之则忠恕者莫近焉则己自知其有所不通而复为是说以救之然终亦矛盾而无所合是皆流于异端之说不但毫厘之差而已也侯氏固多防阔其引顔子乐道之说愚于论语已辨之矣至于四者未能之说独以为若止谓恕己以及人则是圣人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矣此则诸家皆所不及盖近世果有不得其读而輙为之说曰此君子以一己之难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也呜呼此非所谓将使天下皆无父子君臣者乎侯氏之言于是乎騐矣 又语录曰人之为道而逺人如为仁由己之为不可以为道如克己复礼为仁之为
北溪陈氏曰伊川谓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忠就心说是己之心无不真实者恕就待人接物处说只是推己心之真实者以及人物而已推己心以及人要如己心之所欲便是恕夫子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只是就一邉论实不止是勿施己所不欲者凡己之所欲湏要施于人方可如己欲孝人亦欲孝己欲弟人亦欲弟必推己之所欲孝欲弟者以及人使人亦得以遂其欲孝欲弟之心上蔡谓忠恕犹形影说得好大槩忠恕只是一物存诸己者既忠则发于外便是恕应事接物处不恕则在我必不十分真实故发出忠底心便是恕底事做成恕底事便是忠底心无忠而恕便流为姑息非所谓由中及物中庸说忠恕违道不逺正谓学者之忠恕曽子说夫子之道忠恕乃是说圣人圣人忠恕是天道学者忠恕是人道又曰范忠宣公谓以责人之心责己则是以恕己
之心恕人一句不是据此说只似个饶人意思似今人说且恕不恕之意如此则己有过且自恕己人有过又并恕人相率为不肖之归岂古人推己恕之义乎
涑水司马氏曰伐柯犹湏睨而视之至于求道只在己心
长乐刘氏曰故人能尽其性者可使治人则人人各改其过不及者而止乎中道此之谓以人治人改而止也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夫妇五者君子所以位乎其道也仲尼自诚而明学而不厌身为万世之法行为五常之师无所施而不得其至使之事君万世不能过其忠也使之事父万世不能过其孝也使之事兄万世不能过其弟也使之处朋友无所不务于先施也不幸生而无父不得尽乎其为子之诚也不幸仕而无君不得尽乎其为臣之忠也不幸长而无兄不得尽乎其为弟之顺也不幸贫而无财不得尽乎其朋友之先施也故曰君子之道四而丘未能一焉所以自伤以为歉也
嵩山晁氏曰忠恕之为中也均率是性而为道莫之或逺也逺于人则可湏臾离也以其不逺人而忠恕之名立也为人父而忠恕则己与一家去道不逺也为人君而忠恕则己与天下国家去道不逺也忠恕以人治人犹己肫肫其中也
海陵胡氏曰此言忠恕之道不逺于人情内尽其心谓之忠如己之心谓之恕人能推己之欲以及人之欲推己之恶以及人之恶己爱其亲必思人亦爱其亲己爱其子必思人亦爱其子至于好安佚恶危殆趋欢乐恶死亡是人情不相逺也故忠恕之为道不逺于人情逺人者谓己欲之不顾人之不欲也己恶之不顾人之不恶也是非忠恕故云不可以为道引豳诗以证不逺人之义执其柯以伐柯其法则不过于手目之间耳固不逺也伐柯之时犹湏邪视顾其长短恐有所差若比之于忠恕则伐柯犹以为逺何者忠恕积于心发于外所为必中不劳思虑自然合于人情是则执柯伐柯尚劳顾视犹以为逺者言忠恕近人情之甚也忠恕违道不逺者此复言忠恕之美也道者五常之总名违去也去道不逺者夫忠恕以博爱言之仁也以合宜言之义也以退让言之礼也以察于物情言之知也以不欺于物言之信也故曰违道不逺君子之道已下又说忠恕之难夫为人父者莫不责其子以孝推其责子之心以事其父不可胜孝也为人君者莫不责其臣以忠推其责臣之心以事其君不可胜忠也为人兄者莫不责其弟以弟推其责弟之心以事其兄不可胜弟也己之于朋友莫不责人以先施推其责友之心以处于己不可胜义也其道至广其行至难圣人犹言未能他人则湏当勉之不已也
兼山郭氏曰道不逺人则人于道举相似也本之一身而准移之于人而准放之天下而准推之古今而准君子尽己之心而尽人物之心则无事矣此执柯伐柯犹以为逺也改而止者乃所以用夫忠恕也盖言用忠恕而行其违道也不逺闻之先生曰尽己者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推是而言不过乎体用而已矣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皆恕也以此而尽行庸徳之行也以此而尽言庸言之谨也以此而知不足不敢不勉以此而知有余不敢尽终于言行不违而造于诚实而后己 又曰以人治人小人不知出此则以禽兽异类治之故暴虐糜烂无所不至
范阳张氏曰先察知一己之难克然后察见天下皆为可恕之人不敢妄责备焉皆曰求者所以致察也夫自以为能则止矣故终身不能自以为未能则皇皇汲汲其敢已邪羑里操曰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此臣以事君而未能之意舜祗见瞽瞍负罪引慝此子以事父未能之意
四明沈氏曰君子以人治人两人字皆是已天下万物之理皆己所自有不必求诸他人之为道而逺人便不是以人治人中庸本无止法其曰改而止未改自不可止已改自不容不止是无止也才说出忠恕字便已是违道了但去本未甚逺耳
莆阳林氏曰道体浑全初未尝破散求于为道则道始破散不全夫求道之初圣人众人何尝有异唯为道则非圣人矣且如顔子是甚等气质及其为道则仰弥髙鑚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不知顔子所谓坚髙前后者是何物也是顔子又不免为道之累子思此语非为学道者而言为体道见道者而言也髙要谭氏曰所谓道即性之理也凡受命于天而为人者均有是理人之为道一句当精意玩绎有人方有道茍无人焉道安在哉故孟子亦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道与人本不相离既名为道而与人相逺是不可以为道也道之在人其近有甚于伐柯即人可以得道初不假于睨视而外求也唯夫道常不逺于人是以君子之治人亦未尝求其道不过以人之道治人使改而复为人则止更不外为治之之术也以人治人改而止君子忠恕之道其在斯乎忠者尽己恕者尽物与中庸之道无异致也中庸之道合内外彼己而为一故以忠恕求中庸极为切近昔曽子指忠恕便为夫子之道而子思却因忠恕以见道之不逺何也曽子所指诚者之事也天之道也子思所记诚之者之事也人之道也夫子尝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此正合子思所记之说乃学者以人求天之事也孟子从而为之説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此亦言诚之者之事以人求天者也以人求天行之不已其至则与天道为一学者欲求至于圣人当自体忠行恕而积之可也何谓体忠行恕下言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即夫子开示体忠行恕之防防也父子君臣兄弟朋友之常道虽甚易知甚易行及其至也圣人亦有所不能知亦有所不能行夫子若曰吾于此道自谓能尽之则天下之人皆知其易而不知其难且将言不顾行行不顾言自以为有余而不勉其所不足不务力行而唯以虚言相尚固有所行未极其至而所言先过其实者矣故夫子以身示之曰此四者虽常道若其至处则吾皆未能也此示学者体忠行恕之防也故继言吾于常徳则行之而不敢已吾于常言则谨之而不妄出又言自知有所不足则勉强而力行自知行有余力则尝抑之而不敢尽出又言言必顾行行常恐不及于言行必顾言言常恐有过于行味此数字则知丘未能一之防固有在矣曰丘未能一云者所以示学者内不敢自欺外薄责于人此乃体忠行恕之防防也末云君子胡不慥慥尔盖夫子开诱后学皆欲务实不浮于言务于实者尽己之未至即所谓忠也不浮于言者不夸人以难能即所谓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