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 - 第 179 页/共 184 页

回纥,其先匈奴也,元魏时号高车部,或曰敕勒,讹为铁勒,其部落曰袁纥、薛延陀等凡十有五种,皆散处碛北,至隋曰韦讫。其人骁强,初无酋长,逐水草转徙,善骑射,喜盗钞,臣于突厥,突厥资其才力雄北荒,后韦纥叛突厥,自为俟斤,称回纥,姓药罗葛氏,居薛延陀北娑陵水上,距京师七千里,众十万,胜兵半之。突厥已亡,惟回纥与薛延陀为最雄强,其后攻薛延陀残之,并有其地,遂南逾贺兰山,境诸河。天宝中,有裴罗者自称骨咄禄毗伽阙可汗,南居突厥故地,悉有九姓之地,斥地愈广,东极室韦,西金山南,控大漠,尽得古匈奴地。其后易回纥曰回鹘,言捷鸷犹鹘然。   臣按:有唐一代前曰突厥、后曰回鹘,期其最强者,突厥控弦多几百万,回纥悉有九姓之众,然皆居其境内而不得中国地,故其为害止于边地。宋之契丹、拓跋,其地与众未必过此二部,然契丹得幽燕十八州地,拓跋尽有兴夏之境,据中国地,用中国人,为中国害,此宋边患所以比唐为甚。今当以之为戒而防之于微,切不可使之得用吾逸出之人,据吾尺寸之地。   契丹之制,居有宫卫谓之鄂尔多,出有行营谓之巴纳,分镇边圉谓之部族,有事则以攻战为务,闲暇则以畋渔为生,秋冬则违寒,春夏则避暑,随水草以就弋猎。   《大明一统志》曰:北部种落不一,历代名称各异,夏曰獯鬻,周曰猃狁,秦汉皆曰匈奴。自汉以来,匈奴颇盛,后稍弱而乌桓兴,汉末鲜卑灭乌桓,尽有其地。后魏时,蠕蠕独强,与魏为敌,蠕蠕灭而突厥起,尽有西北地,唐灭之。五代及宋,契丹复盛,别部小者曰蒙古、曰泰楚特、曰塔塔尔,各据分地,既而蒙古兼并有之,遂入中国,传十四世遁于沙漠,传子阿裕尔实哩达喇,传托果斯特穆尔,为伊苏岱尔所杀,其部属皆奔散来附。洪武二十五年,遣将周兴往讨其罪,追至察察尔山,大败之,自是不敢近边者十余年。永乐间,有布尼雅锡哩者及其下玛哈穆特、阿噜台奉贡惟谨,因封玛哈穆特为顺宁王、阿噜台为和宁王。已而叛服不常,遣使谕之不悛,车驾屡亲征,布尼雅锡哩妻率其部属来朝,愿居京师。宣德中,玛哈穆特杀阿噜台,欲领部落,人心不服,乃求托克托布哈立为王,居沙漠北,玛哈穆特子托欢,托欢子额森,居沙漠之西北卫喇特地。   臣按:秦汉以来建都于关中、洛阳、汴梁,其边圉皆付之将臣,惟我朝都于幽燕,盖天子自为守也。前此都此者若金若元,而我朝则居中国之尽处而北临边夷,我之所以控而制之者固重而要,而彼之所以来而侵者亦速而近,所以思其患而预为之防者,比汉唐元宜倍加意焉。当夫无事之时而为先事之虑,毋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毋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可也。君臣上下朝夕讲究,预求所以待彼及我所不可攻之策,必须尽善尽美,万全无弊,彼虽欲来也无可通行之径,彼虽欲攻也无可容足之地,彼虽欲变也无可乘起之隙,兢兢焉无事之时,恒以有事处之业业焉,彼虽不来,而吾切切焉如其祸患常在旦夕间焉,此无他,切而近也,宁过备而弃之,不后时而生悔。万一公卿相将及左右之臣有假镇静之术以掩其无能之迹,为必无事之言,以宽主上之忧,此皆奸邪小人,李期、赵高之流也。吕祖谦有言:“何能为之一言,实亡国败家之本,古人所谓一言而丧邦者也。”又曰:“何能为者,万恶之所从生也。”伏惟圣明留神省察。   《大明一统志》曰:乌梁海本春秋时山戎地,秦为辽西郡北境,汉为奚酋所据,东汉征败之,走匿松漠间,后魏之先复居于此,号库莫奚,后服属契丹,元为大宁路北境。本朝洪武二十二年,诏以乌梁海之地置泰宁、诺延、福余三卫以处之,为东北外藩,命其长为指挥使、指挥同知,各领其部。   臣按:三卫有以福余名者,古有扶余国,在玄菟北千里,或是其遗种,不可晓也。永乐初,弃大宁地与之,今其地密迩京师,岁岁朝贡不绝,用为藩屏。夫彼虽内附日久,然所以区处之者不可不以其道,赐予之者不可不以其节。窃闻景泰初三卫为北部所驱,窜名其中,随之来贡,我所以待之者比其常例加优数倍,彼乃愤然,谓我畏强而慢弱,遂坚从彼之心。噫,此乃陈平用草具间楚使之计,我偶袭而用之,不自觉也。   以上四方夷落之情(中)   卷一五五   ▲四方夷落之情(下)   漢武帝元朔三年,張騫自月氏還,具為天子言西域諸國風俗:“大宛在漢正西,可萬裏。其東北則烏孫,東則於闐,於闐之西則水皆西流注西海,其東水東流注鹽澤,去長安可五千裏。匈奴右方居鹽澤以東,至隴西長城,南接羌,鬲(與隔同)漢道焉。烏孫、康居、奄蔡、大月氏皆行國,隨畜牧,與匈奴同俗。大夏在大宛西南,與大宛同俗。臣在大夏時見邛竹杖、蜀布,問安得此,曰:‘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東南可數千裏,其俗土著,與大夏同。’度大夏去漢萬二千裏,居漢西南,今身毒又居大夏東南數千裏,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遠矣。今使大夏,從羌中,險,少北則為匈奴所得,從蜀宜徑,又無寇。”天子既聞諸國多奇物而兵弱,貴漢財物,誠得而以義屬之則廣地萬裏,重九譯,致殊俗,威德遍於四海,欣然以騫言為然,乃令騫因蜀犍為發間使,四道並出求身毒國,各行一二千裏。其北閉氐、筰,南閉巂、昆明,殺略漢使,終莫能通。騫又言於武帝曰:“臣居匈奴中,聞烏孫王號昆莫,今單於新困於漢而昆莫地空,蠻夷戀故地,又貪漢物,誠以此時厚賂烏孫,招以東居故地,漢遣公主為大夫結昆弟,其勢宜聽,則是斷匈奴右臂也。既連烏孫,自其西大夏之屬皆可招來而為外臣。”自是西域始通於漢,凡三十六國。   臣按:此自秦漢以來通西域之始。   光武建武二十一年,西域十八國俱遣子入侍,請都護,帝不許。諸國侍子久留敦煌,皆愁思亡歸,莎車王賢知都護不出,擊破鄯善,鄯善王安上書願複遣子入侍,請都護。帝報曰:“今使者大兵未能得出,如諸國力不從心,東西南北自在也。”   班固曰:“孝武之世圖製匈奴,患其兼從西國結黨南羌,乃表河曲,列四郡,開玉門,通西域,以斷匈奴右臂,隔絕南羌月支,單於失援,由是遠遁而幕南無王庭矣。然通西域近有龍堆,遠則蔥嶺,身熱頭痛,懸度之阨,淮南、杜欽、揚雄之論皆以為此天地所以界別區域,絕外內也。西域諸國各有君長,兵眾分弱,無所統一,雖屬匈奴不相親附,匈奴能得其馬畜、旃罽而不能統率與之進退,與漢隔絕,道裏又遠,得之不為益,棄之不為損,盛德在我,無取於彼。故自建武以來西域思漢威德,鹹樂內屬,數遣使置質於漢,願請都護,光武遠覽古今,因時之宜,羈縻不絕,辭而未許,雖大禹之序西戎、周公之讓白雉、太宗之卻走馬,義兼之矣。”   臣按:自漢遣張騫通西域後,而中國帝王當全盛時往往遣使遠通西域,在漢則為大宛、烏孫、於闐、龜茲、月氏諸國,在唐則為高昌、焉耆、龜茲、於闐、天竺諸國,在宋則為天竺、高昌、大食、於闐、龜茲諸國,在本朝則為哈密、和卓額爾、巴拉賽瑪爾、堪哈裏、於闐諸處。夫古今所謂西域者,其土壤山川不改其舊,但其名稱隨世更改,不可一一複識別也,惟所謂於闐者,自漢以來至於今日恒不改其舊稱焉,因此一國考史所紀方向、裏數,步而考之,似亦可以得其仿佛者矣。然聖人詳於治內而略於治外,因其名知其所在,隨其俗而處之,期為得矣,正不必如漢人之遣使臣、設都護、置質子、通昏姻、求珍貨,是皆無益於治亂。班因所謂得之不為益,棄之不為損,斯言盡之矣。惟今所謂哈密、齊勤、蒙古、罕都、安定、鄂端察遜皆前代中國之邊境,所謂敦煌、酒泉、伊吾之故地,洪武、永樂中因其土酋內附立以為衛,其地處吾近邊,薄於北部,不可概以外國視之,使為敵用,是亦漢人斷匈奴臂不使得以通羌之一策也。   《唐書》:吐蕃本西羌屬,蓋百有五十種,散處河湟、江岷間,有發羌、唐旄等,然未始與中國通。居析支水西,祖曰鶻提勃悉野,健武多智,稍並諸羌,據其地,蕃發聲近,故其子孫曰吐蕃而姓勃{宀卒}野。   宋祁曰:“唐興,四夷有弗率者皆利兵移之,蹶其身、犁其庭而後已,惟吐蕃號雄強,為患最久,讚普遂盡盜河湟、薄王畿為東境,犯京師,掠近輔,謀夫虓帥,圜視共計,卒不得要領,晚節自亡而唐亦衰焉。”   臣按:《唐書》謂吐蕃散處河湟、江岷間,河湟即今陝西西寧、河州等處,江岷即今陝西岷洮州及四川鬆茂等處也。   《大明一統誌》:西蕃即吐蕃也,其先本羌屬,散處河湟、江岷間,其酋發羌、唐旄等居析支水西,後有樊尼者西濟河,逾積石,居跂布川或邏婆川。隋開皇中,有論讚索者居牂牁西。唐貞觀中始通中國,既而滅吐穀渾,盡有其地,至唐末衰弱,種類分散,入內屬者謂之熟戶,餘謂之生戶。宋時朝貢不絕,其首領唃廝羅始居鄯州,後徙青唐,神、哲、高宗朝皆授以官。元憲宗始於河州置吐蕃宣慰司都元帥府,又於四川徼外置碉門、魚通、黎、雅、長河西等處宣撫司,世祖時複郡縣其地,設官分職,以吐蕃僧帕克斯巴為大寶法王帝師領之,嗣者數世,弟子號司空、司徒、國公,佩金玉印。   本朝洪武六年,詔吐蕃各族酋長舉故有官職者至京授職,遂置五衙門建官賜印,俾因俗為治,以攝帝師納木喀巴勒藏布為熾盛佛寶國師,元國公納木喀斯達克巴勒嘉勒燦等為都指揮同知、宣慰使、元師招討等官,自是蕃僧有封灌頂國師及讚善王、闡化王、正覺大乘法王、如來大寶法王者俱賜印章誥命,比歲或間歲赴京朝貢。   臣按:吐蕃之地,北起陝西之河湟,迤南曆四川,抵雲南西北之境。洪武六年,立都指揮使司者二,烏思藏、朵甘也;指揮使司者一,隴衛也。七年,又置宣慰司者三,朵甘及董卜韓胡、長河西魚通寧遠也,置招討司者六、萬戶府者四、千戶所者十有七,此皆在外化之境,歲通朝貢而已。自有西僧以來,此屬不為邊患,遇有寇盜朝遣僧諭之,尋即解散。若夫邊徼之內,如陝西之岷州、洮州,四川之龍州、黎州諸處,人雜氐羌,是皆吐蕃之種落,久已內屬,悉聽官府約束,不複生梗。惟所謂鬆潘者,其地險隘,饋寔為難,生蕃頑獷,屢為邊害,所以遏絕之者,區處未得其宜,蓋其地瘠而人貧,性躁而無常,然俗頗尚僧,請下群臣議,隨其俗以為治,於今屯軍去處,依岷州例建一大刹,擇蕃僧中之有道行為眾所信服者授以誥印識名,俾守其地,每歲遣人賞賚,仍於威州或茂州立一大營,退前時將卒於此守禦,扼其要害,通其互市,如此,則可以少紓蜀人輸運之苦,而息邊境劫掠之患矣。(以上西羌)   漢武帝元狩元年,始通滇國。元封二年,始置益州郡。明帝永平十二年,哀牢王柳貌率其民五萬戶內附,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縣。唐玄宗開元二十六年,冊南詔為王,蠻語謂王曰詔,先有六詔,莫能相統,蒙舍詔最在南,至皮邏閣浸強大,乃求合為一,朝廷許之,徙居太和城。宋熙寧九年,大理遣使貢方物。政和九年,封其酋為大理國王。元憲宗二年,平大理,立為三十七郡。世祖自西蕃入大理,平雲南,遣將招降其酋長,遂分三十六路四十八甸,皆設土官管轄,以大理、金齒都元帥府總之。   本朝洪武十七年,立為麓川、車裏二宣慰使司,此外又有孟養、木邦、緬甸、老楇、八百、大甸宣慰司,其與麓川、車裏皆是百夷之種類也。   蘇轍曰:“蠻夷之人擾邊求利,其中非有大誌者,其類皆可以謀來也。愚嚐觀於西南徼外蠻夷,而求所以為變之始,而至於攻城郭、殺人民,縱橫放肆而不可救者,其積之莫不有漸也。夫蠻夷之民寧絕而不與通,今邊徼之上和其貨財而納之於市,使邊民淩侮欺謾而奪其利,長吏又以為擾民而不之禁,窮恚無聊,莫可告訴,故其勢必至於解仇結盟、攻剽蹂踐,殘之於鋒鏑之間,而使其誌得伸也。嗟夫,為吏如此,亦見其不知本矣。通關市,戢吏民,待之如中國之民,尚誰所激怒而為此哉?”(自金齒過蒲縹將至怒江,有屋床山,乃雲南百夷界限也,高山夾箐,地險路狹,馬不可並行,過是山三裏許即怒江,渡此江即百夷地也,沿河下數十裏,上高黎共山即今之通衢也,高黎共山路亦頗險,上二十裏下一陡澗,複上三十裏至山巔,夷人立柵為寨,遇寨複下四十裏詐平地乃麓川江上流,過此則無險隘之地矣。一路從怒江西上二十程至騰衝府,七日許到麓川,一路從雲南白崖過景東,從木通甸至彎甸渡河,入範施,約十日程到麓川,自怒江上流蒙來渡至景東沿河小渡十數處,皆可入境也。)   臣按:雲南地漢時已入中國,謂為西南夷,唐末為南詔所據,後為蒙、段二氏所有,自為一國,宋竟不能有之。元世祖始平大理,以其地內屬,本朝立為藩府,命黔國公世守之,今其雲南楚雄、臨安、大理等府設置如內地,而更以元江、永昌之外,麓川、車裏等處為西南夷,亦猶漢時自成都而視滇池也。國初止立麓川、車裏二宣慰司者凡七焉,七者皆百夷之地,而惟麓川最大且要,正統中以思任發梗化,降為隴川宣撫司。大抵雲南之地,其南以元江為關、以車裏為蔽而達於八百,其西以永昌為關、以麓川為蔽而達於木邦,西南通緬甸,底於南海,東南統寧遠而接乎安南,西北盡麗江而通乎吐蕃,所以製馭之者與南蠻、北狄不同,蓋彼去中國遠甚,其有叛亂不過梗化虧欠歲貢而已,不足為中國輕重也。為今之計,宜擇一要害地,或景東或騰衝,命將一員統軍於此守備,嚴禁中國客商,不許擅入其地,則彼不知中國虛實,而不為人所扇惑引誘,設為互市,有所交易,許其移文通譯,齎載以來,使彼知中國之貨難得,則不敢輕自棄絕矣。(以上西南夷)   《唐書》:高麗東跨海距新羅,南跨海距百濟,西北接營州。   《大明一統誌》:朝鮮國,周為箕子所封之國,秦屬遼東外徼。漢初,燕人衛滿據其地。武帝定朝鮮為真蕃、臨屯、樂浪、玄菟四郡。昭帝並為樂浪、玄菟二郡。漢末,為公孫度所據,傳至孫淵,魏滅之。晉永嘉末,始為高麗。高麗本扶餘別種,其王高璉居平壤城,即樂浪郡地。唐征高麗,拔平壤,置安東都護府,其國東徙,在鴨綠水東南千餘裏。五代唐時,王建伐高氏,辟地益廣,並古新羅、百濟而為一,遷都鬆嶽,以平壤為西京。其後子孫遣使朝貢於宋,亦朝貢遼、金,曆四百餘年未始易姓。元至元中,西京內屬置東寧路總管府,畫慈悲嶺為界。本朝洪武二年,王顓表賀太祖即位,賜以金印,誥命封高麗國王。二十五年,其門下侍郎李成桂主國事,更名旦,徙居漢城,遣使請改國號,詔更國號曰朝鮮。其國分八道,分統府、州、郡、縣。   臣按:高麗自晉代建國至是八百餘年,始易三姓,在唐以前所謂高麗者止是一國,五代以後乃並三韓、百濟而一之,在勝國時猶有耽羅,今耽羅亦為所有,其土壤比隋唐往征之時已數倍矣,然其國頗尚禮誼,安分守,自入國朝以來恭順朝廷,四時朝貢,不廢禮節,蓋得小國事大之禮。孟子曰“畏天者保其國”,朝鮮有之。雖然,先儒有言君臣之道各欲自盡而已,彼既盡夫畏天之誠,則吾所以待之者可不樂天以自居哉。仰惟大明麗天而萬方之遠無所不燭,彼夫星羅棋布之國,寸地尺天莫不在吾照臨之下,而此國者依吾暘穀之隅,庇吾扶桑之陰,而其所得之光輝獨先於他國者,非有所私近故也。昔者唐太宗以英武之君親駕於樂浪、玄菟之境,而卒不得誌,而我朝開明堂而坐受其朝,歲時節序而使幣往來,曾無虛月,是故德化感召之使然,而亦壤域接近之故也。   日本在東海之中,古稱倭奴國,或雲惡其舊名,故改名曰日本,以其近日所出也。   吳萊曰:“海東之地,為國無慮百數,北起拘耶韓,南至耶馬台而止,旁又有夷洲、鸑嶼,人莫非倭種,度皆與會稽臨海相望,大者戶數萬,小者僅一二百裏,無城郭以自固,無米粟以為資,徒居山林,捕海錯以為活。漢魏之際已通中國,其人弱而易製,慕容廆曾掠其男女數千,捕魚以給軍食。其後種類繁殖,稍知用兵,唐攻百濟,百濟借其兵敗於白江口,乃逡巡斂甲而退,今之倭奴非昔日倭奴也。”   臣按:《皇明祖訓》所列諸夷國名凡十有五,而日本與焉,而於其下注曰:“日本國雖朝貢,時通奸臣,謀為不軌,故絕之。”蓋以此國其人雖粗知文字,而心實狡詐,海外諸蕃如占城、真臘、閔婆之類皆未嚐為邊境患,惟此一國居海之中,在勝國時許其互市,自四明航海而來,艨艟數十,戈矛劍戟莫不畢具,出其重貨貿易,即不滿所欲,燔焫城郭,鈔掠居民,海道兵卒無以應之,往往為海邊州郡害。聖祖灼知其故,故痛絕之,當開國之初,四夷賓服,惟茲倭奴時或犯我海道,故於山東、淮浙、閩廣緣海去處設為衛所居多,大抵為倭故也。宣德以前,彼猶出沒海濱以為民害,正統以後,蓋罕有至者矣。向時因風候遣舟師由海道以備之,近乃於緣海都司委都指揮一員統其屬衛,摘撥官軍,專以備倭為名,操習戰船以為防備,是以數十年來彼知吾有備,不複犯邊,時或數年一來朝貢,朝廷亦以其恭順之故而禮遇之。噫,前日之絕而今日之客,非自相戾也,前日之詐、今日之誠也,聖人何容心於其間哉?   以上四方夷落之情(下) 卷一五六   ▲劫誘窮黷之失   《易師》:六五,田有禽,利執言(語辭),無咎。   程頤曰:“師之興必以蠻夷猾夏,寇賊奸宄,為生民之害,不可懷來,然後奉辭以誅之。若禽獸入於田中,侵害稼穡,於義宜獵取則獵取之,如此而動,乃得無咎。若輕動以毒天下,其咎大矣。執言,奉辭也,明其罪而討之也。若秦皇、漢武皆窮山林以索禽獸者也,非田有禽也。”   朱熹曰:“六五用師之主,柔順而中,不為兵端者也,敵加於己,不得已而應之,故為田有禽之象,而其占利以搏執而無咎也。”   臣按:田有禽利執,則禽之不在田者不利執可知也。盜賊興於民間,戎狄侵於境內,此田有禽也,若夫未嚐侵吾地而害吾民,亦猶禽獸飛翔奔走於山林之中,固其所也,顧乃恣吾之貪欲,恃吾之勢力,以獮取之,豈所利哉?《易》曰“田有禽,利執言,無咎”,則禽之不在田,非唯不利執,執之必有咎可知矣。此非獨人事,蓋天道也。   《複》:上六,迷複,凶,有災眚。用行師,終有大敗;以其國,君凶,至於十年不克征。象曰:迷複之凶,反君道也。   程頤曰:“以陰柔居複之終,終迷不複者也。迷而不複,其凶可知。災,天災,自外來;眚,己過,由自作。既迷不複善在己,則動皆過失,災過亦自外而至,蓋所招也。迷道不複,無施而可,用以行師則終有大敗,以之為國則君之凶也。十年者,歲之終。至於十年不克征,為終不能行。既迷於道,何時而可也,以其國君凶,謂其反君道也。人君居上而治眾,當從天下之善,乃迷於複,反君之道也。”   張栻曰:“《易》之爻辭鮮有如是之詳,其凶鮮有如是之極者,而獨於《複》之上六言之,蓋自古亡家覆國,反道敗德,無所不在,其源起於一念之微,不能製遏之爾。夫以陰柔之才、去本之遠,所謂人欲肆而天理滅者,故有大敗終凶之戒也。”   臣按:迷而能複,則其迷也不終於迷,而有遷善之機、改過之勇,而其蔽也不終於蔽矣。若夫昏迷而不複,必有天災,必有人禍也。凡事無不凶,而於行師尤甚,故一敗至於塗地,則禍延於國、災及於民,雖至於十年之久,天道雖變而國勢猶不能振也。智伯好戰而家以之亡,隋煬伐遼而國以之覆,其源之起,蓋智瑤好勝而楊廣貪功故也。念之迷而不知複反,君道之常逆天地之德,使其一敗之後迷而能複,如漢武帝末年有輪台之悔,其終亦不至於亡矣。   《春秋》:昭公十有三年,晉伐鮮虞。   胡安國曰:“人之所以為人,中國之所以為中國,信義而已矣。自春秋末世至於六國之秦,變詐並興,傾危成俗,河決魚爛,不可壅而收之,皆失信棄義之明驗也。”   《左傳》:隱公四年,眾仲曰:“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也。夫州籲弑其君而虐用其民,於是不務令德而欲以亂成,必不免矣。”臣按:弗戢自焚之言,用兵者所宜深戒。   《老子》曰:以道佐人主,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林希逸曰:“好戰求勝,非國之福。”臣按:老氏好還之戒,即曾子所謂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   魏文侯問李克曰:“吳之所以亡者,何也?”李克曰:“數戰數勝。”文侯曰:“數戰數勝,國之福也,其所以亡,何也?”李克曰:“數戰則民疲,數勝則主驕,以驕主禦疲民,此其所以亡也。是故好戰窮兵,未有不亡者也。”   臣按:戰而數勝,用兵者莫強也,然而往往至於亡,如苻堅、楊廣者,主驕民疲之故也,李克之言厥有旨哉。   漢文帝時,將軍陳武等議曰:“南越、朝鮮自全秦時內屬為臣子,後且擁兵阻阨,選蠕(謂動也)觀望。高祖時天下新定,未可複興兵。今陛下仁惠撫百姓,恩澤加海內,宜及士民樂用,征討逆黨,以一封疆。”孝文曰:“朕能任衣冠,念不到此。會呂氏之亂,功臣、宗室共不羞恥,誤居正位,常戰戰栗栗,恐事之不終。且兵,凶器,雖克所願,動亦耗病,謂百姓遠方何?又先帝知勞民不可煩,故不以為意,朕豈自謂能?今匈奴內侵,軍吏無功,邊民父子荷兵日久,朕常為動心,傷痛無日忘之。今未能銷距,願且堅邊設候,結和通使,休寧北陲,為功多矣,且無議軍。”   臣按:文帝此言見於《史記律書》,帝因陳武等請用兵而答之如此,且謂其素無心於居位,戰戰栗栗,恐事之不終。兵,凶器,雖能如所願,動亦耗病。今匈奴內侵,其心傷痛,無日忘之,但今未可如意,願且堅邊設候,結和通使,以休寧北陲,為功多矣,且無議軍。文帝此言所謂仁人之言也,故帝世百姓無內外之繇,得息肩於田畝,天下殷富,粟至十餘錢,鳴雞吠狗,煙火萬裏,可謂和樂。司馬氏載是語於《律書》之首,以見帝天性粹美,尚德化而不務兵戎,有製禮作樂之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