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辨疑 - 第 8 页/共 14 页
注言此数者盖谓食饐而餲鱼馁肉败色恶臭恶失饪不时也数者之中惟失饪生硬之物食之难化或能伤人色恶臭恶馁败之类此皆坏烂之物本无难化伤人之理正由气味可恶勉强食之或至有伤伤自己之所恶而来非由物之能伤也夫子于食饐至失饪凡此数者止是爲其味不堪食故不食也至于五谷不成果实未熟自不可食此何必言不时不食者一日三食不依其时则不食也南轩曰不时非食时也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注食肉用酱各有所冝不得则不食恶其不备也二者无害于人但不以嗜味而茍食耳
经文上句言食肉下句言凡食须酱不止在于食肉也酱不取其味但欲备数于前然后方食不知何义注文本不欲圣人有嗜味之心故爲此说非中常之论也不得其酱不食止是欲其调味得冝而食之也南轩曰不得其酱调味之不得其冝也
惟酒无量不及乱○注酒以爲人合欢故不爲量但以醉爲节而不及于乱耳
酒之本性无他惟能使人神志迷乱而已饮之至于迷乱失常然后爲醉今言以醉爲节而不及于乱岂有不乱而醉者乎圣人亦无以醉爲节之理程子曰不及乱者非惟不使乱志虽血气亦不可使乱但浃洽而已可也此说意是
不撤姜食○注姜通神明去秽恶故不撤
本草经诸药皆有益人之用通神明去秽恶者固不少也然独不撤姜食者盖亦取其味之可喜故不撤也注文本谓圣人无嗜味之心故于夫子饮食之闲凡有恶而不食喜而食之者皆宛转其说不使有关于味之美恶鱼馁而肉败不食则谓爲其伤人也不得其酱不食则谓恶其不备也不撤姜食则谓姜通神明去秽恶也于其本然恶欲之诚使皆晦而不显以爲圣人无意于味也是岂人之情也哉夫天下之人口之于味皆不待学而能知莫非自然而然虽有至道盛徳亦不能使之不知不觉漠然而絶其所欲也圣人亦与人同但无欲之之甚耳至于择其味之美恶可食者食不可食者不食庸何伤乎必须甘苦无择鲜美臭恶一例食之然后乃爲圣人其惑人也甚矣故不得不辨
食不语寝不言○注荅述曰语自言曰言
若从注文之说语与言既分两等则食寝所慎亦各不同食则止是不语却合有言寝则止是不言却合有语若以荅述自言一通论之当食之时人问则不与酬荅不问则却当自言当寝之时不问则不先自言须问则乃与酬荅然其先问者却是自言邢昺防直言曰言荅述曰语许氏说文直言曰言论难曰语注文与二说言虽相仿意各有差自言直言已不同荅述论难亦不同广韵训语字虽引说文亦不全用其说止训爲论训言字则曰言语也玉篇训言曰言辞也训语曰言说也旧韵略杂取诸说毛晃韵略专以说文爲据本分言之惟广韵玉篇以言爲言辞以语爲言说者最不穿凿当取爲正此章本无深意食不语止是口中有物故不多语寝不言止是心欲安静故不多言语即是言言即是语不可强有分别也王滹南曰此何可分只是变文耳
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注傩所以逐疫傩虽古礼而近于戏亦必朝服而临之者无所不用其诚敬也或曰恐其惊先祖五祀之神欲其依己而安也
乡闲无傩久矣我辈未之见也尝闻故老所传元旦闾巷小儿数十爲羣皆以五防纒杖唱和傩词巡门以驱疫鬼谓之驱傩注所谓近于戏者必此类也夫子加诚敬于此亦无义理或曰之说谓安先祖神灵义有可取
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注范氏曰凡赐食必尝以拜药未达不敢尝受而不饮则虚人之赐故告之如此杨氏曰必告之直也
君赐食盖熟食也故可先尝赐腥则亦不尝矣夫药性有万殊服食之法制造不一尤无未熟先尝之理又无迫使面尝之命何必告之如是邪且康子以善意馈药既已受之亦当善其辞意以荅之今乃自以曲防疑人之心告其来使阻定不服其药虚人之赐孰甚于此康子闻之非惭即怒便如康子寛厚能容而已之爲人是何道理杨氏以必告爲直圣人之直恐不如此王滹南曰当是退而谓人之辞记者简其文故一曰字而足耳此说理当学者往往疑其称名谓非所以告门人者抑亦未之思也如云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由之瑟奚爲于丘之门丘也幸茍有过人必知之对门人称名若是者多矣何独疑于此哉惟从滹南之说爲是
廐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注非不爱马然恐伤人之意多故未暇问盖贵人贱畜理当如此
未暇问乃是心欲问而无暇以及之也理当如此却是理不当问也一说而分两意理皆不通问人之言止是伤人乎三字而已言讫问马有何未暇虽曰贵人贱畜马亦有生之物焚烧之苦亦当愍之今曰贵人贱畜理当如此其实岂有如此之理王滹南曰盖其己见故不必问初岂有深意哉特弟子私疑而记之耳本不须着此三字此说决尽古今之疑
先进第十一
南容三复白圭○注南容一日三复此言
一日二字意昏语録云不是一旦读此乃是日日读之玩味此诗注文一日之意于此可见一日谓日日也南容之学余皆无所用心日日专诵此诗无乃太约乎黄氏曰三复谓每诵至此必再三反复以识之非谓一次三复亦非谓一日三次诵之也此说于文爲顺然此章义本不通夫子专爲三复白圭便以兄之子妻之恐无此理予于公冶长篇已有其辨王滹南以爲弟子附防此说诚是
囘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注叹不如葬鲤之得冝以责门人也
门人厚葬顔囘非礼也而顔路听之孔子以其制不在已故有予不得视犹子也之叹本无葬鲤得冝之意南轩曰予不得视之犹子以有顔路故也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注问事鬼神盖求所以奉祭祀之意而死者人之所必有不可不知皆切问也然非诚敬足以事人则必不能事神非原始而知所以生则必不能反终而知所以死盖幽明始终初无二理但学之有序不可躐等故夫子告之如此程子曰昼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则知死之道或言不告子路不知此乃所以深告之也
注文本宗程子之说而又推而广之也程子以昼夜谕生死昼谕生夜谕死此乃生死常理人人之所共知者注言原始而知所以生却是说受胎成形初爲父母所生之生反终而知所以死又是说预知所死之由也不惟所论过深与程子之说亦自不同所谓死者人之所必有不可不知皆切问也又言幽明无二理但学之有序不可躐等此又迂逺之甚也夫二帝三王周公仲尼之道切于生民日用须臾不可离者载之经典详且备矣而皆不出于三纲五常人伦彞则之闲而已未闻敎人幽明次序必须知死也必欲于常行日用人道之外推穷幽防之中不急之务求知所以死者之由纵能知之亦何所用今以季路爲切问诚未见其爲切也夫子正爲所问迂阔不切于实用故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知生谓知处生之道非谓徒知其生如原始知所以生昼夜如生死之生也盖言事人之道尚且未能又焉能务事鬼神乎生当爲者尚且未知又焉用求知其死乎此正敎之使尽人事所当爲者非所以敎事鬼神告其知死也王滹南曰盖以子路不能切问近思以尽人事之实而妄意幽逺实拒之而不告也此说本分注文解务民之义敬鬼神而逺之云专用力于人道之所冝而不惑于鬼神之不可知知者之事也语録曰鬼神自是第二着那个无形影是难理防底未消去理防且就日用切处做工夫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此说尽了予谓此二说所论却公足以自证今注之误
不践迹亦不入于室○注善人质美而未学者也程子曰践迹如言循途守辙善人虽不践旧迹而自不爲恶然亦不能入圣人之室也
善人不能入室盖亦就其资禀而言非有关于学不学也今言质美而未学善人亦岂皆不学乎又循途守辙人所常谈盖言守死法而不知变通也程子以践迹爲循途守辙不践迹乃是不循途守辙而能不拘死法达乎事权变通之道也果如此则有可以入室之理不可谓不入于室也大抵善人之体惟能以柔谨自守而无行义达道之资虽至爲邦百年才可以胜残去杀终不能致雍熙之化者正由循途守辙不能从冝适变所以不入于室也所谓虽不践旧迹者盖又指古之遗训所以法则后人者是爲旧迹也若不践履此迹则是不循规矩违理妄行岂得谓之善人哉夫中庸之道虽不离于旧迹亦不拘于旧迹须能从冝适变乃得其中善人虽不得中道然于旧迹亦不可直言不践也只以文理观之上文既言不践旧迹其下止可言故不入于室亦字乃是反上句之意与旧字全不相应若言不践恶人之迹亦不入圣人之室则亦字之文爲是然经中本无恶字意脉剏加其文亦是曲说不践迹三字义实难明不可强解
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注但以其言论笃实而与之则未知其爲君子者乎色庄者乎言不可以言貌取人也
君子不以言举人谓不专信其言听言未得其实而又必观其行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正患不能辨其言之眞僞耳果知其言虚僞不情则当待爲小人而不取果知其言笃实无妄则当待爲君子而取之今既明知言论笃实而乃又有色庄之疑语言虚僞者既不取言论笃实者亦不取则天下之言皆不足信圣人敎人以知言亦爲无用之虚语矣况言论出于口顔色在于面言色两处各不相关今疑口中言论笃实恐是面上顔色庄严亦不可晓此与上章不践迹文皆未详不敢妄说
从之者与○注意二子既非大臣则从季氏之所爲而已
注文中既言子然季氏子弟其人岂肯自以季氏之所爲爲问夫子亦无指说季氏之恶以荅季氏子弟之理盖子然闻夫子具臣之言意谓具臣爲旅进旅退随众之人故以从之者与爲问者字须当细看从之者谓是从人之人非谓专从季氏也夫子弑父与君之言亦是泛言或有欲爲如此之恶者仲由冉求亦不肯从子然所问夫子所荅皆非专指季氏而言也
顔渊第十二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注盖子夏欲以寛牛之忧而爲此不得已之辞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胡氏曰子夏四海之内皆兄弟之言特以广司马牛之意意圎而语滞者也惟圣人则无此病矣且子夏知此而以哭子丧明则以蔽于爱而昧于理是以不能践其言尔
兄弟同本连枝天伦至亲无他人相混之理子夏四海皆兄弟之言正与墨氏之兼爱相类胡氏谓有语滞之病其说诚是然既以其言爲有病矣而又讥其不能践其言必使子夏絶父子之情而以寛牛之言自寛曰四海之内皆父子也君子何患乎无父子以此自处然后爲能践其言也比之前病不又甚欤惟删去践言一节则爲无累
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注言仓廪实武备修然后敎化行而民信于我不离叛也
言必以实之谓信信之在已不可须臾离也已不失信人自信之岂待仓廪实武备修方才有信哉果如注文之说须是有食有兵然后有信无食无兵则无信也然夫子于不得已而去兵去食惟欲存信此何说也又敎化敎民爲善也敎民爲善亦须自有爲善之实而民信服然后敎化可行尧舜敎天下以仁而民从之以其先有可信之实也若桀纣敎天下以仁民必不从以其先无可信之实也由此观之民信于我亦不直在敎化既行之后也旧防云民信则服命从化此说爲是夫子荅子贡之问止是举其爲政之急务三者之中又有缓急不得已而去其缓者非有先后之分也
民无信不立○注民无食必死然死者人之所不免无信则虽生而无以自立不若死之爲安故宁死而不失信于民使民亦宁死而不失信于我也又曰以人情而言则兵食足而后吾之信可以孚于民以民徳而言则信本人之所固有非兵食所得而先也
一章中两信字本是一意注文解民信之矣则云民信于我此以信爲国家之信也解民无信不立则云民无食必死然死者人之所不免无信则虽生而无以自立此却说信爲民之信立亦民之自立也又曰宁死而不失信于民使民亦宁死而不失信于我前一句信在国后一句信在民后又分人情民徳二说云以人情而言则兵食足而后吾之信可以孚于民此说信亦在国也继云以民徳而言则信本人之所固有非兵食所得而先此说信又在民矣不惟信字交互无定而兵食与信先后之说自亦不一圣人本防果安在哉王滹南曰民信之者爲民所信也民无信者不爲民信也爲政至于不爲民信则号令日轻纪纲日弛赏不足以劝罚不足以惩委靡頽堕每事不立矣故宁去食不可失信此说二信字皆爲国家之信立亦国事之立也文直理明无可疑矣
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爲○注棘子成疾时人文胜故爲此言
棘子成之言直以文爲絶不可用特发此言以触子贡意本不在时人也说见下文
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注言子成之言乃君子之意然言出于舌则驷马不能追又惜其失言也注文本谓棘子成疾时人文胜故以君子之意称之此可谓不察人之瞠喜也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爲正与史肈所谓安用毛锥子语意无异故对子贡发如此之言非疾时人文胜乃是疾孔子所敎子贡之徒文胜也子贡正谓妄意讥毁圣人之敎故伤叹而警之也惜乎乃伤叹之辞说犹论也盖言可惜乎子之所以论君子也此言既出驷马不能追及其舌而返之也此与一言以爲知一言以爲不知之意同盖所以深警其非未尝称有君子之意也
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注言文质等耳不可相无若必尽去其文而独存其质则君子小人无以辨矣
单读此注辞与义皆通然与经文不能相合若以犹爲须文须质也质须文也此之谓不可相无而犹字未尝训须也所谓若必尽去其文而独存其质者此亦经中所无正爲经文无此一节所以不能通也此段疑有阙误不可强说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注爱恶人之常情然人之生死有命非可得而欲之
也以爱恶而欲其生死则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惑之甚也
爱恶与欲生欲死之心有私有公其心固有不可有者亦有不可无者不当一槩论也顺于己则爱逆于己则恶此其爱恶之私也善可爱者爱恶可恶者恶此爲爱恶之公矣恶可恶如盗跖阳虎党于己则欲其生善可爱如后稷臯陶忤于己则欲其死此其欲生欲死之私也善诚可爱者永以望其生恶至当死者然后欲其死此爲欲生欲死之公矣出于私者不可有出于公者不可无注文一槩言其欲人生死之心皆不当有有则皆以爲惑若从此说于至善之人亦不当欲其生于至恶之人亦不当欲其死然则诗称万寿无疆书言时日曷丧孔子之恸哭顔渊周公之必诛管叔皆爲用心之非欤过髙之论不本人情吾儒敎中诚不冝有既又二字止是说在一人盖于一人之身既曾欲其生又复欲其死也其人向者顺于己己则爱而欲其生其人复有逆于己己则恶而欲其死于彼一人之身欲生欲死反覆无定而不自知何者爲是是爲惑也辨惑之道惟在自能省此而已
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注片言半言折断也子路忠信明决故言出而人信服之不待其辞之毕也明决二字是忠信二字非忠信固能令人信服然非可以折狱也舜与周公忠信至矣犹不能使四凶管蔡闻半言而自服其罪子路虽贤岂能过于舜与周公哉凡其所谓片言只字者皆其言辞简少之称折犹挫折也如云折其锐气面折其非是也折之使服非信服也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盖言能以一二言折其罪人虚僞之辞使之无所逃其情惟子路爲然也尹材曰子路言简而中理故片言可使罪人服此说爲是
子路无宿诺○注宿留也尹氏曰一言而折狱者信在言前人自信之故也不留所以全其信也
信非可以折狱前已辨之无宿诺者盖言子路重然诺不轻许人既已许诺随即行之无有停留也此当自作一章与前节片言可以折狱无相干渉旧防云或分此别爲一章今合之以此观之则片言可以折狱与此元是二章邢昺辈合而爲一也林少頴又连下文听讼吾犹人也通爲一章其说益牵强不通王滹南曰片言可以折狱至必使无讼此自三章不相干渉但记者以类相附耳
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注范氏曰听讼者治其末塞其流也正其本清其源则无讼矣
范氏正本清源之论大意不差只是有可说无可行不知果行何事是爲正本清源而能使民无讼也盖听讼在于审察之明无讼乃是敎化之功民不知敎则近于禽兽不仁不义何所不爲既陷于罪然后以听察之明剖析其是非眞僞虽得其已然之情岂能致雍熈之治哉故圣人爲政不以听讼之明爲贵但在敎民从善使以孝弟礼义爲心则自无争讼此乃正本清源之谓也然则听讼亦爲政之急务而不可忽但非爲政之本耳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注曽氏曰迟之意盖以爱欲其周而知有所择故疑二者之相悖尔
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仁则亦有爱恶之择也樊迟问仁孔子荅以爱人非谓不择善恶普皆爱之也盖仁者以爱人爲本耳至于遇有一直一枉亦不直须枉直皆举然后爲爱也由是观之爱人知人本不相悖樊迟何爲而疑之哉曽氏意谓仁智二事迟皆未达然下文质之于子夏但言问智之事而不及于问仁则所谓未达者止是未达知人之理耳与爱人本不相干旧防云樊迟未晓达知人之意故孔子复解之此说本是下文南轩滹南之说与此意同
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注举直错枉者知也使枉者直则仁矣如此则二者不惟不相悖而反相爲用矣二者本不相悖前已辨之举直错诸枉此是智之用能使枉者直此是智之功注文以上句爲智分下句爲仁误矣须是自已行仁然后可爲仁人若但能审其举错爲之激劝使他人改枉爲直止可爲智未足爲仁王滹南曰此一段皆论知人之智耳与问仁之意全不相关故南轩解能使枉者直则曰知人之功用如此解不仁者逺则曰此可见知人之爲大文理甚明而山晦庵无垢之徒皆以爲兼仁智而言其意含楜了不可晓岂以樊迟屡疑子夏深叹且有逺不仁之说故委曲求之而至于是与窃所不取此说参考详备无有不当学者冝从之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无自辱焉○注友所以辅仁故尽其心以告之善其说以道之善其说以道之语意不明不知如何是善其说道是如何道语録曰须又敎道得善始得以此知注文道字乃教道也朋友有过既尽心以告之而又加之以教道须至于善而后已此正犯数斯防矣之戒施之于朋友之闲必不能行盖道犹言也善道之者善其辞色以言之也朋友有过固当尽心无隐竭忠以告之然其告之之际须当心平气和善其辞色以爲言不从则止无得峻数以取自辱也
四书辨疑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七 元 陈天祥 撰论语
子路第十三
先之劳之○注苏氏曰凡民之行以身先之则不令而行凡民之事以身劳之则虽勤不怨
解先之爲凡民之行以身先之而先之两字之闲无该民行之意义不可通解劳之爲凡民之事以身劳之亦不知事爲何事说者往往以爲爲政治民之事语録曰劳是爲他勤劳纂防引辅氏古人戴星而出戴星而入与夫以时循行阡陌躬行讲武之说爲证本以佐苏氏之说其实意不相合苏氏以凡民之事与凡民之行对说行既爲民之行则事亦是民爲之事非爲政治民之事也然民爲之事如耕种耘获筑塲爲圃剥枣条桑何所不有爲政者岂能皆以己身亲劳之哉况以身劳之亦只是先之之意与上文以身先之盖重复也观其文势先之劳之四字之闲惟劳字是其主意通贯上下之文先之谓先己之劳劳之谓后劳其民也如古人戴星而出戴星而入此正先之之义所谓先己之劳是也已先有此勤政之劳然后以政勤劳其民民虽劳而不怨也
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注几期也一言之闲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
几与后几字义同古注皆解爲近今乃训期试以期字与经文通读言不可以若是其期也不成文理不知期爲期甚也今言必期其效一期字岂能兼必效二字之意又经文本是两句其几也三字爲一句注文亦是作两句说学者往往以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之十字并爲一句非也既有而字界断文势又有后注岂不可以必期于兴邦乎之一语爲证其爲两句甚明上句言一言之闲未可以如此乃是说一言不可以有如此兴邦之效也下句言而必期其效却是说一言必可以期兴邦之效也语意顚倒殆不可晓所谓岂不可以必期于兴邦子者此正可谓不知爲君之难也果知其难方且战战兢兢惧其不逮岂敢决然期定谓其邦之必兴乎知其爲君之难由此以求兴邦之道则其邦有可兴之理然亦未敢必期其效也由是言之爲君难之一言止可谓近于兴邦也夫子荅定公之言盖谓一言不能至于如此然其言能近此也如人之言曰爲君难爲臣不易人君果能因此言而推知爲君之难不敢自逸自恣知所自勉则人之此言岂不近于一言而兴邦乎几之爲言近意甚明白下文丧邦之说亦同旧说与南轩滹南之说大意皆是如此近字之说如此平直易晓期字之说如此迂曲难通果欲搜竒求异以易晓者爲非以难通者爲是心不在公自昏其明吾末如之何也已
狷者有所不爲也○注狷者知未及而守有余
有所不爲者能爲而不爲也智未及者不能爲而不爲也夫狷者之爲人踽踽独行凉凉无亲世俗指爲孤僻古执者是也于可交之人亦有所不交可取之物亦有所不取易于退而难于进贪于止而吝于行此乃有所不爲之谓也若论其极伯夷叔齐即其人也特其情好与众不同非有闗于智不智也果以智未及而不能爲者爲狷则天下之狷者多矣夫子何难于此哉
不占而已矣○注其义未详杨氏曰君子于易茍玩其占则知无常之取羞矣其爲无常也盖亦不占而已矣意亦略通
不占而已矣古今解者皆不能通注言其义未详可谓本分然却再举杨氏之说不免反以爲累略通二字若于该括众事处言之如云略通某氏之学略通某书大义此皆可也今于一章经中单论一事是则爲是非则爲非岂容更有略通邪况已断定其义未详亦自不容别议也杨氏之说本无可取删之爲是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注和者无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
和则固无乖戾之心只以无乖戾之心爲和恐亦未尽若无中正之气专以无乖戾爲心亦与阿比之意相邻和与同未易辨也中正而无乖戾然后爲和凡在君父之侧师长朋友之闲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可者献之否者替之结者解之离者合之此君子之和也而或巧媚隂柔随时俯仰人曰可己亦曰可人曰否己亦曰否惟言莫违无唱不和此小人之同也晏子辨梁丘据非和以爲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据亦同也焉得爲和此论辨析甚明冝引以证此章之义
宪问第十四
注胡氏曰此篇疑原宪所记
王滹南曰胡氏徒见首章如原宪自称者遂谓此篇悉宪所记此亿度之说岂可必哉又疑里仁篇自吾道一贯至君子欲讷于言十章皆出曽子门人公冶长篇多出子贡之徒益无所据删之可也予谓滹南之论极当胡氏又以先进篇爲闵子骞门人所记与前三说同病皆当删去以戒后人之凿
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注处贫难处富易人之常情然人当勉其难而不可忽其易也
注文只说处贫难处富易于怨骄略无干渉义不可通大抵处饥寒困苦之贫者不能无吁嗟怏怅之怨居赡足丰饶之富者鲜能无傲慢矜肆之骄此乃人之常情也能安于贫然后无怨贫之心不恃其富斯可无骄富之气心顔子处贫之心则能贫而无怨矣富而无骄不足道也志子贡居富之志则能富而无骄矣贫而无怨未敢望焉察天下之贫者万中实无一二无怨观天下之富者十中须有二三无骄以此推之足以知无怨爲难无骄爲易也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注复加曰字既答而复言也胡氏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
注文以爲夫子再言胡氏以爲子路之言盖皆爲曰字所误故各说一端而无定论也若爲既答而复言古今文字中皆无如此文理若爲子路之言乃是面折孔子之非孔子再无一言以荅之何也二说皆不可取此一节与上文只是一段话但无曰字则上下之义自通曰字衍
曰未仁乎○注阙
曰字羡文
如其仁如其仁○注如其仁言谁如其仁者又再言以深许之
注言谁如其仁一谁字该尽古今天下之人更无人如管仲之仁无乃许之太峻乎仲爲霸者之佐始终事业不过以力假仁而已所假之仁非其固有之仁岂有人皆不如之理夫子向者言管仲之器小哉又谓僭不知礼今乃连称谁如其仁谁如其仁圣人之言何其不恒如是邪况经之本文如其上亦无谁字之意王滹南曰如其云者几近之谓也此解如其二字意近然此等字样但可意会非训解所能尽大抵如之爲义盖极似本眞之谓如云如其父如其兄如其所传如其所闻文字语话中似此用如其字者不少以此相方则如其仁之义乃可见管仲乃假仁之人非有仁者眞实之仁然其所成之功亦与眞实之仁所成者无异故曰如其仁也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爲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注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纠弟也仲私于所事辅之争国非义也桓公杀之虽过而子纠之死实当仲始与之同谋遂与之同死可也知辅之争爲不义将自免以图后功亦可也故圣人不责其死而称其功若使桓弟而纠兄管仲所辅者正桓夺其国而杀之则管仲与桓不可同世之雠也若计其后功与其事桓圣人之言无乃害义之甚啓万世反覆不忠之乱乎如唐之王珪魏征不死建成之难而从太宗可谓害于义矣后虽有功何足赎哉愚谓管仲有功而无罪故圣人独称其功王魏先有罪而后有功则不以相掩可也
程子专主桓公当立直指桓公爲兄子纠爲弟意谓爲弟者不当争国以此爲子纠罪名特欲圎成管仲不死之理也却不知子纠管仲事爲一体子纠有罪则管仲之罪亦不能逃试观将自免以圗后功之说管仲既与子纠同谋辅其爲恶及见事败身死方才知其辅之争爲不义区区以求茍免甚可丑也似此爲人岂有能成后功之理圣人称许此等之人岂不害义之甚啓万世反覆不忠之乱乎不惟管仲如此召忽亦是同恶之人其死乃是党恶而死然子路子贡递皆归美孔子亦无异议足以知召忽非爲党恶也或谓自经沟渎爲指召忽王滹南辨曰其言匹夫匹妇之谅此自别指无名而徒死者耳意不在召忽也忽岂自经沟渎之类哉此言足以解或人之疑召忽之死既当子纠则爲无罪管仲辅之亦无不义挨排至此则桓兄纠弟云者虚其说矣史记亦无兄弟明说但先书子纠后书小白盖序子纠爲长也杜预韦昭等皆言子纠桓公之兄引此诸说爲证则程子之说亦难独是也子纠桓公皆襄公之庶弟各因畏祸分适他国无知既弑襄公国人复杀无知齐国大乱二人各以其党举兵内向先己无嫡庶之分又各在仓卒危乱之际安能必其只谁当立哉但桓公先入国人立之齐既有君子纠虽长亦是齐臣向因国乱无主故有如此之争必欲责之以让岂惟子纠当让桓公桓公亦当让于子纠使桓公能自审此则子纠不至见杀召忽亦不必死管仲不死又不须论正由子纠死非其罪召忽爲义所激于是死之其死可谓无愧矣管仲则心忖子纠未正成君桓公亦僖公之子又有鲍叔牙素爲知己故忍死以待其用此管仲之志也比之召忽不无等差惟是他日能有霸诸侯一匡天下非常之功生民受非常之赐孔子以是称之耳然亦止是专称其功终不言不死之理意亦可见向使仲于既免之后未及成功而死孔子必不专许其不死爲是也然则臣事人者如召忽可也程子以王珪魏征爲谕责王魏不死建成之难亦爲未当王魏之辅建成与管召辅子纠之事絶不相类是时髙祖爲君王魏所居之职髙祖之所命也建成隂用邪谋死于非义辅导之官当自请其不能匡正之罪于有司无死私难之理程子引此本以申明不可同世之说意谓建成爲兄王魏所辅者正此又胶于立嫡以长之常例专主建成当立也夫建成太宗之事又与余者不同太宗以童稚之年运神武之略芟夷大乱制服羣雄使李氏化家爲国致髙祖遂有天下近古以来实未尝有髙祖不权事冝虑不及逺竟以寻常长幼之分处之于建成之下兄弟之不能相安必然之势也建成难居太宗之右司马温公已尝论之善乎宋王成器之言曰国家安则先嫡长国家危则先有功茍违其冝四海失望臣死不敢居平王之上宗暂平内难宋王已知难居其上而以先功爲让如太宗之功又当何如哉建成本庸鄙无堪徒以年长之故据有储副之位彼见太宗功髙望重率土归心忌嫉不得不深祸难不得不起建成取阖门之诛太宗负杀兄之恶皆髙祖处置违冝之所致也太宗固尝辞太子之位以让建成未尝闻有争夺之计惟建成内不自安百计千方期于必杀太宗于数年之闲几死者屡矣王魏受君命辅导太子自合辅之以正道既知建成畜此祸心当如少保李纲竭忠力谏谏若不从即当弃官而去彼既不务爲此反更徇私迎合惟劝早除秦王不顾有君亲在上不恤其骨肉相残构其兄弟交恶之心速其矢刃相加之祸此王魏所有之本罪其罪正在党于建成不在不死建成之难也死于其难正爲党恶而死情罪益深死固当死但当就其自身合得本罪而死若不即死则逺遁山林终身不显又其次也过此以往非所敢知注文与程子之说不可全言管仲爲无过不可以王魏与管仲俱言有功大抵管仲之过比王魏所犯者特轻管仲之功比王魏所成者甚大夫子之言盖以大功掩其小过也王滹南以爲所慊者小所成者大孔子权其轻重而论之予谓说者虽多惟此数语可爲定论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注胡氏曰春秋之法弑君之贼人得而讨之仲尼此举先发后闻可也
胡氏讥孔子处事不当别爲画防以示后人何其无忌惮之甚也夫以孔子之圣明加之沐浴斋戒而后言事岂有思虑不及胡氏者哉弑君之贼人人固皆得以诛之然齐国之君被弑而鲁见有君在上孔子岂有不请于君擅自发兵征讨之理已先不有其君欲正他人弑君之罪不亦难乎况鲁国兵权果在何人而责孔子不先发邪后人果用胡氏之言擅爲如此之事则其僭逆之罚必不免矣明哲君子冝审思之
古之学者爲己今之学者爲人○注程子曰爲己欲得之于己也爲人欲见知于人也
欲得之于己此爲爲己之公欲见知于人此爲爲己之私两句皆是爲己爲人之义不可通也盖爲己务欲治己也爲人务欲治人也但学治己则治人之用斯在专学治人则治己之本斯亡若于正心修己以善自治之道不用力焉而乃专学爲师敎人之艺专学爲官治人之能不明己徳而务新民舍其田而芸人之田凡如此者皆爲人之学也
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注耻者不敢尽之意过者欲有余之辞
注文以耻其言与过其行分爲两意解耻字爲不敢尽之意解过字爲欲有余之辞圣人之言恐不如此之迂曲也且言不过行有何可耻行取得中岂容过余过中之行君子不爲过犹不及圣人之明论也注文本因而字故爲此说本分言之止是耻其言过于行旧说君子言行相顾若言过其行谓有言而行不副君子所耻南轩曰言过其行则爲无实之言是可耻也耻言之过行则其笃行可知矣二论意同必如此说义乃可通而字盖之字之误
丘何爲是栖栖者与○注栖栖犹依依也
注文解栖栖爲依依旧防与南轩皆解爲皇皇盖依依倚而安之之貌皇皇行无定所之貌微生畆本讥孔子之周流不止惟皇皇之说爲是
疾固也○注疾恶也固执一而不通也圣人之于逹尊礼恭而言直如此其警之亦深矣
注文盖谓孔子指微生畆爲执一不通也微生畆谓孔子近佞孔子复谓畆爲执一不通此与闾阎之闲互相讥骂者何异畆虽自恃年齿之尊言有倨傲孔子亦当存长长之义而以周流忧世之本诚荅之何必复以如此不逊之言立相还报邪南轩曰包注固谓世之固陋此解是栖栖犹皇皇也佞口给也疾犹病也微生畆谓夫子皇皇厯说类夫尚口者夫子以爲非敢爲佞病夫世之固陋云尔予谓南轩之说有温厚寛和之意无损圣人之徳今从之
子曰作者七人矣○注李氏曰作起也言起而隠去者今七人矣
李氏以作爲起乃是起者七人不知起爲如何起也继言起而隐去一起字岂能兼隐去之义若与上文通言贤者避世其次避地其次避色其次避言作者七人矣如此则义乃爲备作犹爲也爲此数事者今七人矣王滹南曰作者七人虽不见主名其文势似与上文爲一章子曰字疑衍予谓古注本通是一章注文分之之意正爲作者上有子曰字也滹南所疑者诚是子曰二字当爲衍文
果哉末之难矣○注果哉叹其果于忘世也末无也依此训释解爲果哉忘世无之难矣不成文理此句文实未详阙之可也
衞灵公第十五
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注何氏曰滥溢也言君子固有穷时不若小人穷则放溢爲非程子曰固穷者固守其穷亦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