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集续传灯录 - 第 23 页/共 42 页
○杭州径山古鼎祖铭禅师
姓应氏,世居四明奉化。依金峨横山锡公得度。竺西坦公主天童,辟为内记。后徧参诸尊宿。元叟在灵隐,往从焉。叩“黄龙见慈明因缘”,叟诘之曰:
“只如赵州云:‘台山婆子被我勘破。’慈明笑曰:‘是骂耶你。’且道,二老汉用处是同是别?”
师曰:“一对无孔铁锤。”
叟曰:“黄龙直下悟去,又且如何?”
师曰:“也是病眼见空花。”
叟曰:“不是,不是。”
师拟进语,叟便喝。师当下廓然。即命居记室。自是声誉顿发,而师愈谦抑自持。及年五十四,始出主隆教,迁宝陀中天竺径山。帝师闻法席之盛,锡号“慧性宏觉普济大师”。
僧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
师云:“破粪箕生苕帚。”
僧礼拜,云:“谢师指示。”
师云:“昨夜三更失却牛,天明起来失却火。”
问:“如何是佛?”
师云:“秤锤蘸醋。”
僧云:“如何是佛向上事?”
师云:“仰面不见天。”
僧云:“记得僧问云门‘如何是佛’,门云‘乾屎橛’,又作么生?”
师云:“云门不是好心。”
僧云:“乾屎橛与秤锤蘸醋,相去多少?”
师云:“镬汤无冷处。”
僧拟进语,师便喝。
上堂:“将十方世界安向诸人眼睫上,丝毫不动;将四大海水倾向诸人脚跟底,涓滴不流。会医还少病,知分不多愁。”
上堂,举:
大愚芝和尚示众云:“大家相聚,吃茎齑。若唤作一茎齑,入地狱如箭射。”
师云:“宗师为人,如蛊毒之家。置毒於饮食中与人,未尝不欲断其命根。虽然,是冤对者,能有几人?”
颕毫作乱,师治妙明庵,以将归老焉。元日,祝厘行省,现白光三道。丞相康里公,奉师所赞观音像于紫薇阁。是夕,瑞光煜然。葛獠焚掠径山。丞相延至郡城云居。时诣师,叩宗门玄旨。
一日看经次,问:“长老何不看经?”
师云:“寻行数墨为看经耶?” 丞相无语。
师翻经云:“老僧看经去也。”
丞相以手掩经云:“请为说破。”
师云:“伊尹周公是阿谁做?中天竺用贞良。”
公谓师尝阐化是山,请归了幻庵。寻示疾,致书嘱丞相外护。书偈曰:“生死纯真,太虚纯满。七十九年,摇篮绳断。”掷笔而逝。
○台州国清梦堂昙噩禅师
自号“酉庵”,慈溪王氏子也,母周氏。生六年而父殁,母命从乡校师游。气岸高骞,有一日千里之意。洎长穷览儒籍,彻其义髓。学文於修道胡先生长孺。已而,心有所感。叹曰:“攻书修辞,此世间相耳,曷若求出世间法乎?”乃白母,走奉化广法院礼良公为师。
访道吴楚,渡江,憩真之长芦。雪庭传公有鉴裁,知师器识,遂为剃发。师春秋已二十三矣。继受具戒。凡佛经及诸宗之文,昼夜磨研,不知有饥渴寒暑。久之,复叹曰:“教相如海,苟执着不回,是觅绳自缚。曷若求明本心乎?”
原叟由中天竺补灵隐,门风高,非宿学莫敢闯其门。师直往咨叩,了无畏惧。机契,命掌内记。径山虚谷慎选书记,得师,缁白交庆。
至元五年,出主四明咸圣,迁慈溪开寿。帝师锡以“佛真文懿”号。至元十七年,行宣政院以国清聘瑞龙院,易甲乙为十方。师为开山,院赖增重。
上堂,竖拂子:“只这个,在临济,则大机大用,卷舒擒纵,杀活自由;在云门,则孤危耸峻,格外提持,言前定夺;在曹洞,则家风细密,金针玉线,明合暗投;在沩仰,则父慈子孝,用剑刃事,施陷虎机;在法眼,则箭锋相拄,心空法了,情尽见除。五家提唱,金声玉振,迈古超今,总是门庭施设。若是直截一句,不曾道着。作么是直截一句?”厉声云:“看脚下!”
上堂:“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黄河九曲出昆仑,摩诃般若波罗蜜。”
师数诫诸徒曰:“吾与尔等,究明此道,当外形骸、志[忘]寝食,以消累劫宿习,然后心地光明。”自是日惟一食,终夜凝坐,以达于旦。
国朝洪武三年,诏征江南有道僧,而师居其首。馆于天界。既奏对,上悯师年耄,赐令还山。晚年以梁唐宋《高僧传》重加笔削,刻板以传。六年二月甲申,无疾,忽索浴,易衣;出器物,遗大方诸友。集众而言曰:“三界空花,如风卷烟;六尘妄影,如汤沃氷。吾之幻躯,今将入灭。灭后阇维煅骨为尘,不可建塔以累后世。”言讫敛目,危坐而逝。寿八十九。
○嘉兴天宁楚石梵琦禅师
四明象山人,姓朱氏,母张。师在襁褓中,有僧来见之。谓其父曰:“此儿佛日也。必当振佛法,照耀浊世。”乡党因以昙曜称之。从族祖晋翁洵公,说法湖之崇恩,师往从焉。赵魏公见之,特器重。为鬻牒为僧,继受具。晋翁迁道场,师为侍者,又司藏室。因阅《楞严》,至“缘见因明,暗成无见”,恍然有省。由是览内外典,宛如宿习。然尚有凝碍。
原叟主径山,师往参次。
即问:“如何是言发非声、色前不物?”
叟遽云:“言发非声,色前不物。速道!速道!”
师拟答,叟震威一喝!师错愕而退。
会英宗诏金书大藏经。有司以师善书,选上京都。一夕,闻彩楼鼓鸣,豁然大悟。抚几笑曰:“径山败阙处,被我识破了也。”因成偈曰:“崇天门外鼓腾腾,蓦札虚空就地崩。拾得红炉一点雪,却是黄河六月氷,翩然东旋至双径。”
叟迎笑曰:“西来密意,喜子已得之矣。”遽处以第二座。
初居海盐福臻,升永祚,迁杭之报国、嘉兴之本觉天宁。
僧问:“不愁念起,惟恐觉迟。如何是觉?”
师曰:“牛角马角。”
僧云:“如何是念?”
师云:“四五二十也不识。”僧礼拜。
僧问:“一大藏教是个切脚,未审切个什么字?”
师云:“切个不字。”
僧云:“只如不字又切个什么?”
师云:“莫错举似人。”
僧云:“谢师指示。”
师云:“石羊头子向东看。”
僧问:“一切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从此经出。如何是此经?”
师云:“更要注解那[耶]?”
上堂:“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
拈拄杖云:“冲开碧落松千尺,截断红尘水一溪。”
上堂:“米里有虫,麦里有面。厨库僧堂,山门佛殿。盏子扑落地,揲子成七片。”
上堂:“炉鞴之所多钝铁,良医之门足病夫。不因柳毅传书信,何缘得到洞庭湖?”
上堂:“闻声悟道,塞却你耳根;见色明心,换却你眼睛。蒲团上端坐,针眼里穿线。西风一陈来,落叶两三片。”
晚年,於永祚筑西斋,而终老焉,因自号“西斋老人”。洪武元年九月,上念将臣或没於战,氏庶或死於兵,宜以释氏法设冥以济拔之。於锺山建大法会,征师说法。廷臣奏其说, 上大悦。
明年三月,复用元年故事,召师说法。又明年秋,上又召师以鬼神为问。师与同召诸师,援据经论,辨核其理,成书。将入朝敷奏。师忽示微疾,索浴更衣,取笔书偈,曰:“真性圆明,本无生灭。木马夜鸣,西方日出。”置笔,谓梦堂曰:“师兄,我去也。”堂曰:“何处去?”师曰:“西方去。”堂曰:“西方有佛,东方无佛耶?”师乃震威一喝而逝。实七月二十六日也。礼部宫以遗偈闻,上为嗟悼之。缁白瞻礼,如佛涅盘。天界住持白庵,乃法门犹子也,为治后事。时制火化,上以师故,特开僧家火化之例。火余,牙齿、数珠不坏,舍利纷缀遗骼。参徒奉其遗骼,归葬西斋而塔焉。寿七十五,腊六十三。
○杭州径山愚庵智及禅师
字“以中”,别号“西麓”。苏之吴县顾氏,父茂卿,母周氏。入海云院为童子,释书、儒典并进。闽国王清献公都中见之,特加赏异。
听贤首家讲“法界观”,未终章,遂莞尔笑曰:“一真法界,圆通太虚。但涉言辞,即成剩法。”乃去。谒广智於龙翔,微露文采,广智大惊。
有屿上人者呵曰:“子才俊爽,若此不思负荷大法,甘作诗骚奴仆乎?《无尽灯偈》所谓‘黄叶飘飘者’,何谓也?”师舌禁,不能答。即归海云。胸中如碍巨石。踰月,忽见秋叶吹坠于庭,豁然有省。虽喜不自胜,不取证明眼,恐涉偏执,乃走见径山。
山勘辨之,师应答不滞。山遂命执侍。久之,迁主藏室。至正壬午,行院举师出世昌国隆教,转普慈。未几,行省左丞相达失公,延主净慈。复请升径山。
僧问:“语是谤,默是诳。语默向上有事在。如何是向上事?”
师云:“胡孙上树尾连颠。”
僧问:“如何是宾中宾?”
师云:“君向潇湘,我向秦云。”
“如何是宾中主?”
师云:“常在途中,不离家舍。”
“云如何是主中宾?”
师云:“常在家舍,不离途中。”
“云如何是主中主?”
师云:“横按镆耶全正令,太平寰宇斩痴顽。”
一日,达失帖穆尔丞相到方丈,问:“净名丈室容三万二千狮子座,净慈丈室容多少?”
师云:“一尘不立。”
相云:“得与么觌体相违?”
师揭起帘,云:“请丞相鉴。”
相呵呵大笑,云:“作家宗师,不劳再勘。” 师便供茶。
上堂,举:
东山演祖示众云:“祖师说不着,诸佛看不见;四面老婆心,为君通一线。”
师云:“若教频下泪,沧海也须乾。”
上堂:“诸方今日开炉,未免与诸人说些火炉头话。”乃以拂子作吹火势,云:
“唤作火,烧杀你;不唤作火,冻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