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呼全传 - 第 6 页/共 9 页

休说中原有美女,谁知西番胜西施。 呼守勇看见花花公主驾已过去,就立起身来,心中想了一会,不知公主到那里去。守勇正在那里心焦,恰好有一队武士经过,上前施礼道:“请教列公,今日公主何往?”一武士答道:“今日公主到桃花潭去,因潭里出了妖怪,已经在地方上吃了些百姓,俺国王故尔差遣公主前去看来。”守勇道:“桃花潭离此多远?”武士道:“不过三十余里。”守勇道:“噢,离此不远了。”武士道:“看你这妆束打扮,不象俺新唐人士。”守勇道:“俺乃是大宋的呼家后代呼守勇也。仁宗皇上偏听庞妃妄奏,说俺爹爹欺君傲上、心怀反意,故尔将俺全家抄斩。俺为了伸冤报仇到新唐国来。”武士道:“将军,咱们各奔前程。”守勇道:“请了。”大家分手。 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桃花潭守信收妖新唐国公主招亲 新唐公主逞英强,奉命歼除妖逆狂。 天姿映出桃花面,笑带芙蓉香柳娘。 那花花公主奉了国王的命,选了三百个雄兵,来到桃花潭下面,听那百姓讲这个妖怪好不厉害:“到了日午将西,那河里就要翻风作浪,性命被他害的也不少哩。”话犹未了,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河里顿翻白浪。公主就令番兵一齐放起炮来。谁想,这个怪物全然不怕,在空中飞舞,好象要来吃人的光景。公主吓得浑身冷汗,就带了番兵勒马回宫。 遂见国王,说道,“孩儿领兵桃花潭去,讨图扫灭那怪物。那晓这个怪物果然十分厉害。孩儿看见风浪大作,即忙传令放炮,那晓这个怪物,忽地到半天里舞将起来,好象一条金龙向下飞来,势要吃人光景。吓得孩儿浑身大汗。料难抵敌,只得回宫。望父王赦罪。”国王听了公主的话,心下忧思,进宫又见公主吓得这般模样。 到了五更时分,国王升殿,百官朝见毕,忽王门官上殿奏道:有一大宋功臣之后呼延赞之孙呼守勇,有事奏闻殿下。“国王沉吟半晌,想起父王曾说,有位姑妈,嫁给大宋赵匡胤的功臣呼延赞为室,因说道:”既如此,着他上殿。“即传旨召宋臣呼守勇见驾。 守国俯伏银阶,口称:“臣呼守勇祝愿晋王千岁。”国王道:“你既是功臣之后,先把家世奏来。”守勇奏道:“臣祖呼延赞,扶宋社稷,功显日月;祖母新唐马氏,止生臣父必显,世受国恩;母前山杨氏,老令婆之女,生臣兄弟二人守勇、守信。”国王道:“你今来此何干?”守勇道:“臣缘父母痛遭仁宗无道,宠妃庞氏僭欺正宫,臣父必显执先帝迹赐金鞭,恐吓庞妃。不料庞妃捏词狡奏,宋主听妃之言,即差妃父庞集统兵围住府第,放火烧杀,毁我家口计三百三人。臣弟守信幸代母往太华进香,未逢惨毒。俺的性命,方得爹妈逼俺从地穴里逃将出来,以便代亲血恨。那晓逃命至今,历被庞家追捉,且喜屡遇救星,未遭杀害。今日到此新唐,得见千岁,以为万幸。伏祈千岁怜念至成遭此掺杀,借给雄兵十万,剿灭庞贼父女,庶雪此仇,地府幽灵永沐洪麻。” 国王道:“你既是呼延赞的子孙,把那御赐的金鞭来看。”守勇道:“千岁,难臣被庞兵围捕,爹妈逼俺逃命,那里还想带这金鞭?”国王拍案大喝道:“你既是呼氏的子孙,岂能换带金鞭?明明是个歹人,将这番胡言哄弄孤家提兵与大宋为仇,岂不是个奸细!”令将校:“将呼守勇绑赴法场!” 那将校把守勇正欲捆绑,班中有几个老臣奏道:“臣等愚见,千岁如将呼守勇处刑,还不如加恩免其死罪,令其领兵将桃花潭之妖逆荡除,可谓两全。”国王道:“卿等奏得甚妥。”即降旨赦了。呼守勇俯伏谢恩。却是: 几希一命入幽都,幸赖先灵暗保扶。 国王道:“今众卿保奏,说你既是呼延赞的子孙,必定有些武艺。金鞭虽然失带,将略决定随身。孤家今日试你一试,就知明白。你今领兵三百,前往桃花潭去,除了这个怪物,你爹妈的仇,孤家自有商议。”守勇听了爹妈的仇“自有商议”的话,心里好不快活,疾忙谢恩退出,就上马加鞭,来到桃花潭,只见: 绿阴深处柳垂腰,隔岸桃花粉面姣。 河内无风波不起,鸟啼花笑寂无妖。 守勇看了一会,毫无踪迹,惟对天祷告:“弟子呼守勇,因爹妈一家三百三人惨遭庞奸杀害。俺弟守信代母太华进香去后,没有下落。俺今来到此间,几乎性命不保。蒙番官保奏,领兵来此除妖。惟愿苍天默佑,万圣阴扶。”守勇祷毕,不觉日渐沉西,但见微风细浪,河内好似迷雾一般。守勇道:“俺今日行事,乃奉国王之命,全赖众将官尽力攻击。倘能擒获,俺与众将计功。”那将校应声如雷,即忙整枪搭箭各各齐备。 那河中正在起风作浪,迷雾漫天,远远望去,云里好似有条金龙在内旋绕,势欲飞将下来,那将校见了,都是心慌意乱。忽听一声炮响,就呐喊起来,提枪的提了枪,射箭的扯起了角弓。那守勇提了一根铁棍,向前直冲,对着云里的龙道:“你这逆畜,难道不晓得俺是大宋的呼家将在此,还不快来受缚。”那晓道言未了,这逆畜张牙舞爪的飞来,谁想守勇真灵,也化现了一条青龙,与那金龙两下里盘旋。忽地里起一阵怪风,吹得眼睛都不能睁开。只听半空中一声大震,好似地裂山崩,抬头一看,依旧红日青天,众军道:“好奇怪!如今天上云也没有一一片,龙也全然不见,方才明明是的两条龙盘旋不了!” 众军正在疑想,忽小校报说:“前面哈都哩地方,天上掉一根鞭在那里,咱要拿他,实在拿不动。”守勇听说,也称奇怪:“俺去看来。”守勇到那哈都哩,见了金鞭,倒下身便拜,道,“金鞭金鞭,帝赐流传。”拜毕细看,果然是呼家之物。上面刻的“鞭赐御弟呼延赞,世世相承勿忘朕意。”一面又刻:“勿论王亲国戚,文武朝臣,不遵规制,鞭死无情。金鞭铁面,代朕施行。”守勇收了金鞭,回到桃花潭营里,安息了五六日,那方百姓也不讲起妖怪,潭里也不生风兴浪了。 守勇带领将校,来见国王,把领兵伏妖的话,细细说了一遍。那得鞭的话,又说了一番。国王听说,十分欢喜,接过金鞭细看,拍手大笑道:“好,果然将军是呼氏子孙,不然,那能恰巧就得。若说这鞭非将军得取,咱这里就闹个不停哩。将军除妖辛苦,请到内书房安息,早晚便于叙谈。”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花公主许配东床呼延庆书房讲武 才略应堪夸数公,只今方信有英雄。 喜看翡翠金枝贵,欲钓鲸鱼沧海中。 且说呼守勇自从除妖得了金鞭,见过国王,就请守勇到内庭将息几天。那守勇将这金鞭逐日在手中舞弄。一日,国王来到书房,守勇正舞得高兴,国王看了一会,连声称赞:“果然将门之子。”守勇回转头来,看见了国王,急忙放了金鞭,道:“难臣不知万岁到来,有失跪迎。”国王道:“咱家与山前杨氏、山后呼氏,原是世代老亲,何必这般谦逊?”守勇道:“难臣承千岁如此抬举,也是叨祖宗的荫庇。”国王道:“前日的金鞭得手,这是你令祖阴空默助,将来贤侄必作栋梁之器。”那国王讲了一番叙亲的话,依旧回宫去了。这教: 相才还是将才高,万里江山一举劳。 皇封御弟呼家将,荫子蒙孙穿锦袍。 同王来到西安官,娘娘接了万岁,进宫坐下,说道:“孤家有一桩事,与娘娘商议。”娘娘道:“千岁有何见谕?臣妾谨当领听。”国王道:“与娘娘商议,非为别事,因为公主年已及长,东床未选。孤家为此,日夜焦思。前日为了桃花谭出了一个怪物,逐日在那订里兴风作浪,不知戕害了多少百姓。公主听了,一时气冲牛斗,领兵前去剪除,那晓得到了桃花谭,这怪物正在那里兴风作液。那公主一看,好似一条金龙,对着公主飞来的样子。吓得公目瞪口呆,方得她有主意,就急忙回宫,孤家心里甚为不安。幸喜公主近日身体安泰,孤家才得放心。”娘娘道:“人家为了儿女,父母心肠都是这般的。唯有儿女的心肠待爹妈,只恐就不能够了。”国王道:“虽然如是,总要教导。” 娘娘道:“那桃花潭的妖怪,如今怎么样了?”国王道:“娘娘讲起桃花潭,真正奇怪,那桃花潭里这个妖怪,方得孤家的表侄呼守勇到新唐来见孤家,那时孤家就教他带了三百名番兵往桃花潭去。呼守勇到桃花潭不多一会,河里就翻风作浪,乌云蔽日,云里有一条金龙飞舞。守勇喝了一良‘逆畜!’云里忽又出现一条青龙,与那一条金龙盘旋了半日,忽然大震一声,那里晓得就是宋太祖赐与孤家姑丈呼延赞老将军的这根金鞭。咱侄儿得了这鞭,那桃花潭里的风浪顿息,天上的乌云散去。又隔了几日,河里也不起风浪,百姓也不讲起什么妖怪。咱看那呼家表侄,将来必是个大人物哩。故此孤家有事与娘娘商议,咱想公主的容貌也好,武艺又强,年纪又是相仿。孤家欲将呼家侄儿做个东床佳婿。” 娘娘道:“既呼家侄儿到此番邦,应请他到府中安歇,也该来见我。”国王道:“娘娘,那侄儿已在西书房住,因他平妖辛苦,咱教他将息几天,然后相见罢了,所以呼家侄儿尚未拜见。”娘娘道:“既如此,臣妄与千岁同往书房何如?”国王道:“这是极妙的了。” 那千岁同了娘娘即时来到西书房门首,内侍道:“呼将军,千岁同娘娘在此。”守勇听了,急忙出厅迎接,口称:“难侄不知千岁与娘娘到来,有失远迎,望岂恕罪。”国王道:“侄儿免礼。”进了书房坐下,守勇拜见已毕,千岁开口说道“孤家今日同娘娘到此,非为别事,一则念及老亲,二来见你人材出众,武艺高强,孤家欲将公主与你结个百年夫妇。”守勇道:“多蒙万岁与娘娘这般抬举,难侄岂敢?况公主是玉叶金枝,宫帏闺秀,难侄如今是丧家之犬,东奔西逃,不知将来如何下梢哩。”娘娘道:“呼家贤侄,你何这般推阻?将公主匹配与你,也是千岁重亲情的好意,将来新唐马氏与后山呼氏的亲,不致疏失了。”守勇道:“难侄已曾娶过王氏金莲、赵氏三姐,成婚未几,又被庞贼领兵追招。方得三姐与贼对敌,难侄乘势走脱,苟延性命,遇到此间,皆二位侄妇相扶,未经被贼擒拿,以为幸甚。”千岁道:“娘娘不必听他,咱们且进宫去,是有个道理。” 那千岁同娘娘进了内宫,说道:“公主,你到桃花潭看见的什么金龙?唬得孩儿浑身冷汗回宫,倒病了几天,那晓这金龙,就是后山呼家将的紫金鞭。”公主道:“父王何以知之?”千岁道:“我儿那日从桃花潭回来了,恰好你表兄呼守勇到此,咱就差他到桃花潭去,谁知你表兄呼守勇一到河里,风浪大作,白雾漫天,空中金龙狂舞。后又有一条青龙,在云瑞里盘旋了一会,那金龙掉下地来,众人拥去看来,恰是一条紫金鞭,被守勇拾了这鞭,云已散去,风浪即止,百姓也不讲那妖怪了。”公主道:“这也奇怪,将来倒要与表兄相借这金鞭来试看一看。”国王道:“何必要借,孤家现在待黄道吉日,就要把呼表兄与公主完姻了。”公在听说,不觉腮映桃红。娘娘同公主,随往里边更装去了。这教: 脱下罗衫换锦袍,宝髫高扳翡翠娇。 今日洞房香满院,专待仙郎度鹊桥。 那国王道:“今日是黄道吉日,与公主完姻,速速备了花烛灯彩,须要整齐。”一声吩咐,各官纷纷备办。等到良辰花烛,各官齐集宫门称贺。国王道:“众卿少礼。”令内监陈三千陪了众卿到御园饮宴。那乐工傧相请出驸马、公主,拜了天地,见了千岁、娘娘,夫妻交拜已毕,随送入洞房去了。千岁道:“娘娘,你道呼表侄配的公主何如?”娘娘道:“果然配得不差,这对夫妻,好像仙子临凡,还有什么比得上他们?”千岁道:“妙啊,没有什么比得上他们。”那娘娘同千岁,得意洋洋也回宫去了。那守勇把这庞妃狡奏,仁宗发怒,遣庞集领兵歼灭的话,讲说了一番,同入香房安寝。到了天明,双双来到内官,拜见了千岁、娘娘,请过了安,双双依旧回房,两下里谈谈笑笑,不觉又是梅梢月上,鸳枕朦胧,怪煞金鸡报晓。却是: 御前初献紫罗衣,交颈鸳鸯卧碧溪。 南燕北来新洞府,蓬莱小院遇仙姬。 且说王员外想起:招了呼守勇为婿,和女儿金莲成婚未几,不料就遭庞妃的父亲庞贼领兵杀来,把俺的庄子团团围住,要捉呼守勇去。方得俺女儿同翠桃,倒也有些主意,救了守勇。自从守勇去后,音信全无,不觉倒有十个年头了。俺女儿金莲时常想起了他,就要啼啼哭哭,俺与院君的心里好不懊恼,幸而有个外孙,叫做王延庆,今已十岁,倒也聪明。做娘的若是有些悲切,他就叫了翠桃一同在旁解劝,说道:“凡事总得孩儿长大起来,自有个道理,母亲若然若坏,教孩儿怎么办。”翠桃道:“娘娘,自古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官官到也讲得是。劝姐姐凡事要看小官人面上。“娘娘心里甚是明白,以后只把小官人长成,再作理会。 以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骑石虎延庆逍遥庞贵妃奸谋渐露 挂窟香生花萼楼,万方同庆是中秋。 倾城人看双牛斗,小小儿郎解斗牛。 话说王员外一日正与院君叙话,偶见镜中的形容,不觉鬓已将斑。员外道:“妈妈,俺与你的年纪已是半百,苦奈膝下无儿,俺的心上欲将侄儿嗣续宗祧。”院君道:“这个极是。”员外就立了侄儿为子,改名“环”字,今年十六岁,面貌却也富丽,就见了员外、院君,又见姐姐金莲。见了延庆,向金莲道:“姐姐,这个是谁?”金莲道:“这里俺娘的过继儿子王延庆。”王环道:“姐姐,这是兄弟了。”王环与延庆见了个礼。 一日,员外把延庆送进书馆里去,先生教他读书。那里晓得这延庆竟是个过目成诵的神重,先生甚是欢喜。一日员外正到书房,恰好看见延庆在那里舞弄枪棍,员外道:“你小小年纪,弄他做甚?”延庆道:“这个才是文武全材,学会了它,也就是个武艺。”员外假意要去打他,谁知延庆一溜出了庄门,忽见田里有两条水牛在那里争斗。延庆道:“不好了!俺家的豆麦都被他踏坏了。”急忙赶下田里,把这两条水牛的角一把扳住解开,对庄夫道:“你们拖了去罢。”那些看牛斗的人,都是伸舌摇头。这教: 老大无能看半年,不如员外小儿郎。 且讲那万花谷秀云岩有个道士,说是反朝的一个宰相挂冠入山,姓王名禅,曾拜云中子为师,日诵《黄庭》,夜则蒲团打坐。每到天明采东方青气,参透了玄机妙秘,往来云汉。一日,西池王母大会群仙,那王禅在云头里看见了云中子驾云从西而来。王禅道:“师父何往?”云中子道:“今日西王母寿诞,大会群仙。”那王神垂下云头,仍旧在万花谷秀云岩打坐。这教: 谈玄自有无穷妙,熟读黄庭参道机。 那云中子赴了群仙大会,回归洞府,只见武曲星官迁宫。云中子掐指一算:“咦!就是那年的魁罡星,降凡于复姓呼延为子,今年已交十余岁,成传法了,所以武曲迁宫。”云中子驾起云头,来到万花谷,就按下云头,叫一声:“徒弟!”王禅开眼一看,说道:“师父可是群仙会回来?”云中子道:“非也!”把武曲星迁宫的话,对王禅说了,道:“徒弟,你须下山到王贵庄去,度了复姓呼延庆的上山,教授了他的行兵十法,然后送下山。”云中子依旧驾起云头,回归洞府去了。 王禅想起那王方平仙师的叱石成羊法:“待我试他一试,何不教他变了一个老虎,就好骑他到王贵庄去,岂不好么?”那王禅就对了这块顽石,把手在石上一摸,吸一口气道:“变!”你道这块顽石变的什么?谁想竟变一个猛虎,王禅就跨上虎背道:“快走!”一霎时已是王贵庄了。王禅道:“住!”这虎就歇在庄前。那庄前庄后的人都唬得目瞪口呆,说道:“不好了!我们庄上有了老虎,性命哪里还保?我们且去告知员外,多唤些庄夫,大家拿了家伙,筛起金锣来,只怕唬行动他,也未可知。”众人拥到庄子里边,说到:“不好了!员外的庄门口来了一个极大老虎!员外快快唤些庄夫,带了家伙,我们大家到庄上,鸣金追赶,或则赶了他去,大家就好安逸了。”王员外听说庄前有虎,满肚疑惑,说道:“我们在此住了几百年,从未听说有老虎。莫管他,同你们去看来,再作理会。” 众人同员外到了庄前,员外四面的一看,问道:“虎在那里?”众人道:“好奇怪!方才这里明明有一个猛虎。想是员外出来看他,那老虎也怕我们追捉。”员外听了哈哈大笑,说道:“疑心生暗鬼,不听自然无。那里什么老虎?这是你们自己眼花了。”员外踱进庄门,来到厅上。恰好院君听说庄前有了老虎,慌慌张张见了员外,说道庄前有虎的话。员外笑道:“妈妈,你那里拾的马屁孛,我已看过,那有什么老虎?”院君听说,就回进房去。那金莲也闻庄前有虎,来见院君。院君道:“我已问过员外,庄前并没有什么虎,都是乡里人以误传讹的话,女儿不必惊慌。”这教: 人人见这田间虎,谁识王禅化石为。 且说王禅到了王员庄前,就把那骑来的石虎伏在田间,那晓化成了一块顽石。王禅走到王员外的门口,说道:“员外在府么?”门公道:“是那个?”王禅道:“特来拜访员外的。”门公道:“请少待。”到厅前看见员外,门公道:“员外,外面有个道人,他说特来拜访员外的。”员外细想:我没有什么相与的道人,既来拜访,且请他进来便了。门公来到外边,说道:“师父,员外有请。”那王禅到厅,相见了员外。 员外道:“师长从那里来?”王禅道:“特来拜见。”员外道:“大师贵处?”王禅道:“贫道是万花谷秀云岩。”王神正与员外叙谈,恰延庆走出厅来。员外道:“过来见了大师。”延庆奉命过来作了揖。王禅道:“好,这……”员外道:“是过继的。”王禅道:“可惜!”员外道:“可惜什么?”王禅道:“可惜他在母腹中就遭兵戈扰攘,父子分离南北,须早早习些玄奥,以免目下之灾,他日之难。过了十六岁,得有父子相逢夫妇重圆。若不早作主张,解除不及了,岂不可惜?”员外道:“请教大师,如何与其解灾除难?”王禅道:“小官人今年可是十岁出头,若交与贫道做个徒弟,传授给他玄妙,就有一切兵戈灾难,也不碍的了。过后,依旧将小官人送还员外,你意何如?” 员外听了,心里甚是惶惑:若听了道人的话,就要把延庆领了去;如不听这道人的话,有什么灾难到来,又要抱怨及我。员外一想,这话倒要与女儿讲的。员外道:“大师请坐,待老汉去来。” 员外走进金莲房内,说道:“女儿,你可晓得,今日老父听了道人说起延庆,心中十分疑惑。”金莲道:“道人说延庆怎么?”员外道:“他讲延庆未出母胎,已遇兵戈,日下有灾,他日有难,及早学习些武艺,临事也好解除。若下与道人做徒弟,倘日后偶有灾异,如何解法?道人说教化延庆之后依旧送他回来。”金莲道:“爹爹快去回复道人,断不能与他领去做徒弟的。自古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员外道:”待我回他去。“ 那晓延庆听说回复道人,他反倒哭将起来,道:“亲娘怎么不放我去做徒弟?要我在家受灾难,巴不能让我学些法术,习些武艺,以后好与祖父报仇。”金莲道:“做娘的因你年小是儿童,那里放得了心?”延庆道:“如今母亲舍不得孩儿,只怕日后母亲不能相救孩儿,悔已晚了。”员外道:“你师儿两个不必哭,待我与大师商量。” 员外问王禅道:“大师听讲:因为儿年太小,待他长成,送与大师为徒何如?”王禅道:“既如此,贫道奉别了。”员外相送王禅出去。那晓延庆跟将出来,叫道:“师父!徒弟是要跟师父同去的。”王禅道:“上山修道,是最苦的事。”延庆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王禅道:“既要我领你去,且坐在田里这块石上。”那延庆扒上石头坐定,叫道:“师父快去!”员外只道他坐石上顽耍,不去睬他,员外与王禅作别,王禅道:“员外改日会罢。”员外道:“专程恭送仙长。”王禅走上了石头道:“请了!”员外道:“请!”打了一躬,抬起头来,只见他师徒两人坐在虎背,在云头里,睁眼细看,已去远了,员外心里如热油煎沸,痛苦万分。且去与女儿说明,再作理会。 员外对金莲道:“那延庆决意不肯在家,已同道人去了。”金莲听罢大哭,院君急来查问女儿为何这般恸哭,翠桃道:“员外说,小官人方才被道人领去了。娘娘听了啼哭。”院君也含一包眼泪,同翠桃再三解劝。 不知以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万花谷呼郎受法飞石关王环相遇 学术从师有宿因,弃家权去读黄庭。 蒲团且坐千余日,道德圆成功自深。 呼延庆骑了石虎,一霎时来到终南山后万花谷,那虎就立住不行。延庆跳下成来一看,只见苍松密密,古柏重重,隐隐里宫殿层层,果是神仙洞府。延庆正在观玩,王禅道:“徒弟过来,同我去见祖师。” 延庆随了王禅走入洞府,只见蒲团上坐一个白髯老者,手里拿一柄拂尘帚,端坐中央。王禅道:“弟子拜见!前奉祖师命,弟子往王贵庄度那延庆到山。”云中子把头颠了几颠,王禅就教延庆拜见了祖师,云中子道:“王延庆既来,你须好好教授他。”王禅同延庆拜别祖师,回归洞府。那王禅把秘典法术的天书细细与王延庆讲究,这延庆倒会参解,王禅听了大喜。这教: 仙诀不传凡,俗子无从觅。 台垣降尘世,真仙来教习。 延庆得了术诀,又将十八般武艺时刻演习,却是: 古来术法有真传,俗子安知玄妙声? 武曲临凡飞白鹤,道成初试胜王禅。 且讲庞多花自从宋仁宗封他做了贵妃,把一个呼家将杀得东逃西奔,四处追捉,终未拿获。今差四路总兵分头追赶,过了数月,尚未见有擒拿呼守勇、呼守信的奏章到来,心中却也烦闷。庞妃正在焦思,忽内侍走到宫门口道:“启上娘娘,圣驾已到外宫,请娘娘接驾。”庞妃道:“臣妾庞多花见驾。”仁宗命宫娥扶起,用御手搀了庞妃,进了内宫坐下,庞妃西首侧坐。仁宗道:“庞卿,你可晓得,朕在八王府国内赏花,见一个孩子,相貌生得甚是奇怪,与朕梦中得受九天仙女抱送来的孩子一般。更且那孩子的八字,又同刘妃生下公主的年月日时,都是相同的。如今朕把这孩子嗣为太子,续了赵氏香火,再作道理。” 庞妃听了,犹如小鹿在心头撞个不住,口里道:“万岁,这也极妙。有了接香火的,江山还要怕谁?但八王爷这个孩子,是那位娘娘的?”仁宗道:“那孩子却不是王爷宫里生的,是八王做寿,差陈琳在御园采取仙桃,庆祝八王寿诞。八王开盒取仙桃拜祝,那盒里开出这个孩子,王叔留养宫中,朕将来还要慢慢的察问。”庞妃唬得两手如冰,无言对答。 仁宗讲了这话,又道:“贵妃,朕今日来与日下一盘棋,也好消遣。”庞妃旁坐,正要着棋遣兴,忽内监许世泰奏道:“启奏陛下,三边总制施彪有告急本章到来,说辽兵猖撅,杨家将被辽兵战败,杨家兄弟已到西番借兵去了,不道辽兵攻破三关哩!”仁宗将施彪的告急本章看了又看,即降旨到兵部衙门:“会同九卿科道,速点骁将百员,精兵十万,随朕亲往三关破辽!” 那九卿文武齐集朝堂,议选骁将周仁、江一飞,郭兆熊等百员,挑集了精兵十万,仁宗就命梅又李做了领兵前部先锋,雷胜点做全营参赞,右翼右哨、左翼左哨各各点完,就此起行,这教: 秦时明月汉时关,御驾亲征果不凡。 自古真龙得虎将,管教胡马度阴山。 且说庞妃听了那一番的话,心里时刻不安。幸喜边关告急,万岁领兵亲征,心想:且送了圣驾,待我慢慢的来诘问。庞妃各官,跪请圣驾,那晓仁宗已上马出宫去了,庞妃在宫,终日昏昏默默。 一日,想起陈琳、寇直御,就差一个小太监,去唤陈琳、寇直御来见。那小太监奉了贵妃的命,唤了他们到宫。陈琳、寇直御道:“娘娘在上,奴婢叩见,望娘娘恕罪。”庞妃道:“我怎么待你,你们全然没有良心!那金水河的事,到底怎样办的?快讲出来,免你的死!”寇直御道:“那年奉娘娘的命,将太子抛送金水河去,婢子敢不依行?况今已数年,又提起他做甚?劝娘娘不必拨草寻蛇了。”庞妃道:“这事明明是你弄在那里的。”庞妃又查问陈琳:“那时你在御园则甚?”陈琳道:“奴婢在御园是奉旨取桃,与八王爷做寿。就是金盘里有什么小孩子,奴婢并不晓得。”庞妃道:“陈琳,你既不知,与我取鞭子来,把寇直御先鞭他一百下,然后再问!”陈琳对着寇直,大家含一包眼泪:若不依庞妃鞭打寇直,庞妃愈加忿恨;如听了他鞭打,这寇直的冤陷,如何分别?我想庞妃不念圣恩,反把一位太子教寇直送至金水河中淹死他的性命,俺与寇直不忍把太子淹死,商量将太子放在盒中,与仙桃一齐送进八王府去。那晓隔了七年,又来讲起。陈琳假意提了那鞭子,把寇直鞭打。 庞妃看陈琳鞭打寇肖,并不实力鞭责,想是陈琳、寇直通同作这个弊,故此陈琳遮掩,不肯用力鞭打。庞妃就接过鞭来乱打,寇直熬受不起,被妃鞭死。庞妃看那寇直已死,陈琳决难留他,一面将鞭子也就劈面乱打,陈琳道:“娘娘请息怒,即使奴婢救了太子,也是奴婢们份内的事,若依娘娘将太子淹死,将来宋朝的天下,就没有社稷主哩。”庞妃听了大怒,教令内监李茂才等一齐动手。陈琳道:“快些打,自古‘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俺陈琳救了太子,今日被庞贵妃打死,将来也得个名儿。没使见了先帝,俺也无愧!” 陈琳正在那里受苦,忽有守门太监孙恩道:“启娘娘,万岁有旨,特召内监陈琳飞骑前往,随驾征辽。”那庞妃接了圣旨,唬得浑身冷汗,抖个不住,说道:“陈琳,难道你不念我平素看待你的恩么?”陈琳道:“咱是再不忘恩的。”庞妃道:“既是知已,我今恕你,快去端正起身,前往驾前行走。那金水河的事,我如今也不来究你,你可晓得么?”陈琳道:“奴婢知道。”话毕,就同孙恩出了宫门,上马去了。这教: 王孙脱难寄珠楼,内侍儿希命不留。 有此忠良心不昧,天恩犹助宋春秋。 那陈琳奉召,星飞赶上边关,随了圣驾,这也不在话下。 且讲庞妃密令内监李茂才等,把寇直御的尸首推下金水河去:“日后圣上回宫,问及寇直御,你们竟说是落河身死便了。”那李成才等把寇直的尸首抬到金水河边,推将下去。只见一道白光,直冲上天。那晓河里的神道,早报龙王知道,说那内侍寇直御因为救了太子,被庞妃忿恨,遭屈打致死。 不知以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呼延庆辞师归里王金莲新唐访夫 何期法术运无穷,采石云车起寿宫。 闻有三山仙子窟,茂林修竹古苍松。 且说呼延庆自从王禅老祖度他到了终南,教习了法术和行兵的策略,无不精祥。不觉光阴迅速,来此已经三载。“待我前去拜别,看师父如何?”延庆到洞府见了王禅,说道:“师父听禀:徒弟在此已是三年,蒙师父教授了许多法术。”王禅道:“你且把学习的武艺试演我看。”延庆就将师父教习的武艺都试演了一番。王禅道:“你的武艺倒也会得。” 师徒两个又把法术讲究了一番。王禅道:“我看你武艺法术,却是精通,可以下山去了,我与你一个锦囊,倘日后有难,方可开这盒儿,便知明白。但这盒儿须带在身边,不可使外人知晓。”延庆把盒子藏在身边,又道:“师父,徒弟还要将师父的石虎骑去才好。”王禅道:“你好没见识,行了一个缩地法,岂不是好?”延庆道:“不错。”就召了六甲六丁神将拔山倒海功曹。延庆别了王禅,脚上画了灵符,倏忽间已到了王贵庄。延庆道:“这法儿倒也使得。”正是: 云中岁月无多日,翘首离家已数年。 故园风色依然在,苍松知故竹生孙。 那延庆看了一会,回身来到里边,恰好员外与院君在厅上讲那金莲终日想念孩儿延庆的话。延庆正走上厅来,见了员外。院君道:“我儿几年在那里?”延庆道:“孩儿那年同了师父,在终南山修道,学习了三年,今日才得回来。”院君道:“翠桃,你去劝小姐不必哭了,如今小官人回来哩!” 翠桃正要通报,那金莲正走出来,听说小官人在厅上与员外、院君叙话,金莲心里甚是快活,走来见了延庆,又流下眼泪,说道:“儿去三年,我心今日略放,但不知何日与你爹爹会面哩!”延庆道:“母亲放心,将来儿去寻访爹爹,自有见面的日子。”员外道:“夜深了,女儿,你同延皮孩儿进去罢。”那金莲别了员外,就同延庆来到里边。母子两人谈谈讲讲,不觉已是红日东升,延庆依旧读书去了。却是: 离家三载似行云,稚子胸藏玄妙文。 坐卧石床且养性,他年骨肉乐天钧。 话说王环自从继与员外为儿,不觉光阴易过,如今己是十六岁了。每日里把一条金枪常在手顽耍,倒也熟练,人皆称赞。那晓延庆听见王环在庄前使枪,看得高兴起来,连叫了几声,王环却未听见。延庆疑似不理他,就抢将进去,按住了枪杆往后一搡,王环役有防备,竟跌了一交,众人拍手大笑道:“这个汉子,倒被那小孩子拉跌了。” 王环扒将起来,看见延庆在那里使这杆金枪。王环气他不过,做个坐马势纵将进去,夺这根金枪。那晓延庆正使得高兴,把枪杆一洒,王环又跌了一交,连忙扒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延庆的右手,说道:“兄弟,枪法却是你的好,这个皮锤,俺比你硬榔哩。”王环就把手一捺,延庆借势也就用力一拼,王环又跌倒在地。延庆忙扶了起来,说道:“哥哥,不要动气,兄弟得罪了。”王环道:“比武那里论得什么得罪?既如此,同你再来耍拳。”王环就做个金鸡独立的势子,延庆乘势踏将进去,拿住了王环的右手,王环把身子轱碌一转过来,延庆的左手被王环拉做一个太公下钧,延庆回身过来,用两手向王环背上一把乘势托了起来,说道:“哥哥,你可晓得?这是小鬼朝天势。”王环等延庆的手一松,就跳将开去,骂道:“你这忘八蛋,倒要坑我么?少不得赶你这野狗子去!”延庆被王环骂了这场,好没兴趣,回到里边,见了金莲道:“娘啊!孩儿闻得王环哥哥使枪,孩儿着得高兴起来,与他接过枪来,也使了一会。那晓王环又要与我耍拳,忽然又骂起孩儿‘忘八蛋’、‘野狗子’,是何道理?”金莲道:“儿啊,做娘的对你说,你是呼家的子孙,呼守勇是你父亲。为了庞妃提兵到此捉他,做娘的与翠桃放他去借兵复仇。生下你来,就改姓王,说了姓呼,恐有后害。那王环并非你的哥哥,这是你外公的嗣子,骂你几声,只好罢了。”延庆道:“如今孩儿的爹爹在那里借兵,求吾娘说与孩儿知道。”金莲道:“你的爹爹到新唐国去借兵,已经数年,绝无音信。”延庆道:“既是爹爹到新唐借兵,久无音信回来,得孩儿前往新唐,就知爹爹下落。”金莲道:“你小小年纪,怎能放你的去?”延庆:“娘亲差矣!古云:男儿志在四方。孩儿终南已曾去过,何况新唐?”金莲看那延庆,男儿虽小,血气甚大,料不能阻住,若放他前去,教我如何放心?“翠桃道:”娘娘,看来小官人是阻他不住的,不如小婢和娘娘陪了小官人去罢。“金莲道:”这倒使得。既如此,你快收拾起来。“ 翠桃收拾了包裹,一齐来到厅前,见了员外、院君,把延庆寻亲的话细讲了番。员外院君看来难阻,说道:“途路风露,你们那里受得?”金莲道:“这也出于无奈了,爹爹母亲请上,暂且拜别。”员外与院君一包眼泪,说道:“女儿,你既同延庆前去,路上须要小心,早去早回,免我一家记挂。”金莲道:“这个自然。”三人就此动身。 光阴迅速,已有月余,不觉又是潼关了。金莲向延庆道:“做娘的听说关口,最是紧急,倘然盘起话来,这便怎么?”延庆道:“我们扮做唱连相,打花鼓儿的。”到了关前,延庆口里一路儿唱将起来,翠桃把花鼓也打弄起来,挨到关口。那把关的道:“咄!你这班花子,到这里怎么?”延庆道:“爷,咱要过关去讨饭。”那些把关的见了金莲翠桃,就道:“你们要想过去,可晓得咱们的意思?”翠桃道:“求爷放了咱三口子过去,回来自有个道理。”把关的道:“放了你去,回来不怕你扯谎。既如此,且先唱了个曲儿咱家听了!”那把关的听了这曲儿,大家道:“好!”对延庆道:“孩子过来,你姓什么?”延庆道:“姓王。”“那两个女呢?”说道:“那个是咱的娘,这是咱的姊妹。”把关的道:“好孩子,不错,领了腰牌走罢。”延庆接了腰牌,竟出了潼关。 金莲对翠桃道:“我们出关才得两三天,为何就是这般沙漠了?不知新唐还有多少路程?”延庆道:“母亲不用烦恼,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只管走,少不得总要走到新唐,再作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