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呼全传 - 第 4 页/共 9 页
且说赵家庄的赵虎臣赵大郎,原是田间野老,溪畔闲人,娶妻孙氏,尚未生育,妹子凤奴,被庞丞相之子黑虎抢去,幸亏呼世子相救,兄妹得以团聚,故把妹子送与世子为妾。那晓庞黑虎被呼家妹丈打了几下,不多几日黑虎就死了。谁道是黑虎的妹子封了贵妃,那父女两个商量起来,把一个功臣之子呼得模抄斩一家三百余人,因不见他两个儿子,故又起兵追捉。赵大郎恐怕庞奸害及,挚家而走。不道冒雨冲风已经半月,正在心焦,恰遇了一个救垦,姓梁名玉,山西人氏,善用一十八般武器,大郎和妻妹一同拜他为师。那梁玉看三个人武艺精奇,教他们守了这座高山,自己下山去了。三人即守住了山寨,查点喽兵,立法最严,那些军士们人人称善,个个颂扬,这也不在话下。
方才巡军报大郎说,夫人同凤奴与一个小英雄战了半晌,后边又有人马追来,三人协同,杀得追兵望风而去。那道:
果然将相本无种,却是男儿当自强。
那头目进见道:“禀上大王,方才小将奉令巡山,夫人与凤奴把一个小英雄交小将带上山来,禀见大王。”赵大郎道:“那小英雄叫什么名字?”头目道:“他说是呼家将的子孙,因遭庞妃作对,杀了一家三百余人,尚在起兵追捉他兄弟两个。又说,他的兄弟叫呼守信,至今尚未会面。那呼守勇是单身逃难经过此处,恰好遇着夫人和凤奴,令小将引见,如今这呼守勇候在营门口,请大王下令。”
那赵大郎明了这话,立刻吩咐开门,军上都要披挂,队伍排列整齐。令四员头目跪道相迎,口称:“高山大王赵虎臣,特遣小将们接呼将军到营相会。”
守勇且喜且疑,喜的是虽然为寇,且系称孤道寡,也是凛凛威风,但不知可是俺父王昔年有恩于彼,如是殷勤接待;若非旧识,为什么这般光景?守勇正满肚疑想,耳边忽听笙歌嘹亮,头目道:“将军,俺大王在此接见。”守勇抬头一看,只见他:
头戴九龙达登,左右插的雉鸡毛,横搭一条狐狸尾,身穿大红圆领,周
围绣了滚龙,腰间围的白玉宫绦,足登的粉底乌靴。
赵大郎踱出营来,见了守勇,说道:“恩人为何到此?”连忙搀了守勇,一齐进了营来,相见了一番,分宾主坐下,各将旧日之事细述一遍,大那道:“那年救舍妹的时节,觉得尊躯还懦弱些哩,如今恩人真正年富力强了。”守勇道:“俺有何技能,承大王谬赞。”
正在叙谈,那头目禀道:“夫人同凤奴来了。”那守勇听说,就立起身来回避。大郎道:“恩人,房下同舍妹出来叩谢大恩,何必回避?”守勇道:“俺有何恩德,安敢称谢?”大嫂、凤奴一齐出来相见。守勇道:“方才追兵赶来,如何退得他去?”大嫂道:“庞集亲自领兵追来,被我姑嫂两个与庞家血战山坡,杀得他兵残将损,大败而逃。”守勇道:“俺今日着不相遇二位,那庞兵将来时,叫俺如何抵敌?幸承二位神力,救了这个难。”大郎道:“我们都是至亲骨肉,理应排难解纷,何必讲这些套话。况舍妹前年已许过恩人的了。”守勇道:“俺现在难中,死生未卜,且自漂泊山河,行止莫考,岂可耽误令妹的终身?”大郎道:“这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婚姻大事,不是耍的。一家夫妇,那有不同患难的么?古人云:”夫唱妇随‘,即此也。“正教:
高梧叶尽鸟巢空,洛水潺湲夕照中。
寂寂天桥车马绝,寒鸦飞入上阳宫。
赵大郎道:“妹子,你同姐姐进去梳洗罢,待我吩咐头目收拾起来。”赵大嫂同了凤奴来到里边,头目进营端正。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面分解。
第十二回赵大郎与妹完婚庞丞相高山大败
玉楼半天起笙歌,风送宫嫔笑语和。
月殿影开闻夜漏,水精帘卷近秋河。
且说那高山大王赵大郎自叹道:掩昔年若没有呼世子救我舍妹,俺一家儿性命就难保哩。那晓得呼家世子打了庞黑虎,恰巧他的妹子,朝廷又封为贵妃,故尔引出许多事来,把一个功臣府化为乌有,杀了呼家三百多人。俺想起来,那呼家之变,明明是由我们而起的。若庞黑虎不抢我的妹子,那时,我夫妻两个也不求告人救了,即使呼家在赵家庄经过,断然不会去打庞家,就没有这些灾难了。那晓呼世子被庞兵追到这里来,恰恰又遇俺的妻妹巡山,所以先令头目上山通报,俺一见了他,就说将妹子与他完姻,再作道理,但不知梳妆可完?
大郎正自言自语之时,只见一班使女簇拥了小姐出来。大郎见了妹子,说道:“贤妹,愚兄将你配与呼世子成亲,这是义不容辞的事。若非世子救你回来,我们一家性命早已被庞家害死哩。”凤奴道:“小妹亦知大节。”大郎道:“难得贤妹才智不差,呼世子这般义气,俺当捐躯相助。”凤奴道:“这个自然。”大郎又令头同唤齐乐工傧相,营门上挂彩张灯,今日与凤奴完姻,明日领赏。那一班军士,都在营门侍候。乐工傧相,齐集内营。吹打了一番,大郎吩咐乐工傧相到前营请了呼将军来,与小姐结亲。
那乐工奉令往请,傧相念了诗赋,三请新人,来到里营,喝请凤奴与呼将军参拜,行过夫妇札,两位新人拜谢了哥哥嫂嫂,一班军上齐在营门道喜,女使仆从一齐叩见。到了日落西山,点齐了宫灯,送那新人进去。真是:
洞房花烛蟾宫喜,月殿姮娥下九重。
一宵晚景不题。
到了来朝,大郎夫妇重又相见了两位新人,各述了一番衷曲。大郎夫妇再三劝解,那守勇时刻想着爹娘死的如是之惨,怎忍心受这般快乐,人子之心岂得放下?凤奴道:“公子,你且放心,我家哥哥嫂嫂已经说明,帮我呼家杀庞贼报仇。妾劝公子,留心兵将要紧。我们且到外边与哥哥嫂嫂商议,必有奇谋。”不道谈谈讲讲,又是黄昏月上,别了兄嫂回房。
凤奴道:“公子,昔年与你一别,不知后事如何,请说一遍。”守勇道:“凤奴,我说与你听:俺那年打了小庞,夺你回庄,那知黑虎不多几日死了。谁想他的妹子,朝廷封了贵妃,不道他僭用正宫娘娘的仪仗,往岳庙进香,偏我爹爹巡城,看见了他,不许僭用。那晓庞妃假公济私的一奏,仁宗也不同是非,把我呼家三百三人,一旦死于非命。那庞奸又查点首级,少了我兄弟两个,他又奏了仁宗提兵追赶。这教:奸权衡厌忠孝,昏庸朝政失纲维。那晓白黑夜逃来,走了一日,所得后面炮声不止,回头一望,却是兵马来了,那时急杀我也,幸见有扇小门半掩,我且挨进了门,却是王员外的一座花园,且喜无人,我就到假山洞里躲下。那晓身子疲倦,且打个盹,待庞兵去了,我好再走。谁想竟睡了一夜。来日,他主婢两人到园,看见我睡在他园里,那侍女翠桃看见我就叫喊起来。幸亏小姐喝住,于是查究我的来由,刚说了几句,就听炮响不止,唬得我胆战心慌,亏得小姐教我改妆成女子,叫翠桃送我上了绣楼,说是李员外家来学绣的。那晓老庞领了兵将,到王员外家各处搜寻,来到绣楼,指定卑人,说要洗剥衣裙,那是真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全亏王员外请了包文正来,退了庞贼。又蒙包王二公,姑念我是功臣之子,留住花园,早晚与员外相叙。正是:道古谈今皆学问,悟参世务即经纶。那王员外道我不凡,将金莲小姐配我,在他府中欢娱,已是半载。那日,包公密差人来,说老庞添了三万人马,分作东南西北四路追捉哩。我听来人说了这话,若是逗留不走,未免漏了消息,反害及员外,于心怎安?是以嘱托翠桃一番,小姐怀妊三月,切勿唬坏了他。日后若生了个男,叫他延庆,将来也好到西番来寻我。用这样的话语,又去叮嘱了小姐一番,就叩别员外起身。不道走了许多日子,才到这里。若不是你姑嫂在此,俺怎得相见令兄,庞兵如何败走。但是承兄姐恩德非浅,退了庞家的追兵,又让我和你完婚。教俺怎么消受?”
凤奴道:“说那里话。自古道:以德报德,天下皆然。况我公公婆婆身死非命,公子的受苦含冤,皆由妾引起,我一家敢不捐躯图报。与这个庞贼决个雌雄?”守勇道:“既如此,我们且睡,明日再与大舅细谈。”正是:
琵琶先抹绿腰头,小管丁宁侧调愁。
半夜美人双起唱,一声声出凤凰楼。
话说庞集请了那三万人马,分了四路追赶,那晓一路而来,又经两月,到此高山,不道反遇了一哨人马,挡在山坡,讨取买路钱。庞集口出狂言,妄想就此现成军马剿灭山寨。谁知倒被这两个泼妇杀得大败亏输,人马已伤其半。参谋道:“丞相,我们且收了残兵,退到后面那大王庙,扎下营盘,再作道理。”那庞家的人马已杀得力倦精疲,到了大王庙扎下营寨,那些兵将,个个垂头丧气,锐气全无。这教:
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策马与刀环。
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
庞太师无计可施,一时捉拿不到呼家二子。不知不觉过了十几年。
一天庞集朦胧睡去,忽然见呼家将的兵马一直杀进京来,放那连珠炮,震得天摇地动,神鬼皆惊,旗上写道:“呼必显孙女、孙儿呼梅仙,呼碧桃、呼瑞珠、呼彩鸾、呼延庆、呼延龙、呼延豹。”忽内中一员小将闪来,指定了庞集骂道:“奸贼招箭!”话犹未了,只听嗖的一响,那晓射中了庞集的左额。庞集大喊一声:“啊呀!不好了!”醒来却是南柯一梦。庞集想,呼守勇、呼守信日后必有扰累,若不去追他,犹恐放虎归山,虽是提兵追捉,总是画饼充饥,捕风捉影。于是,下令速速回京,请旨添兵助战。那中军赍了奏章,到京上达。这教:
军前告急非通小,直达丹震下九重。
仁宗据庞集奏称:逆贼呼守勇等,未免盘踞山林,集众猖狂,必得请兵追剿,以除恶逆。仁宗降旨,命众卿议奏,那晓合朝文武并未议复。仁宗想:这样看起来,忠良都是假的,朕再降旨前去,若不速议具奏,一律按法治罪。自古到今,那个不晓得,食君之禄,分君之优,岂不伴食不理?
仁宗正大怒,恰好皇叔出班启奏道:“臣康亲王启奏陛下,那逆贼呼家将已奉旨歼灭,尚有两子逃去,未尽剪除。我皇钦命贵妃之父庞集,提兵追捉,经久未获。臣想,我皇祖太宗开创宏基的时节,原亏了杨业、呼延赞、王贵辅治我朝的天下,他三人南征北讨,在荡西除,那夷狄听了这几个将官,人人恐惧,个个佩服,无一不钦敬他们,就是太宗,也知他赤胆忠心,有功于宋,故太宗都封为藩爵,令他子孙袭职。臣思太宗这般恩宠,他谅不敢悖,今庞集具奏,可谓大逆。臣等曷敢妄议?据臣愚见,我皇颁诏招抚,仍敕呼守勇守职,他如果赤心为国,就好将功折罪,倘不能克尽厥职,立可拿正问法,何必提兵远追?臣今旨昧干凟,统望圣裁。”仁宗听奏,心里甚是犹豫,道:“朕听王叔的话,极是情理。庞集的奏,也是为国。这便如何?且传旨前去,仍着庞卿作速领兵追捉。”却是:
遥知社稷山河水,全在廷臣战守功。
仁宗一腔心事回进官来,庞妃接见朝廷,奏道:“万岁今日为何圣容加怒?”仁宗道:“朕今升殿,王叔奏说呼家的事,朕心深有不忍。”庞妃听说“不忍”两字,心中好不害怕,说道:“高山的女寇,定是杨家十二寡妇,他同呼家是亲,只怕逆贼呼守勇必然躲避他家,但臣妾之父庞集,年老不堪报效,父臣不谙戎机,要求皇上格外赦免,敕召进官一议,便知分晓。”仁宗道:“卿言甚是。”即敕召庞集进京候旨。这教:
一封丹诏离金阙,马头行处即长城。
庞集接了圣旨,星驰上马回京。召进宫来,见了贵妃,说道:“娘娘,可晓皇上召我到京,却为何事?”庞妃道:“爹爹,召请到官,不过是女孩儿的意见。要请教呼家到底有何踪迹?”丞相道:“娘娘不要说起。我起兵一路追赶,到了高山,那晓两个女寇有许多喽罗,挡住了去路,要我买路钱。那五营四哨的官将,大家与他一战,再不想人马被他杀伤了一半,只得将残兵移驻大王庙。此后多年,连连有本章送达帝王,不知圣鉴如何?”贵妃道:“爹爹,皇上看了本,交臣议奏,那晓八王叔奏了一番,朝廷竟有不忍的心肠,被女儿也是一奏,如今平允了些。我说爹爹年老,且文臣不请兵政,求皇上赦免罪过,召请爹爹到宫商议。”丞相道:“娘娘,我向来自无主见,如今弄得这样光景,我还有什么见识?”贵妃道:“女儿有一计策在此,叔父庞天德现挂印总兵,他有四个儿子,极甚骁勇。何不启奏了朝廷,召他同往军前出战。我们嗣了他一个,朝廷封荫了他。”丞相道:“果然妙计。女儿赛过陈平。”正教:
弟兄竭力山成五,父子同心上变金。
且说仁宗恰好进宫,那庞妃父女接见了圣驾,就把敕召挂印总兵庞天德父子同往军前效力的诏启奏了一遍。仁宗大喜道:“既是庞天德有四个儿子,应将他长子赐卿为嗣便了。”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庞总兵钦召进京赵大郎演习兵法
衡阳一纸鹧鸪飞,奉召金门著赐衣。
挂印将军能破敌,海东名镇在西岐。
话说庞大师听了仁宗旨意,就写一封家书。差四个伶俐家将,教他到挂印总兵海东公府中投递。那家将来到公府门首,只见一个中军官问道:“什么人,在此窥探?”家将道:“启爷,俺奉太师爷差来投书的。”中军道:“取出来看。”家将把书呈上,中军接了一看道:“家将,你且在此等候。”
中军来到里边,道:“启上公爷,京中太师爷差了家将到来,有家书在此。”海东公接过书来,拆开一看,道:“好奇怪,几十年来毫无音耗,近年老夫人封了公爵,哥哥想起兄弟了。”却是:
穷来休要寻亲眷,富在深山有远亲。
庞天德道:“昔年我在军政府做监军守备的时节,求他几次到兵部里说个人情,免些差徭。他说,宰相同兵部没有交往的。怎么去托他?况派差升调,关乎国政,谅难徇私。我听他这般说法,以后就不讲了。近年他晓得我征服了边夷,现在镇守辽蛮,他就差了家将来投家书了,我且不必讲他的势利,再把来书细看了一遍。”上写着:
愚自少壮时与贤弟握别,倏尔韶光屡易,岁月频更。欣吾弟恩荣盖世,
功冠古今,爵尊挂印总兵之职,位列台垣之重寄,以为我氏增光第,无不乐
也。兹奉大宋仁宗皇帝留心治事,谈及我弟的英雄四位老侄的技勇。忽奉恩
纶,命愚火速修候,召我弟同四位贤侄齐赴京见驾,不得迟延。因有紧急重
情,事关非细,为此特遣家将,赍来钦命的家书,兼程飞奔,望贤弟得阅来
书,星驰就道入觐,稳叨天禄盈仓矣。
庞天德把家书看了一边,忽然哈哈大笑:“且喜我生四个儿子,却也个个精强,大儿龙虎,使一根梨花枪,次见牛虎,用一把开山斧,三儿毛虎,专用一对钢鞭,但是圆睛突出,赛过铜铃,面赤发红,犹如火部神将。惟四儿飞虎,生得面如傅粉,唇若丹砂,宛如瑶宫仙子,用一柄方天画戟。我想老夫的公爵,也亏这四个儿子帮助起来的。就是我庞家的祖宗坟墓,那风水也不算丑了。闲语休提,且唤那家将进见。”
中军来到外边,说道:“公爷着你进见。”那家将听唤,随了中军来到里边,叩头道:“相爷差家将叩见公爷,请同四位公子一齐进京议事。”公爷道:“你们且到外厢,消停两日再讲。”家将来到外厢,公爷到了里边,见了夫人,李氏道:“公爷今日有何喜事,这般快活!”公爷道:“夫人,说也奇怪,那晓我哥哥在京做了二十多年丞相,从来没有书信寄我。如今晓得老夫封了海东公,更且四个儿子正在血气方刚,都是技精力胜,我哥哥今日差了家将,下一封书来。”夫人道:“不知书中若何?”公爷道:“这一封书,说是朝廷的钦命,令我父子一同到京,想是要我父子帮他。”夫人道:“论理该嗣一个儿子给他,但是大伯朝廷虽宠,同僚不睦。因害了呼家一门,尚在捉他儿子,倒被呼家的儿子杀得十败其九,所以大伯想起了兄弟侄儿进京去商议,不过要你帮他。”公爷道:“夫人差矣,任使他无情,不可我无义。老人应同孩儿到京,或者得了前程。倘然进兵获了呼家,就可名扬四海,威镇天下。就是大丈夫从兹建功立业,为之栋梁。如今你大伯差人来请,总不过手足至情,有此关切,进退老夫自有成见。家人过来,请公子上堂。”
那家人来到里边,说道:“公子,有请。”公子听唤,一齐上堂叩见公爷,说道:“爹爹唤孩儿们出来,有何吩咐?”公爷道:“因你伯父庞集为了追捉呼家将,要我父子进京商议。若是拿住了呼家将,就是个功臣,不怕不做大官哩。”公子道:“爹爹,孩儿们应该去的,一则代朝廷出力,二则建功立业,为国除奸,为臣份内之事。”公爷道:“难得我儿有志气。”你看他都是雄赳赳,气昂昂,齐往上道:“母亲在上,孩儿同爹爹进京,就此拜别。”夫人道:“儿啊,你们年纪都轻,不要轻情别人的言语。况你大伯如此势利,因自己不能追获,骗你们替他死哩。”公子道:“母亲不必过虑,孩儿此去,少不得也要看风使船。请母亲放心,孩儿就此拜别。”夫人道:“畜生,我做娘的舍不得你,你道撇得下做娘的么?”公子道:“并不是孩儿撇你。自古道:男儿志在四方。”夫人道:“呸!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蛮牛!”夫人就含一包眼泪道:“燕子衔泥空费力,初丰毛羽想离巢。未知何日还乡井,可能相会小儿曹。”
公爷听他母子说了多少唠叨话,如今孩儿别了夫人哩。公爷吩咐家将:“今日与四位公子起身,路上须要小心伺候。到京见了太师爷,说我耽搁一两月就到。”家将请了四位小将军齐上马,公爷又叮咛了一番,说道:“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海东公道:“你兄弟四个见了伯父,不可仗恃自己的伎俩夸口。”公子道:“晓得。”答应一声就走。
不觉行了数日,已是长安地面。来到军前,家将就同四位小将见了太师,说道:“伯父在上,侄儿们拜见。”丞相道:“贤侄请起。”兄弟四人起身,又道:“爹爹随后到来,令侄儿先行,问安伯父。”丞相看了这四个侄儿,心中大喜,说道:“老夫闻你四个弟兄,都是武艺高强,明日先到教场,我要试看一会,就好分别官职效用。”
到了来朝,丞相令侄儿们齐赴教场比试。那庞龙虎提了银枪,使得双龙争胜八面回绕,那庞牛虎拿一把开山斧,使了五六十个盘旋,犹如电光闪闪,那庞毛虎用一根竹节大钢鞭,乒乒乓乓舞得爽利;只见那庞飞虎,拿一根方天画戟,使得来飞舞惊人。丞相看他兄弟四个比试一番,心中十分快活:果然英雄出少年,你看兄弟四个,都是凛凛威风,是将门之子。吩咐回营,一齐上马。
到了帐内,丞相吩咐丫环,请众位嫂嫂出来相见。那丫环请了众位嫂嫂,到帐前见了丞相,道:“公公万福,今日呼唤媳妇们出来,有何吩咐?”丞相道:“今日请众媳妇到来,非为别事。我想黑虎死后,老夫自苦膝下无儿,今有四个侄儿到来,欲待嗣他为子。”众媳妇道:“公公极是。自古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不早为嗣立,我氏何人接续。”丞相哈哈大笑:“我大房庞集有传了!”吩咐快排香案,拜谢了天地祖宗,收大侄龙虎为儿,叔嫂各各相见不题。丞相道:“假子真孙从古说,宗祧有继怕谁欺。”
丞相带了嗣子龙虎,侄儿牛虎、毛虎、飞虎一同上京启奏。见了仁宗,奏道:“臣庞集蒙我王命,召胞弟天德,自因有病未至,先令四子谢恩。”仁宗即日召四虎将上殿,见了,甚是欢喜,就将四虎均封为将军,随营听候调遣,又令龙虎等人:“速随尔父尔伯前往军前效力,计功升赏。”四人一齐谢恩出朝,仍回营整顿不题,这教:
今日龙城飞将至,管教胡马度阴山。
且说呼守勇自从逃到高山,遇了赵大嫂同凤奴救了上山,见了大舅赵虎臣,十分要好,收他妹子凤奴与他完姻;幸喜凤奴倒也贤惠,守勇时常想起爹娘,心里如何得安,且同凤奴商议道:“我往新唐国去,借了兵马来再处。”那赵凤奴听了公子这些言语,只得苦劝,说道:“官人休得如此,今日哥哥嫂嫂在山下比试,我和你且去看来。”守勇道:“这倒使得。”
二人来到山下,只见那里摆的一字长蛇阵,一声炮响,化做四门阵,变了八卦阵,又化一个五行阵。守勇道:“好阵也!”那五行阵取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之意。虎臣收兵,忽见妹丈、妹子,立起身来问道:“妹丈几时来的?”守勇道:“才到。”那凤奴把守勇的话说与虎臣商议,虎臣道:“贤妹,那妹丈的事不必心焦,我在此招兵买马,也为了妹丈。”守勇道:“即承大舅救助,在此招兵买马,何不同往新唐借了些兵马,就好与他决战哩。”虎臣道:“但此去新唐,说有八九千里,一路羌兵看守,恐不能去。妹丈你且耐了性子,还在此间耽搁的好。”那守勇听了,心中闷闷不乐。
虎臣见他烦闷,备下酒筵与守勇散闷。饮至半酣,忽有喽兵报道:“启上大王,庞妃又差了四虎将领兵到来,要擒呼将军哩。”赵虎臣听说,即刻发了十二枝令箭,教喽兵四处再去打听,令头目守好了山寨。那喽兵奉令去后。赵大嫂道:“官人,我想必要敌住了他,再作计较。”守勇听了,吓得面如土色,说道:“我们兵稀将寡,那里杀得过他,不如大家逃往新唐去罢。”虎臣道:“不要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是妹丈害怕,快去同舍妹商议。”
那守勇来到里边,与凤奴计议同往新唐的话,那凤奴道:“公子,非是我不依,闻此去新唐,路有万里,我且同哥嫂在此,省得公子路途担忧。”守勇道:“但是你身怀六甲,凡事须要小心。”凤奴道:“这个自然。”守勇又叮咛了虎臣夫妇一番,作别就走。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庞四虎四路追赶杨令公显圣惊庞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获楼兰终不还。
且说呼守勇正要作别下山,不道被庞兵围住,不觉惊呼道:“这山前山后都扎下营寨,教我从何处走出呢?”虎臣道:“妹丈休要心焦,你且住在此间,待我夫妻与他厮杀便了!”庞臣说罢,即吩咐披挂,自己头戴一顶金扑头,穿一领金锁甲,提一根长枪。赵大嫂用一副扎额,两根鸡雉毛,使一对飞剑。他二人一齐上马,飞赶下山,勒住一看,说道:“娘子,我想必要杀他个措手不及。”赵大嫂道:“官人讲得不错,同你冲将出去。”二人就拍马加鞭,冲入庞营,道:“呔!那里毛贼,敢在此处讨死!”
那庞家才到,没有防备他,倒被赵家夫妇杀了四五百个人马。那庞龙虎、庞牛虎兄弟两个,各执了一根长枪,也就上马追来,喝一声:“狗男女休走,快把呼家兄弟献出,饶你的狗命!若再支吾,管教山林扫平,砍取你的狗头。”赵虎臣夫妻听说,不觉怒气直喷,骂道:“你这乳臭的龟孙,着枪!”庞龙虎也就挺枪迎住。赵虎臣与庞龙虎战三十余合,胜败未分。赵大嫂拍马追来,庞牛虎也来厮杀。赵家看这庞兵,一个青脸,一个红脸,好象魔怪一般,说道:“我们且诈败了罢。”
庞家两个少年,不知赵虎臣夫妇是诈败,反大喝追来,道:“强盗休走!”挺枪正刺,那晓旁边有一把板斧直砍下来,牛虎连忙闪过,赵大嫂扳弓连射两枝神箭,只听飕的一响,已中了庞龙虎和牛虎。那毛虎、飞虎看见两个受箭,各领兵杀来,把赵虎臣夫妇围将拢来。赵虎臣夫妇心里十分着急,只得拼命的交战。叹道:
五六年来多战场,至今犹恨在山冈。
不思吞国兴王霸,为根深仁义不忘。
呼守勇望见虎臣夫妇被庞兵围起大战,急同凤奴商议道:“贤妻,如今大舅、大嫂被庞兵围住,在那里大战,我和你快去解救了他。”凤奴听说,就令众人目吩咐喽兵披挂停当,速将连珠炮放起,一同杀进庞营,解救大王上山。那喽兵奉令,满山都用鹿角、擂木、石炮守住了这山头,一面放起炮来,一面同了守勇凤奴冲进庞营,杀得庞兵措手不及,如何抵挡。
赵虎臣同大嫂看见守勇、凤奴领兵杀来,又是一场泼战,趁了守勇的势,一齐杀出重围。虎臣道:“若非妹丈与舍妹领兵杀来,如何能得解救?看来庞家的人马果然充足。”守勇道:“大舅,我想此处,凉亭虽好,终非久恋之乡。不如再到别的山头去住罢。”虎臣道:“妹丈放心,我山中也算兵精粮足,可守数年,只要严加看守,待他营里疏防,乘机冲杀他一场,岂不是好?”守勇道:“高见甚是,倘庞家杀上山来怎么处?”虎臣道:“已经吩咐头目,令众喽兵分守山头,准备了弓箭石炮,待他攻上山来,四处齐发,射箭的射箭,打炮的打炮,谁敢上山?”守勇道:“此计恰好,到底打点一条去路才是。”虎臣道:“妹丈你同舍妹且住在此,庞家倘有骚扰到来,我自抵挡,怕他则甚?”这教:
三戍渔阳再渡辽,骍弓在臂剑横腰。
边疆似欲知名姓,休傍阴山更射雕。
按下虎臣、守勇议论守山之策不表,再说庞兵营内。那庞集道:“方才四虎将已经围住了一班草寇,稳稳的擒他,谁想反被逆贼呼守勇领了许多喽罗冲进阵来,劫了草寇上山,那晓龙虎、牛虎孩儿反被他射伤了。也罢,且消停几日,与他决个输赢。令三军且围了高山,再作理会。”丞相正在吩咐,忽见巡兵报来说道:“满山都是鹿角擂木,栅旁堆积许多石炮,周围伏了藤牌,势难劲敌。”丞相听了大怒,就命三军领兵杀上山去,一声号令,众军披挂齐全,三声炮响,各提器械上山。却是:
军威赫赫敌人怕,将令森严神鬼惊。
那庞家四虎奉了将令领兵上山,见一个女将,顷刻间乱箭如飞,吓得那四虎将不敢上山对敌,丞相心里好不慌张。牛虎道:“伯父不用慌张,待侄儿同毛虎、飞虎领兵齐往后山攻打便了。”那牛虎兄弟领兵飞往后山,那晓树边立一小将,口称:“俺呼守勇来也。”道犹未了,忽听轰的一声炮响,庞家未曾防他下山,谁想呼守勇领兵直冲下山,杀得那庞家措手不及,又伤了一千余人。
那牛虎同兄弟追上山来,大喝:“逆贼休走,快快了马受缚。”守勇听了大怒,挺枪直刺过来。那牛虎正要与之厮杀,忽听号炮连声,难以进兵,只得退兵来见丞相,说道:“侄儿蒙伯父令往后山进兵,不道呼守勇冲将下来,伤了八九百人,上山又是炮打,侄儿不敢领兵前进,为此缴令。”丞相听了大怒,说道:“贤侄差矣。自古道:休长他人之志气,不可减我的威风。那呼守勇虽然诡计多端,前山放箭,后山抛石,难道我奉旨捉他的官将倒怕了逆贼不成?”牛虎道:“伯父,侄儿想他是个山林草寇,没有城郭的,只要担些芦粟秆子,拌了些桐油松香,周围树旁都堆将起来。到二三更天气,放起火来,他必然逃走,我们趁势上山,不要说一个呼守勇,就是十个,也要捉住哩。”丞相道:“好妙策。”就吩咐三军依计施行。不题。这教:
怨气难凭浊醴消,血天泪海恨滔滔。
统兵欲斩仇家首,全赖干将砍万刀。
那赵虎臣道:“妹丈,亏得我们早为埋伏,不然,他领兵杀上山来,如何抵敌?且喜前山一带,都用的火箭药箭,后山一带,尽是石块石炮,他家谁敢上山。此次,庞兵被我们的埋伏算计,吃亏不小,谅他不敢再来的了。我们安心守住在此,怕他做甚?”吩咐:“拿酒来,我同妹丈快饮几杯。”并劝慰:“妹丈,不必过虑,自古道:遇有酒时须饮酒,得宽怀处且宽怀。”
呼守勇转身对凤奴道:“恩妻,我想令兄令嫂虽施妙策,把前山后山都已设伏,庞家不能上山,以为得计。恐庞家亦有奇谋,他别开生面杀来,就难以抵挡哩。”虎臣道:“妹丈所虑甚是。我已密令众头日四处巡探去了。”守勇道:“大舅,我们既在此督守山寨,亦宜披挂以防不测。”虎臣就吩咐三军,速令众将披挂完备,以威军政。果然一声号令,火速就行。
不多时,只见巡兵纷纷飞报上山道:“启上大王,那庞家的兵将运了许多芦粟秆子,推在山冈,听他说是半夜里引火的。”虎臣听说,呆了半日,说道:“我只防他杀上山来,不曾想他放火,这便如何是好?”守勇道:“这倒不妨,快快传令兵将一齐冲下山去,与他决一死战。”话犹未了,忽见火光冲天,守勇道:“呀,不好了,快快杀下山去再处。”那赵虎臣、赵大嫂、呼守勇、赵凤奴,领了合山的兵将,一直冲下山来。
谁道庞牛虎、庞龙虎大喝一声:“反贼休走,快快下马受缚!”那守勇提起画戟就刺过来,龙虎即忙架住。正在不分胜败,那赵凤奴手舞双刀赶来,庞牛虎抡起板斧,架住双刀。那时高山大战,杀得庞家兄弟战战兢兢。那呼守勇架起画戟刺来,刚中了牛虎的左腰,忽听一声“啊唷”,不道那庞牛虎跌下马来,呼守勇就趁势冲杀过去。庞毛虎、庞飞虎统兵掩兵过来,随将守勇围住。守勇心里急个不止,看来这般光景,只好与他决战。那晓战到一百余合,精神愈加强壮了。
不想庞集也领兵追来,逐渐围拢,只听耳边喝叫:“众将官,快擒反贼来领赏!”众军答应如雷,呼守勇唬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知妻子同大舅、大嫂如今在那里。此时,呼守勇被庞家四虎围住大战,杀得气喘吁吁,身不由主,忽听隐隐的一声炮响,只见一支人马冲过山来,那号灯上大书“杨家将”三字。庞家人马见了杨家的号灯,都是人疲马倦,死的死,逃的逃,刹时十去其五。
那呼守勇就借势仲杀了一会,出了重围,一想,这支人马是何处来的?想了一会,在马上打起吨来,醒来一看,只见前面黑隐隐的一座村庄,近前一看,呀!原来是钦赐的杨侯庙,不免进去少睡片时再走。下得马来,神思困倦,合眼睡去,只见那神人云:“生前扶社稷死后作神明。俺杨业因当时扶宋征辽,潘仁美不肯发兵救援,俺遂阵亡,且害俺一家都撞死李陵碑下。蒙上帝矜恤忠魂,封为神道。不想俺女婿呼必显被妖妃庞多花屈杀了一门三百余命,昨日庞兵追来,把俺的外孙呼守勇围住,不能解救,俺只得遣了三千阴兵,冲破庞营,把外孙救了出来。待俺差了鬼判引他到来,指他一条去路。”那鬼判奉命,召了守勇的魂魄上殿。只见那神人高声大喝道:“呼守勇,你还不快到新唐续完了后段姻缘,相会了夫妻父子兄弟,共庆骨肉团圆。那杀父之仇,报亦不远的了,还不速走,庞兵追来就难解救了。”说毕,那神人去了。
守勇如梦初醒,心里甚是恍惚。急叫:“外祖老令公,快救了外!”恰在门槛上一绊,醒来一想:“呀,原来是一场大梦。方才明明叫我至新唐国去,日后自有团圆,报仇不远。古云:”任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如此我拜别了外祖,快些走罢。呼守勇叩别了神人,立刻起程。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五霸山大郎遇寇王金莲喜产麟儿
樗蒲百万不言贫,犯阵冲竖止赤身。
常诵《汉书》笑樊哙,但能屠狗不屠人。
话说赵虎臣夫妻,那日被庞家的兵马困住,忽见远远标灯大书“杨府”两字,后面又是一支人马追来,冲散了阵势,庞兵都不见了,那时两人就借这灯光,一直走出战场。赵大嫂道:“官人,我和你脱了重围,不知凤姑同姑丈如何?”虎臣道:“我们一边走一边寻便了。”
正在行走,忽见一人一骑隐隐的走来,虎臣大喝一声:“呔!来老是谁?”答道:“小将赵凤奴!”虎臣哈哈大笑道:“贤妹,愚兄与你大嫂在此。”凤奴同兄嫂把大家被困的话讲了一会,虎臣道:“不知妹丈可曾脱出重围?”凤奴摇头道:“不知。”大嫂道:“此处离山已是二三百里,我们且脱了甲胄,算为土民,方好再等救兵。”凤奴道:“这倒不错。”大家卸了甲胄,改作土民不题。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