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呼全传 - 第 5 页/共 9 页

干戈暂且权收拾,甲胄包藏为土民。 志存宋室忠良辈,尧廷指佞恨奸臣。 庞丞相收住了人马,然后说道:“侄儿,我想费尽心机,使这个神通,已是十全的妙计,稳稳拿住的了,谁道旁边冲出一支人马来,把我们的兵马冲散。那呼守勇想是混出营头,不知又往那里去了。众将官,冲杀这支人马,究竟那里来的?”众将道:“启上太师爷,昨晚临阵之时,小将以为得计,忽见旁边冲出一支人马,灯上写的‘杨府’两字,被他杀得昏天黑地,七颠八倒,想是呼家子趁此走了。”丞相道:“灯上既然写的‘杨府’,必定是呼守信借来的杨家将。速令三军且到太行山一路追去,必然拿获他兄弟两个。”那四虎奉了将令,星飞追往西羌去了。却是: 凭他妙策难逃网,管取头颅献玉皇。 且说赵虎臣被庞家灭了山寨,杀得抱头鼠窜,东三西四,幸亏有一支人马到来,救他出了重围。且喜他妹子凤奴倒也足智多谋,人家卸了军装,扮做了乞儿,日间沿途求讨,晚间古庙安身。虎臣道:“我忽此非久计,不如仍回故里再处。但不知妹子、大嫂意下如何?”凤奴道:“哥哥尊见极是。古人说得好,树高千丈,时落归根。”大嫂道:“既是这般,何不就走?” 那三人就此晓行夜宿,不觉已到五霸山了。那晓山旁冲出一班喽罗,拦住去路,又有五个头目赶来,说道:“俺等叫扳着天钱富、小霸王李兴、滚龙球吴大海、独角犀金胜、飞天鹏任大羽。”那五个头目各带一根齐眉棍,喝道:“汉子休走,快把姣姣留下,你也好在此享些受用。”那虎臣听了大笑,说道:“好大胆的毛贼,你快快送些金银与俺做个盘缠。若不送来,你休想在这里称霸!”那五个头目怒道:“也罢,不战不胜,且与他决个输赢。汉子看棍。”这五根齐眉棍一起打下。虎臣架住了棍子,心里一想,且诈败过去。 那头目逼住虎臣,举棍打来,虎臣趁势抢将进来,夺了一根棍子,打将过去,把那扳着天钱富一棍打死。那四个头目见扳着天已死,他们心里想道:“我们不如拜伏了罢。”大家跪倒在地,道:“小可们不识英雄,多多有罪,如今大哥哥扳着天身死,求英雄在此做个寨主,小可们同这部下喽兵甘愿听令!”那虎臣同妻与妹商议,凤奴道:“哥哥,既有此说,应允何妨。”虎臣道:“你们愿听俺的命令么?”头目道:“小可们愿在大王麾下效力。”虎臣道:“也罢,俺且在此做个寨主。”那头目们听他允了,即传齐各部喽兵,披挂去迎赵大王升帐。 虎臣同了妻与妹上山,吩咐众喽兵免参,着头目进见,四个头目一齐参见虎臣道:“这里共有多少人马?多少钱粮?细细说与孤家知道。”头目道:“启上大王:这里有五霸,部下有二十名校军,二千人马,钱粮够吃两年多些。”虎臣道:“古人云: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今孤家在此,少不得的夫人妹子逐日总要比试,你们四人既在孤家麾下,做个总监军罢了。那钱粮不足,不可害人性命借来,违则惟你监军是问。”那监军把大王的号令,吩咐各部人马奉令依行。果然: 图王霸业非我愿,孝义堂前集众英。 且说王金莲与呼公子成亲才半载,公子走后,金莲想起:自从庞贼领兵追捉公子,害得我夫妻分离,如今不知怎么样了?金莲正在思想,忽然肚中疼痛起来。那翠桃看见小姐疼痛,说道:“小姐,只怕今日要分娩了,待我报知员外、院君。”翠桃到里边说了,回到房来,只见小姐睡熟,那小姐梦见一位金甲神从天而下,正要看是何神,忽又一阵大痛,睁眼一观,呀,原来睡在这里,方才却是一梦。又是一阵紧痛,喜生一位小官人。那翠桃抱来一看,说道:“小姐,小官人生得鼻直口方,声音响亮,与公子面貌一般的。小姐与公子伶怜俐俐,自然生的小官人也是清清秀秀。若是龌龌龊龊的父母,必定生个邋邋遢遢的儿子。” 那翠桃同小姐在里边抱着小官人,好不快活。那晓外边这些田夫们见王员外家火起,急急赶来相救。员外听说后面火起,急唤翠桃出来相问。那翠桃道:“方才小姐肚痛,幸喜生了一位小官人,小婢正来报员外、院君知晓,里边并没有火光。那小官人出世的时节,房里不过有些香气,那里有什么火光?员外睬他则甚?”那员外听说小姐添了小官人,心里十分快活,来到外边,说道:“各位乡邻,舍下并未失火,方才小女生了一个小官人。”那些乡邻听说员外添了外孙,众人齐道:“员外恭喜,这位小官人长成,必然是个大器,我们惊动了。”员外道:“多承各位问候。”众人各自回家。却是: 从来将相原无种,天怜忠孝降麟儿。 那员外、院君晓得小姐生了一个小官人,十分欢喜,来到小姐房里,恭喜一番,抱那小官人一看,果然大庭高耸,鼻直口方,说道:“女儿,你生了这样的儿子,日后一定享他的洪福哩。”金莲道:“多谢爹爹、母亲。”员外道:“待我与外孙取个名儿来。”金莲道:“爹爹,那呼公子临去叮嘱,说道,生了个男的,叫他延庆便了。”员外道:“女儿,方才你说呼公子,且喜没有外人在此,倘若人家晓得呼公子是王家的女婿,岂不是又要弄出祸来?如今叫他王延庆罢。”金莲道:“爹爹主见不差,竟叫他王延庆便了。”正是: 文身断发贡苍茅,不反南人格有苗。 竭力致身分次第,先职子职后登朝。 且说庞妃闻西宫刘妃娘娘已经怀妊,心里很不爽快,恐他生了太子,朝廷必然宠爱。庞妃正想间。那晓刘妃腹痛起来,那庞妃已令心腹太监翁贵,买了一个女娃子进来,恰好刘妃正在收盆,庞妃假意殷勤看顾,一心要想调换。不道刘妃生了一个太子,被庞妃暗嘱了官娥,调换了太子出去,就命宫娥寇直,将太子抛送御河里边。 那寇直不敢违拗庞妃,只得奉命依行。来到御河边,将太子取出,细细一看,不觉掉下泪来。寇直捧了太子,正在痛哭,忽听一声咳嗽。寇直急将太子藏好。恰是陈太监走来,见那寇女在金水河边,上前问道:“寇直女,你在河边则甚?”寇直道:“陈公公,不要说起,庞娘娘调换了刘娘娘生下的太子,教我拿来送入河内,我不忍将好好一个太子弄死,所以在此悲痛。”那陈琳听了,倒是一吓,说道:“寇直,此事断不可行,况皇上晨夕想生太子,岂可弄死储君?”寇直道:“我原是这般念头,为此啼哭。”陈琳道:“寇直,咱去也。古人说得好:闭口深藏舌,安身处处牢。况这个庞娘娘,何等厉害,咱不要惹出事来。”这教: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双子铺开生死路,翻身跳出是非门。 陈琳说了这话,回身就走,寇直一把拖住,说道:“陈公公,你若不与我想个方法救这太子,还想做宋朝的太监么?”陈琳道:“寇直,依你便怎么?”寇直道:“依我,想个法子救了太子的性命。”陈琳道:“不依呢?”寇直道:“公公不救,我们大家死在河里便了。”那陈琳吃了一唬,想道:“他不过一个官娥,也知大义。难道咱是仁宗皇帝的得力太监,倒不如个女子?也罢,待咱把这太子藏在身边,且到园内采桃子,一齐送到八王爷府中。那八王爷最是修善的,待咱细细与他说明,再无不依。”寇直听了大喜遂将太子交付陈琳,寇直一径回宫,来见庞妃,说道:“启上娘娘,这事办过了。”那庞妃道:“你须秘密些儿!”寇直应道:“晓得。”庞妃自言自语道: “一计操成真妙策,万千辛苦乐今朝。” 且说陈琳,被寇直将太子托我,心里好为担忧。不免采了几颗桃子,竟往八王府去。陈琳想了一回,来见王爷,说道:“咱奉旨进桃,与王爷庆寿!”那八王开盒一看,只见桃内一个孩子。八王就查究起来,陈琳把缘由细说。那八王细看这小孩子相与仁宗相似。说道:“陈琳,你既送来,说话须要小心。”陈琳道:“理会得。”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太行山守信拜别杨家将保送甥儿 太行回首望秦关,未卜家乡几日还。 今日拜辞唯有泪,不知风景在何山。 且说呼守信自从太华进香,又来到太行山,见了老令婆,又见了舅母、姨母、嫂嫂,一住就是三年,心想,承他们再三留住,教我兵法,光阴过得好快啊。时常想起家园,外婆只管叫我耐性,说什么免祸,始终未解其意。那八角琉璃井内的水,也曾吃过几杯,这长生诀可惜尚未学全。 守信正在思想,忽听一声炮响,震得地动天摇,却是为何?只见家将飞奔上山,说道:“公子,不好了,听说朝廷差了庞太师,领了三万人马,把一座太行山团团围住,说来搜捉公子哩。”守信听说,吓得魂魄俱消,问道:“朝廷何故拿我,只怕你听错了。”家将道:“听得明明白白,一些不错。”守信道:“你再去探来。”家将重又探听去了。 守信急往里边,见了老令婆,说道:“外祖母,不好了。”守信道:“孙儿,为着何事?”守信道:“方才家将报来,说道朝廷差庞丞相领兵围了太行山哩。”令婆道:“你可记得同守勇出猎回家,打死那庞集的儿子之事吗?后来庞多花做了贵妃,就寻你爹爹的事,把一家三百多人尽遭涂炭,唯逃你兄弟两个,不知你哥哥逃到那里去了,所以提兵四处追捉。”守信听令婆这番说话,一交跌倒,令婆倒吃一惊,幸喜八姐九妹在旁,扶了守信起来,说道:“孩儿醒来,你切莫悲苦,须定出个计来才是。”守信道:“甥儿原想会见了哥哥,商议个计策,那里晓得弟兄南北,教甥儿独力难施。”令婆道:“你也不必啼哭,量你哥哥必在新唐,如今庞兵虽围山下,你且拿了这一根生铜棍下山去,待我吩咐八姐九妹送你下山便了。”守信道:“多对外婆。”话毕,就拿了铜棍作别下山。 八姐、九妹各取了双刀飞舞,一齐赶下山来,只见: 旌旗耀日张威武,甲胄如云布满前。 那八姐、九妹见了庞家的阵势,心里顿生一计,道:“公子,你且慢走,待我们先去与他厮杀,你看我们势欲败走,他家必来追赶,你就乘势逃出营头去罢。”守信应声领教,称谢不已。那两员女将不问情由,竟一直杀进庞营去了。 牛虎正在帐中与龙虎兄弟商议追捉呼家两个儿子,难道前营里人声沸腾,不知为何。忽中军报道:“外面有两个女将冲杀进营,必须将军抵敌。”龙虎听说,提枪就走,大喊一声:“谁敢来受死?”那姐妹听了大怒,舞刀飞砍,龙虎疾忙驾住道:“你不将呼贼献出,还敢冲犯天兵,只伯这座太行山不能姓杨了!”女将道:“你这奸贼,休夸大口,看刀罢!”龙虎挺枪直刺,战斗三十余合,那女将拖刀败走,龙虎兄弟领兵追赶,守信乘机冲杀过去,却被毛虎看见,就拍马追来,大喝一声:“小呼!你还不快来受缚,要想逃到那里去?”守信想来不能逃脱,只得举棍就打,毛虎道:“兄弟快来!” 那庞兵看见他沙场决战,急报到营,说道:“此刻大将军与山上下来的一大将大战了二百余合,只怕是反贼。看来三位将军会战,可能获住。不然,恐难相敌。”那庞牛虎、龙虎、飞虎听说,一齐上马冲来。守信在阵中望见,倒唬得毛骨悚然,只得与他泼战,心想:自古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必我呼家只好靠天的了。却是: 死生由命不由人,拼得微躯报二亲。 杨家未备三军令,难破重围降救星。 且说那五台山的和尚杨五郎,自从上山做了和尚,不道已是数年,心想拜别师父,到太行山探望母亲。那五郎见了师父,说道:“徒弟想回太行去,望望母亲就来。”师父道:“你要回去倒也不难,只恐你性子全然不象出家人。”五郎道:“师父,如今徒弟的性子,比前大不相同了。蒙师父这般化度,弟子亦知五戒三规。”师父道:“既如此,须速去速来,常存佛在心头不可少懈。”五郎道:“这个自然。徒弟去了!”师父道:“且慢,我有偈言四句,汝须切记。偈云:酒能乱性,色是败真,财乃致命,气动杀身。”那长老说完了四句偈言,回身进去,不题。 杨五郎就拿了禅杖,背了包裹,匆匆了山,一望,道:“好爽快也!这几年俺在山上做和尚,何曾有一些酒肉到口,熬得个身子小了一半,你道苦也不苦。幸亏今日俺的命不该绝,如今倒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吃他个爽快哩!咦,那里鸣金掌号。待我来看。”五郎上山一看,道:“好奇怪,见一个将军在那里大战。啊哟,不好了!你看这一员将,被兵马围在里边了。” 五郎看得怒气直冲,就拍马追来,抡起那根样杖打将进来,呼守信也就乘势杀出了重围。那庞家的兵将被这和尚拍马冲来,倒杀得天昏地暗。众人道:“难道他也是呼家羽翼?这个和尚却是十分厉害。闲话休提,且收了残兵再作理会。” 且说五郎见那将军乘势杀出,就飞马赶上,道:“将军休走。俺不知你姓名,在此则甚?”守信道:“俺乃后山呼家将的世子呼守信,从太华山进香,母亲教俺往外婆家去来。”五郎道:“你外婆在那里?”守信道:“俺外婆是太行山老令婆。”五郎道:“如此说来,你是我的外甥了。”守信狐疑未信。五郎道:“俺就是老令婆第五个儿子,在五台山出家的杨和尚便是。”守信一想,道:“呀,原来是五母舅,如此请上,待甥儿拜见。”五郎扶住守信的手,说道:“甥儿少礼。” 那甥舅正在相叙,恰杨家一班寡妇追来,看见五郎同守信叙话,一齐上前相见,将守信受屈的活,细细说了一遍,大家上马回山。众寡妇道:“叔叔,我们先回,你送外甥一程罢。”守信道:“多谢众位舅母、嫂嫂。”五郎送了十里,守信拜别和尚,各自勒马前行。诗云: 杨柳东门树,青青夹御河。 近来扳折苦,应为离别多。 且说五和尚回山,见了令婆,说道:“孩儿从五台来,今日救了一个将军,正在查问他,恰好众位女将军都在阵前助战。后来说起缘由,孩儿才晓得是呼家外甥。”令婆道:“五郎,我想庞奸贼只怕不肯退兵,还要上山来搜寻哩。”五郎道:“母亲休恼,待俺去与他讲究,不怕他不迟兵回去。”五郎提了这一根防身的禅杖就走,令婆晓得五郎的性子最躁,就一把扯住,道:“凡事不可任性,总要定了主意,与他抵敌才是。”五郎道:“不错,我们且定了主意,再作理会便了。”自古道:君王有道臣民乐,无道之君可奈何? 那庞家四虎与这两员女将正杀得十分热闹,又将呼贼围拢,正拿住他,那晓又被和尚冲将过来,杀了半日,好不厉害。众人商议道:“那晓得这个和尚就是征西时杀了无数大将,回来到五台山出家的杨五郎,偏偏我们晦气,撞了他来,杀得这般苦恼,怎么好去回复?”牛虎道:“不妨,只说已有了呼家的踪迹,必得再添精兵五千,方可前去擒拿呼贼。”龙虎道:“好计策,明日竟去请兵,不必提起今日的事了。”那四虎商议已定,就吩咐中军前往京师请兵,不题。 那晓这五郎和尚,拿了禅杖,赶进庞营,大喊一声:“奸贼在那里?还不退兵逃命,想是要俺动气才走!”话未说完,禅杖已经飞舞,吓得这些兵将东奔西撞。那四虎在中军帐里,都是伸头缩脑,不知这个和尚赶来做甚。龙虎道:“兄弟不要管他,我们一齐出去,看他如何说法。”牛虎道:“哥哥讲的极是,我们大家出去。” 那龙虎兄弟来到外边,五和尚见了庞家四虎,抡杖就打,吓得四虎口里喃喃齐道:“望师父慈悲。”和尚道:“你们既要俺慈悲,还不起营快走!”四虎即传令三军,作速收拾拔寨。牛虎道:“我们收了兵马,也不必别处再屯,教他们离京二三十里住下。等我们与太师请了兵,同他一齐进赶,以为何如?”龙虎道:“我弟言之有理。竟是收兵进京去罢。”和尚见他吩咐拔寨,就拿了禅杖回山,不题。 且说呼守信一路行走,想:我这位五舅倒也骁勇,不是他这场泼战,俺今日焉得到此?呀,此处为何写是皮帐,莫非是西凉界上了?不免少坐片出再走,有何不可?守信跳下马来,把身子抖一抖,便觉有些困倦,且在此打个盹罢,咳,我呼守信今日才晓得苦恼。果然: 跨马自知皮肉瘦,解衣才见箭瘢多。 话说有个齐国宝,乃杨家将的花花太保,因同十二寡妇征西失踪,流落西羌,且喜在这里收了一班人马,自称定天山寨主,倒也快活,只落得朝朝寒食,夜夜元宵。夫人脱氏,所生一男一女,孩儿名唤齐雄,武艺倒也十分骁勇,年方十八,娶邓氏三娘为媳。喜他一对夫妻,都是武艺高强。女儿月娥,年交十六,生得十分秀丽,果然佳婿难求。这脱氏夫人,精通韬略,每日教儿女习演武艺,愈加精熟。且喜那日天气晴和,国宝又闲暇无事,不免请了夫人、小姐,同往教场操演一回,有何不可,说犹未了,随吩咐侍女去请夫人、小姐。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齐国宝大演阵法老夫人擂台选婿 尘饭涂羹旧话填,或言坚壁或开边。 新奇暂赏刍荛策,谋事由人成事天。 且说齐国宝请了夫人、小姐同去观兵比武,三军齐集营门伺候。那齐国宝同夫人、小姐上马下山,军兵拥护前后,一路行来,好不威风。国宝道:“夫人,你看前面柳绿桃红,半天鹤泪,西羌风土,不弱中原。俺在此数年,集兵数万,垦地千顷,也不在做定天山的寨主。时逢庆会,满殿嵩呼;比那大宋皇帝还觉快活。”夫人道:“大王,今日一路而来,果然此间山色与西夷不同。”国宝道:“前面是那里了?”都管道:“启上大王:前面是演武场了。”国宝道:“既如此,吩咐扎下了营。”都管道:“大王有令,在此扎营了。”话声未了,军兵盘扎下营,国宝同夫人、小姐下马升帐。 忽有一匹带鞍子的五花马飞跑过来,大王即问管马军:“你在孤家帐下管的什么马?鞍子也不去掉。”那管马军道:“启上大王:这马委实不是我们的。”大王道:“不是我们的?倒是天上掉下来的?”管马军道:“启上大王:这马只怕是放草的。”国宝道:“胡说!孤家在此数年,从没有大胆的人敢来放马。据你说来,明明有奸细在此,快去拿来见我!”那管马军奉了大王将令,来到前营,把话细细说了一遍。大家齐道:“既是如此,我们同去找寻,倘然果有奸细,拿来也好请功。” 这些将士四处寻获,只见青草齐倒,众人心想,莫非奸细躲在草内,也未可知。那些将士近前细看,谁道一只猛虎跳将出来,吓得那些将士个个魂飞魄丧,都说道:“大王,不好了,方才有鞍子的却不是马。”大王道:“不是马倒是牛?”将士道:“不是牛,却是一只猛虎!”国宝听说是虎,心里又惊又喜,道:“若说青草里有虎,孤家倒要去看的。”于是坐了一匹白马,军兵紧随后面。 来到草间一望,不见有什么虎。国宝就往草边细看,只见一个英雄睡在草里,那人手里拿了一条棍子:“想必是奸细了,待孤家盘问他一盘,便知明白。”齐国宝大喊。声:“汉子,你在此做甚勾当?”守信听得耳边叫喊,睁眼一看,只见许多官兵,心里好不着急,只得硬了头皮说道:“老将军尊姓,镇守的是什么地方?”国宝道:“俺乃太行的巡军太保,姓齐,在此做定天山的寨主。”守信道:“失敬了。愿大王听禀:俺是大宋皇帝的功臣呼延赞的孙子,因父王呼得模为了金鞭执法,见庞妃僭用了曹皇后的銮仪,父王要他换用,那晓庞妃不从,俺父王怒执金鞭要去打这庞妃,却有内监陈琳再三劝止。谁想这庞妃不思僭越违制,反在朝廷面前奏说俺父王打妃骂君,不久就要兴兵灭宋。那仁宗轻听妖妃谎奏,一时发怒,就差了妃父庞集,领了校尉到俺府中,抄斩一门三百余命。俺兄弟两个,蒙爹妈再三令俺兄弟逃出。原谓报复此仇,那晓逃出后,庞贼又领兵四处追捉。吓得俺兄弟分飞,不知何日会面,图报此仇。古语云: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俺见大王重义,敢不剖心实告。”国宝道:“说起来,就是呼老将军的令孙小将军,但不知今后往那一方去?”守信道:“大王有所不知,目下是水面浮萍随恨去,何分南北与西东。” 国宝听了这两句,想起流落西羌的日子,说道:“将军若不嫌弃,请到山寨谈讲谈讲,且憩息几天,再做计较何如?”守信道:“承大王如此大恩,教我从那里消受?”国宝听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我只讲一个‘义气’两字,凭它到那里都可去得。”守信道:“既蒙大王恩义,敢效执鞭。”国宝道:“太言重了,呼将军请上马。”国宝也跨上雕鞍,径回山寨。 守信远远看一位头戴雉尾的小将,迎道赶来。守信道:“大王,这位小将是谁?”国宝道:“这是小儿齐雄。”那少年闻言下马施礼,国宝把守信一家受屈的事,细细说与齐雄知道。那齐雄听了,不觉怒上心来,说道:“爹爹,若是这般说起来,忠臣受屈无伸了。”国宝道:“不要管他,我们且到营寨里去细讲。”古人说得好: 从来好汉惜英雄,狐免皆悲义侠同。 君王无道听奸佞,屈杀清忠忘大功。 国宝已经吩咐摆宾,款待呼家将军,一面打发中军下山去,接了夫人,小姐回寨。那中军奉了大王的命令,接了夫人、小姐上山进寨。那女侍见书房里,有一个俊俊雅雅的英雄,在那里吃酒,倒也奇怪,心想:待我去与夫人说知,便知分晓。女侍来到里边,说道:“夫人,今日大王替小姐招了一个女婿,在书房里边吃酒哩。”夫人听说,又去告诉小姐。 小姐并不瞅睬,心里甚是疑虑,悄悄的唤了女侍,同到屏后看了一回,转身来坐下,又呆想了半日,咳,那得这样好人品,就与他做下了夫妻,也不枉了为人一世。但看人品却好,不知他才技如何?我爹爹如何讲说,就把奴许了。这时国宝正在道问,月娥方听明白。只见国宝问那英雄贵庚,守信道:“今年已是二十有余。”国宝大笑起来道:“将军长小女两岁,愿结成婚姻。但不知呼将军意下如何?”守信道:“多蒙大王抬举,把小姐终身托付于我,须待俺去寻了哥哥,先将父母之仇报过,再来求亲便了。”国宝听说,沉吟细想,莫非他不肯攀我女儿,故把这话说来我听,也未可知,随说道:“呼将军,方才这话明日商议。”守信乘此谢酒安睡。 国宝来到里边与夫人商议。齐雄进房,那邓氏三娘道:“今日请的是谁?”齐雄道:“今日请的呼延赞的孙子呼延守信。”邓氏道:“请他则甚?”齐雄道:“不要说起。就是今日巡山观兵的时节,见了一骑有鞍子的花马跑来,那时父王查问不出,令军上巡查,报说一只猛虎眠在草里。父王不信,亲自往看,才见那呼守信睡在草中,并没有什么猛虎。父王的心里就想他日后必是个大人物,故此唤醒了他,一同上山,让他细细的把庞家害他的缘由说了一番。父王欲将月娥与他。”三娘道:“既如此,待我去恭喜了来。”齐雄道:“虽然讲过,还未定准,且等明日定准了,去恭喜未迟。”三娘道:“如此,且睡,明日再做理会便了。”语云: 世间千万惊奇事,磨折多番出类群。 且说齐用娥来到屏后,听得父王在那里对这位英雄说道:“小女少将军两岁,愿与将军匹配,直正难得。”你道这位将军怎么回我爹爹?他说报过了父母的仇,然后再来求亲。月娥想,听他这般说法,你道气也不气!难道结了亲,就报不得仇的么?他明明在那里推托,不要讲他。且进房去罢。那月娥回房长叹道:“不是姻缘莫问亲,那能红叶去传情。徒望老人来月下,休题石上定三生。” 邓三娘到了次日抽身起来,径往里边,见了月娥,说道:“姑娘,你今日的面孔上好象有什么心事么?”月娥道:“嫂嫂,我心事却没有,只是听得爹爹同那呼家的后生提亲。倒被这后生推托。嫂嫂,你道气也不气!”三娘道:“怎么推托?”月娥道:“他说报过了父母的仇,然后再做那对亲的话,岂不是被他推托?”三娘听说,细细想一想,道:“姑娘,你不用着恼,我有绝妙的计策在此,不怕他不来求我。”月娥道:“既有妙策,倒要请教嫂嫂。”三娘道:“我们去向我公婆商议,搭起一座擂台来,张桂些榜文,择了日子,我们一家都到台上,少不得这些有武艺的都来比试,只怕这姓呼的见了姑娘的容貌武艺,他要来求我哩!”月娥道:“好妙计!果然足智多谋。自古道:有志妇人胜似男儿。既如此,闲话少说,且同嫂嫂去与爹妈商议起来。”正是: 春风吹得园林茂,蛱蝶穿花绕苑墙。 那月峨同了三娘来见爹妈,道个万福,国宝道:“女儿媳妇出来何干?”三娘道:“闻公公昨日与姑娘对亲的话,儿媳倒有一个计策在此,故尔特来商议。”国宝道:“你且说来。”那三娘把这擂台择婿的话细说了一遍。国宝听了大喜,即刻吩咐军兵搭台,一面挂起榜来,招集群雄,在擂台比试。 那些军士,奉了大王命令,齐往下山,纷纷嚷嚷,不多一会,搭起了一座擂台,顷刻间,灯彩齐全。那正管军吉屹罗飞奔上山禀见,说道:“正管军启上大王:擂合已经完备,榜文已挂台前了。”国宝道:“既如此,明日乃黄道良辰,早早传集军兵,伺候夫人、小姐上台比试,不得有违。”那吉屹罗领了大王将令,来到山上,晓谕这些前军后校。各各欢喜,不胜快活,大家专等明日问候夫人、小姐上台,看他们比试。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石头陀打下擂台呼守信访兄别丈 少小离家受苦辛,剑囊空佩未邀勋。 昔日功臣今受屈,旁仇未报暮云生。 却说齐国宝为了女儿月娥婚事,高搭摆台比武来选东床。此时红日已升,那国宝来到里边唤起夫人女儿,妆束起来。那月娥小姐已经妆束完了,这些使女与小姐一样妆束。你道怎生打扮: 头上高飘雉尾,身穿红锦绣衣。罗裙低系,金莲似铁。双剑如飞,将军 不敢近,神鬼皆逃避。 那齐国宝同了夫人、小姐跟了一班女从。都来到台上。那管军、力士一同来到台前参见,国宝就令管军,把珠灯彩球都要张挂齐备,四面都要扎营。管军奉令,吩咐力士把灯彩张齐,营伍完备。国宝又令:“四路省军领兵暗伏,倘有人敢台前喧嚷,立即擒住了他,拿来见我!”那四路管军、力士各各奉令把守。诗云: 今日雄才施技勇,擂台比试选东床。 那齐国宝为了女儿月娥招婿,搭起这座擂合,挂了榜文,就有多少勇士齐到台上来比试武艺,倘然中选,也显得英雄盖世。 却说西番单于的儿子叫做单于吉,年尚十七,生得面青发红,手似钉钯。听说齐国宝擂台选婿,那单于吉也想中选东床,出厅见父亲,禀道:“父王在上,孩儿有话禀明。”单于道:“我儿有话,且说来为父的听。”单于吉就把擂台比试的话细说了一遍。单于听了大笑,说道:“定天山齐国宝的女儿,那个不晓得他的将才,你如何去得。”单于吉道:“爹爹放心,孩儿若去,包管中选。”单于道:“我儿既要去,须得见机才好。”单于吉诺声道:“是。”就带了勇壮家将二十名,同往定天山比试,诗云: 年少辞家独出群,金鞍宝马去邀勋。 一枝百年姻眷好,英雄盖世古今闻。 且说呼守信在定天山,远远听见人声如沸,金鼓喧天,不知何故。守信正欲来问,恰好都管军走来,说道:“呼将军,为何不到山下去打擂?倒在此间闲耍。”守信道:“打擂台则甚?”管军道:“为小姐招亲。”守信听说小姐招亲,心里想道:向闻月娥貌似西施之美,不免踱到台前观看一“番,有何不可?正是: 日高三丈群英集,齐望合同美玉真。 那月娥吩咐女婢往台前高叫道:“俺奉小姐之命在台上赌胜,如有不怕死的,请上台来与俺比试。如果俺胜,好与小姐亲向比试,胜,则与他花烛。”道犹未了,那晓闪出一个和尚,上台喊道:“俺乃外国和尚石头陀,在此与你小姐比胜!”那女婢见了这个头陀,心里好不着恼,即使武艺高强,怎么与小姐成亲? 那晓月娥在里边见这头陀生得恶状,倒在此撒泼,怒道:“待俺打他下台去!”月娥走到台前大骂:“秃驴,你来送死罢!”那和尚见了月娥就呵呵大笑道:“你休得夸口,只怕洒家这一拳,也够你受用了。劝你不如快与洒家做亲的好。”月娥听了大怒,使出一路长拳,那晓这和尚纵上台来,被月娥一个双飞脚踢将过来,那和尚就一个斤斗摔下台去,引得一群英雄拍手大笑道:“你看,金刚这样的胖和尚,原来是纸糊的!” 那晓单于吉也就纵上台来,喊道:“俺西番单于的三太子在此!”月娥道:“呔!你象个什么东西,也来送命。”太子听了,怒上心来,就飞纵上台。月娥摆一个金鸡独立势,打将过去,那太子连忙一躲,也摆个猿猴献果势打来,月娥就趁势打去,那太子一个斤斗跌下台来。 守信看得火气直喷,跳上台来,把眼睛轱轳轳看了一回。月娥也是暗想:这个好象姓呼的一般,不免待我叫他一声,看他如何。月娥道:“小将军,你何苦也来送命?”守信道:“为将之人,从来不顾身命的。况俺乃呼家将的子孙,谁人不知。”月娥心里己是明白,假意把两拳擎起,做个扑天雕舞势打来,守信乘势踏进,破了这势。月娥又摆一个蛟龙舞爪势,守信就钻将进去,一把抱住。那月娥低低说道:“冤家,抱松些。”守信心里好不喜欢,只得放手,挽住了一根鸳带。 正要一同回营,忽见台下这些人儿说道:“快走,那边兵马杀来也!”守信听了,心中好不忧疑。忽听巡报说,西番单于吉领兵围住,要抢小姐,亏齐雄小将和三娘在那里征战,不能取胜,要请小姐去助阵。 守信不问情由,捉棍飞跑,见了单于吉就拦头一棍,恰巧中了肩膀,趴闷在地,那些将弁见太子如此,说道:“不如收了器械,扶了太子起来去罢。”那单于吉道:“啊唷唷,好厉害!快回西番去。”单于吉领兵起身去了,齐雄同三娘、守信一齐上马回山。这教: 姻缘巧遇呼家子,中选成亲齐月娥。 那月娥自选中呼郎,就同国宝夫妻上山,国宝道:“女儿选中了呼守信,为父的也称心了。女儿你且到房里收拾打扮,待俺端正花烛,请呼郎与女儿成亲。”国宝吩咐这些力士:“将灯彩挂好,快唤乐工傧相。今日黄道吉辰,与小姐完成花烛。” 国宝因月娥选中东床,不胜快活。那呼守信想起哥哥守勇,不知流落何方,爹妈被庞贼父女所害,冤死一家儿性命,此冤何日伸雪?想到其间,令人心痛。这是: 父母劬劳恩似海,沉冤何日与亲伸? 且说齐月娥与守信成了夫妇,已经两月,齐月娥向呼守信道:“我看你终日愁眉不展,却是为何?”守信将爹妈含冤的话说了一遍。月娥听说,不觉掉下两行珠泪,说道:“公子不必心痛,我去向爹爹商议,招些人马,也去杀他满门,就伸了公公婆婆一家儿的深冤了!”守信道:“但得如此,就是九泉冤苦亲魂亦感激不浅!”月娥道:“公子,古云:父母翁姑,恩亲无二。不免同去与我爹妈商议便了。”却是: 且看翡翠兰苕上,欲掣鲸鱼碧海中。 话说呼守勇一路行来,过了许多峻岭,看此处山色,与中原无二,人物恰是不同:面上好似有漆,身上臊腥,穿的羊皮,身上倒挂大圈,问他姓名,也不知他说的什么。恰好有一个年老走来,守勇就上前问他,他说是新唐国差来,查点马匹到此,不然也不到西凉。守勇道:“这里到新唐还有多少路程?”那老者道:“这里到新唐,只有三天了。想是你要去么?”守勇道:“正是。”老者道:“你到那一个府第?”守勇道:“俺不到府第,要到王府去的。”那老者听了又道:“小英贤,你怎么要到王府去呢?”守勇道:“那新唐国的主公,就是俺祖呼延赞的妻舅马化风。他当初原想在中华做一个藩主,因出了赵匡胤,做了大宋皇帝,他就到新唐国来做了个番王。那大世子马韬,就是俺父王呼必显的表兄。”老者道:“小将军原来是马千岁的亲戚,如此,失敬了。”守勇道:“你在新唐做什么?”老者道:“不瞒小将军说,俺在新唐,蒙千岁容我,做了一个查马军,所以到西凉查马。今日幸遇小将军说起,又是千岁的亲戚,俺真正有造化。”守勇道:“前面是什么地方?”老者道:“就是新唐了。”守勇一望,心中大喜:我道新唐怎样,原来与中华不相上下,两国的城垣宫殿都一样。 守勇正在观看,只见前面许多官军、太监摆队行来。那老者道:“小将军,快请回避,前面花花公主驾来也,另日再会罢。”言犹未了,那老者就拍马飞去。呼守勇只得回避。公主在马上飘然而过,守勇伏倒草内偷看了公主心里想道:“只说中华人物丰来,难道番邦女子倒比中华更美。方才马上的公主岂不是绝色?就是这些女侍,也有几分姿色。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