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呼全传 - 第 2 页/共 9 页

回到宫门,陈琳就击鼓三下,里边走出两个小太监,问道:“咄,谁人在此击鼓?”陈琳道:“咱随贵妃娘娘在此。”那小太监听说庞娘娘回宫,即往里边奏道:“启上万岁,庞娘娘在宫门候旨。”仁宗道:“请娘娘进官。”那庞妃来到内宫,见了朝廷,一包珠泪。仁宗道:“庞卿为何如此?”庞妃道:“臣妾幸尔奉旨进香,恩荣已极。不料出京未及三里,撞着了巡城千岁呼得模,不知为何,见了臣妾就骂,将万岁比作纣王,臣妾就是妲己。骂犹未了,扭住就打,将銮仪毁尽,罚令臣妾步行。那时,臣妾再四哀求,不道呼千岁又是一把揪来,将凤冠龙袍扯破。可怜(臣妾)无处可诉,只得躲在破辇里逃回。得见天颜,臣妾瞑目矣。” 仁宗道:“庞卿休怒,寡人代卿出气便了。”那庞妃又奏道:“臣妾被他如此凌辱,全不念君臣之面,看来必有歹意。望我皇龙腹细详。”仁宗听奏,详察衷情道:“庞卿尔自思之,至于仪仗,后妃原有分别,借用确是违制。卿缘朕之所爱,勉强行之,固失体统,毋怪呼得模禁阻。况得模且开国功臣,在朝确无差错,故先帝赐他金鞭,纠察文武,如有奸佞,不遵宣化,任其代帝施行。故尔封他忠孝王,造了宫殿,命他子孙世袭守职,是以定鼎之后,朝野肃清,可称栋梁柱石,确是忠孝两全,朕亦深信,卿何奏他歹意?觉狠了些。今呼得模冒犯了贵妃,待朕慢慢的训饬他。”那庞妃道:“朝廷设官治天下,岂教他辱君殴妃的么?若不早为治之,只怕宋朝的天下,已在他掌握中矣。愿我皇思之。”诗云: 水中有月原无月,镜里无花却有花。 此秘前贤俱来睹,低头我独拜龙华。 那仁宗天子听了庞妃反复所奏,心里却有疑惑:胆敢殴妃辱君,谅非忠孝之心。就是先帝赐他的金鞭,不过宠爱忠良而已。为人臣者,岂可如是!果若不早为亟治,反患莫考。即传密旨一道,令庞丞相领兵歼灭。 那丞相领旨,即传令三军,点了三千铁骑,齐集教场候令。到了三更时分,忽听一声大炮,丞相吩咐起营。只见一队队旌旗闪闪,刀剑层层,果然是兵随将转,马听锣声,但听耳边隐隐,好似哭声一般。你道什么缘故?这是呼家的阴灵,所以阴风惨惨,细雨凄凄,已知子孙受屈。正是: 冤报冤兮思报恩,前生冤债记分明。 若得主公重再世,谁能解释度群生。 且说仁宗对庞妃道:“朕已差丞相领兵灭呼去了,爱卿可以雪恨也。”贵妃道:“臣妾屡沐帝恩,粉身难报。”仁宗道:“朕与卿不必说报。”那庞妃心中暗想一回道,好了,如今不怕呼家逃上天去的了。这教: 略施妙计胜陈平,数语龙情顿发嗔。 今日提兵歼呼贼,管教忠孝顿时倾。 却说呼得模自从陈琳劝回,坐在西书房思想,恰好夫人到来,见了千岁说道:“相公为何怒容满面,在此呆想什么?”千岁道:“夫人不要说起。俺今日巡城,见纷纷仪仗,道是娘娘经过,一时回避不及,只得跪迎道左,谁知被他辱骂一场。那陈琳走来,俺即动问其情,方知庞妃僭用正宫的銮仪,胆敢放肆泼骂。俺气他不过,欲把金鞭打这泼贱。陈琳再三劝阻,俺就趁势放他回官去了。”正是: 莫以今时宠,不思旧时恩。 看花满眼泪,谁识假南宫。 却说杨夫人听了千岁这番的话,说道:“相公,妾闻庞多花是朝廷极爱的贵妃,所以由他僭用正官娘娘的仪仗,廷臣都不作声,你今管什么是非?”这教: 各人自扫庭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那千岁听了夫人这些言语,就呵呵大笑道:“夫人,这宋朝的天下,那个不晓得俺父王呼延赞同杨业老将军创立起来的,怕他则甚?”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庞丞相父女弄权呼家将一门受戮 功盖三分国,名高八阵图。 一朝身负屈,千古遗恨多。 却说呼千岁说了这番的话,夫人道:“相公,妾想连日梦兆甚是不祥,每见火球下掉,把我家的宫殿烧毁,妾心所以逐日忧闷。今知相公与虚妃争闹,妾愈恐惧。相公极早启奏才是。”千岁道:“夫人差矣。梦中之事,何以取信?”千岁正与夫人讲论,忽见家将李元禀谊:“外面陈琳要见千岁。”呼爷道:“请他进来。” 李元走到外边,说道:“千岁有请。”陈琳抢上厅来,见了千岁。分宾主坐下,呼爷道:“公公乘夜降临,有何见教?”陈琳道:“方才千岁同贵妃争了这一场,那晓庞妃回宫哭奏。朝廷大怒,今差国丈领兵到此,必然凶多吉少。咱与千岁交好,所以冒险而来。”千岁听说大惊,陈琳叮咛而去,古人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君君自迷。 那呼必显急煎煎到了房里,喊道:“不好了!”夫人道:“相公却是为何?”呼爷道:“方才陈琳到来,说道庞妃回官狡奏,朝廷大怒,今差国丈庞集领兵到来,只怕凶多吉少。如何是好?”夫人听说,吓得目瞪口呆,魂消胆丧,醒来大哭道:“相公既与庞妃争过几句,原劝相公奏闻圣上才是,如今反被庞妃怂怒天威,受此屈也。”千岁道:“古云: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俺呼家将历受国恩,袭叨帝荫,今朝廷一时迁怒,惟听命耳。幸次儿守信太华未回,快令大儿追往前去,待他会见了守信,一同逃往他乡。俺呼氏方有接续。”夫人道:“既如此,快唤大儿出来,与他讲明这话。” 道言未了,守勇已到书房。见千岁同夫人这般光景,守勇道:“爹妈为何如此?”夫人道:“儿啊,你爹爹与庞妃呕气,被他狡奏,朝廷已差国丈领兵到来,谅必凶多。故此唤我儿出来,把这个缘由与儿说明,你速去寻了兄弟,且往别处躲避,后来好与爹妈伸雪。”守勇听说,一包眼泪,说道:“蒙爹妈恁般吩咐,孩儿怎忍分离?”千岁道:“我儿读的《孝经》,可是教你违逆父母之命的么?”夫人道:“儿啊,你听爹娘嘱咐,快寻兄弟去罢。”守勇总是啼哭,依依不舍。 忽听外边河翻海沸,火炮震天,家将报道:“启上千岁,外面许多官兵围住在那里了。”千岁听报,闭日凝思想道:“吓,有了!记得父王在日说,杨六郎破天门阵的时节,有个道人姓钟,曾与俺父王说,后世子孙有难,把这锦囊开看。我想今乃天大奇殃,何不取来一看。呼爷取出锦囊观看,那知里面写得明明白白,说道:”呼家将难脱庞妃害,两世子快从地穴行,到后来夫南妻往北,得恩诏除奸复大功。“千岁看毕,将锦囊交付守勇,催他速从地穴里去。守勇想道,事到其间,不得不依,正是: 流泪眼观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那守勇别了爹妈,从地穴里去,却见里画隐隐有火光相照而行,直走去了。千岁又吩咐男女家人:“你们也从地穴里去罢。”那家人仆妇齐道:“小的们蒙千岁恩养,情愿死生同在一处,不甘弃主贪生。”忽一小僮哭将出来,跪告千岁也要从穴中逃命。那晓这地穴自世子去后,里边这火光就没有了。这教: 天书远诏征辽将,暗度呼家续旧弦。 且说庞丞相专等天色将明,即传令开刀。三军奉了将令,疾忙升炮起营,领兵杀进。可怜呼家将,一门三百余人,顷刻间都是无头之鬼。丞相吩咐兵士,把首级拿来点验,细细查看,单单不见呼家两个儿子的头颅。丞相满腹狐疑,只得硬了头皮复旨,奏道:“臣庞集奉旨领兵抄灭呼家将,共杀男女三百三口,独呼守勇、呼守信的首级未见,他兄弟两个必然逃了,臣思斩草不除根,逢春依旧发。若不追除,倘然日后他结党成群,扰国殃民,臣本不言,因呼家两个儿子的武艺,比他祖父更勇且强。”仁宗道:“卿奏甚是。着再点铁骑五千,追提便了。”丞相领旨出朝,仍往教场点兵。正是: 旄头夜落捷书飞,来奏金门着紫衣。 白马将军频破敌,黄龙戍卒几时归。 那庞妃见仁宗进宫,疾忙俯伏谢圣,奏称:“臣要叨荷皇上天恩,允臣灭呼雪恨,捐躯难报。蒙据臣父庞集所奏,呼守勇、呼守信知风逃去,臣父又邀格外之恩,仍赐领兵出追。但呼氏不惜天恩,胆敢狂悖,应将呼家尸首倒置,使奸者畏法迁善,则朝无奸佞之臣,家无悖逆之子,朝野肃清,皇上可谓尧舜之君矣。”这教: 美女娇音岂是良,倾城倾国败夫郎。 唯将媚语迷君意,只恐他年难主张。 那仁宗听奏,十分欢喜,遂命工部起造狱坟,那工部杜衍同侍郎王德用领旨出朝,往呼家废址,改建狱坟,铺在四面。这杜衍、王德用正欲上本报竣,恰庞妃令内监吴琮、任文忠等与杜衍、王德用道:“咱奉贵妃娘娘命令,坟傍立一人石碑,上刻:”奉旨抄斩呼家将之狱坟‘。“那晓呼必显夫妻身虽受屈,倒葬了一块福地,却有个名儿,双龙捧珠。这教: 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 喜恶到头终有报,昭彰天理有循环。 且说呼守勇自从地穴里逃出,连宵达旦而行,心中甚是恍惚,不知爹妈被庞贼害得如何了。“咳,天哪,俺呼守勇不知何日与父母报此大仇。闲话休提,且去寻了兄弟再处。”不觉红日西沉,天色将晚,却好有座神庙。“待俺少歇片时再走。”那呼守勇来到里边,抬头一看,原来是玄天上帝。守勇跪拜道:“神圣吓神圣,弟子呼守勇,因庞集父女作奸,殃害俺爹妈,又蒙爹妈令俺从地穴里避走,寻了兄弟呼守信,一同躲避他方,后来好与父母伸雪这个冤仇。倘弟子日后得遂此愿,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守勇祷毕,沉吟了一回,道:“呀!为何在此耽搁?且赶路罢。” 行走之间,忽听人声逼近,回头一望,觉得胆战心惊。只见烟尘滚滚,剑戟层层,蜂拥追来,自语道:“想必是庞家的人马。呀,如今躲到那里去?吓,好了!前面黑隐隐的,想是一个庄子,待我避过那一阵兵马再处。”守勇就绕过了湾,见一扇小门大开,溜进一看:原来一座花园,且喜里面无人。守勇将园门推开,直往里边,假山石畔,上刻三个大字。吓,这教“桃源洞”,里边恰也洁净,暂且躲在洞中。正是: 屋潜更遭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 且说有个王汝南的,不愿做官,怕有风波之险,故尔退归林下,守了田园,邀游山水,每日与高士博弈饮酒,弹琴长啸,河南地方号王百万。他想,做官那有这等快活;但安人史氏与我同庚,今年五十二岁,只生一女,名唤金莲,已是十八岁了。因安人爱如掌上明珠,所以尚未适人,这也不在话下。方才听说,呼家将被庞妃谋害,已经抄灭了。我想当时那呼延赞、杨业,同我先父王贵,大破辽蛮,死于天门阵内,蒙皇上圣恩,都追封了公候爵秩,钦赐了府第。那晓呼家将今遭此奇冤,倒是我退守林泉的好。却是: 文章牛马尘中走,事业蚍蜉洞内栖。 无能岂敢邀天禄,潇洒林泉学地仙。 且说他女儿王金莲王氏小姐,终日焦思,想到爹爹王汝南得宋朝开国功臣王将军之子,未知何故不去袭职,反恋林泉之趣。且我母亲亦不相劝,全不念及儿女。呀,且住,我昨夜梦见青龙,张牙舞爪盘在床间,看了倒吃一唬,忽云端里有一位仙姬,他见了我,就道:“仙姑请了,你园中假山洞内这位青龙星,与仙姑有五十年姻缘之分,你当速速收他,不可错过。”那时,我正要动问其详,这仙姬已驾云头去了。这教: 蝴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 那金莲小姐,终日想这怪梦,若果然是青龙星降凡,面貌必然丰美,但不知我自己,可是上界的仙姑降生。金莲正在思想,恰好翠桃使女走来,说道:“小姐,为何愁眉不展?”金莲道:“因昨晚得一怪梦,不解详解,我故忧闷。”翠桃道:“小姐,梦中之事,想他做甚。如今园内百花盛开,何不到园中散闷一回,多少是好。”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王金莲奇缘巧遇包文正力救呼郎 袅袅城边柳,青青陌上桑。 提笼忘采叶,昨夜梦渔阳。 话说金莲在绣房呆想这梦,恰是使女翠桃来说后园百花齐放。金莲唤了翠桃,同出绣房来到园内。金莲道:“翠桃你看,果然千红万紫百萼齐辉,又听黄莺弄舌,紫燕呢喃,黄蜂飞舞,玉蝶穿帘。堤上梨花似雪,池边柳絮如银。一阵阵香风远送,笑盈盈主婢同行。”翠桃道:“小姐,这是万花楼了,我们进去坐坐再走。”那金莲上楼一望,果然园景不让蓬莱,你看太湖石独立玲珑,紫蜂岩怪石千重。金莲远远望去,忽见桃源洞边红光焰焰,即唤翠桃住桃源洞去看来。 那翠桃奉小姐之命,来到桃源洞口一看,说道:“呀,里边睡的书生,是那里来的?我且不要管他。”就喊一声“捉贼!”守勇听喊,大惊说道:“姐姐,我不是贼。”翠桃道:“你既不是贼,在此做什么?”守勇道:“姐姐,难生实不相瞒,只因连日路途辛苦,且有官兵后面追来,难生见尊府园门未关,所以躲避尊园。翠桃道:”吓!你说后面有官兵追捉,避入我园,明明是强盗了!待我通报员外,叫官兵来捉你。“守勇道:”啊呀!姐姐,难生不是强盗。因爹爹呼必显奉旨巡城,那晓庞妃僭了正官的仪仗,俺爹爹不许庞妃僭用,谁想庞妃回宫哭奏,朝廷怒令妃父庞集,领兵抄灭俺呼家将。那时,俺爹娘叫难生走避,寻访兄弟,后可复仇。这话难生句句实情,望求姐姐怜救。“正是: 负罪将军在此逃,野田芳草缘迢迢。 高台爱妾魂消尽,凭仗丘迟为一招。 那翠桃听说,见他品格不凡。翠桃道:“据你说,呼千岁是令尊,你就是呼千岁的世子了。既如此,同我去见小姐,看你的造化。”守勇道:“总要姐姐相救。” 翠桃上楼,见了小姐说道:“那桃源洞边并没有什么红光,却是一个少年,睡在桃源洞里,我就叫喊捉贼,他说不是贼,因官兵赶来,暂避我家国内的。”守勇听翠桃禀明小姐,就称:“难生呼守勇叩见,求小姐相救!”那金莲听他说难生呼守勇,就把他一看,心中暗想:“莫非此人就是仙姬与我所说的青龙星么?如果是他,也不在一生姻眷。金莲正在思想自己终身,守勇一旁恳恳求救。适当时此,忽听得炮惊天地,翠桃道:”小姐,不好了,外面但是官兵来也。“金莲道:”不妨,你且快叫呼家少年换了衣服,让他在女工伴里等着,待我与员外讲明,好来救也。“ 翠桃领了守勇,改妆上楼,女伴们见了,问道:“翠姐,这是那家的小姐?”翠桃道:“这是员外的亲戚,到此看学刺绣的。”这教: 道却横波字,人前莫漫羞。 只因兵马到,乔妆扮女流。 且讲金莲来到书房,见了员外,说道:“爹爹万福。”员外道:“女儿出来为何?”金莲道:“爹爹,女儿昨夜得了一梦,甚奇:见一条青龙对我旋绕,忽然又有一位仙姬,说道我们园内有青龙星避难,教我相救于他。今早女儿同翠桃进园,见桃源洞边红光射天,令翠桃看来,说道洞内睡一少早,问他,说是呼家将之子呼守勇,因官兵追捉,他就躲入我园。如今又闻炮声大震,官兵围在我们庄上。儿恐搜查出来不便,已令翠桃教他改妆,躲在绣楼,只说是学绣工的。”员外道:“如果是呼千岁的令郎,老夫也该相救。若官兵要来搜捉,不妨说是前村李员外家的小姐,在此学绣工的便了。”员外正说,果听炮不绝声,马嘶人闹,也觉有些胆怯。这是: 同时一脉旧英雄,辅宋平辽立大功。 先帝念臣加社稷,一朝涂灭逐孤鸿。 却说庞丞相领兵追捉,远远看见呼守勇模样,不料转过湾来一望,绝无影迹,想必这贼决然躲在此处,即令三军扎下营伍,把过王家庄围了,这教瓮中捉鳖,怕他逃上天去?丞相看见一座牌坊,上写:“御赐功臣府”,说道:“咦,莫非是王贵老将军的府居?咳,难得他这公子,朝廷袭荫他爵禄。那公子王汝南不愿出仕,性爱林泉之趣,自己守了田园,颇有员外之称。如今他这庄子,却也不小,方才那个呼贼,想必躲在他家。”丞相即吩咐三军,且把王家庄前后守好,方可进门搜捉。三军就奉令围守,丞相带领一千精壮的将士,一直赶进王家,齐说搜捉呼家兄弟。 那员外府中这些男女,个个吓得目瞪口呆赶进里边报说。员外道:“你们不必惊惶,待我去问庞集。”员外出厅,问道:“老太师,今日提兵到舍,想是朝廷有旨来的。”丞相道:“员外,今日造府,也算得奉旨的了。”员外道:“太师差矣,既不奉旨,何敢领兵骚扰我家?谁不晓得我先父王老将军,系宋朝的功臣,袭荫子孙的府居。我是辞职归田的员外,你敢无事生非,乘机劫掠么?古云:钢刀虽快,不斩无罪之人。岂可率兵鼓噪?”丞相听说大怒,一把扯了员外,说道:“你好大胆,敢将反贼呼守勇呼守信窝藏在家?你的身家性命都难保了,还敢强辩!”丞相道:“众军士,快到里边搜捉反贼!”丞相一把搀了员外,说道:“你们先从大门搜起,一直搜到里面。”吓得绣楼上的女子,个个抖倒。金莲、翠桃吓得魂飞大外,那假装的小姐犹如泥塑。 员外硬了头皮,上了绣楼,说道:“这班女子是绣工的。”那丞相细细看到西首这个女子,品貌象男的,却是疑惑,故意喝他一声道:“员外,你何必遮瞒,自讨苦吃。那西首乔妆的明明呼守勇,你还要瞒我则甚。快快交代出来,好救你的性命!”员外道:“丞相,你道那西首这女子,他就是前村事员外家的小姐,在我家学绣的,包文正是他的母舅,老太师,请看准了讲,不要错认了。”丞相听说,沉吟半晌,说道:“这个女子,实有蹊跷。”员外想道:好了,如今老庞有些软了。正是: 逢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若然吐露真机奥,祸起萧墙命岂倾。 且说龙图阁学士包拯自叹道:“我想告病的时节,蒙朝廷十分宠爱,命我病痊速行就职。咳,我包文正上感天地生成之德,下叨人君加我天禄,如此洪恩,教我怎生答报,只好尽忠孝,代天宣化,辅政惠民,仰答天地好生之心。”文正正思念天恩,忽家人报说:“呼家将被庞妃毒害,奉旨诛灭全家了。闻得呼家两位世子逃在王员外家里。如今庞太师领了兵马,在员外府中,搜捉呼家那两位世子。”包公闻听大怒道:“老庞啊老庞,你忒煞横行了!我如今病已好了些,不日就要入朝办事,待我把这政绩理他起来。闲话休提,且到王家,看老庞怎么!” 包公就上了雕鞍,来到王员外家里,见那庞丞相指定这乔妆的,说是个男子。王员外道:“丞相,可曾认得明白,到底是真是假?”那丞相听王员外这般说法,心中好不狐疑,若说是真的男人,这便治他的死罪,倘然果是李员外家的女儿,岂非又惹出事来。这教进退两难,如何定局?吓,有了!且唬他一唬再处。丞相道:“员外,你说这乔妆的是包文正甥女,李员外的小姐,但是老夫难瞒的。军士们,你与我把这乔妆的洗剥了他!”那金莲、翠桃听说,急得面如土色,守勇胆战心惊。员外硬了头皮,喝一声,“呔!奸贼,你擅敢在此放肆,既要洗剥,也该请了李员外同包文正到来,洗剥未迟。” 道言未了,恰好包公进厅。员外道:“包大人,你今日来得凑巧,不道丞相将令甥小姐错认是呼家世子乔妆的,说要洗剥他衣裙哩。”包公听了,疾忙上楼道:“庞太师费心了。”丞相道:“包大人,这是朝廷密旨,不得不遵。”包公哈哈大笑道:“好个不得不遵,但是朝廷差你捉的呼家儿子,并未教你洗剥李小姐。你仗了庞妃的势头,欺我老包的甥女,他好端端在王员外家学绣,你狠巴巴硬要洗剥,明明在王家寻衅,欺唬这班女子。如今苦我老包不着,与你去面君,看圣上如何?”丞相道:“包大人,诸凡要你教我,何必如此深责。今冒犯了员外小姐,亦可说明,总要请大人息怒。既然员外府中没有姓呼的,我们快到别处追赶。” 三军立刻起营。那丞相又取黄金百两,送与小姐压惊。包公道:“这倒不消。”丞相道:“包大人,这是老夫的微意,不必推却。”包公哈哈大笑,说道:“老太师,你好象《三国志》上的周瑜了。”丞相道:“这是何解?”包公道:“你道忘了,这教周郎妙计巧安排,赔了夫人又折兵!”那丞相道:“包大人,休得取笑。”包公道:“如此,舍甥倒要领的了”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包文正硬退庞奸呼守勇病倒王园 粱园秋竹古时烟,域外风悲欲暮天。 万乘旌旗何处在?平台宾客有谁怜? 且说包文正在绣楼退了庞兵,来到里边,说道:“员外,这呼守勇究竟如何?”员外道:“方才这大脚的就是。”包公哈哈笑道:“怪不得老庞讲要洗剥他,老夫还道老庞欺人太过,与他硬争,那晓果有其事。幸亏老庞倒软了,不然老夫倒要吃他的亏哩。”员外道:“那老庞说要洗剥,其时我的魂魄都唬掉了,亏得说了你的大名。却是你又来了,真正巧极!” 员外道:“院子,你去请了呼公子来。”守勇到来,员外就叫他拜谢了包公。说道:“这就是救你性命的龙图大人。”守舅拜了包公,掉下泪来。包公看见守勇泪出,说道:“贤侄,你把受害的根曲细说一遍。”守勇道:“恩人听禀:俺父士巡城在道,忽见銮舆队仗纷级而至。父王认是正官娘娘经过,那晓是庞妃僭用銮舆。彼时父王羞辱了他。不想庞妃诳奏,朝廷轻信,就差庞集统兵到来,抄灭了我家三百余口。小侄因爹妈命从地穴里逃出,往太华追寻胞弟守信一同避难。谁知才走得两日,只听炮声厦耳,呐喊连天,想是追兵到来。如何躲避。小侄急欲逃灾,见一小门半掩,疾忙挨身走进,躲入假山洞里。到了天明,恰好小姐进园,一见小侄则喊捉贼,小侄只得实情哀告。蒙小姐垂恩教我改妆,允入绣楼。谁想,霎时间庞兵拥入门来搜捉,指称洗剥。那时,小侄已魂飞天外,幸员外同包大人退去庞贼的人马,小侄得以再生。若非二位恩人相救,小侄已做了刀头鬼哩。” 包公道:“贤侄,你今大难不死,日后必得厚禄。我想令祖呼延赞同杨业,王贵老将军都是同朝的开国功臣,岂料呼家遭此灭门大祸!咳,苦恼苦恼。如今贤侄要往那里去呢?”守勇道:“不瞒二位恩人说,目下小侄犹如丧家之犬,只好到处为家了。”包公听说,道:“员外,我想呼家贤侄连受惊惶,且在府内消停几大如何?”员外道:“弟亦深有此意,我们且到园内去讲。” 三人行至万花楼,分宾主坐下,大家谈谈诅说,不道守勇掉下泪来。包公道:“贤侄不必悲苦,老夫病愈不久就要复官,那时再与贤侄伸冤雪恨便了。”守勇道:“多谢大人。”包公辞别员外而去。员外命小院子将花厅收拾好,服侍呼公子安歇。正是: 心中百结万千愁,恨煞妖娆怎休! 终宵睡却难威梦,切切思思复大仇。 且说呼守勇住在王员外园内,忽然身子困倦起来,书童报知员外,(员外)进园问候,公子道:“多蒙员外大恩,今生恐不能图报的了。”员外道:“公子,你不过冒了些风寒,须耐性调养,切匆忧闷,且把愁肠放下,在舍下稍停岁月,少不得文正复官之后,将来自有区处。况我年将花甲,只有一女,名唤金莲,今年十六未姻。老汉思量觅一佳婿,还仗贤侄代老汉参酌哩。身子自宜保重,凡事宽心为主。”员外讲罢,出回去了,公子病将数日,精神渐减。却是: 才力应难跨数公,只今谁是出群雄? 或着翡翠兰苕上,未掣鲸鱼碧海中。 却说王氏金莲,思想梦中青龙盘旋,那日同翠桃进园,见桃园洞口红光直透,令翠桃往看,见是呼家公子睡在里边,自想:公子决然大器,他的年纪与奴仿佛,不知员外院君心上如何?金莲正在思想,恰好翠桃进房道:“小姐,你从前梦的青龙盘住了你,那晓恰有呼公子相遇,我想这是明明的宿缘,只怕员外院君也明白的了,所以留他住在园里。但是近日公子有病。”金莲道:“翠桃,那公子有病,员外可晓得么?”翠桃道:“员外方才在园内看了公子,方晓得有病。员外说公子的病,因思亲爱唬两伴上起,只要宽心调养不妨。但他父母皆亡,员外又无子嗣,若是把小姐的终身托他,真正是天缘配合,不枉梦里的征兆,青龙盘住了小姐,如公子得了这个喜信,他的病包管就好。”这教: 良缘自有三生约,好把心猿意马收。 且听南岭鸯弄舌,鸟啼花落不知愁。 那金莲被翠桃说了这几句,不觉满面通红,说道:“翠桃,你今天说话欠通。古云男女有别,岂可到园私许,作此丑态,遗千古之羞?”翠桃道:“小姐,你羞今日之相许,为何救初见之呼郎?有往日之搭救,才有今日订百岁之姻盟。”金莲道:“翠桃,你这般说了,他把我轻看起来怎处?”翠桃道:“既如此,小姐作札一函,待我送去,看公子如何?”金莲道:“这倒使得。”小姐作札内云: 闻双亲惨死,家室顿倾,幸亲命兄逃,尚有庞兵追捉。目前在园相遇, 兄以直陈,忽听火炮声频,军兵震耳,只得委曲改妆,充入绣楼为侣。若非 文正之能,险遭流剥之厄。不料兵退祸消,兄又尊体欠要,谬叨兄妹,聊申 启候,会晤有期。 那翠桃接了这封书信,疾忙送至花园,忽听公子正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说道:“他日若非仙子降,今朝岂有解辰星。昨日蒙员外到园问我的病,又是一番言语。我想承他们父女如此厚恩,教我如何答报?倘能配偶,也不枉小姐的了。” 翠桃听了一会,走到里边,叫道:“公子,我家小姐有书在此。”守勇接来细看,道:“咳,小姐教我怎能消受?”守勇旋又说道:“姐姐,我不能动笔,烦姐姐代言。” 翠桃回来对小姐道:“公子不及回书,教我多多致谢。”小姐道:“教我怎的。但不知公子近日病体若何?”翠桃含笑道:“公子看了小姐的书,觉得病已轻可了些。”这是: 一纸真符除万病,半轮明月满乾坤。 且说呼守勇自从逃避到园,不觉一月有余,病体已愈,精神如旧,心想:乘此天气晴明,不免把这金枪试舞一会也好。就将衣服脱下,单穿了鹅黄紧身,拴一条片金暖肚,手里提了金枪,使得来金光闪烁,犹如电掣雷轰。使了半晌,说道:“好厉害,病得这几天就弄它不动了,果真拳不离手,待我歇息片时再舞。” 且说员外想起呼守勇的病,连日未曾进园看他,不知好否,心想:“呼侄品貌虽好,奈他颠沛太狠,若是纳他为婿,却也相当。今目闲暇无事,且到园内盘他一盘,再作理会。员外步进园来,只见一条青龙在空场上百般飞舞,员外一见,口称奇怪:青龙发现,乃人间大瑞,莫非老汉有添丁之庆?员外近前细看,呀,明明是青龙飞舞,谁知是呼家贤侄在此耍枪。果然将门之子,与众不同,看他拿这柄铁杆枪,犹如取了一根杉木棍,轻轻松松不用气力的一般。我家小姐常常说要学枪,须得习学这神枪,方有用处。咳,我想朝廷为什么轻听庞妃的献媚,把一个辅助江山的功臣,一旦倾亡。这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