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侠义传 - 第 3 页/共 8 页

开国元勋军师通天狐魏明公   四镇元帅:君山飞叉太保钟雄 西梁山铜头方相尤冲 马窟山无敌将军杨烈 百丈山铁臂哪吒吕武   五虎将军:飞天狻猊郑天雄 金毛狮子钱猛 金钱豹子冯威  独角兽周霸 三眼犼褚大勇   八骁将:插翅夜叉刘鹏 开道神牛超 穿山甲侯飞虎 瘦脸狼侯飞豹 赛灵官皮象龙 九头鸟寇灵 大力鬼王匡一夔 醉判官狄熊   前队先锋:金面神蓝骁   水军正都督:分水犀邓舟 副都督:闹海狗赖柱   招贤统领:霸王马强 太岁马刚   参谋官:小诸葛沈仲元 赛陈平贾配 谈天口荀谟 铁算盘苗恒义   以外王府裨将、各镇头目均有细单。方韶、张华、邓车、申虎等都在裨将数内,不必细表,后面还写着僭称年号、月日。   巡按对众人道:“天下岂有如此强盗皇帝!这襄王愚诞如此,岂能成事。”又看摺稿,叙着翠绡取盟书救玉堂情节,亦颇曲折详尽。还附奏元妃忠谏不从,忧郁而殁,恳恩褒恤,及收伏钟雄的话。   巡按送出众人,自在书室,又构思删改了一回,请玉堂来看,说:“元妃之事,公孙先生原稿还不吃紧,愚兄将他归入正摺。则小姐是奉姑命而行,更觉光明正大,两事合写元家忠孝风范,更有精神。贤弟以为何如?”玉堂称是。巡按道:“我意欲交给嫂嫂,再请小姐斟酌斟酌。你昨日要见嫂姨,嫂嫂因吾弟之事,日夜忧心,也想见见贤弟,就同进去罢。”于是玉堂随着巡按同至上房。无非玉堂谢姨嫂昨日之劳,夫人问玉堂数月之厄,无庸细叙。夫人随将撰稿亲自送给翠绡阅看。小姐见叙元妃之事十分恳至,且补了姑命一层,更泯嫌疑,心中深感巡按细心周到。当下向夫人称谢,并说:“盟书一节似乎不值铺排,还要请大人删削几句。”   夫人应了,将稿送还巡按,并传翠绡之语。巡按笑道:“要加几句使得,要删几句怕不能遵命了。”笑着同玉堂出去,随将定稿发交公孙策,密缮元妃诗稿,送还翠绡。盟书收在卧室,写一副本留备,严拿逆党。巡按想事体重大,恐由驿或有疏虞,便要屈展南侠一行。展昭一口应允,要请韩彰同去为助。   展、韩二人悄悄收拾兵器行李马匹,扮作客商入京。到了次日,摺已写就,连盟书都包裹了,巡按换上公服拜摺,却先拣几件例奏事件,发交驿递,以掩外间耳目,才将密摺递与展、韩,并附上包相密启。   二人辞了巡按及众侠义,带着伴当,绕道出城。一路饥餐渴饮,格外小心,且喜到京无事。于时已交冬月之杪,二人先去见了包公。   包公拆信一看,惊喜交集,传进展、韩二人,问了详细,说道:“颜学士办理此事,甚是机警老到。你们摺件都交给我,待我替他面递,方免精泄。二位辛苦,且去安歇,明日听信便了。”   次日包公入朝,先递了一个密奏,要在便殿面陈机务。天子知有要事,就在隆儒殿召见包公。包公才将颜昚敏之奏取出,恭呈御览。天子反复一观,圣心震怒,说:“襄王乃朕之叔父,向加优礼,屡次案情发觉,朕念骨肉至亲,疑为奸人托名卸罪,不忍诘问,恐伤襄王之心,不料竟如此胡为!觊觎大宝,弃祖宗一本于不顾,此皆朕不德所致。今谋逆已有实据,党羽四布,恐颜昚敏、金辉两个文官办不下来。朕意文彦博克贝州有功,狄青平侬智高,探通兵法,或派他二人为经略,前往征剿。包卿之意以为何如?”包公奏道:“襄王逆谋,尚未发觉,如派文彦博、狄青前往,调发京营,会合各路人马,必須两三个月,旨意一经明发,襄王得了风声,先行起事,据了荆、襄,害了颜昚敏、金辉,转如火之燎原,不可收拾。臣询展昭、韩彰,似襄王处尚未知盟书被获。颜昚敏虽是文臣,办事甚为稳细,且喜众侠义均在襄阳,莫若下一道密旨,准颜昚敏节制京西路州军人马,疾速调度,将襄王拿解进京,似不必过于张皇。并且襄王能俯首就缚,尚可援议亲之例,予以不死,上副主上仁孝敬睦圣心。臣意如此,尚求宸衷内断。”天子听了,连说:“卿真面面想到,便是如此办理。”又问到元守正家世,包公奏道:“元守正居官清慎,先朝称其守道不阿,此陛下所深知者。其于谦人亦学问优长,旷淡高洁,可惜竟无子嗣。不意有此贤女,深明大义,真不愧世臣贻训也!”   天子遂与包公定议,降了一道密旨:“颜昚敏着节制京西路各州郡人马,随宜调遣。襄王爵招纳亡命,谋为不軌,革去王爵,即着颜昚敏拿解来京治罪,并严缉逆党,毋令漏网。钟雄畏罪自新,俟立功后再行奏闻。”又在摺尾批了数行宸翰是:“逆案盟书留中。元妃规谏不从,确有证据,俟案结再行褒恤。元翠绡按其父元谦品级给予月俸,由襄阳给发,并赏宫锦十端,内制玉柄佩刀一口,事定由官护送来京。”等语。   次日,又令包公带领展昭、韩彰在便殿觐见,详问襄王谋逆情形,及云翠绡救出白玉堂取获盟书的大概。二人一一奏明。天子略加奖勉,又令传谕颜昚敏妥为办理,毋令滋蔓。   二人退出朝门,回到相府,王、马,张、赵定要杯酒叙旧。展、韩因钦限紧迫,即刻候了包公回书,连密旨恩赏收入包内,忙忙的驰驿回去。   谁知包公如此机密,尚有人透了消息,不是别人,便是与包相作对的庞吉老贼。其时庞后已经去世,朝廷立了曹后。庞吉想着:“外有包公,内无庞后,恩宠已衰,眼看死灰不能复燃了。”因廖天成从前曾做过襄王府寮,便勾串上了,许他即位之后仍做丞相。入盟以后,廖天成亡过,庞吉替他又勾串了孙荣一班失职怨望之人。虽通谋未久,却是走的火热。庞吉倚着朝列中尚有余党,内监中亦尚有马朝贤,余党里钩外连,都是些不逞之徒,一念贪图名利,想做佐命元勋,却把朝纲法律丢在脑后。   那日,庞吉闻天子单见包黑,就有些心惊肉跳,又闻襄阳的差官召见,就猜着襄壬之事有些发觉,正忙着托人探信。内监在御前的都是陈林一伙,庞吉那里能结识他?所结交的都非内监中高品。其间有两个差使稍靠近的,一个是御前带刀的太监,名叫鲍仕,一个是尚衣的太监,名叫宋性。这日恰好轮着鲍仕在殿廊侍直,仿佛听见说襄王盟书,说话也听不真,是怎么取来的,便托宋性有意无意的打听,御前近侍也说不明白,就听得包相说要拿襄王治罪。两人慌了,一下值便给庞吉送信。庞吉大惊,深恐盟书上有自己名字,踌躇一回,就忙忙的写一封密书,告知襄王:事已泄漏,巡按得旨便要拿问,不如占个先着。取了五十再银子,命庞福之弟庞禄,骑匹快马;星夜飞奔到王府去送信。并嘱两个太监,随时打听详细。庞禄起身比展、韩早了一天,又是日夜不停,所以他竟比两人先到,险着误了大事。   且说襄王府冬至大宴,上下人等无不尽兴沉酣,直至次日巳牌时分,二胡、傻狗方才醒来,齐说:“今儿可太晚了,地牢内姓白的准要动气。”还估量着元全素来起早,或者面汤早点已经送过。却见门是关着,出来一望,铁门锁尚未开,齐道:“元老爹那里去了?”连忙去厨房叫脸水,带着整容匠回来,开了铁门。二胡下去开门,却见二王阚司尚都睡着,忙叫醒道:“你们是睡死了?”   四人醒来,兀是倦怠,都道:“什么时候了?我们喝的不多,如何醉的失了晓呢?”六个人又悄悄的道:“姓白的也没有叫唤,别是昨儿有了酒,给那两个引上了套儿罢!”彼此一笑,才开门进去,见两歌姬还在地下酣睡,姓白的却没有影儿,吃了一惊,嚷道:“白老爷那里去了?”歌姬才惊醒,披衣揉眼,坐起发怔。王仁、王义便问:“你们把白爷藏在那里?”歌姬立起来,说:“你们把着门,人丢了,怎倒问起我们来?”众人这才四面乱找,哪有踪迹?二胡先出了牢,告诉傻狗,俊狗道:“姓白的准有隐身法儿,藏着吓人,咱们且磕头,一央告准就出来。”二胡道:“休乱讲。”阚司也就上来,便问道:“元老儿呢?”胡千道:“便是他也不见。他素来起得早,别是王爷叫他把姓白的带去问话去了。” 于是众人分头去找元全,也找不着,这才慌了。看园的,打更的,都丛过来诧怪。园丁说:“我园门是一更就关的。”更夫说:“五更头打到这里,房门铁门都关得紧紧的,没有一点响动。”又去看看后门,也仍旧紧紧锁着。众人面面相觑,想着这干系不小,只得去回王爷。 王爷因昨夜大醉,也才起来。七人上去一回,襄王大怒,跳起身来便嚷:“快请军师!”魏明公慌慌张张的进来,不等襄王说完,便道:“小臣亲去踏勘再说。”带着七人去了。 襄王正在纳闷,又见管家婆带着宫娥等来回说:“元小姐今早房门不开,因小姐昨夜身体不快,所以奴婢等不敢惊动,这时候叫唤不应,掇进门去,主婢二人均不见了!忙到各官去问,都说没来,故此禀知。”襄王这一惊,比丢白玉堂更急,大叫“怪事!”随即亲自进内去看。进了闺门,只见帐帏虚掩,炉篆犹存,书籍箱笼排列的整整齐齐,不象是有外盗,便问:“飞奴向住何处?”众人说:“他向在小姐屋内套间住。”四面细看,窗壁一无穿撬的痕迹。襄王连声诧异,一回头,见书案上白玉镇纸,底下压了一封书。取来拆封一看,前面劝他改过自新,勿忘姑母遗嘱,后面淡淡的说几句潜身远害的话。又夹一纸,开明元妃所赠衣饰之类,一毫不动。   把个襄王几乎气死:骂道:“这丫头真不受抬举!元家种子都是妍皮裹了痴骨,怪我眼瞎,看错了人!”将信扯得粉碎,掷在火炉内,气轰轰的走了出去。   魏明公也踏勘回来,说:“园内牢中一无破绽,追问众人口供,实系不知情。揣度起来,定是元全那厮勾串放跑了。但这班人都说元全从未与姓白的说过私话,这案真不能断了!”襄王又将翠绡主婢昨夜也逃去的话,告知明公,并说:“定是元全老奴才里外勾通,连他小姐拐跑,不然殿宇深严,两个小小女子,怎生跑得出去?”明公道:“莫非元全通了消息,颜昚敏派人来劫牢?不然,小姐同元全父女怎么出的去?”襄王大怒,不问青红皂白,传令将管家婆及宫娥等,并地牢值班的七人,更夫、园丁,都打了一顿,同两名歌姬,发去监禁。真是无妄之灾!又分派管事人等,前前后后,内内外外的查看一遍,并未遗失一物。通天狐总疑外有救应,亲自到冲霄楼踏勘,也无痕迹。府内翻江倒海的忙了一天,这也算乐极生悲了。   次日,魏明公又遣人到巡按府打听,知白玉堂果然回去,却打听不出元小姐下落。因公孙策办事细密,当晚便将署内羊、杜二公祠的道士与老君庙的老道对调。王府中人无从踹着实信。明公查问巡按处已回却官船,便止住水军将领,无庸在江上拦截。并计算玉堂此去,巡按必不能安静,就派了几名将领到武汉一带察看地形,及官兵强弱,并可招徠豪杰,一同起义。   襄王是现现成戍的一个继妃被他走了,还不死心,又派两个亲信到金陵查问。小姐既为柳夫人留住,巡按也派人替他送回家信,嘱咐元成小心守墓。却是王府人到的早一步,巡按府人到的晚一步,所以元成茫然不知,反向王府亲信追问情由。亲信无法,左邻右舍一问,都说未回,止好回去销差。   那知亲信尚未回到襄阳,庞禄已经赶到,管门的问他来历,庞禄说太师有机密要信,非见王爷不能交。管门的见他来的慌张,说的郑重,忙即去回襄王。襄王正在内殿与军师闲话,便叫传来人进见,庞禄进来,磕头毕,急急的从怀内掏出书函呈上,便退到外间。王爷见封上有个“密’字,重封叠裹,就知道这事不小。抖开信一看,方知盟书已经盗去,天子准了顏昚敏的参奏,即日派兵拿问。究是未经过大事的人,不觉面如土色,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方把信给军师一瞧,说道:“你看!”   魏明公看王爷神色惊慌,也猜着几分是密谋发觉,却不料到盟书盗去,将信看罢,定一定神,便请将庞禄传入,细究情形。襄王便叫明公邀庞禄问话,自己不得主意,躺在榻上发怔。良久,明公进来道:“我巳问明,且开发了庞禄再说。”随即赏了百金,不写回信,请太师遇有机密,随时来报。庞禄谢赏,匆匆自去。   明公便与襄王同上冲霄楼,看个水落石出。到了楼上,见盟书匣子好好悬着。命人盘到梁间,将消息一抽,剑已丢了,明公大叫“怪哉!”摘下匣子,中已空空!襄王一言不发,目瞪口呆,把空匣子望地下一掷,回顾明公,道:“军师前次不是踏勘过的?如何竟尔遗失!”明公性善遮饰,便道:“小臣当日是亲自取下匣来,明明盟书在内,这定是有高手贼随后取去的。看窗棂以内,尘土一点不动,此人本领非凡,决非白玉堂所能也。”   于是下了高楼,同至密室,王爷呆呆的问:“军师此事如何办理?”明公道:“小臣问明庞禄,他出都在颜昚敏差官之先,沿遍未见差官越过,此真天助千岁成功。这庞太师是个老成,信上明明写着请王爷先行下手,正与小臣主见不谋而合。颜昚敏自白玉堂逃回后,一无举动,明是候旨。便旨意到了,叫他调兵,三五日亦不能调齐。总镇是个无用之人,府县都是书生,就仗着几个侠义,难道我府内这班将士抵他不过?事不宜迟,就此调集丁壮,打他个措手不及,未始非好机会。”襄王被军师一说,又觉气壮,便道:“军师作速料理。”   襄王城外有四十八家庄户,每庄招集无赖亡命一二百人不等,约有万余人,都精悍敢死,比官兵强壮十倍。明公未虑胜,先虑败,将府内宝器辎重,分水陆运往各庄。嫔御人等,也改妆从水门出去。都是本府粮船往来,真个人不知鬼不觉,三日之内,细软都已运出水陆各门。饶你查得严紧,七长八短的汉子,或扮乞丐,或扮客商,或扮九流三教,或扮乡村人户入城,也混进了千余人。城门是总管管理锁钥,那班管门的都是照例当差,稽查如何周到,无怪其然。   那时仓卒起事,五虎中是周霸、褚大勇,八骁中是皮象龙,都出外招徠亡命以作党羽,未在左近。明公就在密室中斟酌布置,先差一个亲信,赍了令旨,命西梁山尤冲攻打宜城。又令在庄中驻扎之虎将钱猛、骁将狄熊、侯飞虎、侯飞豹各带裨将,调集各庄人马,分围四门。各门均潜伏勇士,预备斩锁犯关,接引外军。水军邓舟、赖柱整顿船只,由襄河上来接应。襄王自带二虎郑天雄、冯成,四骁牛超、刘鹏、寇灵、匡一夔,带着千余人,去打巡按府。   留下裨将等及值日护卫,约五六百人,把守王府。都于本日三更动手。魏明公带着谋士沈仲元等,都去城外调度接应。   临行,明公对襄王道:“此举胜则据襄阳,败则走宜城,万无一失,请王爷放胆做去。”布置巳定,专等时候。这里巡按府自从展、韩去后,颜昚敏怕的有事,便借防范群盗为名,请总兵操练人马。那总兵程效忠是从资格上推升的,到襄不久,年近六旬,武艺是平常的,性格则庸懦的,还加上人地生疏,虽是巡按面谕札催,止不过虚应故事。巡按焦急,知金辉忠实可靠,汤梦兰也甚稳当,便与府县密密定议,把襄阳所属各县,暗暗的调了千余步兵到城。无奈宋时兵制,大半罢软,充数的居多,与襄镇之兵,算是一样官派。汤知县却把衙中马步都头,及手下士兵捕役,挑得整整齐齐。幸喜襄阳城垣有名的坚固高大,太守去踏勘了几回,密密的预备了许多防守器具存在府库,到也不慌不忙,办得有了头绪。   北侠与沙龙商议:“不久必有战争,方山孤悬城外,难以照应。智贤弟这计策尚不妥帖,况且百丈山现有贼党,这里一拿襄王,那吕武必不肯坐视,难保不来攻城。方山是他必由之道,万一被扰,如何对得住钟贤弟。不如大家迁入城内,我们人少,女将们也用得着,趁此替艾虎完了姻,彼此省得回避。”沙龙之意,不愿草草,无奈金辉也想凤仙姊妹来帮着保护衙署,便也赞成其事。沙龙应允,回到方山与甘妈妈料理。柳青也去帮忙,还助了甘家婚费。到了吉期,北侠带着艾虎成札,自然是先娶凤仙,后纳玉兰,不必细表。   过了三朝,北侠、柳青回到巡按府,金太守也在署中收什房屋,把沙、艾、凤、兰、秋葵、甘妈妈都接来,保护衙署。沙、欧两人早在府署后身,托府里借了一处宽大的住宅,也将姜夫人及子女接进城来,桌椅家具也算十分周全,一面通知钟雄,一面叫武伯南当心伺候,如有短少的,可到巡按府太守两处来要。其静密安稳,不减方山,且喜无人知觉。   巡按将公事略略布置,稍觉放心。却因玉堂坠网,是个惊弓之鸟,每每独自踌躇,想:“他是个好胜脾气,请事抢先,无人劝得他住。他们侠义行藏,所干之事,都是性命呼吸的事,指日旨意回来,一定是叫我拿解襄王,他没有不第一个出头的,又不便叫他不去,设再有疏虞,如何是好?虽此番出险后,细细体察,似乎心高气傲处比从前好些,然拿襄王是一桩大事,我也愿他立个首功。众侠义本领不相上下,那时节谁是能帮助他的呢?”左思右想,算着元小姐与他有救命之恩,他又极佩服小姐的剑术,德容工貌是不用说的了,就看着无意赠剑一事,竟是天缘,莫如我夫妇从中作成。若二人在署完姻,以后上阵行兵,倒是他一个好帮手。便与柳夫人密密商议,常把话探小姐口气,但提到婚姻上,小姐便说:“父母去世,我已勘破尘缘,俟为父母立嗣后,便找师父入山修道。”语甚坚确,柳夫人竟不使出口,回复了巡按。巡按皱眉,未敢孟浪,只得因循下去。   接着人报丁兆兰来到。原来展昭出京时,便送眷回茉花村。丁母知襄王有事,已欲令大爷前去,兆兰不肯。随后兆蕙信来,说玉堂坠网,襄王声势甚大,不日便有故事,巡按留他相助,不能回乡的话,丁母便对兆兰道:“汝父为国宣劳,教成你等武艺,原要你等显亲扬名,成一番事业,振起家声。从前捉拿花蝴蝶,事不干已,我所以拦阻你们。襄阳事大,非去一恶棍可比,你可以前往帮着你兄弟、妹夫,彼此也有个照应,庶不负汝父期望。我年尚未衰,有两个媳妇及妹子侍奉。况近年两房都添了孙孙,你妹也得了外甥,你就去,我这里很不寂寞,休得违我之命!”   大爷听母亲说出一番大道理来,焉敢不遵?且见众侠义都在襄阳聚会,也愿去立个名儿。退下来,叫人到城内约他内兄陆致怡到村,双侠所娶乃陆氏双生姊妹,致怡系世代名门,家道小康,是个饱学秀才,不求仕进。兆兰兄弟每出游览,便托他照料家事,此番仍旧请他管理。遂收拾行李,选了两个家人同去,并在箧中检出一柄古刀,也是老总管遗留下来的,虽然不及湛卢,也是战场上数得着的利器。别了母妻及妹,趱行来到襄州,径找二爷。   兆蕙忙与众人迎接出来说:“真是万想不到的!”兆兰说明母命,二爷站着敬听,众人无不佩服。大爷见了玉堂,愕然动问,众人说明緣故,甚是欣快,才知展昭已与韩彰递折入都。便约玉堂、兆蕙引他同见巡按。玉堂替述了来意,巡按称赞将门家教,非比寻常,当晚具酒洗尘。   不过数日,展、韩已回,巡按接了旨,便道:“日来探事的说这两日王府的人出入颇乱,怕因失了盟书,定期起事,亦未可知。我得了旨,便可约总管府县商量。”一面令公孙策速办文书,调各处人马,须臾文武均到,谈了许久始散。文书办齐,赶即发驿,忙到傍晚,方才备些酒莱,请众侠义小酌,替展,韩接风。饮至半酣,门上来回说:“有个老者求见蒋四爷,说有要话面回。”要知来者是谁,下回分解。 第 六 回 襄阳王夜攻巡按府 元翠绡火烧冲霄楼   话说蒋平正与众人聚饮,听见有人来报机密,命将那人带到自己房中,一看却是雷振,面带慌张,不及行礼,便道:“恩公,不好了!王府今夜要来打巡按衙门,抢城池,听得有数万人马,里应外合。”一面说,一面喘。蒋平大惊,忙说:“你且坐下歇歇。”雷振定了一定,蒋平也不等他喘息完了,问道:“你令郎为何不早来通信?”雷振喘的说不出来,吃了一口水,才道:“前两日我儿子见府中出入的人太杂,料是有事,无奈机密的很,打听不着准信,自己偏又当直,不能出来。好容易带了一个口信,叫小老儿进府。小老儿今早方进了府,从午刻候到平西,央了几个人,才把儿子找出。可怜儿子已派定守府,悄悄的对我说了一遍。我还要问时,里面就叫他进去了。我几乎被门上扣留不放,幸是进出的人乱糟糟的,我才混出府门,一气跑到这里。愚公呵!事不宜迟,快些想法子去罢。”蒋平道:“如此你不能出城了,且住在我屋内,我去回巡按,叫他们备饭与你吃。”一面说着,一面出来回明巡按。   巡按这一惊不小,忙问众人作何准备,展、韩二人更是诧怪,说:“我们是人不卸衣,马不卸鞍的赶回,怎的倒被他占了先着!”公孙策道:“午间已见过总管,此时可速即传令,叫他派兵上城要紧。只要城外的人马闯不进城,城内贼党料来不致太多。就请众弟兄把净因寺演武场人马调齐,分守衙署,相持至天明时候,他必退走,那时再设法拿他。”展昭道:“我看那总管是老迈疲软,怕不可靠。城外百丈山那股贼兵必然猛攻,万一被他攻破城池,这就槽了,一个衙门那里坚守得住?依展昭的愚见,分几位兄弟帮着守城,断他内外接应。这里分兵到街口截住,不准他近署来攻,倒还较守署扼要。”北侠说:“我们人少,又顾城门,又顾衙署,有一处疏虞便坏了大局。不如用围赵救韩之计,就现在兵力,先去围他王府,把守城的事传绐府县金太守办理,守具已颇齐备,还有沙、艾相帮,一夜工夫,料想不至失事。”众人都说:“事不宜迟,快些办理。”巡按便差人去通知文武,就叫蒋平探王府动静。   这里白玉堂第一个抢先要去攻王府,巡按拦他不住,议定南、北侠、丁兆蕙与玉堂先行,相机跳入府内,接应外军。丁兆兰、卢方、韩彰、蒋平传齐队伍,带三百人前去攻打王府,徐庆、柳青带百余人守署。   布置略定,蒋平已踉踉跄跄进来,说:“了不得了!王府已齐了队,我在高处一望,大约一二千人马。快去抢险要守住再说!”   玉堂道:“我们还是去打王府,丁大哥同大哥、二哥、四哥截住他。等王府攻破,我们回来,两面夹攻,不得劲么?”说着就要撺上房去。蒋平一把扯住,说:“我在道上想着,要攻王府,为什么不请元小姐去?他的技艺既高,路径又熟,同去必更妥当。”巡按忙道:“我真吓糊涂了,怎么忘了元小姐。”便叫雨墨速速进内通知。雨墨自五爷回来后,磨着五爷,教了他几路枪棒,早扎扮俐落,手上拿把短刀,站在巡按面前。听这话,忙把刀插入鞘内,进去禀知夫人。   夫人正与翠绡闲话,听雨墨说了半截,已是颤得说不出话来。翠绡一面听话,一面看雨墨扎扮的样儿,暗暗发笑,便道:“你请众位爷们先行,我随后就到。还说我的意思,众寡相悬,耽阁时候,莫如火攻,请众位带些火具前往。”说毕,就同飞奴回房,换了衣靠出来。雨墨早已出去,夫人还怔怔的坐着。见翠绡要行,便扯住不放,却是说不出话来。翠绡指着飞奴道:“留他在此保护姊姊,万无一失。我去去就来,姊姊不必害怕。”看一班媪婢忙忙的闭住宅门,聚在一处发抖,小姐一笑,推开夫人的手,一瞥眼已是不见。   雨墨飞奔出去,把小姐的话回明巡按,众人都说好计。展、欧、丁、白四人忙忙的取些引火之具出来。卢方又悄悄嘱咐三侠照应玉堂,三侠答应着,急与玉堂飞出衙署,直奔大街。路上已见襄王大队蜂拥而来,好在四人是在屋上,连纵带撺,毫无耽搁。   到了王府左近,只见冲霄楼上三五道白烟,透出火光,四人大喜,忙急撺上围墙,越到木城,见小姐立在木城之上,那火势已渐延开,王府人声鼎沸。三侠对玉堂道:“你看小姐,真是飞仙,我们如何赶得上?真令须眉愧死!”四人急将引火之物扔上木城,从城上一齐跃下,大呼:“奉旨擒拿奸王!降者免死!”   王府的人见火起,都已心慌,正忙传人救火。夹着空中飞下四人,登时大乱,被众英雄连砍翻几员裨将,抢到正殿,又放起火来,北风甚大,风助火势,火逞风威,登时把王府烧成一片火山,比上元放灯还觉热闹。玉堂新试莫邪剑,犀利无前,甚觉得意,与三侠真如猛虎出林,谁能抵挡!将弁从人等,看势头不好,也有从旁门走的,也有逃不了死在火里的,也有弃了兵刃跪求饶命的。   雷英见火起,知道巡按府有兵将前来,就约了他几个心腹伙伴,迎着四人高叫:“小人雷英在此引道。”展昭等都说:“来的甚好,快引我们去搜襄王的文卷。”雷英尚未答言,翠绡在高处叫道:“王府眷属文卷都已搬移,我早查过了,诸位速速折回,夹攻襄王人马要紧!”四人听说,翻身又杀将出来。   到了门口,四人提了刀剑,回头一望,火势十分浩大,照得天都红了。那冲霄楼机器劼劼刮刮,四面爆开,愈烧愈猛。北侠问雷英道:“我们迎上去,不知襄王是分几路攻巡按府?”雷英道:“王爷带了郑天雄、匡一夔是中路,冯威、牛超是东路,刘鹏、寇灵是西路。一路都有四五百人。”丁兆蕙道:“擒贼擒王,我们从中路迎上去。”白玉堂附耳向雷英说了几句,并向他各伙伴道:“你们同雷堂官速去办事,巡按必有重赏。”雷英见火林中逸出骡马,便与伙伴牵了几匹过来,分头去了。四位英雄穿出大街,跳上人家屋脊,看襄王兵势。   原来襄王三路人马直奔巡按衙门,恰好丁、卢、韩、蒋四人队伍也出了府门,走不多路,蒋平跳在一座牌坊上一望,远远的望见旌旗招展,刀仗鲜明,火把灯笼照耀满街,如三枝火龙一般直冲过来,急忙跳下,说:“不好!他是三路杀来,我们截住一路,那两路抄过去围了府,三哥同柳贤弟也支持不住。我们分三路罢。”韩彰说:“有理。”忙带百余人径奔东路,蒋平带百余人径奔西路,卢方说:“二弟四弟各当一路,怕有疏失。”忙叫兵丁飞马回署,请徐爷、柳爷分道接应,署中留着史云等也够了。丁兆兰道:“大哥,这个巷口很得地势,我们就堵在这里。他进巷子,止能一人一骑,施展不开,我们好设法阻挡。”卢方道:“我也正想如此。”   两人忙把队伍摆开,强弩在前,长枪伏后,预备停当,襄王大队已来。当头一员好汉“飞天狻猊”郑天雄,拍马舞刀,冲杀而前。这郑天雄是湖南岳州人氏,身长一丈,手持一柄大砍刀,重六十余斤,武艺为五虎之冠。襄王慕他之名,由尤冲聘请来府的。天雄的马正要驰出巷口,卢方大喝一声:“贼人慢走,你卢大爷在此候着你呢!”一朴刀砍将过来,天雄急举刀相迎。丁兆兰便叫:“放箭!”箭如飞蝗一般,天雄左右兵丁也有受伤的。飞天狻猊却不理会,左一刀,右一刀,只顾直取卢方。   丁兆兰看来将面如黑炭,相貌狰狞,黑盔黑甲,骑着一匹乌骓,就象画的元坛一般,卢方刀法渐渐有些支持不住,暗想:“我去助战,也怕赢不得。”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仗着手脚灵便,一纵身已上了民房,大叫:“大哥,我在空中助你!”顺手拾起几片瓦,对郑天雄打将下来,郑天雄动也不动。兆兰说:“这人难道是铁铸的?”定睛一望,后面小队弓刀拥着曲柄黄伞,襄王在马上指挥。兆兰便从屋上跳将下来,一刀将黄伞砍倒,大喝:“奸王休走!”直奔襄王马前。襄王慌的倒退,左右大叫:“救驾!”天雄听得后面扰乱,只得拍马折回。丁兆兰砍翻一二个裨将,禁不住保驾人多,一时冲不过去。看见天雄折回,他已跳上屋去。   其时前面阵脚已被弓箭手射住,卢方因众寡不敌,便在巷口支住,并不前进。襄王阵内匡一夔见前面扰乱,从后拍马赶来,与郑天雄护着王爷,来取卢方。丁兆兰是高处看低处,暗处看明处,屋上有的是瓦,随手乱掷,也有掷伤兵士的,也有掷灭火把的。无奈郑天雄本领高强,匡一夔也甚为骁猛,喝令后面军士施放乱箭,阻住丁兆兰。匡一夔舞动浑铁槊,冲将过来,与卢方廝杀。卢方虽则艺精力大,病后尚未复元,又兼与郑天雄支持半晌,已觉疲乏,渐渐有些抵挡不住。丁兆兰在屋上中了一箭,又见卢大哥气喘吁吁,十分着急。抬头一看,南方一片火光,便大叫道:“裹王府火起了,你们还敢前进么!”郑、匡认是军师攻破南门,不但不理会他,一发鼓勇杀来,杀得卢大爷倒提朴刀,败将下去。   郑天雄催动人马,杀出巷来,如潮涌海啸一般。丁兆兰急了,正欲跳下屋脊,只见半空中一道白光,“呵呀!”一声,把个匡一夔倒跌下马来。卢方大惊,一回头,见匡一夔拖在马上,顺手一刀,招呼弓箭手重复站住。   郑天雄诧极,拍马舞刀,正欲杀出,后面发起喊来,又连倒了几员裨将。襄王忙欲查问,有探马飞到,说:“王爷,不好了!府第已焚,军师攻城不能得手,请王爷速奔南门。”接连几匹马,把襄王听的慌乱,抬头一看,火光正是府中,麻杂杂的。听军士喧嚷,都说府中将士十停杀了八停,军师也被守城人截住,又听得那两路人马也被巡按杀退,在马上便打起晃来,大叫:“郑将军快些回马!”军士们不等传令,便都回头,争拥出巷去。郑天雄见王爷折回,军士已无斗志,想着如此孟浪,有退路并无出路,如何是好?即令心腹数人,飞向南门接应军师入城。自己断了后,护着襄王,缓缓而行。丁兆兰与卢方会合,略喘息片刻,招动兵丁,随后尾追。   郑天雄赶上了襄王,嚷道:“王爷还回府么?末将之意,传齐那两路人马,奔南门会合军师为是。”襄王点点头,挨着天雄之马而行。那时首尾不能相顾,后队灯笼火把,半明半灭,七零八落,绕出宽街,却好会着两路头领。   原来两路上冯威、牛超遇着蒋平,刘鹏、寇灵遇着韩彰,相持良久,韩、蒋已是不支,徐、柳二人匆匆赶到,也是勉强遮拦。忽然飞马报来,说:“王爷受伤败退,径出南门,请即回兵救应。”冯威等看来报的都是王府差官,平日熟的,有何疑忌?随叹口气,撤队回来。在马上也不及叙话,合队同行,刚走到街头,欧、展、丁、白劈面迎着,郑天雄正没好气,一马向前,轮起大砍刀夺路。欧阳春忙举刀拦住,这里寇灵抵住玉堂,牛超抵住兆蕙,展昭见北侠战天雄不下,便发出弩箭,从面门射去。箭到处,如中铁石,反把箭激了回来。南侠大惊,拔剑双取天雄。冯威见来将均是劲敌,便提碗灯,就沿街屋放起火来,喝令军士推开墙屋,刺斜里取路。天雄刀法纯熟,逼着南北侠腾挪不开,刚刚战个平手。   元翠绡早从空中飞到,看得亲切,说:“这人是金钟罩工夫,比用槊的十倍利害,何苦如此呆战。”便再取出匕首,喝声:“看剑!”一道寒光,如雪练一般,直射天雄耳门。天雄大吼一声,声未绝口,已从马上栽下。南北侠刀剑并举,取了首级。冯威恰好烧了一条火弄,慌着同诸将拥定襄王,从瓦砾上乱踏乱跑的飞抢而去。牛超一见白光,魂不附体,早已回马飞奔。寇灵被玉堂剑锋逼住,苦想脱身,又被匕首飞起,砍将下来,那时襄王军中知道巡按处有了剑仙,人人胆落,簇拥裹王南行的登时散了一半,   看官,翠绡立在屋頂,那有看不见襄王的?当时一剑枭了奸王,不更省事?却不知小姐开此杀戒,也是为国为家,万不得已。他想着襄王是姑母敌体,他日自有国法,何必我亲加刃于他?所以任其得路远扬,把匕首一招,径自回署。   这街中逆党,被十个英雄前拦后截,又为火势延逼,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染盈衢,于是合队向前追赶,看看已近南门。   原来金太守仅留女将守署,自己同艾虎守北门,汤知县同焦赤、孟杰守西门,沙龙同水军守水门,都监廖充带着四员防御守东门。南门紧要,恰是程总管带着四员防御、八员提辖把守,兵力最厚,魏明公当襄王出队时已调齐人马,分打四门,水军亦逼水门甚急。幸亏四门预备得早,灰瓶石子,纷纷打下,守得有如铁桶。襄王派来夺门的,见王府火起,正自惊讶,兼遇雷英等骤马奔来,说:“王爷已打破巡按府,军师已进北门,令其回府救火。”竟轻轻将一伙壮士吹散。城外攻打许久,见府中火起,又不见门口接应,锐气渐衰。   程总管也照应得乏了,叫防御等当心抵御。自己骑马下城,带着两名提辖,百十兵丁,在城下巡绰,恰好冯威等拥定襄王逃至城边,总管一见,忙即回马,叫提辖抵敌。牛超、刘鹏急了,飞马面前,把两个提辖斩于马下,兵丁四散。总管吓得面如土色,手已呆软,宣花斧抬不起来。正想跳上城去,冯威举起双锤,打得头浆迸出,算是忠则尽命了。   冯威一面叫人放火,截住城上及后面追兵,一面砍开城门,与三骁将保着襄王,一拥而出。魏明公见城门大开,催动人马拥将进来。   城上几个防御提辖闻报总管阵亡,城外金鼓震天,城内火光耀日,慌的没理会处。幸亏十位英雄赶到,拦住截杀。展昭、丁兆蕙抢先一步,见城门已破,飞的跃上城门,喝回军士,把千斤闸放将下来,把那挤进挤出的贼党压成肉泥,这才把城守住。魏明公大怒,喝令架起云梯扒城,众英雄也一齐上来,指点众军士矢石交下。   忙了一阵,天已微明。玉堂在城上,见襄王与军师立马观阵,怒从心起,从新百宝囊内取出石子,觑得亲切,飕的一声,把襄王头盔打下,襄王大惊,回马便走。   明公见城内已有准备,急切不能取胜,军士混战了一夜,已觉疲劳,遂传令收队,退兵五里,在大安镇扎了营寨。那三路也都退下。安营埋锅造饭,除丧了一虎二骁外,裨将护卫兵丁,死亡伤失者不少。   襄王闷闷不悦,与军师商议办法。魏明公道:“昨夜互有損伤,也未曾折了锐气,且休息一日。小臣已飞檄至百丈山,调吕武来此。他那里攻城之具齐备。我们一面轮流攻打,使他昼夜不能安歇,钟雄、杨烈两路足以牵制郢州、光化援兵。一面听宜城捷音,仍是进退自如,何用忧疑。”   不表逆党筹画,且说城中自元小姐回署,巡按知襄王已逃,我军得手,便请小姐坐镇署中,自领龙滔,姚猛及丁壮百十人,各处巡察。先令人到王府救灭余火,冲霄楼及正殿毗连的余房,都已烧成平地,后殿及花园幸未延烧,当令搜寻禁物,却已鞭徙一空。旋报各城解严,襄王斩关而出,现已退屯大安,即会合府县查点,丧亡总管一员、提辖两员,其余官弁兵丁亦折了二三百名,兵民受伤者不计其数。宽街及南门口火已扑灭,焚毁民房大小二三十间,人口亦烧毙十数名。除总镇忠骸由家属具棺成殓、开丧受吊以外,官发恤赏,家自掩埋,不能细述。巡按随令汤知县细细搜查奸细,五城严办保甲。王府余房交官管理,照例详细注册。然后率同太守都监上城巡察,激励慰劳了一番。各城添备防守器具,派定欧阳春、展昭、丁氏兄弟替总管守了南门。卢方、徐庆守了西门,北门加了韩彰,东门加了沙龙、柳青,水关上改派廖充,加了蒋平。   史云、雷英等一干随着蒋平、白玉堂,参见巡按。先谢了丢印之罪,随说明与投城诸人奉白爷密谕,分往各路报信,乱起军心。巡按说:“丢印入水,乃襄王首谋,尔如何违拗?此次报信两功,深堪嘉尚,我当存记,与众人一体有赏。”即派雷英随着知县去搜奸细。   日已向午,玉堂保着巡按才回衙内,用过午膳,约了府县到总管署内祭奠一番。那都监廖充,人甚懦弱,围城之中无从拣调良将,只得叫他暂护总管襄阳兵马印信。好在一切兵机城守,巡按都亲揽本纲,廖充不过挂名看印,也还不敢贻误。   部署小定,巡按回来与金辉、公孙策、白玉堂密商退敌之策,公孙策道:“各路调兵文书发去才一日,止有邓城较近,明后日或可入界,但是兵力单薄,难于夹攻。城内地广兵稀,久持必致疏失,为之奈何?”金辉便说:“且编丁壮帮同守城,以辅兵力之不及。”巡按应允。即送出金大守,迅速办理。   到了傍晚,玉堂带了雨墨,亲赴各城巡绰一番,传巡按的话,教大家分班歇息,用心防守。下得城来,已是灯火满街,各城立起守望局,悬旗击柝,居然整齐严肃。玉堂在马上想道:“这金太守、汤县令也算有才,一日工夫竟能办得如此周匝,回到署中告知巡按放心。”   巡按总觉防守未固,尚自愁眉不展。公孙策道:“昨夜事起仓卒,尚能化险为平,现在城高壕深,守御器械足备,文有金汤,武有诸义侠,支持十日半月,定可无虞。大人倒要宽心定气,方能应变出奇。”玉堂道:“何必待各路兵马,依我说给他个迅雷不及掩耳,今晚上我兄弟们再奋勇前去,掩其不备,劫他营寨,包管一举成功。如此死守,岂不折了锐气!”巡按踌躇一回,答道:“贤弟之言甚壮,但众兄弟劳顿了一夜,恐也疲乏,不如歇息几日,待外援大集再议。”   接着做公的凭雷英做眼,搜获了十馀名王府逃匿的余党,又在僻巷中盘获几名面生可疑之奸细。蒋平亦在水门捉住六七名想出辕的贼目,均讯明口供来回。巡按立即正法,以靖根株。四门巡绰的愈加严紧。   第二日,巡按又亲自上城,并出示晓谕民人照常安堵。到了第三日,天色微明,忽然城外炮声震天,襄王又引兵进来。原来百丈山人马已到大安,吕武曾任军官,用兵有法,他在西夏屡攻敌寨,攀高破险,是其长技。当即一马当先,便将土车捱近城濠,就势驾起云梯,五百名短刀手腾踔而上,甚是凶狠。好在城上欧展二丁都是心细手灵的好汉,有的是矢石,悉心防范。那短刀手坠而复上,尽量仰攻,兀自不退。那三门亦复如是。相持到了日中,三侠都急了,便发火箭,烧他云梯。吕武急以水筒救火,一面仍趁乱上城,竟有扒至城边者,被展昭一弩箭射翻。于是一阵乱砍乱搠,攻势才略缓下来。真是严守紧攻,棋逢敌手。四城扰攘,到了天昏月黑,方才退去。   城上各英雄商议,如此株守,殊非胜算,连夜遣精细兵卒,缒下城去,探听敌情,兼通外援消息。无奈城外要隘,均被襄王党羽扼险驻扎。四门缒出十余人,倒折回了七八名,余下的不知死活。众英雄十分焦急。蒋平道:“不如夜间由水关放出几个水军,或者可以绕道出去。”遂同史云选了六名渔户,都是水中工夫纯熟的,到三更后,轻轻开了水门,泅出城去。   魏明公志量坚锐,四门分打合攻,搅得城内不能休歇。这日他又全队专攻南门,却令邓舟、赖柱驾了艨艟大舰来攻水关。   襄阳水军在周世宗时颇有声名,赵家承平百年,却因循废弛,存个虚文,加以程、廖几个官儿养尊处优,如何整顿得起来。所有战船分布襄河,大半被襄王夺去,在水门把守的都是些老弱,比陆军更不济事。蒋平、史云拨了渔户,止得百数十人,那禁得襄王的强兵利舰乘势猛攻?廖充已是遍体生栗,目瞪口呆。幸得蒋四爷十分捷便,令史云下面堵住水关,多用铁鏁木脾碍船之物,助了铁叶水门之势。水军渔户,分守女墙,寂无声息。直等敌船飞近城下,这里发一声喊,火瓶石子同时抛下。登即篙师水手,眯目的眯目,受伤的受伤。如此一连几次,算把他头船抵住不能上驶。   邓舟怒极,把手中令旗一挥,后面飞出划船二三十艇,每艇上水军三五人,左执藤牌,右持短刀,后梢双桨如箭的到了水关,矢石也截他不住。水军到了水关边,扑通通的,一半跳下水去,便来挖门。史云早受四爷之嘱,将缴关掣动。那下面水轮上,都是新安的利刃,挖门的触着刃锋,水中冒了一阵红,便浮起尸首来。邓舟见防守严密,方才鸣金收了划船。蒋平在城上,又一阵火箭射将过去,算把水军截退。南门见水军不能得手,也就罢攻,仍是按日忽分忽合的扰它城守。要知襄阳能否解围,且听下回分解。 第 七 回 用火攻踏雪解重围 扼水险分兵占三县   话说襄王围了襄阳,彼此相持。襄王是个锦绣丛中生长的人,从未受过鞍马的劳顿。那夜杀出城门,受尽惊恐,已是胆落魂飞,才晓得做开基皇帝大是辛苦艰难。况且隆冬天气,坐在那洞房曲室,羊羔美酒,低唱浅斟,还觉得重裘不温,却教他在千军万马中耽惊受怕,纵是貂狐帐幕,侍卫森严,也觉风凄云惨,坐卧都不安稳。勉强的挨了数日,直不耐烦,口中算未叫出苦来,未尝没有点后悔。   这一日恰好尤冲飞报捷音,已经破了宜城,襄王喜动颜色,便与军师商议,要赴宜城养息,安顿宫眷。魏明公道:“王爷在此,将士锐气百倍,襄阳兵力甚薄,必能一鼓而下。若王爷先退示弱,益坚敌人城守之心,倘外援大集,两面夹攻,我们转致吃亏,依小臣愚见,请先拨一军,护了宫眷暂住宜城,大驾小留,看臣破此弹丸,以张威势。”无奈襄王去志已定,便道:“军师在此攻城,孤去安抚宜城,为进取荆州之计,岂非两全?宜城是根本之地,若全交给尤冲,设有疏虞,岂不全无退步了?”众参谋也称王爷计出万全,魏明公拗不过他,当派冯威、钱猛、牛超及谋士裨将,引四千人马护送襄王,前赴宜城。嫔御辎重,尽行随往。吕武也拨了千人,派他小头领盖腾、厉起在后保护。水军全队撤赴襄河,将船只送襄王北渡,即在北岸驻扎,以为后路接应。明公请襄王到城后派尤冲仍回西梁山,以为宜城犄角。   天已正午,吕武等同明公送了王爷起行,明公回营,即传令军士饱餐战饭,自率吕武一军,攻打南门,北有狄熊,东有侯飞虎,西有侯飞豹,照旧攻打,却单单阙了水门。如此接连三昼夜,城中十分危急,却幸百计千方,尚无破绽。   明公愤甚,忽闻得峡州、随州。中庐、南漳、邓城五路兵马陆续到了,心内踌躇,与吕武密议道:“果然应了我话,援兵四集了。不但襄阳不能得,连你那百丈山也不能守。不如将你的大小辎重,由间道送过襄河,却将兵马尽数起来,努力再攻一二次,或先将他的援兵用计破一两路,便之望风瓦解,不敢正视,我军庶可得手。即或不能取胜,水军接应,后路无虞,似已进退自如,无甚疏漏。”吕武道:“小将昨已遣盖、厉二将,将辎重随着王爷过河,军中并无眷属。守寨兵丁已有令,尽数起下,早晚可到。惟据小将愚见,城中防守得法,必有能人。现在援兵四来,恐未可贪功轻进,为肉薄捣坚之计。探得峡州、南漳两路军马,相逼甚近,却都兵精械足,倚险立营,未易袭破。那三路又离我太远,前往劫寨,恐城中出兵接应,转要腹背受敌。依小将愚见,莫若拔军齐退,引他峡州一路赶来,却令侯将军引兵抄他后路。破了峡州一军,各路丧胆,那时或进或退,或分扰他郡县,我军处处都占了先着。未知军师以为何如?”明公之性向来自矜谋画,恶人居上,他却深服吕武老于军事,因以手拍膝,连道:“小可虽非张留侯,将军此策真算得韩信了!可即照此布置起来。”   那知夜间彤云密布,霎时大雪缤纷,到晓雪势更盛,下得各营帐幕如堆了几层棉絮。军士们骡马多有僵冻而毙者,三三五五,相聚怨望。明公暨吕武亲赴各营抚慰,并传令至三营,小心防守,紧防援军。   城中因攻打渐懈,各英雄日夜求退敌之法。所遣探卒陆续回城,知道各路援兵渐集,有的在三十里外,有的在五十里外。峡州一路却遣人缒进城来,通了消息,并知襄王已赶宜城,守军人人胆壮。   这日南北侠与二丁议定,下城来见巡按与白玉堂、公孙策,把军情回明,耍趁夜四出约齐援军劫寨,巡按道:“前者白贤弟已建此策,今外有援军,大可夹击。但魏明公颇有诡计,却须做得机密。”南北侠答应了几个“是”,随即修了五封密书,分道缒出,要随州接应东路,中庐接应西路,邓城接应北路。因南门敌兵最劲,请峡州、南漳夹攻,接应南路。约定次日三更时分。恰好大雪中得了复信,众英雄在城上会台,都说天助成功。   是夜雪势略止,二更后却起了微风,渐渐号空作嘯。巡按同了府县,上城巡阅。大众议定:韩彰、艾虎出北门,蒋平、柳青出东门,卢方、徐庆出西门,均带五百人马,悄悄衔枚前进。南门是丁氏弟兄,带一千人马。南北侠及白玉堂换了衣靠,先赴大寨,觑便接应。   那知明公心地灵变,竟与诸英雄所见略同,他因雪阵弥漫,便与吕武商议,耍趁此场大雪,去破峡州一路。吕武道:“峡州都监任传桂,是从郢州调去的,武艺颇高,不可轻敌。小将带二千人马前往,裨将苗达、陈金同去。”明公等吕武去后,又恐峡州军马精锐,复差裨将石培、林洪开道,各引五百人马,前往接应。自己身边有王府所派亲信护卫屠功、索利,带了飞骑小队扎住。传下军令,叫三军紧守营盘,不准因风雪偷惰。   将及三鼓,展、欧,白三雄,悄悄到了镇上。看那营寨时,左边略近镇市,前面倚着镇前一道小水,做了护营深濠,鹿角严排,梆声递起,雪光中射出灯影。方圆周匝,恍然一座鳌山。暗暗的道:“这通天狐颇有歪才,不可轻敌。”筹度一回,绕过一带树林,穿到营后,就着一枝树上,扑去了雪,望他营内,较为亲切。那灯光疏疏密密,又幻出一天星斗,参差错落,急切无下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