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 第 37 页/共 60 页
第323回 双枪手巧敌关小西 一声雷吓退金大力
却说各兵丁奋勇去冲土围,走至切近,只见土围上面擂木滚石,直打下来。各兵丁不能进攻,打了半日,只是攻打不开。李昆见此情形,只得鸣金收军,退回本寨,休息一夜。次日带了兵丁,又来攻打。殷勇却未来,李昆在马上便自辱骂,土围上毫不见怪。李昆喝令兵丁百般的辱骂,仍是不答。在土围外骂了半日,只见里面闪出来一人,也是戎装打扮,手执双枪,坐下白马,一声喝道:“来者休得无礼,咱来会你,大战一百合。”只见吊桥落下,飞马过来。李昆也不答话,见他马来得快,即将马头一领,迎面一枪,当胸刺到。殷猛说声:“来得好!”将左手枪一拨,右手枪在李昆腿上刺来,李昆赶着让过。两匹马各自过门,复兜转马头。李昆一枪从殷猛肋下刺进。殷猛便将右手枪望下一磕,左手枪急向李昆腰下刺来。
李昆正欲来迎,殷猛已将左手枪收回,右手枪复向李昆左腿刺到。李昆赶着去架,殷猛枪又收回,只见他使出花枪的妙法,前后左右,共计六十四枪,把个李昆围裹得不能逃脱。杀到未了一枪,也似殷勇那样,喊了一声:“我去也!将军请自回营罢!”话犹未定,已飞过吊桥,进入土围去了。李昆还要赶去,只见吊桥高提。李昆没法,闷闷不乐,意欲晚间飞越进去,又恐寡不敌众,无计可使,只好等大兵到来,再作计议。
却好次日黄天霸等已率领大兵行抵,当下立了寨栅,安营已毕。李昆便去参见。黄天霸即刻相见。李昆见了天霸,将连日出战情形,说了一遍。又将下书求和各节,细告天霸。当下计全说道:“照此情形,这殷家堡急切断难攻得下。且此人用意甚深,设险防守,甚为得当,倒不可小觑于他。”此时关太疮伤已愈,一齐前来,当下在旁怒道:“计大哥何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前者是出其不意,又寡不敌众,所以小弟被他砍伤。今者,大兵到此,小弟伤痕已好,明日出阵。若不将这殷龙捉住,以消前日之恨,誓不回营!即烦诸位兄弟明日观阵便了!”说罢,李昆回营。大家亦各去安歇。次日一早,排齐队伍,直抵殷家堡护庄河前。关太戌装戎服,手提大砍刀,腰挂倭铁短刀一柄,坐下枣骝马。后面打着大纛旗,旗上显出斗大的“关”字,前面排立着一百校刀手,真个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关太催开坐马,扬鞭遥指着土围上面喝道:“尔等听着!咱关老爷特奉施大人将令,前来活捉殷龙问罪。尔等须早早将逆囚送出,若再迟延抗拒,咱老爷打破尔等的巢穴,必要杀个鸡犬不留,那时悔之晚矣!”话犹未完,只见土围上栅门开处,冲出一个人来,手执双枪,坐下快马,到了吊桥口。
关太大怒喝道:“尔系何人?快留下名来!”那人答道:“某乃殷龙长子双枪手殷猛是也!欲取某首级,殷某在此,将军来罢!”说着便飞马过来。关太举起大砍刀,连肩带背砍下。殷猛不慌不忙,将双枪架开大砍刀。二马过门,关太趁势拦腰一刀砍到。殷猛急将左手枪隔开,右手枪望关太胸前便刺。关太急将刀拨开,殷猛左手枪复又刺来。关太正欲来迎,殷猛已将枪收回。关太见收回枪,便砍一刀,认定殷猛马头砍下。殷猛把马头一领跳出圈围,随即双枪并举,一从马腹刺进,一从关太腿上刺来。幸而只两枝枪皆在一边。关太赶将刀平摆,望下一磕。殷猛不等他来磕,已将双抢收回。关太复一刀,向殷猛左腿上砍来,殷猛又将右手枪架住,左手枪急向关太肋下刺来。关太说声:“不好!”忽将刀杆望开一拨,只听当啷一声,拨在一旁,正欲还手,殷猛的枪又向胸前刺进。两下里一来一往,足有三十余合。但见刀到处寒光灿灿,不离头背肩腰;枪来时冷气飕飕,逼近胸前肋下。真个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
两个人杀得兴起,各逞平生之力。殷猛使出六十四路花枪妙法,关太亦使出六十四路花刀。此往彼来,两旁看的人,只见刀枪的光芒,不见一些人影,无不齐声喝彩。关太见不能取胜,正欲收兵,明日再用计来打。那知殷猛见关太武艺精强,也是极其佩服;况且他本来无心取胜,不过要显显自家本领,到此时已杀到筋疲力倦,再战下去,恐怕彼此有失。遂虚刺一枪,拨转马头,高声说道:“将军请暂回,殷某首级,明日再取罢!”说着,马已飞过,吊桥高悬。关太虽欲追赶,不能飞渡,只得收兵回营。
黄天霸等闻殷猛十分骁勇,便向大家议道:“似此如之奈何?”计全道:“愚兄看来,非设计暗取,断难擒获。”黄天霸道:“计将安在?”计全正欲开口,忽见金大力在旁说道:“咱有一计在此,说与你们知道。能用便用,不能用算我没有说。如何?”天霸道:“金大哥且请说来,大家商议。”金大力斟“咱今夜扮作庄丁模样,混入他们堡内,将各处进出路径探明,再混出来。约定时刻,我再混进去。到了约定时候,我便放起火来,你们就一齐杀进,岂不省了许多事。”计全道:“计虽可行,只怕你混不进去。”大力说道:“混不进去,我又不邀功,你们也不要见过,只算没有这件事。”天霸答应。金大力到了晚间,便改扮了庄丁模样,跑到西山嘴,却好遇见一起庄丁,他便杂入里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24回 何路通一探护庄河 黄天霸二打殷家堡
话说金大力扮作殷家堡庄丁模样,混入堡内,欲探各处路径,以便里应外合。却好走至西山嘴,遇见一起庄丁,他便想混了进去。不料殷强打从东庄口巡查到此,看见金大力不似庄丁,便大声喝道:“来者何人?胆敢冒充庄丁,混入里面来做奸细!与我赶出!”金大力正往前进,忽听有人喝阻,那一声,便吓了一跳。再一细看:见栅门内一人,约有二十多岁,生得仪表不俗,手提双刀,站在那里,喝令庄丁赶人。那些庄丁一齐答应,好似潮水一般,涌涌的来赶。金大力见他已经看破,跑了出来,奔回大寨。计全道:“我却另思得一计,但恐仍不能胜。意欲请何贤弟,今夜暗地从护庄河偷渡过去,转过东庄口,将那里木栅砍开,进入里面,各处放起火来。他见各处火起,必然惊疑不定,前去救火。我等便分兵往西山嘴、护庄河两处攻打。他纵有准备,东庄口也得稍分其势,我等并力猛攻,或者可以攻破土围,擒获逆贼父子。”何路通道:“小弟非不愿往,但恐他那里防备甚固,不能中我等之计,那便如何?”
计全道:“某亦正虑及此,且去走一趟,见机而作;行则好极,不行可赶紧回来,再作计议。”何路通答应。次日两边停战。
待至夜间,约有二更时分,何路通换了水靠,提了双拐,暗暗的走到护庄河边,当即下了水。才走到两步,觉得刺脚,便钻入水底,用手来摸,不摸犹可,只一摸方知河底下层层钉着梅花桩子。何路通一面拔桩,一面前进。哪知愈拔愈多,越至前面,更难立定。何路通暗想:“此处系士围紧要的所在,他恐怕人偷渡过河,故而如此。莫若绕至河边,沿河边望东庄口走去,或者那里没有;就是如有,也可少拔许多。”主意想定,复走回来,顺着河边,悄悄向东庄口走去。走了一会,复想渡河,仍是如此。复又绕到河岸,再向前行。忽见前面来了两只小船,正是东庄口防护水栅的巡船。何路通在水里看得真切,赶急藏入水底,居心等那巡船来至切近,即用钩镰拐将船钩翻。哪知巡船上人早已看见水内有人,一声呐喊,说道:“河底下藏着奸细了!咱们放船回去,叫他们来捉呀!”何路通也不做声,伏在水内,静观举动。不到半刻,果然来了五六只巡船,如飞而至——每船上站着四五个人,每人手内一把挠钩,全望水底下去搭。何路通看见,暗道:“不好!”赶着回头,幸而跑得快,若慢一刻,已被他挠钩搭住了。
何路通急急的跑了回来,回至营中,说明此事。黄天霸等颇为忧闷。当即传令五更造饭,黎明出战。关太、李昆、金大力率领兵丁一千,去打西山嘴。黄天霸、计全、何路通、李七侯,统领大队,攻打护庄河。张桂兰、郝素玉、贺人杰往来接应。分拨已定。次日天明,兵分两路前去。再说殷家堡东庄口巡船,未能将何路通捉住,回至堡内,细细禀明殷龙。当下殷龙仍命他们:加意防备,就便大营内有人偷渡过来,切不可伤他性命,要捉拿活的。巡查船工人等答应下去了。殷猛在旁说道:“孩儿看官兵这两日来曾出战,定有暗谋,不是偷渡,就是养精蓄锐。总在这一二日,必然督领全队,并力来攻。我们虽防备甚严,还须加意保守。西山嘴一处,最为紧要,可加派三弟去帮孩儿。护庄河,虽有二弟在彼,仍须嘱令四弟前往,以厚人力。其东庄口,官兵万难过来,西庄口路狭难过,亦难飞越,父亲可与妹子往来接应,方可保全无事。”殷龙闻言,深为含意,当即派穿停当。次早天才黎明,即有护庄河看土围子的,西山嘴看守寨栅的庄丁,急急跑来禀道:“现在大队官兵,已分为两路,进攻护庄河与西山嘴,离此不远,请庄主定夺。”殷龙闻言,当即率同儿女,披挂上马,各执兵刃,分往各处保护。且说殷勇、殷强二人才到护庄河,上了土围,见黄天霸等率领官兵,已将浮桥搭起,纷纷过来。殷勇见势不妙,赶着开了土围栅门,手执方天画戟,率领众庄丁,一齐冲出,庄丁奋勇直前。那些官兵正在过桥,抵挡不住,只得纷纷逃命。殷勇一面喝令庄丁将浮桥拆毁;一面跨马端戟,驰过桥来。却好正遇黄天霸,两人通过姓名,髓即交起手来。黄天霸手执烂银枪,真有神出鬼没之技;殷勇那枝戟,亦不减天霸的枪法。两个约战有二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官兵阵上却恼了何路通,手执双拐冲出阵来助天霸。殷强在对面,也就手舞双锤,飞出阵来,敌住路通。四个人四匹马,你来我往,这一场恶战,只杀得尘头高起,日色无光。看看何路通抵敌殷强不住,却好贺人杰那支兵接应前来。他在马上看得真切,遂大喊一声:“咱来也!”说着马已飞到,更不打话,举起双锤,直向殷强当头落下。殷强说声:“不好!”赶着撇了路通,来抵人杰。四柄锤盘旋飞舞,直如流星赶月一般。贺人杰锤法虽精,究竟气力不足,要败下来,此时路通又赶着上去助战。官兵阵上,李七侯又手提鹅毛钢刺,冲杀出来;计全早已飞出去助天霸。只见殷强、殷勇弟兄两个,架开枪,拨开马,隔开锤,迎住刺拐,混战在一处,毫无惧怯。自辰时战到午时,殷勇、殷强也觉力敌不住,只见殷龙手执银枪,前来助战。殷龙的那杆枪,真如出水蛟龙,翻江搅海。黄天霸看见土围里跑出一个老者出来,料是殷龙,赶着虚刺一枪,撇开殷勇,直奔殷龙。殷龙接着又战。大家直杀到申刻,始各收兵。
再说西山嘴关太、李昆前去攻打,那里早已预备,也是接着就战。却是关太战住殷猛,李昆战那殷刚。金大力提了镔铁棍,左右横冲直撞,去冲木栅。争奈擂木炮石望下打来,不能前进。却好张桂兰、郝素玉前来接应,见关太、李昆二人不能取胜,也就催开坐马,直杀过来。那木栅里面殷赛花一见官兵队里,出来两员女将,她也抖擞精神,跨上桃花马,手执绣鸾刀,飞奔出来,娇声问道:“来者二位女将军,快通下名来,待咱姑娘前来会你。”张桂兰便道:“咱乃总漕标下黄副将夫人张桂兰是也!”郝素玉也道:“咱乃总漕标下关参将夫人郝素玉便是!你是何人?敢来与太太接战,快报名来,咱太太刀下不杀无名之辈。”殷赛花道:“咱乃云中雁殷赛花。”说着,举起绣鸾刀,直砍过来。张桂兰一面接住,郝素玉便一枪刺来。欲知胜败,且看下回分解。
第325回 贺人杰巧计败赛花 郝素玉软锤打殷勇
话说殷赛花来战张、郝二人。张桂兰迎住赛花的绣鸾刀,郝素玉便往斜刺里一枪刺进。殷赛花赶着抽回刀来,接着郝素玉,却好将素玉的枪架开,二马过门。张桂兰拨转马头,举起双刀,认定赛花砍来。赛花一面架住桂兰,一面防着素玉。此时素玉的马已转回,趁势就是一枪,照定赛花腰下刺进。赛花拨开桂兰的刀,紧来磕素玉的那枝枪,将把素玉的拨开。张桂兰的刀又当头砍下。殷赛花力敌两个,毫无畏惧,抽个空摆开绣鸾刀,向郝素玉拦腰砍去。郝素玉不及招架,说声:“不好!”赶将马一拍,跳出围外,那马忽然前蹄一跪,郝素玉坐身不稳,向前一栽,幸而未跌下来,赶将马缰一提,那马才算立定。此时殷赛花见郝素玉马失前蹄,颇有惊慌之色,忙着喊道:“姓郝的不要害怕!咱姑娘不来伤你,你好好回营去罢!”
说声未完,张桂兰的双刀又盘旋砍到。殷赛花见素玉已经退下,便放着胆,大战桂兰。两个人一往一来,足有三四十个回合,不分胜败。只听两边金声响亮,遂各自收兵。张桂兰、郝素玉、关太、李昆等人,回到大营,与黄天霸等互相陈说鏖战情形。大家忧闷不已。黄天霸道:“且歇息两日,务要拼个你死我活,若不取胜,誓不回营。”
再说殷赛花收兵回堡,父子兄妹齐集厅上,大家称说:“黄天霸这一班人,个个武艺高强。以后上阵,我们还要小心防备,恐他暗箭伤人。”到了第三日,黄天霸等又排齐队伍,冲杀过来。此次却用了声东击西的法子:把那大队排在护庄河,却留李公然、何路通在此攻打。黄天霸等皆暗到西山嘴去攻寨栅。殷猛、殷勇当即出战,正遇着李昆、何路通二人,战未数合,殷猛忽然看见后队并无统帅,只有兵丁在那里,大喊乱嚷。殷猛知道有诈,即令殷勇赶去西山嘴接应,以防疏失。殷勇听说,即望何路通虚刺一戟,奔回土围,与殷龙说知明白。
殷龙当即令殷勇、殷强并赛花赶紧接应,自己却接应护庄河。
且说黄天霸等人到了西山嘴,一齐攻打寨栅,但见殷刚一人督率庄丁,死守住寨栅。正在危急之际,忽见栅门开处冲出四匹马来,马上坐着四人,却是三男一女,个个手中皆执着兵器,一齐大声说道:“黄将军仿那声东击西的诡计,怎能瞒得咱父子过去?咱们劝将军,就此停了战罢!”黄天霸闻言大怒,即催开战马,直奔殷刚杀来。关小西也就舞大砍刀,奔着殷强杀来。张桂兰一声大喝,飞舞双刀,直杀过去;殷赛花赶着接住。那郝素玉也就趁势冲杀过来;早有殷勇持戟敌住。此时八匹马,八个人,混战在一处。但见刀枪并举,锤戟交加:枪挑处犹如出水蛟龙,刀砍处好似归山猛虎;一枝画戟,不亚吕氏温侯;两柄铜锤,赛过岳家小将。大战了约有二三十个回合,只是不分胜负。黄天霸心生一计,忽然把马十拍,跳出圈外。
哪知殷刚早已知道黄天霸诈败,要再用回马枪来挑他,却是故意去追,显显自己本领。但见他一枪刺到,殷刚不慌不忙,将手中兵器轻轻的接住,说声:“来得好。”即将天霸的枪拨在一边,顺手就是一刀,拦腰砍来。天霸说道:“不好!”赶着用枪望开一拨,乘势一枪杆,认定背上打来。殷刚知道难让,他赶着把马头一夹,那马嘶一声,如飞的跑向前去。黄天霸哪里肯舍,急急迫来,却一面小心防备。忽见殷刚马失前蹄,黄天霸赶得切近,正欲一枪刺去,殷刚却把马一拍,那马突然站起。
他便趁势反将大砍刀猛向天霸马头上砍来。天霸说:“不好!”
赶将马头一领,偏了过去,那刀已逼近左腿。天霸复将左手一提,殷刚的刀砍了个空,又兼用力过猛,就马上一倾。黄天霸顺手一枪,殷刚躲闪不及,正中马腹,那马负痛,唿喇喇一声,飞跑去了。黄天霸犹欲追去,已是不及,只得仍回转来。
到了西山嘴,只见张桂兰与殷赛花还在那里对敌,一个双刀,一个绣鸾刀,飞舞盘旋,颇为有趣。
张桂兰正欲设计取胜,忽听贺人杰高声喊道:“婶娘且稍息一会,待侄儿前来取这丫头的首级!”殷赛花耳中听得真切,眼中看得清楚,见是一个十五岁美貌的男儿。正在凝神观看,贺人杰的两柄铜锤,已是当头落下。殷赛花吃惊不小,赶将绣鸾刀拉上迎住,颇觉得有些沉重。贺人杰来得飞快,忽将两柄铜锤收回,复把左手锤一起,认定赛花面门打去。赛花急急的架开,右手的锤复又打到。由是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如雨点一般,落将下来。殷赛花左遮右隔,前避后躲,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刀之功。直杀得香汗直淋,红云满面,看看抵敌不住,虚晃一刀,勒转马头,回身飞跑,进入寨栅里去了。虽然败了一阵,却暗暗称羡不止。贺人杰见殷赛花败入寨栅,便想冲杀过去,趁势夺了寨栅。及追到寨门下面,已见擂木滚石打下,不能前进,只得退马而回。
再说郝素玉战住殷勇,两人斗杀有二十回合,郝素玉杀到兴起,暗思不用暗器取胜,等到何时。主意想定,把马往旁边一领,背转身来,急急将软素锤取在手中。殷勇此时虽不来赶,只因那马走得甚快,已逼近郝素玉背后。殷勇正欲用戟来刺,只见郝素玉将马头一拨,兜转过来手一扬,那柄软索锤,已经打出。殷勇不曾防备,忽见一个圆球儿飞了过来,说声:“不好!”那软索锤正打中殷勇肩窝,负痛而走。殷强正与关太杀得难解难分,忽见自己兄妹已败回去了,单个不敢恋战,只得拨转马头,飞跑入寨。关太等追到寨栅,殷强已进去了。
上面擂木滚石又纷纷打下来,关太只得退兵回营。却好李公然弹伤殷猛额角,何路通拐刺殷龙的马腿,贺人杰打败了殷赛花,更是欢喜无限。欲知如何打破殷家堡,且看下回分解。
第326回 发号令再渡护庄河 决夜战三打殷家堡
话说黄天霸等得胜而回,大家欢喜,唯有贺人杰最为喜悦。当下计全说道:“自带兵到此攻打,算是今日才胜了一阵。
依某愚见,乘此锐气,今夜便去攻打,可分兵四路:何贤弟与李七侯设法偷过护庄河,到东庄口,能将水栅斩开。并力攻进更好;万一不能,可虚张声势,使彼疑心。我便同李公然贤弟,带五百名校刀手,初更时分,暗至西庄口,同攻他的西路。关贤弟合夫人,带领兵丁一千,也于二更时分,去攻打西山嘴。黄贤弟合夫人,可领兵一千,也于二更时分,去攻打土围。贺贤侄、金大哥可往来接应。所有人马,务要人衔枚,马疾走。我便可乘其不备,且攻其所不料,能早日攻打开了,即将贼将拿获过来,也好早日回辕缴令。诸位贤弟意下如何?”
大家闻言,齐声称:“是!”当即传了密令:黄昏造饭,初更出兵,各带灯笼、篾缆,衔枚疾走。等到逼近,一声号令,便将灯笼点起,猛力进攻,倘有不遵,或先已泄漏,定按军法从事。此令一出,各营兵丁,大家皆准备起来。到了初更时分,陆续进发。果然是衔枚疾走,但闻号令,不闻人马行走之声。
先说何路通、李七侯两人,各执兵器,渡过护庄河,沿着河边,一路进往东庄口去。约走了三里多路,远远见有巡船到来,二人便伏在水底,不敢稍动。等候来船切近,何路通便将钩镰拐向船头上一搭,用力往下一拖。那巡船未曾提防,即被一拐拖翻过来,船上水手落下水去。李七侯二人赶紧前来按住,用绳索绑了两个起来。这船上本有四个水手,因何路通等只有两人,不及全行绑缚,所以逃走了两人。何路通也不追赶,驾着原船,直望东庄口而去。看看已到,忽见迎面又来了四五只巡船,船上点了灯光,照得如同白昼。那些水手,一个个手执挠钩,望敌船杀来。原来逃走的两个水手,已回去送了信,所以他们俱有了准备。何路通见敌人已有准备,遂大喝一声,驶着船飞杀过去。对面船上,也即相迎,只见兵刃齐施,挠钩并举。何路通、李七侯二人抖擞精神,用力接杀;虽然勇猛,终是寡不敌众。杀了半会,见不能取胜,只得跳下水去,思想凿他的船底,哪知才跳下去,水底下全钉着梅花桩,不必说不能施展武艺,连行走都不便,而且腿脚皆被梅花桩戳了许多伤处。二人没法,只得赶着跑转过来,按下不表。
再说计全与李公然,到了西庄口,率领兵丁暗暗的渡过山去。果然那一条小路,只容一人行走,又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那两条路旁,皆排着荆棘,所有兵丁,个个皆戳伤腿足,不能前进。计全、李昆喝令将灯球点起,照着好行。兵丁得令,即刻将灯球点得雪亮,手执短刀,斩去荆棘,并力前进,好容易出了小路,各兵丁只得叫苦。原来前面路口,已被树木乱石塞断,不能前进。计全等没法,只得传令,以后队作前队,赶紧退出,驰往西山嘴接应攻打。
再说关小西、黄天霸,两路兵到了护庄河、西山嘴两处,一声号炮,灯火齐明,并力攻打。果然堡内不曾防备,那守土围的庄丁,从梦中惊醒,一面赶将擂木滚石放下,一面驰报殷龙父子。殷龙等一闻此言,立刻端了兵器,飞身上马,分头前去。先说护庄河,攻打了一阵,土围上面擂木滚石已是行将告尽,救应若再不到,即刻就要被官兵打开。各庄丁正在盼望,忽见殷龙、殷猛、殷勇,父子三人,飞马而来,各庄丁一见救应已到,大家精神陡长,死力固守。黄天霸等人在外攻打甚急,看看已将攻破,冷不提防,忽见土围内冲出三匹马来,各执兵器,更不打话,直杀过来。黄天霸赶紧接住殷龙,张桂兰接住殷猛,四个人四匹马,刀枪并举,往来驰杀,在那灯光之下,好不有趣。殷勇两手端戟,拦守土围,以防官兵冲突。两边正杀得难解难分之际,却好贺人杰、金大力接应兵到。贺人杰手持双锤,一马冲人,认定殷龙便打。殷龙留意,见是个小将,当即挡开天霸的枪,来接人杰的锤。贺人杰抖擞精神,只见那双锤如雨点一般纷纷打下。殷龙遮拦格架,得个空儿,还要回他一刀。殷龙虽然力猛,却不知尖刁。一老一少,杀了有三四十回合,两人对敌,不分胜败。人杰暗道:“若再不趁此时取胜,更待何时?”即将金钱镖掏出,一面舞锤,一面打镖,却好打中马眼。那马嘶一声,将殷龙掀下马来。贺人杰正要去捉,已被庄丁抢入土围去了。黄天霸与殷勇正战得难分难解,忽见殷龙跌下马来,黄天霸这一欢喜,又分了一点神,手中枪略慢了一下,被殷勇的画戟在腿上刺了一下,鲜血进流,不敢恋战。张桂兰见丈夫中戟,恐怕殷勇赶来,急将袖箭掏出,认定殷勇打去。殷勇未及防备,也却好打中右腿。殷勇赶着把马一夹,逃入土围。官兵见已得胜,个个奋勇进攻,争奈土围上擂木滚石复又打下,众兵丁虽然突冒矢石,终是攻打不开。直到天明,大家力乏,只得收兵。
再说关小西进攻西山嘴,那边虽未防备,却比护庄河来得弯转。因关小西的兵到来稍迟,他那里已先得信,所以不至急迫。及至关小西所带大兵到来,他已防备妥当,却不出战,合力困守。关小西、郝素玉虽然督率兵丁奋力攻打,怎奈他擂木滚石,并弓箭一齐施放。众兵丁不能前进,攻打到四更时分,仍是攻不开来,大家也都力乏,各自席地而坐,稍息片刻,再去攻打。此时计全、李公然所带五百校刀手,已由西庄口驰回,看见关小西等皆席地而坐,上前问了情形。计全又喝令五百校刀手,上去攻打一阵。争奈矢石如雨,攻打不开。直到天明,也只得收兵回去。
不说官兵旷日持久,攻打殷家堡不表。再说殷龙、殷勇、殷猛父子三人,大败而回,各受微伤,心中颇为焦闷;又悬念西山嘴不知如何。等到天明,见殷刚、殷强、殷赛花三人回来,言明死守,未经攻破。殷龙等方始放心,又说明身受微伤情形。殷刚怒不可遏,当下说道:“孩儿明日出战,定要与他拼个你死我活,若不捉他一个回来,誓不回堡!”殷勇道:“贤弟且不必发怒,那黄天霸已被愚兄刺了一戟,也可稍泄其忿了!”殷刚这才稍为息怒。午后,殷龙复与他四个儿子说道:“现在官兵已与我等誓不两立,若不赶紧设法解围,我这堡内必然难保。”设出什么法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327回 思罢战驰信请良朋 想求和甘心许幼女
话说殷龙因久战不停,已成誓不两立之势,想:抢饷银虽非自己的主意,究竟在我境内,罪不容辞。若赶早求和,或可保全身家性命。倘再相持日久,万一战争之际,再伤了国家将弁,更加罪不容逃。且必致再调大兵,终是寡不敌众。因将这番话,与殷猛等四人商议。殷猛答道:“孩儿等亦知如此。但前次已经求和,怎奈他决意不行;此次再去相求,万一他仍然执意,却是如何呢?”殷龙道:“为父倒想了一个法子在此。我看官兵内那员小将,武艺固是高强,人品亦颇不俗。意欲将你妹子许他为妻,藉此以为赎罪。但不知那小将可曾定亲事?若还未曾,我却有个至好的朋友,离此地不远,就在山东、江苏交界地方朱家庄内。其人姓朱名叫光祖。先也是一个江湖上出色朋友,现在早已洗了手,曾经在施大人前献计,捉拿一枝桃以及毛如虎,施公颇为见信。若得此人与施公说项,施公必然应允。但是朱光祖在前两个月,闻说去到淮安,但不知果曾回来?”那殷猛答道:“据孩儿看来,必然不在淮安。他若在那里,既与施公相得,又与父亲交好,岂有不从中调停之理?以此看来,定然还在家里。既然如此,孩儿便去走一遭,面请他来,好好息事。”殷龙道:“我儿前去固好,但他不认得你,如何请得他来?必得要我写一封书信,与我儿带去方妥。”殷猛道:“既是这样,父亲可急速作书,孩儿即便前往。”殷龙随即写书信,着令殷猛藏好书信,连夜偷出土围。
走了两日,已到朱家庄。先问了庄丁,朱光祖在家与否?
恰好朱光祖自从到了淮安,在施公那里,过了两个月,他又各处去看望朋友,耽搁了一个多月,不久才回庄来。殷猛便请庄丁进去通报。朱光祖听说殷龙的儿子,当即相请,各道契阔。
殷猛便将书信拿了出来,递给光祖。光祖拆开,看了一遍,说道:“这是怎么说?现在贤侄那里究竟是什么事情?可请一一说明。”殷猛便将以上各节,细说了一遍。朱光祖道:“这可不是令尊大人与贤侄等无辜遭屈么?”殷猛道:“是!叔父明鉴。
因此家父饬令小侄星夜前来,务请叔父大驾即日前去,好解此围。不然,一旦被官兵攻打开来,不但小侄一家难保;即合庄人众,亦必生灵涂炭。务求叔父念家父的交情,与小侄一同前去,以救此难。”朱光祖道:“贤侄哪里话来?今日已来不及,明日某当与贤侄同往,力解此围便了。”殷猛拜谢。
次日天明,即备了马匹,二人上马,追赶前去。看看已到,朱光祖先令殷猛回堡,他便至大营,往见天霸。到了营门,通了名姓,饬令兵丁进去通报。黄天霸等人听说朱光祖到此,只说是施公请他前来,帮助攻打,断不料是殷龙请他来说和。大家欢喜,当即相请。朱光祖进入大寨,大家相见已毕,先叙了阔别的话,又问了出战的情形。黄天霸等也将上项各节情形,及近日交战事件,说了一遍。黄天霸首先说道:“难得朱老叔来帮助,这殷家堡指日可破了。”朱光祖听说大笑道:“黄老贤侄,只以为老朽前来是帮助你们诸位。老朽却有一言,请诸位贤弟、贤侄容纳。这殷龙向与老朽最为交好,也是多年弟兄。日前闻得人说,他抢了饷银,我就不甚相信。因他向来颇知礼法,必然有人诬害于他。后来又听说诸位带兵前来剿灭。近闻殷家堡被官兵昼夜攻打,危在旦夕,我故星夜赶来,为的是:殷龙果有前顶事情,倒也罢了;若是被人诬害,岂不屈杀好人?今闻诸位说他已经上书求和,足见此事实非他的本意。务望诸位看老朽薄面,停战数日。让我亲会殷龙,看他那里是何光景,再行计议。”大家听说,始知朱光祖前来说和。当下计全说道:“非是小弟等不遵台命,怎奈大人差遣,何敢以私废公?既如此说,朱大哥且前往一走,咱们暂行停战三日,专候你老回复,再作商量。”朱光祖大喜,即刻辞了众人,到了殷家堡。
殷龙早已知道,一闻朱光祖前来,即率领着四个儿子出来迎接。两人一见,俱各执手言欢,进了内厅。先令四个儿子见礼已毕,便分宾主坐下。朱光祖首先说道:“老哥,你被屈了!只恨小弟在施公那里,早走了一个多月;若迟一个月不走,也不至闹到这样地步。现在既要求和,老哥是个什么主见呢?”
殷龙道:“愚兄前次上书求和,本来说是献出首犯,并将饷锒如数交出。后来那黄天霸未允,只得且战且守。前两日愚兄在阵上,与一个小将对敌,见那小将人品颇好,武艺亦复高强。愚兄却存了私心:因为你侄女赛花,今年已十六岁了,她平时却有个志愿,说是武艺不如她的人,她情愿一世不嫁。前者你侄女也与那小将对打过一次,并且被那小将打败而回,她却没有什么私心。但是做老子的,不能不代她留意。今彼此兵连祸结,愚兄的意思,意欲藉此为题,将小女配与小将。就烦老弟,以此前去说和,作为赎罪。但不知老弟意下如何?且不知那小将曾否婚配?”
朱光祖听说大喜道:“老哥!你道那小将是谁?就是贺天保的儿子。施公因他盗回印信有功,特保举他为千总,在漕标当差,住在天霸那里。今年方十五岁,本领却是高强,而且智谋甚好,却未曾婚配。如果老哥愿意将侄女匹配与他,你老哥真是得了个快婿了!此事包在小弟身上,老哥你且放心罢!”
此时酒已摆上,殷龙便请朱光祖饮酒。朱光祖这才人席饮酒。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28回 朱光祖力主和议 施贤臣慨诺良缘
话说朱光祖饮酒之间,向殷龙说道:“我那侄女长得如此出落,那贺人杰又生得仪表堂堂,真是一对天生的夫妇。将来作成了这段美事,老哥应谢我什么呢?”殷龙道:“如果从此罢兵,彼此和好,将来谢仪定然加倍。”朱光祖笑道:“老哥太小量小弟了。咱等作成这件事,咱自会讨谢,不怕你这老头儿作难,也不怕我那侄女儿不肯。将来再说便了!”大家大笑。
于是开怀畅饮,尽欢而散。次日,朱光祖即辞了殷龙,来到大营,与天霸说道:“你们这场恶战,两边都有些吃亏,却有一个人最讨便宜。”说着望着贺人杰道:“你且过来,我同你说话。”贺人杰走到光祖面前。光祖问道:“你今年多大了?”人杰道:“今年十五岁。”朱光祖道:“是了,你先给我磕头,我再告诉你。”人杰站在那里发怔,大家也不知所以。计全接着说道:“朱大哥,你究竟是什么葫芦卖什么药?拿人家小孩子在这里作耍,何必呢?”朱光祖笑道:“我说出来,可是要人杰给我磕一百个头,我才依你呢!”黄天霸道:“你老只管说,如果应该磕头的,自然叫他给你老磕头。”朱光祖道:“我实告诉你,咱到殷家堡内,见了殷龙,先说了些交好事情。后来他就请我说和。我就说了他许多不是。他就发誓说:非是他的主意,实在被族众诬屈。我说这件事闹大了,若去求和,就便统帅应求,还恐大人不允。他再三又求我,我只得勉强应允。后来他又叫他女儿出来见我。这一见便触起一件事来。我想人杰年纪已不小了,也可以对亲了。我见赛花模样儿又好,武艺儿又好,因此就说:‘你若要我叫他罢兵,我却有件事要你应充。
你女儿今年已是十六岁了;那贺天保儿子今年十五岁,模样儿又好,武艺又出众,现在是漕标千总大老爷。若将你女儿配了人杰,这罢兵的事,包在我身上。’他听见我这话,便问:‘贺人杰可在这里?’我就说:‘你应该看见过了。’他说:‘可是那舞锤的小将?’我说:‘一些不错,就是他了。’他还说:‘惭愧。’我问他:‘为什么惭愧?难道被那小将打败了不曾?’他说:‘我岂但被那小将打败,连你侄女儿也被他打败过的,可不是惭愧么?’我问他:‘你既被他打败,想必他的本领不在你之下了。我要给侄女儿做媒,到底可允不允呢?’他听我说,真个是千愿万愿,再没有半个不字。现在已答应将女儿配匹人杰,藉此赎罪。”大家听了这一番话,才得明白。天霸道:“若论平时,应该磕头敬谢。但是现在公事未清,何敢谈及私事?虽承你老美意,恐于公事上有些违碍。不必说人杰侄儿不敢应允,就是某也不敢轻于应承。只是随后再议罢!”朱光祖道:“如此说来,贤弟是定要擒个你死我活了。”天霸道:“非是某拘执,只因大人之命不敢违背,只得有违台命!”朱光祖道:“若恐怕大人不行,我就前去淮安与大人面讲去。诸位若可体谅,免得咱去走一趟。就请你们据我的话,写封书去禀大人,将前后情节,细细写明,请大人批示,我等便可遵行。”
天霸道:“朱大哥这个话儿,最为得体。我们就据你老的口气,作书去禀大人便了。”当就写了书信,将前后各情形,一一写好,差人星夜前去。过了五六日,施公的批示回来,大家上前观看。但见上写着:据禀已悉。既据朱壮士力保殷龙,实非本意,委系遭诬,姑从宽恕。着令将原解饷银如数交出,并将首要犯押送来辕,听候按律惩办。至殷赛花由朱壮士促合,匹配贺人杰为妻,殷龙亦颇情愿;男婚女嫁,古礼皆然。贺人杰即作为出力酬劳,殷赛花即作为代父赎罪,着即邀同媒妁,先行择日行聘,候贺人杰年交弱冠,再行完娶可也!其余一切应办善后事宜,仍着朱壮士会同该副将等,妥为商酌。应解饷银,仍着参将关太、守备计全克日护送到京交纳,毋得延误!切切此批!
大家看毕,朱光祖非常得意,黄天霸也是欢喜无限。当下就命贺人杰给朱光祖磕头道谢。贺人杰只是臊皮。此时郝素玉、张桂兰也都出来,望着贺人杰说道:“侄儿,现在有了老婆,就是大人了。可不能再有小孩儿的脾气了!”于是你一句,我一句,把他取笑,只说得贺人杰面上通红,站立不住,跑到张桂兰面前说道:“婶娘,你老可请他们不要取笑罢!怪臊皮的,咱可要急了。”张桂兰见他两只眼睛已急得要流下泪来,又可怜又可笑,当向众人说道:“我替人杰说个情儿,等他大娶的时候,再闹新房罢!现在这小孩子,已臊得要哭了。”大家哄然大笑,方才住口不谈。此时合营俱已知道准备撤营回海州,是日营中大排筵宴,俱各尽欢痛饮。
次日,朱光祖便去殷家堡,说明各节。殷龙父子感激不已,当将银子如数缴出;又将首犯捆送到营,听候治罪。一会,又晓谕合堡人民撤防,各安本业,毋得再行借端生事。诸事已毕,殷龙又率领四子,亲到大营,肉袒谢罪。黄天霸等亦款待甚殷。就此择了吉日,预备行聘。到了吉日,那男家黄天霸夫妇代做主人,备了礼物,就请朱光祖为女媒,计全为男媒。贺人杰这日打扮得簇簇生辉,由朱、计二人带往殷家堡求亲。殷龙甚为欢喜,当日就出了庚帖。这日大排筵宴,直吃到日落,始各散席。朱光祖、计全仍带了贺人杰作谢而别。次日殷龙又亲自到营,给计全、朱光祖谢步。隔了一日,黄天霸带了贺人杰又去告辞。殷龙又备了许多礼物,前来犒师;又代黄天霸、计全、关太送行,并送众人。及至黄天霸撤队回营,面禀施公各节,施公亦甚喜悦。黄天霸命贺人杰给施公道了谢,请事才算清楚。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29回 贺人杰奉命接慈亲 关小西无意逢强寇
却说关小西、计全仍押解饷银,前赴京师交兑。黄天霸等当亦撤营回淮,各守责任,这也不必细表。如今且说贺人杰自离山东,已经三载,这日忽然想起他的母亲来。在前,本有书信寄回山东,接他母亲到淮安居住。他母亲一来不曾代朝廷立过大功,他居心要人杰在人前立些功劳,将来再讨一房家小,然后再去淮安居住,故此他母亲不曾来。现在贺人杰实在思念不已,这日便与黄天霸说道:“叔父、婶母在上,侄儿有件心事,要与叔父、婶母商议!侄儿自奉了母亲之命,到此投奔叔父、婶母,承蒙不弃抚如己子。又蒙大人破格看待,赏了官职。今复蒙叔父、婶母及大人等成全,给侄儿定下这婚事。叔父、婶母的恩德,固是感谢不尽。但是母亲远在家乡,侄儿一别三年,实在思念得很。意欲回去一走,看看母亲精神如何,稍尽为子之道。请叔父给侄儿在大人前请三个月的假,不知叔父意下如何?”黄天霸道:“这是贤侄的孝思,回籍省亲,自是正理。愚叔明日当代贺侄在大人前请假便了。但有一件,你母亲远在山东,贤侄又不免思念,最好一劳永逸,贺侄此去,就将你母亲接来,在此居住。贤侄既可朝夕侍奉;况贤侄且现已定下婚事,两三年后即要完娶,一家团聚,何等不好呢?贤侄你想这话可是不是吗?”人杰道:“承叔指教,何敢不遵。
但恐母亲不肯前来,那便如何是好?”黄天霸道:“这倒不难,就说是奉大人之命,特地着你回籍迎亲,以尽子职。你母亲听了这说,她必然肯来。”人杰听了这话大喜道:“承叔父指教,明日便请叔父与大人先代请假便了。”黄天霸答应。
次日,天霸进了辕门,见着施公,便将人杰思亲,欲请三个月省亲的假,回山东省亲,与施公禀明。施公当下说道:“难得小孩子不忘孝道,本部堂自应准许。但本部堂之意,母子各住一方,彼此究竟心悬两地,不若趁此就将他母亲接到此地,也不致悬念儿子。而况人杰既带本标,又不能常离职守,如此办法,倒觉一劳永逸。母子团聚,何等不好呢?天霸你看如何?”黄天霸道:“承大人格外恩典,此是极好的了。副将回去,当将大人的恩典,告诉人杰,叫他就遵大人的命,去接他母亲便了。”施公点首。黄天霸退出,当即回衙。贺人杰迎接进去。叔侄坐下,天霸便将施公准假省亲,并着令迎养的话告诉人杰。张桂兰一闻此言,当下喜道:“既蒙大人恩典,着令贤侄回去,迎养你母亲到来,这便是好极了。贤侄一面回去,咱就一面收拾收拾后进房屋,专等你母亲到此居住,咱妯娌两个便可朝夕畅谈。”人杰道:“虽承叔父、婶母如此厚爱,不免要搅扰叔父、婶母了。只好随后等侄儿稍有寸进,再为报答罢!”张桂兰闻言大笑道:“到底是要讨老婆的人,也会说这样的客气话了。而况你叔父与你父亲,如同亲骨肉一般。便是你母亲来了,咱与你母亲也同亲姐妹一样。一家人有什么搅扰?你今日说了这话,你想可臊皮不臊皮么?咱婶子大胆喊叫你声孩子。”黄天霸听说也是大笑。只见贺人杰把个小白脸臊得通红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张桂兰见了复又笑道:“咱不过说了这两句话,你就臊得这样。将来讨老婆的时节,要被人家上闹起新房来,还不知要怎样害臊呢!算了罢!你且去料理整顿,明日去大人那里谢了假,并禀知回籍迎养,到各处辞了行,三日后便可动身。早去早回,好让咱与你母亲早得相见。”
贺人杰这才站起来,自去料理了一日。
次日,即到漕督衙门禀谢辞别。施公又将他传进去,吩咐了许多话,叫他赶紧将他母亲接来,听候差使;又叫施安在帐房内,取了一百两银子,赏他做了盘费。贺人杰再三不肯领。
施公命他收下。贺人杰却不敢再推,只得收了,又与施公重谢了恩,这才带着银子退出。回见天霸,便将施公赏银的话,告诉了一遍,天霸也自然感激。此时同衙各人俱已知道,大家就来给他饯行。郝素玉因关小西解饷未回,不便请他筵宴,只得送了几样点菜,又买许多土产,送给他母亲。贺人杰不敢推却,只得全收了。又去各处辞了行,道了谢。黄天霸也送了一百两银子,与他作盘费;又派了四名护勇,同他前往——随后好护送他母亲到淮,诸事已毕。这日贺人杰即拜辞了黄天霸夫妇,带着护勇回奔山东,暂且按下。
再说关小西、计全等将饷银押解赴京。交兑已毕,领了回批,即便出京,仍回淮安供职。沿途上早行暮宿,渴饮饥餐。
一路直至山东交界,到处闻说这两省界内出了一个采花大盗,闹得不成样子;便是各地方官妻妾,也有被他奸淫的,拐去的。所以自天津以至山东,无论军民人等,个个皆知,大街小巷,无不纷纷传说。就便这样严拿得紧,那强盗还是照旧行事,不但不能将他擒获,连他的那个影儿,终不曾瞧见他一面。以致日久了,那些被害之家,反而不疑是强盗,倒反疑到妖怪身上去,或有建醮拿妖的,或有延僧超化的。关太、计全沿途上得了许多见闻,心中好不纳闷。急要访拿,为民除害,却又不见形迹,不知姓名,连个风声儿都不知道,这是怎么拿法?只得赶着回淮安衙门销了差,再行与施公说明,请示办理。彼此商议妥当,就赶速起程。这日已到了徐州草桥驿地界,关太等就在那镇上找了客店住下。到了三更将近,关大正一觉睡醒,忽见有个人影儿在窗外一闪,就如风飘落叶一般。
关太一见,立刻从铺上爬起来,提着倭刀追了出去。计全此时也知道了,提了兵刃追赶出来。两人四面一看,哪里有个人影?又四下寻找一回,一些影响都没有。只得仍自回房,取了火种,将灯点上。忽见桌上有封柬帖,计全拿起一看,但见上面写着:“赛罡风采花魁首蔡天化奉拜。”计全看毕,便低低的告诉关太说道:“那些采花案一定是这个人了。既知姓名便好办事。咱们且回去销了差,再作计议罢!”关太答应。两人复又睡了一会,已是天明。便起来梳洗已毕,用了些早饭,算还房钱,带着亲兵赶路,向淮安迸发。不一日已到,当即到施公前缴了回批。施公大喜,便令二人坐下。关、计二人就将以上各情节说了一遍。欲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30回 施贤臣聚议访淫徒 贺人杰驰归见老母
话说关太、计全将沿途上闻说各项奸淫案件,并在草桥驿客店遇见蔡天化留柬露名各情节,一一向施公禀明。施公闻言,大怒说道:“如此强人,贻害百姓。若不严行拿办,以正国法,本部堂何以对朝廷而安百姓呢?计贤弟与关贤弟,你二人沿途不免辛苦,且各回衙暂歇。”关、计二人唯唯退下,自去与黄天霸等说知,不必细表。
且说这蔡天化,系关东人氏,今年才交二十五岁,是飞来禅师的首徒,却是一身好武艺,不但刀枪剑戟件件精通,飞檐走壁般般熟悉;他更有一个绝技,善运神功,任你刀枪利害,皆不能在他身上动入分毫。那飞来禅师是极爱他的,后来因天化仗着武艺高强,又喜一色字,师父就将他赶出了门。他见师父将自己赶出,却正中心怀,便往来于天津、直隶、山东各处,专以盗劫财物、奸淫妇女为事。他有一种闷香,叫做鸡鸣断魂香,只要将那闷香烧起,总要到鸡鸣时候,女子才会醒来。及至自己知道,却又不知被谁人污辱。为此有含羞自尽的,不一而足。虽经各地方官悬赏缉获,无如他来无影去无形,又无一定的下落,故此拿他不住。这日因各处拿他得紧,又打听关小西等是施公面前得用的人,走此经过,沿途上不兔听人传说,料定他们要在施公面前禀告的。又因施公向来专与他们为难,江湖上朋友,绿林中豪客,不知被他拿办了多少。
因此要显显自己本领,露出姓名,偏激他派人拿捉。蔡天化存了这个心,所以才在草桥驿留了柬帖,通了姓名,使关小西、计全知道,回去向施公说知,好使施公差人擒捉。这便是蔡天化始末原由。
且说关小西自见过施公,退出衙门,便去黄天霸那里见着褚标、天霸,说明各节,并将施公传知各人聚议的话头,又告诉一遍。次日,天霸等皆齐集辕门,见施公请安毕,站立一旁。施公使命大家坐下,因说道:“昨日关参将、计守备解饷回来,说及由天津至山东一带,近有采花大盗,专门奸淫绅商士庶人家妇女,被辱之家不可胜数。闾阎受害,尚复成何天日?虽经各地方官悬赏缉获,怎奈该盗行迹无定,不易擒拿。
又据关参将、计守备声称,于徐州交界草桥驿地方,有人留柬帖,上写‘赛罡风采花魁首蔡天化’。本部堂之意,或者该盗不是蔡天化,却与蔡天化有仇,借此挟嫌诬害,亦未可料。诸位贤弟英雄以为然否?”当下褚标即应声说道:“大人的明鉴。在老民之意:那采花大盗牛定是这留柬露名的蔡天化无疑。”
施公道:“据老英雄所料自是不错,但是他犯法露名,却是何故呢?”褚标道:“大人有所不知,大几有武艺的人,无论英雄好汉,以及江湖上朋友,除非不闹出事来,若是已闹出大事,总不肯缩头缩尾,嫁祸于人。就是这个蔡天化,明知所犯之事,于国法难容,他却仗着武艺高强。又因该处各地方官拿他不住,他便目空一切起来。他料定此事,终久要被人知道,差人访捉他,却偏要显自己武艺高强。却值关参将等解饷回来,打从那道经过,他便留那么个柬帖,露出姓名,故意使关参将报知大人,由大人差人擒捉于他。偏叫人拿他不住,那才显他本领,显然如此。这天化既有此举,在老民看来,他的本领,恐亦不在我辈之下,只怕此人现已到了淮安,不过我等大家认不得他罢了!老民还有一说,大人贴身,还要格外防备才好。”施公道:“据老英雄所言,这天化是有些难捉了。这便如何是好?总不能使他逍遥法外,扰害良民,让那些闾阎佳人,含羞莫白!”褚标道:“那蔡天化如此行为,怎么能容他幸逃法网?但不过不宜太急。在老民之意,最好不动声色,先将他形迹访查确实,然后合力去擒,较为妥当。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施公正欲开言,忽见黄天霸在旁大怒,便向褚标说道:“你老为何长他人之志气,灭了我等的威风?难道那蔡天化有三头六臂不曾?就他真有三头六臂,须放着我众兄弟不死,也要将他擒获住了,碎尸万段,给那些被辱之家申雪。照你老这样说法,慢慢的捉他,倘一日不将他捉住,民间多被一日之害;不但如此,还要给他笑我等无能。我黄天霸是不能忍的!”褚标道:“贤侄所言,急于为民除害,固是贤侄的好心,不避艰难,敢为敢作。但老朽有句话要问贤侄:你可知道他现在何处?譬如当面见之,你可认得他么?”天霸一闻此言,顿觉语塞。褚标复哈哈大笑道:“贤侄!依老朽的主意,定然是明查暗访。等有了实在消息,那时再并力合攻,不怕他插翅飞去。便是老朽也可助诸位一臂之力。”施公道:“老英雄所见正合某意。黄贤弟不必性急,就照老英雄这样办法也罢了!”褚标道:“虽然如此说,大人左右还须每夜得两人,轮班保护才好。得到那人消息,将那人捉住,大家就可庆太平宴了!”大家答应,又议论了一会如何明查,如何暗访的话,这才退出。看官,要知此一番英雄聚议,内中却没有朱光祖,因他自与殷龙解围之后,他就另有别事去了。直到后来三访铁臂哪吒万君召,那时他才出来,趁此交代。黄天霸等由此叙议之后,就各处眼线内头,访查蔡天化的消息去了,按下不表。
再说贺人杰由淮安起身,早行夜宿,在路上非止一日。这日已到家中,见着他母亲梁氏。在贺人杰是说不尽的那依恋之意,在梁氏也是说不尽的爱惜之情,本是极喜之事,更是极乐之事。那知乐极生悲,他母子二人倒反相视无言,对着面流下许多泪来。觉得这三年之中,有许多话,竟不知从哪里说起,对面流了一回泪。还是贺人杰破涕为笑道:“母亲,你老人家近来身体还康健么?孩儿自那年离了母亲,去到淮安,不觉已经三载,何日不思念你老人家?刻刻想回来走走,无奈不得脱身。”梁氏听说,就把人杰拉到怀中来,望着他笑道:“难得孩儿有志向上,显亲扬名,不必说为娘的心上欢喜,便是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要喜欢的。”于是贺人杰就将大闹殷家堡,奉命婚配殷赛花,以及迎养的话说了一遍。梁氏听了,好不欢喜。当下又问道:“孩儿,那殷家女子模样儿生得如何?你可不要害臊,照实说与为娘知道,好使为娘放心,为你欢喜。”
人杰见问,便带羞又细说了一遍。梁氏更加欢喜,当下即命人杰将带来四名护勇安顿住下;一面料理择日动身到淮。毕竟梁氏何日起程,且看下回分解。
第331回 思尽孝幼子承欢 因贪心老成遭骗
话说贺人杰回至家门,见了他母亲梁氏,将奉命迎养的话细说了一遍。梁氏见儿子做了官,前来接他,自是满心欢喜。
当下就料理起来,收拾有半月光景,诸事已毕,择定日期动身。
在路上行程,非止一日。这日已至淮安城外。贺人杰即着带来的护勇先进城通报。黄天霸知道,一面命人出城迎接,一面命人将房屋打扫洁净,以便盟嫂安住。不一会,梁氏已与贺人杰来到。黄天霸即与张桂兰迎接出来。梁氏下了驮轿,张桂兰先让她进去。到了内室,黄天霸先给梁氏见了礼,又命张桂兰相见。梁氏回礼已毕,张桂兰让梁氏坐下,早有丫环献上茶来。
梁氏便说道:“小儿在此,一向承叔叔、婶娘照顾,提拔他成人,愚嫂实是感谢不尽。”黄天霸、张桂兰也道:“便是侄儿在此,诸多简慢,有照应不到之处,还望嫂嫂包容!”梁氏谢道:“当今之际,就是同胞叔侄尚有如同仇寇的呢!何况异姓叔侄,抚养犹如己子,教养兼全。再说照应不周,却要怎样才好?”
张桂兰又谦让了一会。此时带来的物件,已纷纷搬运进来,梁氏见黄天霸在那里招呼,委实过意不去,即命人杰进去自为收拾,将所有物件安放妥当。张桂兰即邀同梁氏到后面看了一回。
梁氏复又谢道:“多累贤妹费心,实在过意不安,只得随后图报罢!”张桂兰道:“姐姐何必如此说,咱与姐姐虽是异姓妯娌,却有你叔叔与大哥当日那番情义,如同骨肉一般。”梁氏听说,知道张桂兰是个口直心快的人,也就答应。张桂兰大喜。此时日已正午,外面已开了饭,丫环进来请她二人吃饭,张桂兰就将梁氏邀了出来,彼此坐下。张桂兰道:“姐姐请来用饭罢!”
于是二人吃了饭,张桂兰又帮着梁氏在房内收拾了一会,她两人就在房内畅谈起来,彼此倒着实投心合意。
梁氏忽想起一个人来,因问道:“咱曾闻你侄儿说起,此间有个褚老爷子,是怪疼你侄儿的。这褚老爷子现在这里么?”
张桂兰道:“在这里。”梁氏道:“愚姐要去见他,给他行个礼,并谢谢一向关切。就请大妹着人出去通报一声,好使愚姐前去。”
张桂兰答道:“愚妹倒把此事忘了,幸亏姐姐提起来。这褚老爷子可真是怪疼侄儿的,就是大人面前,也是他代侄儿说了许多话。姐姐既已到此,却是应该给他道谢;况且他前日还记念着姐姐与侄儿,不知何时可到这里。他老人家真是个热肠古道人呢!”说着就命人去外面通报。一会子家人进来回道:“褚老英雄说:挡贺太太的驾,断不敢当。如果贺太太定要出去,也可请贺太太见见,随后就好常见了。”张桂兰听说,一面拉着梁氏望外就走,一面笑道:“这个老儿真讨厌,你听见那种半摧半就的话罢!”梁氏也觉好笑。说着已到外面,便与褚标行了礼,又道谢了一回,这才与张桂兰进来,一宿无话。次日,贺人杰一早到施公那里禀到,并禀明已将母亲梁氏接来。梁氏又取出许多土仪,分送张桂兰与褚标。又取了一份,着人送与郝素玉。接着郝素玉又过来相见。隔了一日,张桂兰又备了一席盛筵,给梁氏接风,就请郝素玉相陪。郝素玉又备了一席请梁氏,便转还张桂兰的东道。梁氏隔了一日,也备了一席,复请张、郝二人。由此你来我往,好不亲热。更兼人杰朝夕侍奉,曲意承欢,梁氏甚为欢喜,这也不必细表。
且说清河县境坂浦地方,多系盐侩居住。内中有两家盐侩:一个姓李名唤成仁;一个姓刁名唤祖谋。这刁、李二家,即是贴邻居住,虽不能称为通家之好,却也颇谈得来。李成仁居心忠厚;刁祖谋却是好险无匹,更兼家道贫穷。这一日,刁祖谋忽然心生一计,走至李家门首,喊了一声:“李家仁兄回来么?”
李成仁见有人来问,他即走了出来。见是刁祖谋,便请他进去。
刁祖谋道:“老哥此趟出门,一定是得法的。”李成仁道:“什么得法?不过料理些未完事罢了!”彼此就谈了一会,见已是晌午时候;李成仁留他午饭。饮酒之间,在先无非说些经纪的话。酒至半酣,刁祖谋忽然叹气说道:“小弟是苦于本短,看着一场大利,不得到手,只好让着旁人去得。”李成仁原来为人虽然忠厚,却有一层,利心太重。刁祖谋又深知他见利忘义的,故此拿这个话去诱他。哪里知道李成仁听是此话,不知是计,却认以为真,因问道:“刁兄!你说什么一场大利,这话可真么?”刁祖谋道:“怎么不真?而且是千真万实的事。现在有个南京客人,贩了百十匹绸缎,到海州、徐州以上一带贩卖。
不意走到海州,才知徐属以上一带,去年被了水灾,无人爱买,仅靠海州一处销售,哪里能销得许多?若再盘运回去,往来水脚,沿途关税,更不上算。因此那南京客贩贬价贱售。若得数百金,将这宗绸缎买下来,随后再卖出去,虽不能对本对利,五分利钱靠得住的。小弟是短于财,见着此等大利不能到我手,你道可惜不可惜么?”李成仁道:“如兄所言,究竟要多少银子,才得将这批货买下来呢?”刁祖谋道:“大约至少也须五百两纹银。”此时刁祖谋已早料定李成仁入了圈套,因此说道:“小弟昨日已经向友人借了一百两,自己凑了一百两,打算前往海州先买他一半。后来听人说起,那南京客人虽然贬价销售,却也不肯分几起售出,须要一起售去。小弟闻得此言,虽有二百两银子,仍是毫无用处,因此就将这一百两银子,就还了那个朋友。”李成仁道:“刁兄你那一百两银子,虽已还去,如果有人与你合本去做,这一百两银子可拿得回来么?”刁祖谋道:“拿是拿得回来,但哪里有人肯与我合做呢?”李成仁道:“你如果真拿得回来,我便出三百两银子,与你合做。”刁祖谋道:“此话真么?”李成仁道:“谁骗你来?”刁祖谋大喜,即刻吃完了饭,辞别而去。到了晚间,果然带了二百两银子来,当时交与李成仁道:“我们后日便可动身,约定一早下船。我先码头上雇定船只等候,你可随后就来,愈早愈妙。”李成仁答应。
刁祖谋辞去。此时李成仁的妻子王氏知道此事,却不以为然,就极意阻拦。李成仁不听。到了第三日,天将微明,就起来带了五百两银子,出而去。不一会已至码头,习祖谋早巳在那里守候。便将李成仁邀至酒店内且饮三杯。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332回 图财害命反告诬栽 托梦申冤据情互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