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 第 30 页/共 60 页
第253回 凤凰岭光祖下说词 褚家庄天霸负豪气
话说朱光祖与张七彼此说了一番,张七不肯应允。朱光祖恐怕再说便决裂,以后不好再言,遂就着张七的话说道:“且先饮酒,有话再说。”张七便命庄丁取出酒来,并端出几碗菜,摆开座头,两人对饮,绝不提起要金牌联姻的话,只说些没要紧闲话。谈了一会,彼此倒也觉得畅快。只见朱光祖端杯在手,喝了一口酒,自叹气道:“古今多少英雄,只为这“名利”两字,争了许多人出来。究竟这名可真好么?其实皆身外之物,可惜人皆看不破。还有一说,身前赫赫,到处闻名,岂知人生不过百年,到进那一块黄土的时候,连自家妻子骨肉,总不能顾了,还说什么名利呢?最可笑者,有一种情痴之人,自己固以名为重,还要在儿女身上争个不了。即如施公他要做个清官,不落骂名,所以到处吃苦了。再加江湖上那班朋友,也是为不服气,要想名,偏要出头来争个高下,到后来人亡家破,留下骂名,这是何苦呢!”张七听得这番话,晓得朱光祖是说自己,说道:“朱贤弟这话,固然不错,但是为父母的,在儿女身上也要用点情才好。若说天霸,虽是英勇,只不过道听途说,我又不曾见过,品貌武艺,究竟如何?况且我女儿生性骄傲,也是我过于溺爱,此时后悔无及。实不瞒老弟说,就是盗取金牌,那里是我的意思,也是你侄女存了个好胜的心:料想黄天霸晓得此事,必然亲自前来。那时你侄女与他交锋,本领如果真好,品貌也真好,再作计较。今日贤弟既来为他说项,我若坚执不允,不但对不住贤弟,更叫褚贤弟恼我了。实对你说,如果黄天霸依我三件事,我便将女儿与他;若有一件不肯,可莫怪我执傲。”朱光祖听说:“是。但不知哪三件?七哥你说。”这张七道:“第一件,要黄天霸亲自前来,我与他比个高下,再与你侄女比试比试。”朱光祖道:“这件事做得来。”“第二件,我女儿过门之后,我便将此间一切物件,全行搬到他那里,与他合住,要他养我终身。我女儿添了外孙,第一个要过继我。”
朱光祖道:“这也使得。”“第三件却要施不全出名,为天霸择配,应用婚帖,要写施不全的名字,还要施不全去请褚贤弟与老弟作伐。如果答应,叫他即日纳彩,我便将金牌送去;倘若不行,断不遵命。”朱光祖道:“以上两件,总可依得。惟有第三件,七哥似过于作难了。小弟且将上两件,先行允下,那第三件,俟同褚大哥商议后,三日当来复命。且还有一说,若黄天霸赢得老哥,赢不得令嫒,那时又便如何?”张七道:“既是老弟为他所虑,只要他赢得愚兄,也就遂命了。”光祖道:“七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张七道:“难道愚兄还有更改吗?”光祖道:“好极了,承爱承爱。小弟就此告辞,改日再来复命。”说着便站起身来就走。张七也不复留,送出大门而去。
光祖不敢耽搁,走了一日,已到褚家庄内,当即进去。褚标一见,即问道:“贤弟,如何说法?”计、黄二人,也向他道了乏。朱光祖坐下,望褚标说:“行是行了,话却长呢!”
将张七的话,说了一遍。褚标道:“第二件最易做,那第一件,却不可与天霸说明有婚姻一事,只说张七要他前去,比个高下,无论输赢,就把金牌送出。我与贤弟,同他前去。惟有第三件,实在难办,如何是好?”朱光祖道:“小弟也是这般想法,必得出个妙计,将此圆了才好。”正说之间,计全走了进来,褚标便将张七对光祖的话;光祖答应张七的话,告诉了一遍。又对光祖的话,也说了一遍。计全颇喜,道:“明日我便赶回徐州,将这话对大人说明,等大人允定了,我便赶上凤凰岭去送信,将金牌先行取回,然后择日迎亲。万一不行,也另想别法。但是黄贤弟面前,万不可说出,连第二件的话,也不可说。只照褚老叔所议最妙,少时再见事论事。”褚标、朱光祖大喜。
复走出来,厅上酒也摆好,各人归座。
朱光祖肚里饿得鬼叫,胡乱吃了两杯酒,先自吃饭。褚标复向天霸说道:“刚才据朱贤弟所说,张七并非有意要害大人,也非与老侄为难,不过张桂兰好名心重,且仰慕老侄的英勇,欲老侄前去一走。今朱贤弟与他说明:‘老侄不是无能之辈,他本拟要自己到贵处亲取金牌,是我等苦苦相留,因为彼此皆有会路,何必因此致伤和气?所以特地前来解和。今既无相害之心,系因仰慕所致,彼此欲相会相会,这也有何不可?就便比试比试,也无甚要紧。’因此朱贤弟约定张七,三日后我与朱贤弟,同了老侄,三人前去相会,谈论些刀枪棍棒,以后便可往来了。”黄天霸道:“早知张七这等说法,又何必烦朱大哥偏劳一趟。今既如此,咱黄天霸不是受人挟制的。咱便与他较量较量。倘咱黄天霸将他伤了,褚老叔,朱大哥,你二位可不要怪咱作事卤莽,不懂交情。”朱光祖道:“愚兄已向他说过,贤弟不是胆怯之人,所以才有这番举动。明日咱与褚大哥,同着贤弟前去,看你们一决雌雄便了。”天霸打定主意,暗说:“咱若与他二人同去,便借他的势力,觉得我不敢独去,岂不败坏咱一世英名?”因此存了这个心,负了气,遂瞒着人,竟连夜越墙而去。欲知黄天霸前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54回 天霸夜走凤凰岭 计全急回徐州城
却说黄天霸越屋而走,众人天明方知。计全道:“天霸此走,必是负气望凤凰岭而去了。但此一去,恐闹出岔枝儿来,还要请褚老叔、朱大哥同去一趟,到了那里,便可与他们和解。咱便赶回徐州,禀知大人,讨个示下,即去凤凰岭,成就公私两事。二位意下如何?”褚标、朱光祖道:“使得使得,就照此办法。”
单说黄天霸离了褚家,急急前进,走了两日。这天已晚,才到凤凰岭地方,便捡了个客店住下,自有小二招呼。天霸用了晚饭,便问道:“店小二,此地到凤凰岭有多少路?”小二道:“不过六七里地方。你老果是要到那里寻张七么?”天霸道:“咱与张七前在褚家庄会过一面,现在要去拜望。听说他里面俱有埋伏,因此先要问明,然后上去,省得周折。你可知道上岭路?”店小二道:“小人也曾听见人说过。由此上岭,先是大路,约有半里的光景,反要从那曲折小路而去;若仍向大路走去,那里皆是埋伏,如若陷在埋伏里面,他便将人带回庄盘问。若是好人,便自罢了,倘若不对,关锁起来,不放下岭。”天霸又问道:“他家有多少屋子?”店小二道:“你看那岭上,所有的房子,全是他家的。你老请早点歇罢!”说着,小二走出去。天霸暗暗说道:“幸亏问人,不然,还要遭他擒了。”便靠在铺上,歇了一回,约有三更,便起来换上夜行衣靠,带了百宝囊,藏了金镖,提着朴刀,悄悄出门,越屋而走,直望风凰岭去。
不一会,已到岭下。登时上了岭,记着店小二的言语,先由大路去。约走了半里,借着星光向前面一看,黑丛丛只见一带树林,中间有所庄屋,前后约共三五进房屋。再向路旁一看,果然有条小路。黄天霸看得真切,顺着小路而去。又走了约有半里,已至庄上。四面一看,一带围墙,墙头上密排着三尖刀、铁蒺藜,若要越墙过去,万万不能。复上前又看了一个土墩,天霸上了土墩,四面看去,就在此墩右首,围墙转角,那里有道小小的双开门,却是关着。天霸看罢,想道:“此必是他家后门了。既负气到此,若不进去,那里还有脸见他们?”说着,便向百宝囊中掏出软索来,一抬手,拔出几根铁蒺藜,将脚立在围墙上面,复将软索收起。转过身来,向里面望下去,乃是一座坑厕,还点着一盏半明不灭的灯。天霸跳在坑厕屋上,便由此跳上正屋,却正好是上房。遂蹑住脚,蹿到檐口。将身挂下,窃一细听。只听房里有个女子声音,说道:“爹爹若果赢得天霸便罢了。如天霸赢得爹爹,或赢得你女儿这两口刀,那时便听爹爹作主。”又听一人说道:“我儿不是这样说法。为父的已预备下两把竹刀,天霸此来,必同着褚伯父、朱老叔到此。见面之后,为父的便同他先行比试。我儿若要与他比个高下,我便将竹刀拿了出去,你与他再比,免得动了兵器,总有一伤。我儿且听为父的话,不要过于执傲,由着自己的性子。
你今年也二十二岁了。”底下便听不真切。天霸听了一会,又从窗格眼内望下一瞧,见上面设着两张炕床,右首两张椅子,坐着两人:一个老的是男子,一个美貌佳人。看罢心中暗道:“难道张七说这话,还要将他女儿嫁我不曾?他若果有此心,我得了一个才貌兼全的老婆,也可助我一臂之力。我此时倒不及先行下手,不要埋没人家一片好心。但不可不给他个凭据,要他知道我已经来过,听见这话才去的。一来显显本领,二来就是褚老叔、朱大哥明日来了,也好卖个情在他二人身上。”
主意想定,便取一只金镖,对准房内他们坐的那椅子后面壁上,一撒手,打了进去,却好中在上面。天霸见金镖已中,一缩身,如风吹落叶一般,登时出了围墙,直望客店而去。
张七正与张桂兰坐在椅上,忽见嗖的一声响,由窗眼外飞进一件东西,在后面壁上钉住。张七与张桂兰赶着上前一看,原来是只金镖。张七笑道:“此镖只有天霸会使,再无旁人能用。”张桂兰听说“黄天霸”三字,便取了朴刀,蹿出房外,一个箭步,跃上屋去赶天霸。哪晓得天霸早已走了。前后寻了一会,连个影儿都没有,只得仍跳下来,心中暗道:“人说黄天霸本领高强,照此看来,果然不错。他若答应我爹爹所说之话,张桂兰就终身有靠了。”想着回房安睡,不提。
且说施公,自从黄天霸、计全两人往褚家庄探信,七八天不见回来。忽见施安禀道:“计千总回来了。”一会子,计全跟着施公走进书房,行了礼,又代天霸请安。施公命他坐下,计全坐在一旁。施公问道:“褚家庄所访之事如何?黄贤弟为什么不同回来?”计全便将以上情形,如何访问,褚标说:盗金牌女贼是张七女儿张桂兰,如何褚标与张七不睦,如何请光祖,如何说张七欲招天霸为婿,张七如何要天霸允许三件事便将金牌交出,前后说了一遍。
施公听罢,便向计全笑道:“照你如此说法,本部堂失去金牌,黄天霸得了一个妻小,实是意料不到。如今金牌可曾取回呢?”计全道:“只因张七务要大人出名主婚。还要大人去请褚标、光祖两人作伐,即日纳彩,然后方将金牌送出。此事天霸还不晓得,惟恐告诉他这件事就要决裂了。而况张七父女本领出众,天霸恐非敌手。光祖不过说张七要与他比试,比及天明卑职等方知他越墙而走,就特请褚标、朱光祖二人赶去,料想绝无妨碍。故卑职先回给大人送信;二则面求大人,许了张七之言,好使黄贤弟成就好事,取回金牌,公私两济。卑职等有个变通章程:只须如此如此。”不知计全说出什么话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255回 英雄尚义巧遇良朋 女儿多情面求佳婿
却说计全想出变通法儿,向施公说道:“卑职愚见:最妙下一道札谕,先云招安,后说为天霸择妇。在大人既不失身分,在张七又有光辉,即天霸亦感激大人的恩德。卑职再前去作说,此事断无不成。至褚标、朱光祖二人,只须拿大人的名帖,向他们说一声,他两个自会答应,此外别无难事。”施公听说,遂道:“照此办法,甚合吾意。”即令施安请幕府拟稿,即日缮就,交计全带去。
且说黄天霸在张七家内,留下金镖,仍回客店,已至四更时分。天霸独自靠在炕上,胡思乱想道:“张桂兰那个女子,真算是才貌双全。我若得了这个老婆,平生之愿已足。只可惜张桂兰既有心于我,大不该盗去金牌。”又想道:“我幸亏不曾莽撞,若把他父女伤了,不是负了褚老叔他们的好心吗?”
一人只管乱想,想困极了,方才睡去。次早起身,小二送进面水。天霸洗了脸,便到外面,四处观望。走到店堂,忽见褚标、朱光祖二人走进店来。天霸正要招呼,褚标已经看见,便唤道:“黄贤侄,你是几时到的?”天霸道:“昨日晚上到的。”褚标道:“你叫咱们赶得好苦呀!”说着,天霸将他二人让进里面,招呼店小二拿茶。小二答应,将茶摆在桌上,便自出去。
褚标道:“贤侄既如此,为何还不去呢?”黄天霸道:“不瞒你老说,昨夜已去过了。”褚标道:“既已前去,为何又转回来?莫非不识路径,恐陷入埋伏么?”天霸道:“这也不是,小侄前去的时候,本是负气而行。及至到那里,在他房上,只听里面一男一女,唧唧哝哝的说话。小侄听了一会,只听出两句,说什么‘等你褚伯父、朱老叔来再议。’知是张七父女,因此小侄不曾下去,恐怕有负你二位盛情。后又想着我既到此,若不给他们个凭据,也免空跑一趟。遂将金镖取出一只,由窗外打人房内。一来显显小侄的本领;二来叫他们知道,不敢藐视;三来给你们二位做个见证。不然,小侄说去过了,你二位都不相信。”褚标听说,便望朱光祖丢了个眼色,说道:“黄贤弟,据你说来,碍着老夫与朱贤弟面上,我看来倒可不必。如果要去,今晚我等在这里等候,看贤侄建功立业,你能将桂兰擒下岭来,或竟将她杀了,老夫便从此佩服。何必碍着我两个薄面,致使贤侄不能速取此牌,未免有负豪兴。”天霸被褚标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朱光祖在旁,赶着说道:“褚大哥,不是这个说法。黄贤弟既看你我薄面,这也是他的好处,不可埋没人心。为今之计,吃过饭便同黄贤弟一齐上岭。见着张七,大家说开了,便没有事。万一张七要与黄贤弟比试,贤弟就计较计较,也是我辈应分之事。”黄天霸道:“二位先去。咱初更时分,仍是由高而进。那时二位等咱下来,比这同去,较为体面;却不可先行说出。此去见着张七,还要假作问他,咱曾去过没有?等到去的时节,以后之事,便由二位做主了,可不要叫咱太弱。”褚标道:“既这样说法,我便依你。”说着,店小二已送进午饭。三人用毕,擦了脸,又吃了茶。褚标道:“咱们好去了。”朱光祖答应,登时出了店门,竟望凤凰岭而去。
不一会已到,当由庄丁通报,张七便笑迎出来。三人到了厅上。张七先向褚标道:“些须小事,何足介怀?既已说明,更当格外相契。”彼此又重见了礼,然后坐下。庄丁献上茶。
张七又道:“咱俩数年不见,老哥竟老得多了。”褚标道:“贤弟也老好些。我们皆无能为了,只好看那些后辈作一番事业罢!”
说着,张七便叫庄丁将张桂兰唤出来。庄丁答应进去。少时桂兰出来,张七便叫桂兰给褚伯父、朱老叔见礼。桂兰一一见礼毕,站在一旁。褚标说道:“这位侄女越发长得脱跳了。竟不是女孩子气派,居然能做出一件惊人事来,可羡,可羡。”张桂兰转身向里走去。褚标停住口,不说此话,复问张七说道:“黄天霸曾来过没有?”张七道:“他是来过了,还留下一只金镖。等我们出去追寻,不知去向。”朱光祖道:“我们本来约他同来的,忽然夜间不见了,我就晓得他一定到此,所以我们也赶着下来,不料他来而复去。他要与我们同来,觉得面子上不好看。到此不即动手,是看的我们的薄面。留下金镖,是显得他的武艺,这便是他用意了。”褚标道:“此话有理。”朱光祖道:“今晚他必前来,望我们可到没有。我们今夜可要留心,等他来时,硬把他叫了下来,拜见丈人老子。”张七道:“贤弟不要戏谑,愚兄前说之话,他究允与不允呢?”褚标道:“有什么不允。得了这样好老婆、好丈人,还有什么话说呢?莫说三件,就是三十件,也是依的。老弟你放心,将来还要得诰封呢!”说得三人笑了一阵。张七道:“老哥你这么大年纪,还要戏谑,这是何必呢?”褚标又向张七说道:“如果天霸今夜来时,我们叫他下来,你倒怎么说法?”张七道:“不瞒老哥说,总与他比个高下。”朱光祖道:“此时且不必作急,等他来商量不迟。”说着天已黑,摆上酒来,三人入座用酒。一会饭毕,又坐在那里闲话。忽听见院中有块石子一响,张七听得真切,即便走到院落内,一个箭步,跃上屋面。毕竟张七如何与天霸比试,且看下回分解。
第256回 鸳鸯楼天霸大战 凤凰岭计全下书
却说张七看见有个人站在鸳鸯楼屋上,便一个箭步,跃上屋面。褚标、朱光祖知道天霸到了,便跟出来。看见两个人,在屋上已交起手来。遮拦隔架,蹿跳蹦纵,煞是好看。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两人正在酣战之际,忽见后屋上一条黑影,如燕子穿帘一样,飞了过来,并不打话,举起朴刀,直望天霸便砍。天霸急架相迎。朱光祖知道是张桂兰来战天霸。
只见天霸毫不惧怯,一把刀力敌两人,挡过张七,便砍桂兰,又搠张七。只见三人战在一处,难分难解。忽听张桂兰说一声:“姓黄的!你张小姐战你不过,咱走了。”说着虚晃一刀,跳出圈外。天霸见张桂兰并无破绽,忽然不战,知是她要放暗器,便一面防着,一面仍战张七。忽听嗖的一声,天霸眼快,已见一枝袖箭到了面前。天霸说声:“来得好!”顺手用刀一拨,那枝箭落在屋上。他转手才要去战张七,只见自己的刀早被张七隔在一旁,张桂兰第二枝袖箭又到了。天霸身子一偏,一个箭步,离了原处,将第二枝袖箭又让过去。天霸急取出金镖,一抬手直望张桂兰腿上打去。张桂兰看得真切,两足一纵,这只镖在屋面上擦了过去。张桂兰躲过金镖,复又起手,第三枝袖箭,又望着天霸射来。却好天霸见前一只镖被张桂兰让过去,也急急的将第二只镖取出,对准张桂兰肩头打去。两人各放暗器,一转眼俱到面前。黄天霸便伸出右手,就说一声:“不要走去!”在半腰里将那枝袖箭抓住。张桂兰见天霸的金镖又到,也说一声:“好,留着配个对儿!”一举手将镖接在手内。褚标、朱光祖二人看得真切,便喝一声彩道:“真是配对呀!”张桂兰知此话大意,遂一转身蹿过后屋。褚标见张桂兰已走,便向上喊道:“张贤弟,黄贤侄,够了,不要杀了。你俩下来歇一会儿,再议罢!”又道:“张贤弟,你未免坐家欺人了。黄贤侄一人独战你两个,咱姓褚的不服气。你下来,咱与你战二十合。黄贤侄,你也下来帮着你老叔,还他个两战一。”张七、黄天霸两人听说,只听噗噗两声,都跳下鸳鸯楼。
褚标上前,遂拉着天霸说道:“独自来要给他家父女欺了。”
朱光祖道:“你老莫这样说,你说天霸给人家欺,咱说天霸很愿意呢!”褚标道:“这是为什么呢?”光祖道:“天霸若与咱们同来,必不会同他们这样大战。那时天霸既不能卖弄武艺,怎能杀得配对呢?你道他愿意不愿意呢?”说着,已将褚标邀到厅上,大家坐下。褚标道:“黄贤侄,好镖呀!”朱光祖道:“如果没有这样好镖,怎么配怎样好箭呢?要好是大家好,不好倒不能配对了!”天霸道:“你们不要说闲话。请你老给姓张的说一句,叫他将金牌速速交出,咱回去销差。”褚标听着,便喊道:“张老七,你还出来招呼人家。”张七即来到厅上。大家又复行坐下。褚标又望张七说道:“特来为你们解和。天霸的本领你是见过了;你父女两个的武艺,他也见过了,都是不相上下的。咱通知道的。只等一个人来,便好计议。但现在可将金牌交出了。”张七道:“金牌是在这里,咱要它没用处,我便给他。难道他这会子就走吗?且有你俩和好,不能不尽地主之情。”褚标道:“好,咱就遵命。”张七道:“你们今日可早点歇息罢!咱是去睡了。”说着转身向后而去。褚标等安歇。
次日一早,褚标等尚未起来,张七已出来敲着房门,喊道:“还不起来么?”褚标听见,大家起来,净面漱口。张七又出来陪用早点,方才用过。只见庄丁进来禀道:“门外有个姓计的,从徐州而来,要见庄主与朱爷呢!”褚标忙叫开正门迎接。
计全已从门外走进,望着褚标道:“违教又两三日。”褚标接着说道:“你这来的倒快,那事件怎么说了?”计全道:“托庇行了。”一回头,见张七在侧,彼此见了礼,坐下。计全见天霸在旁边,即带笑道:“恭喜呀!”天霸道:“喜从何来?”
计全道:“这样喜事,还不喜么?”朱光祖道:“计贤弟,你上门欺人了。只知给黄贤弟道喜,难道不给张七哥道喜么?”
计全道:“不错,是我荒唐。”于是又给张七道喜,张七也谢了。计全这才坐下,庄丁就献茶。褚标又问道:“施大人怎么个说法!请教请教!”计全便在身上将那件札谕取出来,递与褚标。褚标拆开一看,但见上面写道:钦差大臣、头品顶戴、一等侯爵、漕河总督部堂,兼巡按都御史施,为示谕事。照得,自古英雄,半居草莽;从来巾帼,难输须眉。豪杰奋与,皆属国家之助;名嫒静好,尤为父母之光。此所以版筑渔盐,建一代承平之治;关睢麟趾,启万年风化之原也。本部堂恭膺简命,总督漕河,所经大邑通都,无不采风问俗;凡遇英豪与杰士,必将虚己以求。侠女名姝,要使择人而字。上为朝廷储国器,俾草野共庆明良;下为斯世重人伦,使内外皆无旷怨。兹访得凤凰张七,老夫未耄,犹有雄心;有女及笄,偏多侠骨。何事隐身涧谷,朽木同摧?莫教待字深闺,标梅兴叹。兹有本部堂随员黄天霸者,官居副将,不世奇英,勇冠群伦,干城上选。正谱求凰之曲,欲歌鸣凤之章。乃千里姻缘,牵于一线;三生夙约,订自百年。所望月老多情,早修谱牒;差幸冰人有属,愿执斧柯。六礼既成,吉期待卜;百两以迓,佳话永传。从兹夫唱妇随,喜看佳人附凤;更慕冰清玉润,竞夸快婿乘龙。本部堂有厚望焉!尔壮士其亟凛之毋违,特谕。右谕壮士张某遵此。
年月日谕大家看毕,褚标向张七说道:“贤弟,施大人如此,可谓恩威并用。你再有何说?若有疑难题目,不妨想两件,好让计贤侄趁此去求大人。”张七笑而不答,已是满心欢喜。便命庄丁,赶速整备酒席,给老爷们洗尘。计全道:“就算是褚老叔、朱大哥两人请媒酒罢。”褚标、朱光祖道:“请媒酒,也是要吃的。今日先洗尘,明日再说别的话。”大家又笑了一阵。计全又道:“张七哥,大人那件谕帖,你可收好了。我们这位黄贤弟,反复无常,恐怕他后来不认丈人,你可拿这谕帖,同他讲理。”说得大家又笑了一会。酒席摆好了,张七让计全首座,褚标对座,朱光祖在褚标肩下,黄天霸上横头,张七主位,真是开怀畅谈。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57回 施贤臣假神断山 黄天霸缴牌复命
话说大家席散,张七便将金牌亲送出来,交给天霸收好。
于是各人闲谈了一会,厅上已点得灯烛辉煌。约至初更以后,张七又拿出酒来,大家仍然原位,入席痛饮。等到散席,已是三更将尽,各人且去安歇。次日又留计全、褚标、朱光祖、黄天霸四人,盘桓了一日,依旧盛席款待,不必细讲。第四日天霸、计全皆要告别。张七不敢久留,只得答应。二人便辞了张七,并褚、朱二人。张七为托计全代谢施公,并求施公就近择吉迎娶。计全答应。于是二人一揖而别,直回徐州。褚标、朱光祖也各自回去,不表。
再说施公,这日接下一张状词,是本地一个秀才,与一个捐职互控,占夺坟山,已有二十余年,皆未结案。施公阅词已毕,便传知府县,将历次所控案卷,即日汇齐呈送,以便检阅;并限明日午堂,齐集原、被人证,听候提讯。府县奉谕之后,赶将历次互控卷宗,送至行辕。施公随即开勘两造状词,均极在理,毫无疏漏之处,前后看毕,摆在一旁。到次日已牌时分,府县均已齐集。施公当即传见,彼此谈了一会,便命升堂。
有差役将原、被告带上,跪在下面。施公在上看他两人,一个衣冠华美,年纪不过四十上下;一个形容枯槁,贫穷不堪,年纪有七十开外。施公便先问衣冠华美的道:“你叫什么名字?因何占夺外姓坟山?”那人道:“职员姓曾,名唤本厚。只因职员曾祖,价买本县草山坟地六亩,为葬柩之地,相延已久,并无异说。直至职员生父去世,奉柩入山,以备安葬。忽有本学附生屠念祖,上山霸阻,坚说此地系伊所买。彼时职员向伊理论,屠念祖坚执不行。后来职员不得已,只得具控。奈因据契失落,无从凭验,以致二十余年,皆难断结。今闻大人神明洞鉴,烛照无遗,放此跪求,上渎公听。俾得水落石出,以安祖宗,而儆刁顽。”说罢,跪在一旁。施公又问:“屠念祖,这据曾本厚所控,尔系霸占坟山,胶庠忝附,何得如此妄为?尔宜从实诉来,本部堂当为尔了结。”屠念祖道:“大人明鉴,生员一介寒儒。这所坟地,乃是祖上遗产,本为后代营葬之用,一旦为人攘据,不但于心不甘,且无以上对祖宗。不得已,只得具告,以凭公断。无奈曾本厚挟资甚大,贿赂通行,历任父母皆属偏于一面,以致二十余年,积案均未能断结。”说罢,也跪在一旁。施公见两造均说得恳切,毫无漏隙可乘,且皆以大义指辞,不能指摘,遂婉委说道:“汝两造为祖兴讼,历久不忘,实属孝行可嘉,不失水源木本。五日后登山验看,尔等齐集听候,以便本部堂判断便了。”屠念祖、曾本厚均唯唯遵命而退,府县亦告退回署。
施公退入书房,左思右想,实在为难。一想此案,必须如此如此。光阴迅速,已交五天日期。这日施公预备登山,判断坟地。却好府县已到,施公便传了进来,望府县说道:“前日那争坟一案,本部堂筹思数日,毫无端倪。”忽见施安匆匆忙忙进来,跪下禀明:外面人马俱已齐集。施公答应,当即衣冠齐整,在大堂上轿,前呼后拥,直望草山而去。府县亦随着同行。不一会,已至草山;屠念祖、曾本厚早在山上伺候。施公下轿,府县各官随着施公,登山踏勘。施公先将坟地周围一看,又命工房丈量已毕,然后升座,传屠念祖、曾本厚听断。两造皆拜伏在地。施公望下说道:“汝两姓不忘根本,为祖争山,实属孝思不匮。本部堂念尔等孝行,连夜斋宿城隍庙,求神示梦,为尔等判断是非。乃梦城隍指示:命本部堂登山勘验,自有本山土地神具告一切。尔等稍待,候本部堂迎接土地神到,当为尔等秉公讯结。”屠念祖、曾本厚两造仍伏在地。忽见施公离了座,望各官说道:“本山土地神已至,须设了座。”手下人答应,就在施公上首设下座位。施公便屈身,作迎接之状,复又望空一揖,又谦让了一会,这才就本位偏身坐下,若是与土地神对语。少刻,施公望上首座位上答应道:“是。”又道:“承尊神指示,施某当照此判断。”说罢,又向屠念祖、曾本厚道:“本部堂顷奉神命,谓曾本厚实系诬告,此山本系屠念祖之祖所遗。本部堂自应遵照神示判断。但念尔等,皆系孝思所积。”两个人皆唯唯遵命。施公又命两造拈阄以定,先后拜别。屠念祖拈得在先,施公便命先拜。屠念祖走到墓前,草草的磕了三个头,站在一旁。施公又命曾本厚去拜。曾本厚走至坟前,拜伏在地,放声大哭道:“子孙为祖宗结讼多年,不辞劳苦。今施公祷神得梦,并有土地神暗中指示,说是此山系屠姓所遗。指子孙为诬告,究不知真伪。为子孙的,亦永远无祭拜之日了。”说罢,嚎啕痛哭,晕倒在地。两旁观者,无不代为太息。
各官众人正在叹息,互相议论。忽听施公命带屠念祖到案。
只见屠念祖走至公案前,又伏在下面。施公问道:“今将此山判断归尔,尔尚有他说么?”屠念祖道:“生员历控二十余年,所争者此也。今蒙断结,仍归原主,生员尚复何言?”施公忽将惊堂木—拍,喝道:“尔尚敢如此强辩!希图霸占,显系老奸巨猾。试问你与曾本厚拜墓情形,人所共睹。不但不知自愧,反存攘夺之心。本部堂着不念尔曾领青衿,定即从严究办。究竟此山系尔攘夺,抑系诬告曾本厚么?从实招来,或可从宽免罪。”屠念祖叩头道:“实系心存攘夺,求大人宽恩。”说罢汗流浃背,俯伏在地。施公又命人役将曾本厚扶至案前,说道:“尔诚孝行可嘉,不愧为真孝子。本部堂已问过屠念祖,具呈霸占,遵断切结。”两造退下,众人无不佩服。施公回辕,府县亦即告退。
再说黄天霸、计全取了金牌,赶回行辕复命。却好施公才断了坟山回辕。黄天霸、计全当即随着施公,进入内室。施公坐下。黄天霸上前,给施公请了安,又谢了准其婚配张桂兰的恩,然后将金牌呈上。施公接去,望着金牌说道:“不料钦赐这宝物,竟为黄贤弟结下姻缘。”施公又问下书情形。计全一一禀过;并将张七求代施恩,就近择吉,为天霸迎娶的话,说了一遍。施公道:“如此甚好。”欲知天霸何日联姻,且看下回分解。
第258回 凤凰岭黄天霸联姻 菊花庄郝其鸾行劫
却说施公允许天霸就近择吉迎娶,不必怠慢。天霸、计全站立一旁。施公命二人坐下,说道:“黄贤弟大娶吉期,今择定出月初六,是个上吉良辰。但迎娶一层,途中颇为不便,莫若就在凤凰山入赘,两有裨益。今送黄贤弟纹银三百两,以二百两置备衣服首饰,及新房动用物件;以一百两给张七为赘费。
计贤弟可同李五贤弟,相送前去。顺道再将褚壮士与朱壮士请其为媒。若张七不肯招赘,可在凤凰岭左近,租所房屋,就近迎娶。但有一件,我却不能在此耽延,早晚就须起身。我沿途无事,自可刻日接印。”天霸道:“大人实在无微不至。但蒙赏银两,卑职万不敢领。其余各节,悉遵吩咐。”施公道:“贤弟若以此为太菲,竟却之不受可也。否则,不必出这些客气了。”
黄天霸不敢再辞,只得谢了恩,然后将三百银子收起。施公又道:“你今前去,能将你丈人,及褚标、朱光祖三人,一齐约上淮安,为国家出点力,帮助帮助,更好。”计全道:“张七是一定去的。他从前三件事内,就有叫黄贤弟与他同住,养老送终。还说黄贤弟将来添了儿子,长子要过继他为孙,接继张氏的一脉。以此看来,是不用说的,淮安他是一定去的。至于褚标、朱光祖,也不便勉强。”说罢,天霸、计全退去。施公安歇。天霸又将施公所说之话,告诉李五,即请同行。李昆道:“大人委我送亲,怎敢辞却?但是愚兄也要预备菲礼才好。”
天霸道:“五哥,劳你前去,已是万分感激,贺敬实不敢当。”
次日,计全、李五便同天霸出外,置买物件,诸事齐备。第三日,即拜别施公,前往凤凰岭招赘。到了初六日,洞房花烛,不过那些俗事,不表。
单说施公见天霸去后,过两日却起身前往淮安。行抵宿迁县境菊花庄口,忽见前面土岗子上冲下一阵人来。当先一人,坐在马上,头戴英雄巾,身穿玄色湖绉洒花战袄,下踏荡底快靴,坐下一匹黄骡马,手端一杆方天画戟,生得颇为英勇。率领着多人,蜂拥而至,直望施公刺来。关小西赶即催开坐骑,迎了上去,大喝道:“好大胆的狗强盗!留下名来。可知钦差大人在此,敢来行劫,难道瞎了眼么?”那人亦大声喝道:“好小子听着!咱乃菊花庄庄主郝其鸾爷爷是也!尔亦将姓名留下,俺爷爷戟上不挑无名之人。”关太大怒,喝声:“草寇坐稳了!咱乃钦差总漕施大人标下参镇府关太是也。咱大人正要剿灭尔等这一伙草寇,与百姓除害。今敢行劫,是自来送死。”郝其鸾大怒,劈面就是一戟望关太刺来。关太急架相迎,将倭刀往上一搠,那支戟已折了一段。郝其鸾说声:“不好!”又将戟杆挡住。哪知关太的倭刀是削铁如泥,这戟杆刚一碰着,又削去一节。郝其弯将马一拍,跳出圈子外,赶着拿出宝剑,兜转马头,复与关太交手。两人大战约有三四十合,不分胜负。
这边白马李飞舞朴刀,前去助战。郝其鸾见又来了一将,并不惧怯,仍是飞动宝剑,望关太胸前刺来。关太将宝剑拨开。
白马李朴刀又砍过去。郝其鸾赶即招架,才算撇开朴刀,关太的倭刀又到。郝其鸾力敌两将,抖擞雄威,大喝一声,这一剑往白马李面上刺去。白马李说声:“不好!”急躲开,肩膀上已刺了一剑,幸亏不重。关太见白马李被剑刺中,复喝一声:“狗强盗!休得猖狂,咱关老爷取你狗命。”话了,倭刀已往郝其鸾颈上砍来。郝其鸾说声:“不好!”身子一让,险些儿被刀砍中。此时二马过门,郝其鸾才兜转马头。关太来得快,复又一刀,往郝其鸾迎面砍来。郝其鸾一声喊叫,把马一拍,如飞逃去。关太哪里肯舍?紧紧相追,看看追上;郝其鸾带转马头,与关太战了数合,复又逃走。关太仍是紧追,约赶有五六里路,前面有座土山。郝其鸾转过土山,忽然不见。关太仍在后相赶,一抬头见前面马上来了一个女贼,生得颇美貌:头扎玄色湖绉包脑,身穿玄色湖绉洒花紧身,下穿玄色湖绉洒花扎脚战裤,窄窄的一双小脚,踏着镫,坐下一匹银鬃马,手执两柄绣鸾刀,愈显得丰姿绝世,窃窕动人。关太在马上,已看得魂出窍了,忽然听得娇滴滴一声喝道:“来将快报名来!咱姑奶奶刀下不伤无名之辈。”关太听得呼唤,赶紧答道:“俺老爷乃钦差总督施大人标下参镇府关太是也。”只听那女子说道:“俺姑奶奶乃菊花庄庄主郝其鸾之胞妹,郝素玉便是。”
关太道:“你的哥哥郝其鸾已被咱老爷杀败。你这小小女子,有何武艺,敢与老爷对敌么?”郝素玉大怒,飞马舞刀,直往关太杀来。欲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59回 关小西大战郝素玉 何路通私探菊花庄
话说郝素玉大怒,舞动绣鸾刀,直往小西砍到。小西急忙接住,两人交上手,大战起来。哪知郝素玉的绣鸾刀是异人所赠,刀法亦名师所传,更兼她有两柄软索铜锤打人,百发百中,也不亚张桂兰的袖箭。关小西见她刀法精纯,暗惊道:“看这小女子,年纪甚小,武艺高强。倘不经心,败于女子之手,岂不为众人耻笑,坏了半世英名?”于是抖擞神威,你来我往,只见刀光闪烁,马足奔腾,两人战有三四十合,不分胜负。郝素玉见不能取胜,便卖了个破绽,往关小西虚砍一刀,喝道:“咱姑奶奶战尔不下,今日算输与你了!”说着拨转马头,奔驰而去。关小西紧紧相赶,约离一箭之地。忽见郝素玉大声喝道:“来者休得追赶!看姑奶奶的利器,取尔狗头!”关小西听得真切,猛一抬头,郝素玉用软索铜锤,已向自己的面门打至。关小西说声:“不好!”身子一偏,左手将偏缰一领,那马从旁边跑了过去,软索锤竟被他躲过。郝素玉见打不中,才将那锤收回,忽见关小西的马已至身右。关小西来得急快,举起倭刀,便在郝素玉右腿上搠来。郝素玉也来得灵捷,那马已跑远了。又战了有二十个回合,仍是不分胜负。两边齐声喝彩,他二人也各自暗暗夸赞。忽见郝素玉将绣鸾刀,架住关小西的兵器,口中说道:“姓关的,今已天晚,姑奶奶要回庄歇息,明日再战罢!”说罢,将刀一撇,把马一拍,如腾云驾雾一般,平空飞去。关小西哪里肯舍,仍追赶一程,因赶不上,只得回来。见着施公,具告一切,并禀明郝素玉约定明日再战。施公答应,随命众人就近觅了客房住下,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关小西饱餐早饭,取了兵器,请施公并众人督战。施公允准。关小西上马,大家也上马同行。走了一里多路,已至昨日大战之处。却好郝素玉也骑着马而来。关小西一马冲出,两人又交起手来。一个如猛虎归山,一个似蛟龙出水。一男一女,又整整战了五十回合,仍是不分胜负。关小西力敌不过,暗想道:“咱何不用拖刀计,擒她便了。”主意想定,就卖了破绽,拍马便走。郝素玉拍马也就赶来。看看赶得切近,忽见关小西突然身翻转,一刀直往郝素玉砍到。郝素玉本来防备着的,见关小西用出拖刀计,便喝一声:“来得好!”将绣鸾刀把倭刀隔开,复一刀往关小西肩上砍下。关小西赶即架住。
二人复又交手,又战了五十合。关小西道:“尔敢步战么?”
郝素玉道:“尔不要疑惑你姑奶奶不能步战胜你。”说着跳下马来。关小西也下了马。郝素玉道:“咱再与你战一百合。”
关小西先抢了上首,摆开架式,两人正战起来,一来一往,战到三十回合,仍是不分胜负。施公远远看着,遂命人喝道:“关将军与那女子,今日且各歇息!明日再决雌雄。”关小西听得明白,不敢违拗,便虚晃一刀,跳出圈外说:“咱老爷奉命罢战,留你再活一日,明日擒你便了。”郝素玉也住了手。彼此皆极佩服,两人各自上马回去。
施公率领众人回至客店,大众坐下,夸赞郝素玉不已。关小西也是赞叹,惟有何路通不语。你道他为何不语?他却另有个意思:要在夜间,私自前去将郝素玉劫来。何路通待人睡静,便悄悄的换了夜行衣靠,藏好了拐,越屋出了客店,直奔菊花庄而来,这且慢表。且说郝素玉回至庄上,郝其鸾接了进去,兄妹两人坐下。郝其鸾问道:“妹妹今日出战胜负如何?”郝素玉道:“那个姓关的,本领果然高强,若以力敌,恐不能取胜,明日当以计取之。”郝其鸾道:“愚兄自被那厮昨日砍了一刀,虽然不致妨碍,但不知何日才能出战?恨不能就愈,便可同妹子出去,将他擒来。”郝素玉道:“妹子闻得施不全手下能人甚多,飞檐走壁的不少。我们不可不防他夜间到此,暗地行劫。”郝其鸾说:“妹子所见不差,愚兄早已虑到此。但是咱这庄上四面皆水,水中都有埋伏。”兄妹两人谈了一会,也各自去歇息,这且不表。
再说何路通,出得店门,往菊花庄而来。不多时已到庄口,但见四面皆水,中间一座黑丛丛大庄,房屋倒也不少。何路通暗道:“这就是菊花庄了。”又各处看了一遍,无路可通,白茫茫一带皆水。何路通便噗咚一声,跳入水内,泅着水来到对岸。只见芦苇内,摇出一只小船来,船上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扳着桨从小港内荡出。何路通在芦苇旁边将身伏住,等那只小船过去,就从这条港进来。约有半里之遥,好容易看见对岸。又走了两步,到了岸边,就爬到岸上。弄得个遍体淤泥,不成人样,又兼那水苇的叶子其利如刀,将脸上割得满面血痕,甚是疼痛。何路通咬着牙关,仍往前走,又走了一会,才有一条路径。何路通顺着路走去,忽听豁喇喇一声,跌入陷坑去了。欲知何路通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60回 落陷坑放走何路通 比拳勇诱敌郝素玉
却说何路通跌入陷坑,暗说:“不好,此番要遭恶人手。”
说犹未了,只听有人大嚷:“拿奸细呀!”登时挠钩并下,将何路通擒上坑来,用绳索缚好,抬到庄上,进去通报。庄主吩咐:等天明审问。庄丁复将何路通抬入门内,紧紧看守。才交天明,忽听庄主说道:“叫他们把昨夜拿的奸细,押来审问罢!”
只听外面答应,房门一开,进来两个庄丁,叫声:“朋友,咱庄主爷,叫你去问个明白。”何路通也不答应。庄丁走上来,连推带拉,拥出房门。何路通道:“尔等这些狗徒,何必拉拉扯扯!咱老爷既误中奸计,还怕什么?”说着又转了七八个弯儿,才到一处所在。何路通仔细观看,见是三间厅房。庄丁走到此处,便不走了,就将他抛在地下。又见厅上走下一人道:“带上来!”庄丁不敢怠慢,答应一声,把他推上台阶。何路通往里一看,厅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郝其鸾,女的是郝素玉。何路通站在那里,两眼圆睁,大声喝道:“尔这一对童男童女:你们老爷到此,还敢这大模样的,坐在那里摆架子,实在不知抬举。尔若知罪,应该亲自下阶,亲解其缚,加以上位,摆酒压惊。或者你何老爷见你如此款待,过意不去,那时等大人到此,代你求个情,死罪改成活罪,留你在世上多活两年,也显得咱老爷好生之德。尔等如此,那时可不要怪咱老爷。”
哪知郝其鸾兄妹并不动气,反笑说道:“你姓什么?在施不全跟前作个什么官儿?好好说来,让咱老爷知道。”何路通大喝道:“尔既问咱姓名,尔等坐稳了,咱老爷姓何,名路通,官居千总之职。”郝素玉道:“这千总是几品呀?”何路通道:“八品。”郝素玉道:“昨日那个红脸的,他是什么官职?位居几品呢?”何路通道:“你又问他,他是参将大老爷,位居四品。”郝素玉道:“照你这样说,你比他小了。我道是谁,原来是个无名小卒。你姑奶奶开好生之德,放你回去。还叫你那个红脸的出来,与姑奶奶步战。与尔这小卒,不屑相斗。就便把你杀了,也不享名。”说着,叫:“将他解了绑,把他兵器还他,令他速速回去。”庄丁答应,立刻把绳索解下。何路通听了这话,把脸都气紫了,已见把绳索解下,遂望着郝素玉道:“你这毛丫头,休得大言,是好的,敢与你何祖宗战个几合。”
郝素玉道:“你速回去,叫那个红脸的来,你姑奶奶不屑与你相见。”何路通没法,只得转身往外,出了庄门。看看天色尚早,太阳才出。一面走,一面暗道:“我回去何辞以对?”忽然说道:“我可如此如此。”主意想定,一会已至客店。
大家见何路通从外面进来,又见他脸上都是血痕,忙问道:“何大哥,你昨夜到哪里去的?敢是上菊花庄去过了吧?”何路通答道:“正是。”众人又道:“你为何脸上都是血痕?”
何路通道:“不瞒诸位讲,咱昨夜由水路而去。到了那里,哪知他四面护庄河内全种着水苇,咱又寻不出路径,只在水苇内蹿出去了。那水苇的叶子,其快如锋。后来到了岸上,又中着埋伏,跌入陷坑,被他们擒住。将我绑了,抬到庄上,见郝其鸾兄妹两个。被咱用话激了他们一阵,他后来见我的话有理,我是用话谎了出来的。算是他庄上路径我已熟了;不过不能拿着他们一个回来,有些惭愧。”说罢,又去见施公,告禀一切。
施公也说:“你辛苦了,且去歇息吧!”何路通答应了出来。关小西一心念着:昨日与郝素玉步战了五十合,尚无胜负,今日若不将她擒住,伺能再有面目见人。心中想罢,便去请了施公,并大众一齐骑上了马,复到昨日战斗之处。
施公等勒住马,站在后面。关小西踊跃上前。只见郝素玉已先到了。关小西便跳下马,抢在上首立定脚步。郝素玉也下马。二人更不打话,交上手又战起来。只见郝素玉一个斜插花势,执定绣鸾刀,猛向关小西左肋下刺进。小西正跑得飞快,忽见左肋下有刀刺到,说声:“来得好!”赶着用刀将刀往下磕,指望这一刀磕下去,就要将郝素玉的刀打落在地。哪知郝素玉更加灵便,见关小西一刀磕来,知道他力已用足,必要将手内的刀打落,他即赶着把刀收回。关小西一刀磕了个空。两人一来一往,又战了二十几个回合,仍杀个对敌。郝素玉道:“你昨日说马上战的不好,要步战。今天步战过了,也是难分胜负。咱姑奶奶另想个法儿,咱们不用兵器,在这拳脚上比些功夫,来往再战一百合。姓关的,你敢同姑奶奶比试么?”关小西闻听这话,正中心怀。关小西就摆开架式,搭上手复又战斗起来。只见两个人,一拳一脚,莫不愧:“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郝素玉更有一桩好看,一对金莲小脚,盘旋飞舞,煞是令人目眩神迷。毕竟关小西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61回 素玉深感关小西 其鸾巧败金大力
话说关小西、郝素玉二人,正在酣斗之际,忽见郝素玉飞起一脚。关小西看得真切,顺着来势,身子往后一倒,跌了个八仰四叉,睡在地上。此一套拳,叫醉八仙。郝素玉见关小西跌倒在地,心中甚是欢喜,以为中了妙计,就赶着飞起一脚,认定关小西腹下踏来。小西不慌不忙,见他来得切近,说声:“来得好!”右腿一起,一个鲤鱼挺子,就把郝素玉裹住。郝素玉却不认这拳法,但说声:“不好!”急想跳出圈外,哪里能够?郝素玉暗暗惊道:“今番上了当。”关小西睡在地上大笑,说道:“可认得你拳祖宗么?”郝素玉听说,脸上好不惭愧,口中气喘。此时关小西见她这个形景,忽然生出一团怜爱之心,复说道:“我看你这样还要取胜,跳走亦不可得。今放你一着,让你跳出圈外。赶紧回庄,将你哥哥劝醒,叫他快快改邪归正,即来大人处请罪。咱家大人最是仁慈,决不但不加罪,将来尚有保举。如若他执意不悟,杀身难免。”此时但见关小西已放松了一着,郝素玉趁此一跳,就离了圈,口中大喊一声:“姑奶奶力乏了,明日再战!”说着转身就走,心中颇为感激。
关小西见素玉走了,即便起来,牵了马跨上,也就回去。
到了施公面前,小西禀道:“卑职向大人请罪,恨不能将她擒来,实是有罪。”施公道:“贤弟莫要这等说。”他这才同施公回店。这句话本是关小西的假词——因为他自己放走郝素玉,怕得施公看出来,要问罪于他,故尔假些谎词,掩饰耳目。施公说道:“你已辛苦几日。黄天霸等不在这里;在这里的,又要保着本部堂。”这话也是真话,哪知旁边恼了一人,暗道:“大人独把关太看得那么高而且重,偏是他有本领,能战斗,咱们就不如他?明日偏要将姓郝的拿来,看大人还把他抬得这样重么?”这人一肚子气不忿,但在施公前不敢说出,及至到了客店,还是暗暗的怄气——你道此人是谁?原来就是好汉金大力,这且不表。
再说郝素玉回到庄内,暗想道:“我看那姓关的武艺实是扎手,拳法更是出众。今日不亏他松一着,我一定被他擒住;不但性命难保,而且十几年的声名,全行抛弃。他叫我劝哥哥:改邪归正,矢志投诚。原知他是好话,但我如何说得出口?还有一件,明日索战,何辞以对?有何面目见他?不若推病不出,以观动静,再作计议。”一人想了一会,主意已定,便即装起病来。当有丫环禀知郝其鸾去。一夕无话?到了次日,郝其鸾一早起来,就到妹子房内看病。郝素玉困在铺上,听说哥哥进来,故意勉强坐起,先请安了一声。郝其鸾问道:“妹子今日身上觉得哪里不好?”素玉道:“也不觉怎么,只是浑身困惫,头痛得很,心里晃晃的。哥哥不要挂念。想是受了些寒凉,睡一天该就好了。”郝其鸾道:“寒凉固自有的,连日与那姓关的也战辛苦了。且歇息两日再说吧!”郝素玉道:“旁的倒不甚要紧,可是那姓关的今日还是要来,哥哥刀伤尚未全好,谁人与他对敌?”郝其鸾道:“妹子放心,如果他来,为兄的自有主意。”话犹未了,只见庄丁慌慌忙忙跑进来说道:“禀爷得知,外面有个大汉,骑在马上,手提一根铁棍,声称:奉施大人之命,特来擒捉姑娘与爷两个。差不多要杀进庄了。速请爷的示下。”郝其鸾听说,赶即出来,取了兵器,夸上马迎了出去。
刚到庄口,只见金大力已到,坐在马上,口里不住的乱嚷。
郝其鸾一声大喝:“来者是谁?快通名来,咱爷爷不杀无名小卒!”金大力听说,亦大声喝道:“小子听了,咱金大力爷爷是也!特奉大人之命,来捉贱婢郝素玉。尔可唤他出来受缚。”
郝其鸾闻听大怒,将马一拍,手端方天画戟,直向金大力刺去。
大力赶着迎接,将镔铁齐眉棍,用足了劲,往画戟上一挡,说声:“去吧!”郝其鸾的戟,被他拨在一旁,险些儿打在地。郝其鸾暗道:“好家伙!力量真有。不愧为‘金大力’三字。”
正说之间,金大力的铁棍已当头打来。郝其鸾往上挡,两膀用足了劲,好容易才将他铁棍拨开,郝其鸾趁势又刺一戟,金大力仍是架住。你来我往,才战有七八个回合,郝其鸾渐渐抵敌不住,他心中作慌,便架住大力铁棍说道:“咱马上战不过你。
尔敢与咱步战么?倘若步战还是你强,咱情愿与你捆缚,去见大人。”金大力道:“步战你老爷还怕么?”说着跳下马来。郝其鸾才跳下马来,金大力赶着就是一棍。郝其鸾往旁边一纵。
金大力打了个空,复赶着举棍打来。郝其鸾又跳了过去,蹿跳蹦纵,闹个不了,把金大力闹得个跟着打,赶着转,终没一棍打到他身上,只是自己汗流挟背,气喘吁吁。郝其鸾见他力已乏了,与金大力复战起来。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62回 黄天霸辞别凤凰岭 金大力怒打菊花庄
话说金大力被郝其鸾出其不意刺中一戟,金大力连马都不要了,撒腿就跑,大声嚷道:“咱金老爷,算上了你这小子当了!待咱养好了伤,再来要你的狗命。”一面说,一面跑了个不住。郝其鸾哈哈大笑,说道:“你这狗娘养的,慢跑,咱爷不追你就是了。若要跑死了,明日便不能复战了。”说罢,也自回庄不提。
且说金大力回至客店,也不与人知道,遂悄悄的进了自己房间,拿出刀疮药,在腿上敷了,又用布裹好,躺在那里气闷。
事又凑巧,关小西自从那日放走郝素玉,是夜便害起病来。他却是感冒风寒,因此身发寒热,不能动弹。这也罢了,可怪何路通自从私探菊花庄,在水里闹了一夜,被苇叶将脸上割破,又兼跌入陷坑,吊了一夜,不免又受些风寒,因此也病在那里。
李七侯、郭起凤、王殿臣三人要保护施公,不敢稍离左右。施公只急得无法可想。
不说施公在客店暂住,再说黄天霸,当日奉施公之命,同计全、李五前往凤凰岭招亲。洞房花烛,极其热闹。翁婿亦极相契,夫妻是不必说得。招亲三日,天霸便与张七说道:“岳父!今小婿有一事奉禀:只因大人,当小婿临行之时,谆嘱再三,一经姻事办毕,即须前去保护,往淮安上任;叮嘱转请岳父同行。还有褚老叔与朱大哥,也吩咐一齐同去。”张七道:“贤婿保护大人性急,这也是个正理。我女儿亦非不懂道理的;小女今既嫁你,各事自应听你作主了。施大人那里,万一有了岔枝儿,她还可以帮助帮助。我去淮安一层,就照那样说法:等贤婿到了淮安,将各事料理清楚,再来接我。那时我琐碎的事,也可完结,就好一劳永逸,与你久住,免得心接两地。但是明日,还要留你一天,你算是自家人,无甚客气;计老兄与李五兄,二人总是客,我不能不尽尽地主之情,畅畅快快。后日动身便了。”天霸也就答应。一会,张七便招呼厨房预备酒席,明日早晚两顿,菜要丰足。厨子答应下去。张七又叫桂兰将自己应带物件,料理料理,与天霸同行。张七回房安息。二人也回房内。天霸道:“我本意想贤妻随后与岳父同去,岳父反叫你同着我前去,未免叫贤妻有些父女难别了。”张桂兰道:“只是一件,与你同行,路上怪有些不好意思。若再让计、李说句笑话,那可更难受了。”天霸听说,也笑了一阵,于是二人安睡。到了次日,张桂兰就将应带物件,收拾妥当。外面摆出酒席,张七与褚标、朱光祖、计全、李昆、黄天霸五人,又算谢媒,又算饯行,早晚两顿,均是畅饮高谈,极其快乐。席间,朱光祖望着黄天霸等说道:“见着大人,代为先言,就说一经事毕,即便前来。”大家欢呼痛饮,直到二更将近,方才散席。众人回房,一夜无话。次日天明,大家都已起身,将行囊等件,捆缚停当。庄丁装上驮车,各人暗藏兵器,扎束妥当,又向张七告别。张七一一答礼。末后张桂兰拜辞。张七又勉励了几句“夫唱妇随”的话。张桂兰口中答应,眼眶却流下许多泪来。张七见这光景,也不免依依不舍,终究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只得忍着泪,送至下山。看看众人与女儿、女婿上了马,张七方才回去。黄天霸等下了山,走了一日。褚标、朱光祖二人,先分了路,各自回去。黄天霸夫妇及计全、李昆四人,还有两个庄丁,直向淮南的这条路而来,暂且不表。
再说施公住在客店,日望黄天霸回来。看看又过了五六日,仍是未到,施公颇为着急。所幸关小西、何路通的病,已渐渐好了起来。金大力的伤,已是全好。这日金大力正在那里纳闷,忽然走进一个人来,大声说道:“今有菊花庄差人到此,说郝其鸾约金老爷明日一决雌雄。若是不允,他便今夜前来行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