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 - 第 25 页/共 60 页

及至行到松林,早将金镖拔出。进了松林之内,正见吴成、马英、张宝在那里探头探脑,他们见了李天寿到来,便问:“你老人家怎的肩上着伤呢?”李天寿摇着头道:“这倒不妨,只是把你师弟陷在城内了。”吴成同马、张二人听了,一齐着急,同说:“这便怎么处置呢?”李天寿说:“谅也不至被擒,停歇再做道理。”不多一时,吴成跑进林来说:“师弟被三个人追过来了,离此不到半里路咧!”李天寿说:“不要慌,等他到来,我们如此的对他就是了”。吴成、马英、张宝依计而行。   说时迟,那时快,半里的路程,转眼就到。黄天霸在前,李公然正中,李七侯在后,三个人鱼贯着追来。看看赶上,只离着四五丈地步,见赛猿猴逃进路旁树林里去。天霸因为熟路,放心追赶进去。可巧这林里路径虽是宽阔,却有弯曲,黄天霸就追入乱林之中,东张西望,忽见前面树后,露出衣襟。   天霸顾不得道路艰难,侧着身子,低着头,便七弯八曲的钻到那里,人又不见了。天霸心内焦急,定神细看,忽见树缝内一隐一现的,反往北去。天霸暗想:“凭你怎样藏躲,我终归跟定你了。”便高高低低一路追去,却是个大坟挡住,看他转过坟后去了,天霸也就转到坟后。哪知后面的李公然、李七侯两人,起初见天霸追入乱林之中,公然知道朱镳利害,动起手来,他一人难以抵住,他因此叫七侯倘见贼徒逃出林来,快些叫喊。李七侯答应:“晓得。”公然即追上天霸,相帮拿贼。哪知公然见天霸东一弯,西一拐,眼花穿得缭乱,后来连影响都不见了,公然心中犯疑大叫:“黄大哥!在哪里?”连叫两声,全不答应。只因树荫浓密,声音被树木隔住,况且离着又远,再有高坟挡住,因此听不见了。李公然正在疑想,东寻西找,不妨斜刺里嗖的一只镖打来,一时措手不及,正中右肩,当的撒手抛刀,噗咚跌倒在地。李七侯在林外张望,不见公然身影,忽听隐隐的“哎哟”一声,知道不好,连忙依着公然走的路径进来观看,望见五哥栽倒在地,旁边并无别人在彼。暗想必定遭了暗算。抬头四望,忽见右首不多远,树头顶上隐着一人,正要上前,又是一镖早到,直奔咽喉而来。李七偏得快,当打在脖颈上咽喉的旁边,这只镖直穿过去,颈中开了一个窟窿。   李七侯疼痛难当,一时站立不住,也就栽倒树杈之内。这树顶上发镖之人哈哈大笑,跳将下来,嗖的一声,从桨柄内抽出刀来,纵步上前,说声:“小辈,叫你认识活阎王李爷爷的手段。”   走到跟前,举刀望着李昆就砍。若说七侯中这一镖,究竟不是中的要害的处,还可抵敌,只苦的夹在树权之内,身子脱空,无从着力,一时间挣扎不起,只得束手待毙。那李公然打中右臂,更是硬伤,论理亦不妨事,又苦右手疼痛,难以熬住,不能执刀厮杀。正要托起身,早被“活阎王”一脚踹住,举起刀来,正要砍下,李公然也是伸颈等死。   忽见树林之中,嗖的飞进一把大大的飞刀,正砍在活阎王手腕之上。那活阎王再想不到半天里忽来这件东西,正是冷不防备,右手腕上着一刀来,虽则刀锋偏着,不很得力,只是手中捏不住家伙。只听当当的两响,那飞刀连李天寿自己的刀,一齐落地。活阎王勃然大怒,怪眼一瞧,只见跟着飞刀,蹿进一个人来,遍身军装打扮,直扑过来,就地上抢刀。活阎王大喝一声:“好个大胆的奴才!擅敢暗算爷爷,教你尸分万段,才出得俺心头之气!”你道此人是谁,原来是关太,因他贪得功劳,拖了计全,一同私自出城。刚到大松林三岔口,计全望见前面树林下有人,便把小西一扯,低低说道:“关贤弟,你瞧见么?吴成这厮在前面林子里,鬼头鬼脑,想是他们败下来,躲在此地呢?”小西说:“我倒没留心哪!这厮既在此间,我与你拿住了他再讲。”计全说:“且慢粗莽。我同你只拣树密之处隐着身子,轻轻过去,不要惊动了他们。”向北走去,离着他们数丈地步,在树叶丛深之处,隐着身子,侧耳细听,把活阎王吩咐他们言语,听得清清楚楚。果见黄天霸被朱镳引进后面林内。及至二李进来;活阎王连发两镖,打倒二李,见他跳下树来,一脚踏住李公然,举刀便砍。小西急透了,并无别样救法,只得把手中这把倭刀,飞将过来,正中活阎王手腕,活阎王撒手抛刀。小西不管好歹,蹿过去就地上抢刀。不防李天寿右手虽伤,左手尚在,嗖的抽出桨来,照准小西背上着力一下。不知关太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06回 黄副将追贼遇险 陈知县失囚请罪   却说关太见李天寿伤腕抛刀,大胆向前抢刀,一手正把两柄刀抓住,却被李天寿夹背心一浆,打得口喷鲜血。恰好神眼计全也到,把泼风刀望着活阎王乱砍。这番活阎王大受其累,只因松树紧密,地方狭窄,他的铁桨足有三尺五寸之长,抡使不开;况且单是左手,更是不灵,东碰西撞,十分吃力。又遇神眼计全,只是没头没脑的一阵乱劈。关小西咬牙切齿,两人使着两柄单刀,直上直下的刺来,只杀得活阎王连连呼喊。此时李公然也将左手拾起刀来,李七侯也从树杈内扒出,拿了单刀,一齐上前并力帮助。李天寿情知不好,吼了一声,纵身蹿上树头逃出林子去了。四人互问黄天霸,不知下落,齐到坟后找来。   只见四个人围住了黄天霸,杀得他遍体汗流,两臂酥麻,前面招架了赛猿猴的双刀,后面就来飞山虎的柴斧,左边才拦开了玉面虎的三节连环棍,右边又砍到了七煞神的两柄板斧。   随你腾挪躲闪,终是招架不住,长叹一声:“罢了!”便欲将刀来自刎,免得落于强人之手,受他们的羞辱。忽听噌噌噌跳进四个弟兄来了,顿觉精神倍长,心中大喜,便口叫:“列位哥哥,快些来助我!”四人异口同音,全说:“老兄弟不必惊慌,咱们来也!”四人舞动兵器,一齐直扑上去。那边赛猿猴、飞山虎等,见他们添了生力救应,究竟贼人心虚,又不知活阎王怎样,个个心内着慌,无心恋战,明知难占便宜,打了一声胡哨,一哄走了。   尽说强盗已去,天霸便问:“众位哥哥,怎么到此?”李公然说:“大人见你与王殿臣、郭起凤去后,放心不下,又恐强人多,寡不敌众,所以命小弟同着七侯前来接应。不知计大哥、关贤弟又来了,却救了我与李七弟的性命,若是迟来一刻,我二人也就早上鬼门关去了。”关小西笑道:“这也是吉人天相。实不相瞒,我见李五哥连连得功劳,我就赌着气,立时拖了计大哥,要私自进城去分些功劳。不道来到此处,看见吴成在林子中鬼头鬼脑的探望,我料他必是探看追兵,故隐在树林内等着。后来见这老贼连发二镖,打伤二位哥哥,跳下树来,要伤二位性命,我急着了,就把手内倭刀飞来了。可巧的就飞伤了他手腕,因此这老贼才走了。”天霸说:“这事怎么样回复大人?要犯被劫,强人逃遁,官兵百姓死伤无数。莫说罪应该死,就是羞也羞死了。”关太说:“这个也是没法的事,我们回去,由他怎样定罪便了。”李昆说:“不是这样说法,既然事已做出来了,难道罢了不成?我们回去见了大人,商议个主意罢。”正在说着,王殿臣、郭起凤到来。天霸问:“城内怎样了?”二人说:“现下诸事俱安排好了。教场里共杀死军兵七十三人,带伤者五十余个,其余各处百姓死的,也有一百余口,伤者不计其数;现今有人领认者,各自领归买棺成殓,其余无人认的,并官兵等情,都是县官买棺收葬。一面传令合城百姓知道:强盗全逃去了,大家照常行事,不许谣言惑众。如今城门也开了,店铺也开了,各处尸首也收拾清了。受伤的官军,让官医疗治。县太爷由水路动身,已到公馆去见大人请罪了。我们二人,因为挂念你们三位,追的怎样了,故此不肯上船,就走到这里。你们到底怎样?事情如何?关、计二位也在此呢。”黄天霸就把方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王殿臣听了说:“怪不得二位李兄都带着损伤,还算是邀天之幸了。”   众人说着话,就此动身,一同回转奉新驿。到了门首,就见陈景隆在外面伺候。众位直到里面,见了大人,一齐跪倒磕头,趴在地下,立不起来的了,口称:“我等罪该万死,望大人按律治罪罢!”又见那陈景隆也跪在那里请罪。大人说:“事已,如此,你们且起来作速定下计策,拿捉在逃贼党合被劫凶犯的要紧。”众人只得谢了大人,站立一旁。如今有静海县知县在此,不能叫众人坐下,单单吩咐拿一个座儿,让知县坐在旁边。知县那里敢坐。施公说:“坐了也好计议。”陈景隆方才告过罪,然后坐下。   施公便问被劫情形。黄天霸从头至尾,细细禀告了一遍。   施公说:“强盗如此大胆,若不急为剿除,将来为祸不小。请问众位有何良策?”陈景隆说:“卑职才疏学浅,实是无能。   但不知贼人逃往何处,只怕不在玄坛庙的了。”黄天霸说:“不然,他们的玄坛庙内,摆设的重重埋伏,铜墙铁壁一般。他们正当做泰山之靠,藐视官军,全不放在心上,故此决不抛弃玄坛庙而走。只怕他又往别处找寻羽党,前来帮助倒是有的。为今之计,及早调了官兵,人衔枚,马摘铃,夜间悄悄前去,把庙四面围定。众将们等拚命进去,把众贼连囚犯一股而擒,方为上策。”施公头称是。李公然说:“我看另派三员勇将,各带二百官兵,准备绊马索,挖陷坑,拿钩绳索,分头埋伏,守住了必由之路。等他漏网到此,稳稳将他拿住。”施公带笑说:“李壮士此计甚妙。”众人同声叫好。施公说:“这是几时去好?还须预定日期,好去调兵前来。”黄天霸说:“事不宜迟,明日就去。”施公说:“这个来不及。要调一千五百人马,须到省城,或是府城,方能调得。此地最近的,就算天津,也有一百四十里路程,来去极快,也须三日。”李公然说:“迟这几日倒还不碍事,就不过防他邀请救应。就算添些毛贼,也不妨事。”施公说:“准是三日后罢。”随即吩咐备了一角文书,交与陈景隆,叫他连夜赶到天津府,拣选一千五百马步精兵,三日后黄昏时候,悄悄到双塘儿会齐。陈知县接了文书,立刻辞别大人动身,赶往天津去了。这一去,玄坛庙登时作战场,众英雄一番大恶斗。未知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07回 陈知县连夜征兵 施总漕安排拿贼   却说陈景隆来日巳牌时候,已到天津府里,立刻请见,将文书呈上。知府看了,怎敢怠慢,立刻乘轿,亲到镇台衙门,请挑选一千五百马步精兵,着参将孙大老爷,同着副统带游击衔张都司,立刻挑选精壮军兵;都是身长力大,山东、关西等汉。辞了总镇,同着陈知县,连夜赶路,直奔静海城来。在一路上偃旗息鼓,衔枚疾走,到了来日夜间,四更过后,已到静海城北门,喊开城门,直到教场,扎下浮营,一切停当。   陈景隆回到衙门,恰好天亮。那日正是第三日了,幸亏并不过期。县太爷用了茶点,立刻跨马出城,径到奉新驿公馆,见了大人交差。施公吩咐说:“贵县路途辛苦,早早回衙歇息。   等到申酉之间,同着孙统带及早暗暗陆续而行。领将号衣军器藏着,扮作民人样子,五个一起,十个一起,同到双塘儿四散埋伏,切勿打草惊蛇,走漏风声。到了黄昏过后,贵县可同孙统带在朱家店里面,等候听调。冯守备,嘱伊看守县城,不必前往。”陈景隆连连声诺,拜辞了大人,出公馆上马,自回静海城去,知会了孙、张两统带,将施公嘱咐言语,学说了一遍。全在城中等侯动身,我都不必细表了。   且说施大人打发陈景隆动身之后,就与众位豪杰聚谈。施大人吩咐摆上丰盛酒席,叫众位兄弟坐下。施大人开言道:“众位贤弟,方才探子报说,唐官屯玄坛庙,昨日黄昏时候,从南面到的人不少,都是野头野脑,面生之人,陆陆续续全进庙里去了。直到今日早晨,尚有许多进去,只没见一个出来。大约进去的人,倒有几百光景。我想必是别处山头上调了喽兵来了。众位以为如何?”计全说:“大人所见不差。”公然说:“论差使实在嫌人少了,只是大人这里干系重大,岂可走个干净吗?王老爷精明老练,本事去得,留着他保护大人,其余全去好不好?”众人都说:“使得。”王殿臣说:“把大人交给我了。”关太说:“我们拿贼的功劳,你们也有分。”王殿臣说:“这个应当如此,说什么功劳,众位放心罢。”天霸把手一拱说:“全仗王老爷了。我们到唐官屯的话,依我愚见,也要改装。日间就去,又怕他们认识面目。”关太说:“还是夜里好,也不改装。”天霸说:“既然如此,我们两起走罢,大家申初动脚。李五哥同了李七侯二位到双塘儿,约会孙统带,限戌末亥初同到唐官屯北口。我们全在那里等候着,一同把庙围住,再分派各处埋伏。”李公然说:“这也不必如此,何不我们七人,一同到双塘儿,会见了陈知县并孙统带,我与李七侯、计大哥,分兵六百,陆续先到唐官屯南口,就在郑家园屯扎。到了二更时候,计大哥带兵二百,并绊索拿钩等物,到沧州去的路口林子里埋伏。李七侯也带官兵二百,并绊索拿钩等物,在新奉驿去的路上,苇草内埋伏。小弟也带兵二百,就花园左边往双塘儿去的小路上埋伏。你们四位,共领了九百人马,一同直到玄坛庙,围住了,就好攻打进去,岂不省事?”天霸说:“李五哥这话不错,咱们准定这样办罢!”当时说明口号是“得胜”两字,服色认是发际飘一条白布,就是自家人,黑夜也看得见。暗号是:两声炮响,围寺;三声炮响,贼兵漏网,加紧追捕;四声炮响,拿住了强盗要犯,得胜班师。若是一声炮响,这就是我兵吃紧,要败阵走了。击鼓是进兵交战,若听乱锣,就是讨救兵了,倘然当当的慢锣响,这才是收兵锣呢。进庙章程,到时见机而行,不提。   且说活阎王跳出松林,望唐官屯路上行来。不多时,后面吴成、朱镳、张宝、马英一齐追上。见了李天寿,大家诉说了一遍。李天寿云:“我们且回庙去,料他们必来寻事。”说着话,已到庙里。吴成等五位定了神,净脸吃茶,然后入席饮酒。李天寿居中朝外,上首是马英、张宝,下首朱镳、于七,那吴成就打了横头坐下。敬过了三巡酒,吴成便问:“马、张二位寨主,何事来到此地?”马英说:“哥哥有所不知,只因前月有小偷九头鸟王庆,从北京回来,路过沧州,他与我们东方雄大哥,有一面之交,到俺卧牛山来,看望大哥。就留他吃酒,问进京何事?他说香河县有个陶员外,先前做过大官,出使暹罗,得着无数奇珍异宝,至后来退归林下,家财百万,家中珍宝堆积如山。别的不要说起,就中有两样奇宝,真是世所罕有。”吴成听了,便问:“什么宝呢?”马英说:“一个叫做水火乌金甲,净用乌金做成,镇子连环式样,内用火浣布做的夹里,凭你刀枪宝剑响炮,一概不入,而且穿了此甲,水火不能损伤。还有一件是瓦瓮,名叫积金瓮,内能容一石米的大,瓮内放了一锭母银,只要过得六十花甲,就是两个月之久,便变成满满的一瓮子。但只一件,若换别样金宝,便是不得,单能积聚银子,故此叫做积银瓮。欲想盗此二宝,特地来的。我们就同了王庆一同起身,直到了香河县,下了寓所,商量着,夜静了到八里庄去。谁知刚吃晚膳,就闯进来十几个做工的捕快,带了眼线,闯到屋里,一索子把那九头鸟捉走。我与张兄弟不知为了何事,吓的连包袱银两全都没拿,趁着嚷乱之时,一溜烟走了。只得就此回来,身边又没盘费,因此一路卖艺,来到此城,正巧遇见了哥哥。”活阎王道:“不错不错,此事我久已知晓,一向要想前去。如今只等此事平静,我与小徒同二位前去,务要拿他个干净,才称我的心愿。”于七说:“今日劫了法场,他们岂肯罢休?我料他们必然调了官兵,前来拿捉。如何是好?”张宝说:“不妨!不妨!”不知张宝何计,且看下回分解。 第208回 狠吴成沧州讨救 神弹子花园降妖   却说张宝说:“他们若要调兵马来攻打,我便回转卧牛山去,统一千孩子们来,帮助哥哥。怕他什么?我家二哥有八百名飞鸦兵,都是自己训练的,善用诸葛连弩,一个可抵十人。   随你超等大将,也被他射的无头投路。此地离着沧州不过一日之程,朝发夕至。哥哥要时,何不借来一用?”吴成听了说:“五百喽兵,谅东方大哥亦肯赏脸哪!”马英说:“若说东方大哥,最是仗义疏财,专爱结识朋友,所以他的交情广阔。就是吴大哥要去时,连书信也不必,我的护身兵,他亦能作主提调。哥哥要多少借多少就是了。”吴成说:“既然如此,一准我明日去走一遭。”李天寿说:“这诸葛连弩之法,久失传,马兄弟哪里得来?”马英说:“这也是一个朋友传授我的。此人姓柴,名叫柴继光,天生的聪明机玄,他得着诸葛武侯的秘本,制造那稀奇的东西不少。他的家中也好玩的很,连这做工的人,都是木头做的,也会打米磨麦,也会开门闭户,也会耕田车水。自己骑的驴儿,都是木的,只要人坐上鞍轿,就会奔跑,那绳缰带动机关,要左就左,要右就右,比着活驴子还灵哪!他门前看家的木狗,也会吠叫。还制造多少攻城守御的器具,都是依了旧法,翻出新样来,比前更好了。此人现在沧州百宝村,耕耘田地度日,却也家道小康,真有隐逸风致,不愧小诸葛的外号了。”活阎王称赞一番道:“可惜此人没会过。”   当夜各去安歇。   到了明日起身,吴成别了众人,奔沧州而来。到了卧牛山下,伏路兵问了来历,报上山去。东方雄亲自下山迎接,同到聚义厅上,摆酒相待。吴成先将自己同于七的事,说了一遍。   又把教场内遇见马英、张宝拔刀相助,怎短怎长,直说到恐怕施不全调兵前来,故此昨日马、张二位说起卧牛山借兵一番言语,原原本本学说了一遍。东方雄满口应承,立刻差唤蔡猛、花豹两个小头目,速速挑选五百喽兵,三百飞鸦连弩手,跟随吴大师下山,暗藏兵器,改扮买卖人服色。蔡猛领了五百喽兵,花豹管领三百飞鸦兵,陆续而行。吴成谢别了东方寨主,一恭到底。东方雄连忙还礼相送。吴成下山。明日下午,纷纷来到唐官屯,陆续都进了玄坛庙。有的先到,就黄昏时进去,后到的就在客店耽搁,直到次日早晨,才得齐到了庙内。于七安排杀牛宰马,款待众喽兵,吩咐富明管理酒席的职事。然后叫吴成把四面墙内,赶造云梯,下面有轮轴,可以推动,倘有官兵到来,就好运连弩手爬上云梯,在墙上发弩,把官兵杀退。庙门之内。连夜起了三重木栅,密排鹿角,两旁梅花桩,四围里陷坑绊索,设立得风息不透,任你开直了山门,看你怎样进来!吴成办理停当,请活阎王看了一遍不表。   再说奉新驿公馆之内,等到未时之后,施公亲自与众人敬了一杯,打发众位动身。众人谢过大人,把酒一饮而尽。大家站起身来,回到自己屋内,装束停当,带了应用物件,随身家伙,从人跟着,辞别了大人。又嘱咐一番。众英雄一共七人:黄天霸、关小西、计全、何路通、李公然、李七侯、郭起凤,一齐离了公馆,直奔双塘儿而来,一路无事。不多时已到双塘儿。只见日光西坠,正在傍晚时候,街上还是热闹;只因今日多了这一千五百个官兵,扮的客人,故此各店家生意倍觉闹忙。天霸等走到一家酒楼底下,抬头看见招牌上写着“得胜馆”三字,心中大喜说:“我们在此饮酒罢!”众人都说:“使得。”   正要上楼,只见门前柳荫之下,摆着一张桌子,有三个人在那里乘凉吃酒。内中就走出一个人来,抬步到天霸面前,把手一拱。众人一瞧,见原来是陈知县太爷。一同到了楼上,拣一张圆桌,团团坐下。酒保过来,问了酒莱,搬到楼上,酒保自去应酬别的主顾去了。黄天霸一看,楼上吃酒的人倒不少。陈知县说:“这些人大概都是三军扮的,我们说话不必避讳。”黄天霸说:“孙统带、张帮带可在这里?”陈景隆指着楼下树荫里桌子旁边坐着的两个人说:“这上首的紫长脸,就是孙大老爷。下首白面皮的便是张都司。”天霸说:“你去请来相见。”陈景隆就在楼窗上,把手一招,二人就走上楼来。知县说:“你们二位来见过黄大人与二位老爷们。”二人抢步上前,向天霸要磕头。天霸一把拦住说:“我们不用这些套儿。”叫过二位统带官来,耳边说了几句。二人点着头走去,知会哨长,吩咐他们:分头陆续而去。这里张帮带跟着计全、二李,辞过黄大人,下楼直奔郑家花园而来。谁知却遇着了妖怪。要知李昆捉怪情由,且看下回分解。 第209回 战妖魔喜得青虹剑 拿凶僧兵围玄坛庙   却说李公然同了计全、李七侯、张帮带,到郑家花园。四人直到里面,点上灯火,把后门开了。张都司同着众人到后门外,招呼官兵陆续到来——从后门进去,不必到前面去惊动街上人了。这花园实在不小,进去了六百多人,全然不觉。张帮带吩咐哨长、棚头,把兵丁分为三队驻扎;自己带着从人,来会二李、计全。将行到假山后,见一支旱艇子,造得十分精巧,即带从人进内张望。不意跳出一个精怪,十分凶恶,直向张帮带扑来。张帮带叫声:“不好!”吓得魂飞魄散,立脚不住,倒在舱内,人事不醒。从人一见,吓得转身飞跑,拚命叫喊。那妖怪吼了一声,随后追来。   却说公然与计全二人正讲说埋伏的事。军士说:“张帮带老爷从后假山过去,见一支旱艇子,进去看看。忽来一精怪,眼似铜铃,口似血盆,抓住张老爷要吃。我们吓得逃了出来送信与老爷们知道,快些去罢!人快要吃完了。”二人出了楠木厅,跟随军士转过太湖石,就见李七侯直奔出来。他满头汗出,气急败坏的说:“老五快来,妖怪厉害呀!”公然说道:“怎样的妖怪,这等厉害?”李七侯领着公然、计全,一边走一边说:“前面就到了,你看罢!我是被他吓怕了;看见他这副面孔,就一身肉都麻。”说着话,就见众官兵从假山内乱跑出来,有的在假山上跳下来,四散的奔逃。只见这妖怪,跟着众军士,在假山洞内追赶,跳将出来。李公然抬头一看,实在的可怕。他的身子不大,遍体绿毛,周身瘦的骨节都露出来,好象一层薄皮包在骨头上面,毫无一些肉的样子。这个脑袋,方方的倒不小,脸似瓜皮,两道红眉,直竖到额尖上。这一双凶怪眼睛,怒气百倍。短鼻阔口,四个獠牙,露出在唇外,足有四五寸长。手爪好似利刃一般,两手张开。别的还可以,最可怕的面皮紧包着,骨骼全露出来,见了众人这一怒,眼睛一竖,金光乱闪,鼻子这么一绉,嘴这么一嘻,实在怕人得很,把人的汗毛都根根竖起来,再加上咆哮的声音,更加可怕,看他不知有多大力气哪!他把头一低,身子噗的直蹿起来,足有一丈多高,对着李公然一看,迎面直扑过来。李公然将身一偏,妖怪扑了一个空。公然早已拔刀在手,顺势就是一刀,却砍在怪物的后背。听得“当”的一声,妖怪全然不觉。此时公然在前,计全跟着在后走来。不料公然一偏,那妖怪扑了一空,向前面撞去,正与计全对面相逢,把计全吓得往后直跳。岂知妖怪真快,一抬手早将计全的佩刀,拔在他手中去了。那妖怪被公然砍了一刀,顿发狂怒,吼一声叫,噗的转身来,举刀望着公然就砍。公然见了这妖怪抡刀砍来,十分大怒,大喝一声:“逆畜!胆敢抢人刀子?”便把自己刀往上招架。那妖怪跳纵如飞,钢筋铁骨,任你砍他几刀,全然不怕。计全同着李七要想上前帮助,只是心中胆怯。公然一头与妖怪动手,一头想道:“这个畜生如此顽皮,纵然砍着他它,也是徒然。我且把手中刀掷去,然后将它这么一下手,看它怎样。若然不行,今日我命难保。”想定主意,让它一刀砍来,公然将身一侧,偏过刀,趁势一抬腿,照准妖怪的手腕骱上,狠命一踢,用的力大,妖怪经不起,刀一脱手,直飞到假山那边去了。妖怪大怒咆哮,直向前前抓他。公然将自己的刀也不要了,望着妖怪面上掷去。妖怪并不躲避,就象着在地面上,当的一响,毫无损伤。妖怪只管把双手来抓他的上身,不防公然顺手将身往下一蹲着,向左边扭转身来,双手把妖怪两足捏住,大喝一声,跳起身来,把妖怪倒提在手。妖怪被他提空了,用不出气力来,只是两手乱舞,没法子了。李公然便将妖怪顺着势,照准太湖石峰上,用尽平生之力,砰的掼去,只听当啷一声,把个妖怪掼的不见了,倒把那李爷吓了一跳。计全同李七也是一怔,说:“妖怪哪里去了?”公然见妖怪没了,自己手内还捏着一件东西哪,提起来一看,却变了一柄耀目铮光的宝剑。李七侯即走过来,说:“五哥,妖怪哪里去了?”公然把宝剑递过说:“妖怪在这里呢!”李七惊道:“怎么变成了这一把宝剑呢?”计全也走过来,便说:“恭喜贤弟,这一定是口宝剑了。”伸手接来一看,但见有三尺六寸长,三指开阔的宽,青光闪烁,冷气侵人,顺手把假山石剁了一下,这块石头随即应手而断,犹如砍了泥土一般。公然见了,心中大喜,知道真是口宝剑,计全说的不差。计全说:“这是天赐与李贤弟的宝物,只是不知此剑何名?”说着话将剑递与公然。公然接剑在手,拎起自己的刀来,插在腰间。计全也把佩刀拾起。李七侯说:“我们且去看看张帮带怎样了。”三人进了假山,走到里面,见有个小小金鱼池,池内起造一只楼船,就象真的船一般无二。走上船头,就见张帮带倒在船舱里面。计全忙唤从人:“快取热水来!”从人答应,转身去了。计全与公然走到舱内,见里面也有炕床,就把张帮带扶起,卧在炕上。计全便问:“李七侯,怎的看见妖怪?”李七说:“我在月洞门那里走过,就听见这里大惊小怪的喊叫。我就依着声音,跑过假山来,正见妖怪望着张帮带直扑上去,要象咬他的样子。我就拔刀出来,跳到船上,照妖怪头上狠命的一刀。只听得铮的一声,火星乱爆,妖怪望着张帮带,叫了一声,他并无伤损。吓得我回身就走。回转头一路偷看,见妖怪东蹿西跳,追逐兵丁。我正要来叫你们,可巧你们就进来了。”正在说话,从人取到滚水。李公然将帮带牙关撬开;计全将水灌了几口,将身子扶着,把手按他胸前,轻轻叫唤。张帮带缓缓醒转过来了,停了一会,方才与计全、李昆道劳,说:“那个妖怪怎样了?”二人把变了宝剑话说了。帮带不信,公然将宝剑与他看了,方才相信。张帮带与李七说:“我们上楼去看看。”李七说:“我做头站。”公然跟着,三个同到楼上。从人点了火把照着,四面一看,空空如也,连桌椅东西一些也没有。正要下楼,公然抬头一看,忽见上面挂了一个剑鞘,连忙摘将下来,把剑插入鞘内,恰是原配。计全接过来,就亮光之下细看,见是缕金嵌宝,十分精工,雕刻龙凤花纹,中间用珍珠嵌成“青虹”二字。计全看罢,说:“怪不得了,原来是魏武帝的青虹宝剑,乃价值连城之物。”三人就下楼来,猛听得噗咚!噗咚!两声炮响。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10回 李天寿大战黄天霸 赛猿猴力败何路通   话说李公然把宝剑接来,佩在腰间。三人下了扶梯,听得两声炮响,知道天霸等大兵已到。计全说:“我们速速分头埋伏罢!”张帮带忙叫:“哨官,快将军士们分为三队,每队二百,各带应用物件,跟随三位老爷,分头埋伏。”计全领了一队出南口。一箭之遥,有座树林。计全吩咐众三军:就在林子北首,先把绊索安放;一面在林子南首,赶紧掘个陷坑,面上铺着芦席,芦席上盖些浮土,只等恶僧逃走出来,就好拿人。   李七侯也带了一队,从花园后门出去,一路从后街,抄出北口,安排陷坑绊索。三军都照吩咐,就分开两边埋伏,不表。再说李公然同张帮带,也带一队,就在园内埋伏,相近大街的口子,安了绊索;在花墙旁边要道之所,连掘二重陷坑,自己在园内后轩中等候。差军士一路探听,倘有动静,速速传报信息。按下了三路埋伏。   且说黄天霸见计全等都走动了,又饮了数杯,同着小西、何路通、郭起凤、孙统带、陈知县,大家起身下楼,会过酒钞,出了店门。黄天霸先自一人来到玄坛庙门前,只见皓月当空,四下并无声息。听那庙里巡更的,正打三更。轻轻跳上围墙,往里面一看,但见梅花桩鹿角,排得密密层层,四下里喽兵号衣打扮,都在云梯脚下,连环躺着。一对对巡哨喽兵,背弓插箭,手执钢刀,四周巡察。天霸正要回身,早被一个喽兵看见,说了声“有奸细!”弯弓便射。只听得当当的一阵小锣响处,众喽兵全上云梯。黄天霸躲过了箭,飘身下来了,喝叫:“开炮!”掌炮的放了两个号炮,众三军抽出竹筒,扯出皮套,将火把灯球亮将出来,照耀得如同白日。这九百官兵,齐齐的发一声喊,将玄坛庙团团围定。只听得那庙内当当的一阵锣响,众喽兵全上云梯,梆子一响,弩箭如雨般的射来。三军们哪敢来逼,只得退后,口中但只呐唤:“捉凶犯!拿和尚呀!”脚里渐渐退后。   黄天霸领头说:“众位亲兄弟们,随俺进寺。郭守备与孙统带,在外监督三军。”关小西、何路通一齐答应,冒着箭林弩雨,冲上前来。黄天霸挥动钢刀,但听呼呼风响,弩箭纷纷落地。到了墙边,便踊身跳上围墙,蹋倒墙边云梯,把飞鸦兵乱砍。关小西使动倭刀,何路通舞开钩枪拐,跟着天霸,一齐上前,把喽兵砍倒,大家飘身而下。那知这庙内好比虎穴龙潭,如何进去得呢?黄天霸望见大殿上灯火明亮,吴成、于七、富明三个人坐着,正在饮酒,全不放在心上。天霸见了大怒,说:“死囚贼秃,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大胆?”奋勇上前,连跳了三重鹿角,抢进大殿而来。那三人回身便走,转入屏风背后去了。天霸招呼:“关小西、何路通,快些追上,今夜务将这三个要犯,拿住方休。事到其间,不得不然。我们索性上前,看个水落石出,只是留心着埋伏便了。此地原系不是贼人建造,地内并无消息,如今他们一时间也来不及做什么机关,只要防着绊腿绳、陷马坑、窝弓地箭,别的没有险处。”小西听得这话说得有理,心中胆一壮;何路通本是个浑人,什么也不管。   三个人一路进来。   到里面七间后殿,只见露台上面站着一人。跑到临近一看,却是七煞神张宝,舞动二柄板斧,在白露台上耀武扬威喊道:“黄天霸你是我手中败将,还敢来吗?”黄天霸喝道:“我与你拚个死活。”张宝说:“好,快来领死!”天霸怒道:“好狗强盗,死在目前,还敢口出大言。”张宝说:“我是强盗,你倒没做过,好个清白良民。”荡开两柄板斧,张牙舞爪迎来。二人杀了七八个来回。小西与何路通因见占不得便宜,就左右夹攻。   张宝也不管人多人少,一味的酣战。只见殿内嗖嗖的跳出三个人来,第一个就是活阎王李天寿,将铁桨一摆,冲将过来。跟梢就是赛猿猴朱镳,舞动双刀,从殿内打了个旋风出来,滴溜溜从半空中连打翻身,人未着地,双刀已下。后面的就是玉面虎马英,撒开三节连环棍,上下扫将出来,直奔关太。关太忙把倭刀招架,两个人杀在一处。李天寿舞动铁桨,奔了黄天霸。   天霸竭力抵住,与活阎王杀在一处。张宝见李天寿到来,他便撇了黄天霸,把双斧一摆,来助马英,夹攻关小西。这赛猿猴朱镳的刀滴溜花花的直旋出来,正对着何路通当头劈下来。何路通没见过这样战工,倒吓了一跳:这是个人呢?还是个猴子哪?见他来势真怪,脚未点地,双刀已下,连忙将手中的钩枪拐,向上招架。只见他烁的一闪,跳在后面,就把两把刀使个玉带围腰之势戳过来。何路通急速转身,将拐分开,要想还手。   他两把刀使个朝天切菜,又下来了。何路通只得招架他左手的刀。一个白蛇吐信。何路通刚要把拐来隔开,他右手使个叶底偷桃,早从下三路直杀进来。何路通连忙把拐挡住,要想还手,总是不能。朱镳一趟双刀,只杀得何路通满身是汗,吼叫连声,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兵之力。黄天霸战住了李天寿,也是棋低一着。幸亏李天寿还是老了些年纪,一上手不肯使出全力,只用耐战之工,因为恐怕一时的奋力厮杀,用得力尽,后首不能久战,故此黄天霸能够勉力支持。只是战到二十余个回合,渐渐的两臂酥麻,额尖汗流,刀法渐渐乱了。那边关小西力敌马英、张宝,躲闪腾挪,勉强对垒,然总是下风。蔡猛、花豹调动喽兵,一面在围墙之上看守,外面的官兵上前,便发连弩,把官兵射退;一面分兵一半,全到大殿露台上来,甬道两旁,齐齐的围着,口中呐喊助威。天霸等愈加着忙,战了一个更次,看看抵敌不住。忽听喽兵叫说道:“二位师爷来了。”天霸偷眼一看,只见吴成提了钢鞭在前,于七举着单刀在后,从甬道上杀来。黄天霸暗想:今日断难活命。吴成举起钢鞭,望着何路通打来;于七挺着单刀,向黄天霸就刺。这两个一来战了多时,已不能支,再加上吴成、于七前来夹攻,越发心慌,料想不能胜了。他们三人,也不想活命的了,正要行个拙计——自刎了,落个忠臣的英名。忽然看见半空中噗的落下一个人来,三人一看,全然不识,料想必是贼人一党,只吓得魂飞天外。究竟不知此人是谁,是否贼人的党徒,前来抵敌官兵,且看下回分解。 第211回 小元霸锤打赛猿猴 三义士并力助官兵   却说黄天霸同着关小西、何路通三人,在玄坛庙内,被围困露台之上,又见吴成、于七到来相帮,实是再经不起的了。   正在性命交关之际,忽见半空中落下一个人来,天霸一看,并不是自己的兄弟。见他遍身皂罗紧靠,面如烟熏,大嘴缩颈,二目圆睁,骨瘦如柴,手执一对八角紫金锤,足有碗口大小,犹如李元霸再世,黑煞神临凡,大叫一声,好似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黄天霸只道又是强人一党,吓得魂不附体。只听得那人喝道:“我把你这些杀不尽的狗强盗,擅敢拒敌官兵,目无王法,着俺小爷的家伙!”举起双锤,望着赛猿猴朱镳当头打下。朱镳叫声:“黑小子,休得逞能。”把身一侧,将刀向上一抬,只听得当当的两响,就火星乱爆。朱镳连说:“好家伙!”   正要还手,哪晓得他右手的单锤又到;朱镳急急招架,他左手锤又来,要想还手,万万不能。一连五六锤,只打得赛猿猴乱纵乱跳,连连吼叫。黄天霸、关小西见了,知道是帮官兵来的,心中暗暗称赞,真好本领,感得自己精神顿旺。那活阎王与吴成、于七、马英、张宝众贼见了,个个吃惊,却又认他不得。   正在大家着忙,忽听得一声叱咤,从殿上又飞下两个人来了,都是紧身装束,头脑一个白面青须,剑眉虎目,手执朴刀,打一个旋风儿,从半空中落下来,说声:“狗强盗,看老子的刀。”   照着活阎王便砍。活阎王将铁桨招架,哪知他的朴刀沉重异常,只觉得虎口震痛,暗道:“此人本领甚大,不在我下。”那里敢怠慢,二人交手厮杀。此时黄天霸与何路通两人,却是好了。   天霸单敌于七,何路通单敌吴成,就轻松得多了,胆也更加壮了,力也有了。又见那个紫脸大汉手执一对雪亮的护手钩,也是一个旋风,从殿脊上跟梢而下,大喝一声,挥动双钩,直奔马英、张宝。但见他舞动了两柄护手钩,好似一团白光,滚来滚去,杀得马英、张宝只有招架,哪能还兵。   列公,你道这三位是谁?这也不消说得,一定是金陵三杰了。如何来到此间呢?只因甘亮同邓氏兄弟,在招商客店与李公然别后,仍寓店内,并未动身。到明日就打听得街坊百姓哄动,都到教场内看杀人去。三杰正在中饭时节,忽然外面大乱,店家纷纷的上排门关店,都说:“来了无数的强盗,在教场劫抢犯人哪!”三杰回到上房坐定,甘亮说:“昨日李兄弟说的,这囚犯的母舅,倒是玄坛庙的恶僧吴成,并那头陀于七、活阎王、赛猿猴等,这几个狗男女,原系都是绿林飞贼。今日劫了法场,抢去犯人,不消说是这班强盗所为。我想这件事,必然施钦差派人到玄坛庙拿贼。闻得庙内层层埋伏,只怕大人左右,虽有能人,难保万全。我们一来为大义起见,二来为兄弟情分,先要打听几时动手。”邓虎说:“待小弟去探来。”一霎时回来,邓虎说:“晓得了,施大人差了陈知县上天津调官兵,三日准到静海城,约定第三日下午时分,扮做百姓样子,陆续到双塘儿会齐。黄昏过后,施大人派定手下弟兄,在双塘儿领官兵到唐官屯,把玄坛庙团团围住。一面进庙擒拿强盗,一面在要道埋伏。我们只要等第三日上,等天津的官兵动身,暗暗跟着前去,就好见机而行。”甘亮听了,点头称善。当夜各自安歇。   到了明日,甘亮同了邓氏兄弟,赶到玄坛庙后面,飞身上屋。三人的轻身本领,算是超等,声息全无。在屋面施展夜行术的功夫,蹿房跃脊,来到居中所在殿脊之上,坐着乘凉。不多时光,就听得前面当当的小锣响,就是黄天霸初次进庙的时候。随后就听得“噗咚!噗咚”二声炮响,众三军一声叱咤,霎时间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官兵团团围住。后来就见黄天霸、关小西、何路通三人进了甬道,直到二层露台上,被活阎王师徒、卧牛山二寇,围住大战一场。后来又到了吴成、于七,并蔡猛、花豹上来。邓虎哪里还忍耐得住呢!大叫一声,飞身而下;随后邓龙、甘亮一齐都下,帮着将爷们动手。这边赛猿猴正迎着小元霸邓虎。两个都是渺小身材,一个儿形同病鬼,一个儿骨瘦如柴,他俩一对双刀迎着两柄铜锤,乒乒乓乓打到十余个回合。那朱镳怎敌得小元霸神力,只杀得汗流遍体,两臂酥麻。邓虎使一个流星赶月的架儿,朱镳使一个双燕穿帘,把双刀用尽平生之力,将他左手锤剪住,被邓虎右手锤加一击,朱镳经不起,“哎哟”一声,双刀往下直沉。这柄锤头正打在朱镳的天灵盖上,只打得脑浆迸出,“噗咚”栽倒在地。且看下回分解。 第212回 玄坛庙吴成漏网 唐官屯于七遭擒   却说小元霸邓虎一锤,把赛猿猴打死在露台之上。活阎王吃了一惊,手内一松,被白面狻猊一朴刀劈来,削去一片头皮,慌忙逃上房屋。甘亮哪里肯放,随后起上房屋,不提防活阎王回手掏出一只金镖,正打中甘亮的肩尖。天霸看见,叫声:“强徒休走,俺来也!”赶紧追上瓦房。何路通见了,知道活阎王厉害,恐怕天霸追去吃亏,喊了一声:“黄老兄弟,我帮你同捉这厮!”说着也上房。天霸在前,路通在后,一路紧紧赶来,我且慢表。   再说甘亮正中了一镖,掉下房来,幸亏着的不重,浮伤罢了,镖已插肩而过。白面狻猊随手抓一把泥土,按一按伤处,提刀赶过来。一望见天霸、路通二人追赶活阎王去了,料想他们两个斗一个,不至吃亏,自己且把要犯拿住要紧。就将手中朴刀一挥,直奔吴成而来。且说吴成、于七同着马英、张宝,见赛猿猴打死,活阎王逃走,心内吃了一大惊,要想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只苦的被邓氏兄弟逼得手忙脚乱,招架还来不及,怎能脱身?幸喜白面狻猊中了金镖,掉下房来的时候,天霸、路通追赶活阎王李天寿,邓氏弟兄手中未免一慢,吴成第一个撒腿就望着殿内而走;恰巧甘亮跟着追进去了。这个时候,于七跳上瓦房,被他漏网。此时小西结果那蔡猛、花豹,并杀散飞鸦兵、连弩手。列公,你道喽兵四散的奔逃,小西任情追杀,哪知把要紧的吴成、于七皆逃走去了。只苦得马英、张宝二人,又不会高来高去,邓氏兄弟逼得他没处藏躲,自己的人,全是逃的逃,死的死,帮手全无,被邓虎双双擒住。关小西过来把他二人四马倒攒蹄,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过来向邓氏兄弟道劳行礼。请问:“豪杰贵姓大名?”邓氏弟兄慌忙答礼,连称:“关大老爷,我们都是小民,怎敢与老爷抗礼。”   就把三人的姓名,对小西说了。小西一听,不胜大喜说:“原来是五兄说起过大名,我们久慕金陵三杰的英雄,今日却来救了我等的性命。”邓龙连称:“好说好说。”便问:“关大老爷,李五哥为何不见?”小西说:“在郑家花园埋伏。我有句话,告诉二位,我们都是兄弟,今后再不要闹这个老爷、小爷,实在难听不过了。”邓龙、邓虎同说:“关大哥,我们遵命便了。”   关小西说:“他们虽则逃去,四面都有埋伏,横竖逃不了的。   我们先来搜寻富明这凶犯要紧。”邓龙、邓虎连称:“有理,有理!”三人把马英、张宝提在二殿内神柜里面,同猪羊一般,抛在里面。三人到各处搜寻,遇人便杀,逢人便砍,苦了这些喽兵了。   关小西同邓氏兄弟四处搜寻。这富明被冤魂缠住,在卧室内床底下安身,一想:这里不好。正然钻出来,恰好小西进来,一把抓住。此时庙门已开,孙统带同裨将牙将来到里面。小西吩咐军士:把二殿内柜里捆着的两个强盗扛来,一同看守。   先说逃回的喽兵,纷纷奔到卧牛山,报与大寨主东方雄知道。说:“马、张二位寨主爷,都被擒住,大概凶多吉少。”因此东方雄才和施不全结下了深仇阔恨,后文再讲。   且说甘亮追赶吴成,进了二殿,穿出后院。究竟吴成是熟路,藏在夹墙之内,心中想道:“若是被人看见,准死无疑。   倘能邀天之幸,这厮不留心,只道我跳出墙外去,不回来细寻,就有命了。”哪知甘亮果认做他越墙而去,赶紧追出去了,见官军远远的围住,便高声问道:“可见一个强盗逃出来吗?”   官兵说:“有的有的,五个强盗,拿住了四个,被他走了一个。”甘亮一想,不消说得,这逃的准是吴成。就撒开大步,一直赶去,赶了一程,不见踪迹。忽见前面一条黑影,从斜刺里闪过。甘亮看得分明,见头上披着头发,想道:“吴成这厮好快腿,怎的倒从那边过来呢?”随跟着赶上去。不多远,只听前面一声吆喝,两旁跳出一彪人来,为首一位英雄手执单刀,喝声:“捆了!”但见头陀早被军士绳捆索绑拿下。甘亮上前相见,各通姓名。李七侯大喜!甘亮上去,把头陀一看,却不是吴成,原来正是于七。当下李七同甘亮一同来到玄坛庙内,与小西等人相见不表。却说黄天霸同何路通,追赶活阎王。活阎王不敢恋战,一直向南大路奔来。到了郑家园,沿墙小路上转弯。不料掘下两重陷坑,走不多远,噗咚一声,他栽倒陷入坑内。天霸到了前面,活阎王已跳出坑来。何路通大叫:“强盗逃到哪里去?”就从花墙上面飘身而下,哪知正踏在陷坑上面,噗咚一声,跌下陷坑去了。活阎王跳过陷坑,哈哈大笑,向前奔去。未知可能擒住,且看下回分解。 第213回 黄天霸兵回奉新驿 活阎王夜走卧牛山   却说黄天霸望见活阎王跳出陷坑,直奔前去,军兵不敢阻挡,自己在后大叫:“李天寿往哪里走?”跳过陷坑,在后追赶。忽见何路通从墙头跳下,跌入陷坑,倒被活阎王趁势跳过陷坑而去。天霸也把第二个陷坑跳过,紧紧追来,想道:“这厮夜行术的功夫甚好,难以赶上,待俺赏他一镖。”想定主意,一手向豹皮囊内摸出一只金镖,照准李天寿后心里一镖打去。   哪知李天寿乃是走关东闯关西,经过大敌的老贼,虽则向前直奔,一路眼梢,前后照着,觉得黄天霸把手一扬,嗖的一阵风来,知是暗器,便将身一侧;这只镖擦身而过,险些打着,只离一线,直奔前面而去。天霸见老贼躲过此镖,心中大怒,却不道这一镖打坏了事咧!这一镖若是不发,今夜活阎王稳稳被他们拿住,只因这一镖,倒把个活阎王打逃去了。你道什么缘故呢?原来此地的埋伏,正是李公然的汛地,他晓得活阎王师徒本领高强,因此掘下了两重陷坑,自己又在花墙近处,躲于草内,带了二十名军士,两旁扯着绊腿索,藏身草中。如今果见活阎王逃过陷坑而来,他跳将出来,拦住去路。只要活阎王冲上前来拚命,两旁的军士一齐将绳提起,活阎王一定栽倒,就可立时伸手拿来,全不费事。哪知黄天霸发了一镖,偏偏的又被活阎王躲避,这镖正向前打去,镖中在李公然胁肋之上,李爷“哎哟”一声,栽倒在地。活阎王直冲前去,两旁军士正要提绳,忽见自己主将“哎呀”跌倒,大家吃了一惊,手中呆了一呆,就被活阎王连蹿带跳,已过绊索的地方,一直往双塘儿而去。出了双塘儿南口,一直望沧州进发,投奔卧牛山而去。   且说黄天霸见镖误中了李昆,吃了一惊,连忙赶上前来,料想:活阎王命不该绝,追赶也是无益,急将李公然扶起,忙问:“李五兄受伤怎样了?小弟罪该万死。”李公然说:“不妨不妨,伤的还好。”天霸将他胸前一看,见他肋下淌血,这只金镖落在地下。幸亏隔的地步太远,镖已脱力,只打进半寸光景,就没了力,落于地下。况且李公然跳出来的时候,看见活阎王忽然将身一侧,就觉有一件东西,烁的过来,公然知道不好,连忙也将身一侧,虽然躲闪不及,那身却已带偏,故此不甚着力。黄天霸心上好生不安,连连告罪。公然说:“老兄弟不必挂怀,并非是你有意打我,况且浮伤罢了,有什要紧?”   只见何路通已从陷坑里出来,随后也到。黄天霸便把方才玄坛庙内如何被困,几乎送命,幸而有三个豪杰到来相助,怎长怎短,细说了一遍。李公然心中大喜,便说道:“这三个就是金陵三杰。”又把前日在客店内结拜的话,告诉了天霸。天霸听了大喜,如今有了好帮手了。那公然又把郑家园降妖得剑之事,亦说了一遍。天霸、何路通将宝剑看了,连声道:“好!真是稀世奇珍,切金断玉的宝物。”李公然叫张帮带去吩咐兵丁,将陷坑填平,一齐到玄坛庙来,自己同了黄天霸、何路通先行。   三人到了玄坛庙,与甘亮、邓龙、邓虎相见道旁,各人行礼,彼此客套几句,我也不必多说。众人都在大殿上,分宾坐下。黄天霸吩咐:放四声收兵炮。小西已早教偏将们,都到大厨房内去,搜采吃食东西。那左右从人,听了个个高兴,闹了半夜,腹中都有些饥饿,大家赶到大厨房内一看哪!好有兴头。   但见梁上壁上挂的风鱼腊肉、火腿野味,笼子内养的鸡鸭鹅鹄,缸内养的鱼鳝鳗鲤,柜内放的蘑菇香菌、燕窝海参,钩上悬的猪肉、羊肉、牛肉,壁角高高的一囤白米,墙脚跟堆了数十瓮五彩花坛泥头陈绍酒。一座五眼灶上,一切应用家伙齐备。旁边一只橱内,开了一看,更好了,都是现成煮好的肴馔,一盘盘,一碗碗,样样都有。众人见了好快活,你拿柴,他烧火,先把熟的热了一热,先发出去,到大殿上,教将爷们先吃起来。厨房内手忙脚乱,向那里斩的斩,洗的洗,煮的煮,十分高兴。那黄天霸请甘亮首座,甘亮哪里肯坐?黄天霸一定不依。李公然同众人都说:“不用推让了!”甘亮没法,只得向上坐了首位。其余谦谦让让,团团儿坐下。关小西执壶斟酒。甘亮一把夺了。李公然吩咐从人把盏。大家正要举杯,只听得门外一阵大乱,众人立起来一看,只见神眼计全带了埋伏兵到来;随后张帮带也到。众军士纷纷攘攘,在庙内四面歇息。天霸吩咐:将厨房内东西分给众军士,埋锅造饭,犒赏酒馔,就请计大哥、张都司同入席。计全、张都司与金陵三杰行礼,彼此通过名姓。黄天霸又将金陵三杰相助,活阎王、吴成漏网的话,又对着计全说了一遍。计全重新向三杰作揖道劳,三杰还礼,大家坐下来饮酒。黄天霸便问:“于七怎的被擒了呢?”   白马李七将方才的话,也说了一遍。李公然问起甘亮:“怎样到来相助我们?”甘亮就将前日听得劫法场,邓虎打听信息的话,也说了一遍。李公然又将郑家园降妖得剑的话,对大众说了一遍。众人无不称赞道喜。   众英雄开怀畅饮,吃到天光大亮,众人用饱了饮食,同出庙来。黄天霸吩咐众三军:守护四个要犯,传令起身。把玄坛庙前后门封锁着,由唐官屯地保管守。自己同了甘亮、邓龙、邓虎、计全、李昆、关太、何路通、李七侯、郭起凤、陈知县、孙统带、张帮带,并裨将牙将,一齐往奉新驿而来。路上说说谈谈,好不快活。都道:“这件公事,虽走了吴成、李天寿两个,幸而正犯已得,全亏甘大哥三位的功劳。”甘亮说:“我看这两个逃去,必然再有风波。众位保护大人赴淮安上任,路途尚远,还须加意提防为要。”天霸、公然连称:“是,多承指教。”说着已到大松林三岔口,天霸吩咐郭起凤,先到城内县衙门送信去说:“陈太爷吩咐:叫差役人等,备了棺木等件,到玄坛庙收尸埋葬。目今天时正热,不能耽搁,庙内庙外死的人多哪!独有朱镳的首级,须要割下来,装了木桶,只怕还要号令呢!”郭起凤同了陈知县的一个从人,分路到城内去了,少不得停会儿,回转公馆,我一言表过不提。当时众人一团高兴,押了四个盗犯,众三军敲着得胜鼓,浩浩荡荡,往奉新驿而来。过了三岔口,离奉新驿不远,不多时来到公馆门口,众人押着犯人,在门口等候。天霸命军士在外站着,然后叫陈知县、孙统带、张帮带,并金陵三杰,在外等着,自己同了众弟兄,走到了里面。只见公馆内众人落乱纷纷,王殿臣急得面如灰色。从人们慌慌张张,见了众弟兄进来,多说:“不好了!不好了!如今了不得了!我们大家都没有命了!”不知端的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14回 恶霸行劫丢失大人 杰士设谋暗解要犯   却说黄天霸同众弟兄走进公馆,公馆里正闹得落乱,黄天霸好生疑惑。王殿臣一见黄天霸,就说:“老兄弟,我等活不成了,昨夜门不开,户不敞,把个大人丢了!我便同了施安,自三更天找起,直找到天亮,四处都找遍了,并无踪迹,这却如何是好!”天霸听了,吓得面如土色。自己来到外面,把陈知县、孙统带、张帮带、金陵三杰,让到里边客堂里坐下,吩咐把强盗要犯带到里边屋内;就把丢大人的话对大众说了一遍。   众人尽皆失色。那知县吓得目瞪口呆。李公然说:“依小弟看来,只怕有夜行人把大人盗了去呢!”关小西说:“对了,这不是吴成来盗了,还有谁呢?”甘亮说:“不是,不是,我眼见吴成往南逃去的。”何路通说:“我晓得了,一准是活阎王盗的。他不是望双塘儿路上去的么?到了双塘儿,他想起公馆今夜无人保护,遂起意把大人盗去了。”黄天霸摇头道:“也不是的,这里三更天就丢了大人,我们追赶活阎王的时候,已有四更天了。双塘儿到这里足有四十里路,任你走得快,到公馆天也亮了。”计全说:“莫非李五弟的师叔方世杰盗的。”李公然说:“他与大人无冤无仇,风马无关。前番盗他解毒丹,不过见怪着我,怎么盗了大人去呢?”甘亮说:“此地可有恶霸,或是绿林,与大人有仇恨的么?”黄天霸、关小西都说:“没有。”大家猜疑了半天,并无头绪。   计全说:“老兄弟且把三军与犯人如何发放了,然后再行商量。”天霸说:“三军极是容易,只要孙统领老爷带了回文回转天津交差便了。只是犯人倒是件难事。若是大人在此,不消说,就地砍了完事。如今我们又无权柄。”甘亮说:“依我的愚见,解进京都为是。若怕路上有失,只要明日在外倡言,只说三日后解犯进京。到了第三日,备四辆囚车,装了四个应死的犯人,扮了富明、于七、马英、张宝,就命天津调来的三营官兵护送进京,及至到了天津,就好销差。将犯人带转途中,倘有差失,也不要紧。我这里就在今夜,将富明、于七、马英、张宝悄悄下了舟船,叫我们邓虎兄弟沿途保护,一路赶到天津。   叫天津府叫了一班戏班,只说王爷府里来的戏文,要做差戏,暗暗把四个犯人装在戏箱里面,只要稍露微缝,不致将他闷死。   就上了车辆,一直进京,交到刑部衙门销差,万无一失。请众位商议商议这条计好不好?”众人听了,个个称赞:“好计!”   都说:“甘大哥见识多广。”甘亮又说:“就是奏折一节,昨夜丢了大人,今日去的奏章,一准不要提起。即使日后晓得,只差一日工夫,未必追究到此。”黄天0霸听了,就依计而行。立时吩咐排酒款待众人,一面请师爷准备回文,并起了折稿。立刻腾写好了,将文书交与孙统带收了,叫他进城屯扎,到第三日护送假犯人囚车回天津销差。孙统带诺诺连声,饮过了三杯,同着陈知县、张帮带起身告辞,众人送出公馆。   三人一揖到底,扳鞍上马,带领三军,回到城中。孙统带将人马屯扎教场,陈知县回衙理事,早派差役先到玄坛庙收尸埋葬,另派和尚管理庙事,将朱镳脑袋放在木桶之内。到了第三日,备下四辆囚车,监内提出四个死罪的囚犯,假充真犯,就打发孙统带带了人马,命:“左堂捕厅老爷并四个公人,一同送到天津,就同公差将原犯带回静海。倘沿路有党羽劫夺,你们丢下囚车逃命。”孙统带领了计策,辞别了陈景隆,同着张捕厅老爷并张帮带,引领三军,保护囚车,出了城门,一路回转天津,把公事交卸了。捕厅老爷就同公差押了犯人,回转静海县销差,一言表过不提。   且说公馆之中,到了黄昏时候,郭起凤城中回来,黄天霸叫备了船,悄悄把四个犯人下在船舱里面,只作民船模样,便叫施安藏了奏折文书,带了从人伴当,请邓虎保护着进京。邓虎一身担任,带了两柄锤头,同施安连夜起身,依计而行。众人悄悄相送,然后回到里面,用过了晚膳,大家商议如何寻找大人。仍然测摸不着头脑,说来说去,只有出去私访。李公然说:“我倒想起一句话来了,但不知可走这条路呢?”众人听了,都要请教什么路道,说出来大家猜想猜想。毕竟李公然说出什么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215回 众豪杰商议访总漕 十义士月夜下沧州   话说李五爷忽然想起一条路来,大家齐问什么话。公然便对神眼计全说:“计大哥,你前会私访的时节,不是在双塘儿酒店,听得于七说的,他改名薛酬,在沧州薛家窝,遇见薛家五虎,认了本家。想这薛家五兄弟,强凶霸道,无恶不作,原是恶霸。莫非他那里有细作在此,将大人盗去,也未可知。”   黄天霸说:“只怕不是罢。一来沧州有百里之遥,二来他们与大人无冤无仇,怎么来管此事呢?”计全翻着眼睛一想说道:“我晓得了,这件事倒有七八分是薛家兄弟干的。”众人说:“计大哥,却是什么缘故呢?”计全说:“老兄弟,你说他们与大人无仇,内中有个委曲。这薛家窝薛氏兄弟总共五个:大的叫薛龙,二的叫薛虎,三叫薛凤,四叫薛彪,顶小的叫薛豹。这薛凤的妻子,名叫谢素贞,一身好本事,手使两把双刀,会高来高去,比男子还胜三分,乃是河南怀庆人氏。你道是谁?我却晓得根底,就是一枝桃谢虎的妹子。当初施大人把她哥哥杀了,她岂不怀恨在心?如今听得于七说出行刺之事,她必然撺掇男人打听消息帮助于七,因此才到玄坛庙。恰遇我们围庙捉拿吴成等凶犯,她就赶到公馆,将大人盗了,也是有的。”   天霸与众人都说:“有理,只是怎样办呢!”计全说:“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到薛家窝去探实了消息,再行商议。”众人都说:“有理,我们大家同去。”   天霸即吩咐从人:小心看守公馆。就命带过坐骑。众英雄各自上马,乃是甘亮、邓龙、黄天霸、关小西、计全、何路通、李公然、李七侯、王殿臣、郭起凤,总共十位,都是客商打扮,马上拴着包裹,带了自己从人,离了奉新驿,望着沧州一路而来。路上说说谈谈,颇不寂寞。只是天气好热,正在中伏,太阳犹如炭火一般。走了五十多里,将近申牌时分,方才到了市镇。众人肚中也饥了,而且热得周身湿透,口中火出,看见镇上一家酒店,各人纷纷下马。黄天霸让甘亮等,都进里面。计全说:“天气甚热,你先拿几大碗凉茶来,我们渴得很呢!”李公然一面吃茶,一面观看屋内。只见靠着后窗一张桌上,坐着一个青年,看来二十岁光景,生得粗眉狠目,身材雄壮,十分凶恶之相,赤着膊,独自畅饮。窗槛上搭着一件青纱短衫,旁边桌上坐着两个人,约莫是他的伴当,主仆三个。那天霸转侧了脸来,瞧了一瞧,暗暗点头;众人都觉着了。众人都喝了一回酒,看那太阳渐渐下沉,天气也凉快了。用过些饭莱,天霸叫酒保过来,算清酒钞,大家出门上马;只见那人也同着伴当一路在后跟着走咧。不到十多里路,天色渐渐晚了。前面有条岔路,众人要到沧州由大路而行。回头见他主仆三个从那条小路而去。李公然说:“这是通方家堡去的。往沧州,小路比大路远好许多了!”黄天霸说:“前面没有宿店,横竖白昼走路太热,倒不如我们放夜行罢,落得凉快些。”众人说:“不错。”   不知不觉天色大亮,来到沧州地界,离城五里之遥,地名叫做沙家集,是个热闹的所在。计全说:“黄老兄弟,此处离薛家窝只有七八里之遥,我们找个寓所安置罢。”众人道:“好。”   只见前面有所客寓,叫做顺隆店。众人下马,进了店门。从人自去牵马遛汗上槽。这里众伙计迎接众英雄到里面。黄天霸看了五间上房。伙计打脸水,烹茶。众人脱了衣裳,坐下吃茶,吩咐伙计打酒做点心。不多时伙计打上酒来,托着一大盘面食、点心、牛肉、鸡子、饽饽、薄饼、锅贴、包子,大家饮酒用点膳。黄天霸开言问说:“甘大哥,我们既到此地,未知大人究竟在不在薛家窝呢?如今怎样办法?”甘亮说:“这个薛家窝,我虽没有到过,只听人家说,倒有些棘手啦!他们住的庄子,是个断水圩,四周围都是水路,进去恐不能出来。他们既将大人盗去,岂无准备?须精细之人,深通水性,本领高强,方可去得。”李七侯、何路通说道:“咱们今夜泅水过去,务要探个水落石出。若然大人在内,就可救了出来。”首亮带笑说:“二位本领,果然出众。”天霸说:“二位不可造次,须要想条妙计,方可万全。咱们若打草惊蛇,反为不美。”李七侯说:“黄兄弟虽说得是。只怕大人果真是他们盗了,耽延一两日,性命难保。”天霸听了此言,直着头无言可对。   列公,你道这施公可是薛家窝盗的吗?哪说不是呢?原来于七在薛家窝的时节,与薛家五虎认了本家,结为兄弟,十分亲热。于七在席面上说:“施不全害了我哥哥于六,我若不手斩施不全之头,誓不为人。”薛氏弟兄第三的名叫薛凤,为人奸谋百出,诡计多端,而且夜行术的功夫算他最好,若论刀枪拳足,也远是强哪!当时听薛酬之言,想起妻子的话来。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216回 施仕伦窝中受困 白马李私探遭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