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侠剑 - 第 83 页/共 136 页

过了站就是莫州古城村啦,四十里地没有店。”刘云一看“高升店”,遂问道:“东跨院都有什么房?”伙计答道:“三间北房,两间东房。”刘云道:“我们都住下,我们有家眷,住着为的是方便。”伙计道:“你多照顾了。请把势向里赶车吧。”   把势将车赶进店去,姑娘隔着车帘一看,由树林子里跟下来的一老一少,在店门口转弯呢。所有贵重的东西,刘云与婆子向屋中搬运,粗物俱都由店里伙计搬运,驴马伙计饮喂好了。大约店里头对于车把势,都是如此,临到吃饭的时候,还敬把势两个菜,为的是下次再有买卖,店里好垄断。   闲文不表,车夫住两间厢房,刘云与姑娘住三间上房,一明两暗,姑娘婆子在西暗间,刘云在东暗间。伙计送来净面茶水等,放在外间屋,有婆子丫环往屋里取,要了吃食也是如此。   吃完饭,由丫环婆子将家伙拾下来。大家歇息之时,凤兰叫道:“兄弟!你到这屋来。”刘云到西暗间,姑娘说道:“兄弟你坐下,咱们是宦家儿女,明天到胜宅,处处要谨慎为是。”刘云说道:“姐姐说的有理,那是自然。”凤兰又说道:“方才在树林子里,我听有贼人说话,我可不明其所以。”姑娘就将方才在树林子里所听的话,对刘云学了一遍。刘云说道:“那是江湖绿林的黑话,头一句是师傅你回头看看;第二句是婆子搀着一个姑娘,长的很漂亮;第三句是黑天他们必住店;第四句是坠下去看看。这两个决不是好人。”姑娘闻听,不由的害怕,说道:“今天咱别都睡觉,换着拨值夜,明天咱们到胜三大爷家中再歇息。由天黑叫婆子丫环值班,至二更半天换我值班,三更半天换你值班。由窗户缝儿向外观看,问把势吃完了没有,要是都吃完饭,叫把势上门,咱们就不出入啦。”姑娘说完了话,打开小羊皮箱子,取出一个白玉瓶,上头包好几层纸,红绸子裹白蜡塞口,打开瓶塞,倒出四粒药来,说道:“兄   弟你含一粒,我含一粒,婆子丫环各含一粒。”刘云问道:“姐姐,这是何物?”姑娘说道:“这是在连云山之时,义父配了一料药,十年二十年不能走药味,也不能泄药力。义父曾说过,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倘若日后有出门的时候,观店家有不可靠处,将药放在口内一粒,邪味不入。”众人将药各含一粒,婆子点着一根香,将窗户打上梅花孔,准备向外观看。单言一老一少,老的是七星真人赵昆福,少的是采花贼张德寿,他们师徒跟秦义龙早已商议停妥,知道胜爷六月二十八办喜事,赵老道又传授秦义龙子午绝命毒药箭,秦义龙早到胜宅,假意的行人情,暗中行刺,要害去了胜爷更好,如害不了胜爷,他们师徒临事期三两天之内,必然赶到,谋害胜爷一家老少。老道师徒后来了几天,哪知秦义龙已被银龙所杀?师徒在路上遇凤兰姑娘,张德寿是色中恶鬼,一见美女,他就中病啦,所以坠下姑娘来,也住在此店。老道师徒喝着酒的时候,遂向跑堂的说道:“你知道方才进来的那个车,是上哪儿去的吗?”伙计说道:“那是姐弟姐儿俩,骑马的叫做千里追风小侠客刘云,他们是上古城村给胜三爷行人情去。”跑堂的敬菜之时,问的车把势,把势就一五一十都告诉跑堂的啦,跑堂的不知老道师徒是贼,遂将此话告诉了老道师徒。跑堂的添完酒菜一走,张德寿咬牙切齿叫道:“师傅!你老人家听明白没有?原是我的仇人。这个刘云小冤家,丧尽天良,当初是我兄长提拔为绿林道,他曾与我兄长在苏州府开设福云居,并作黑道的买卖,到后来他交结镖行黄三太与苏州府的官人,将我兄长在连云山捉住并割了舌头,送到苏州府,我哥哥打了官司,杀于苏州府。   不共戴天之仇,此时不报,等待何时?可惜这个丫头长的姿容秀美,不亚如嫦娥降世,先奸完了然后一杀,以报兄仇。”老道真有教训徒弟之才,遂说道:“打量他们还能跑的了吗?吃   完饭为师帮助你做活。”张德寿满心欢喜,师徒二人吃完了饭,将灯熄灭,扎绑停当,张德寿贪淫好欲心盛,等到刚过二更天,师徒将西跨院单间的门倒着关上,够奔东跨院。来到东房上,影住身形,南京到北京,住店不熄灯,东暗间西暗间都有灯光,老道低声叫道:“德寿,你可留点神,我看他们姐俩有点扎手。”   张德寿点头,打房上纵下来,悄悄的来到西暗间窗户外,打破窗户纸,向屋中一看,就见蜡花有半寸来长,五十多岁一个婆子妈妈,宝蓝裤褂,卧在板床上,头朝北脸朝里。床下靠东板墙有一个茶几,姑娘在茶几北面,玉腕托香腮,杏眼双合。恶贼一伸手,由兜囊之中取出薰香盒子,捻螺丝盖装薰药,用火折子引火将薰药点着,上好螺丝盖,将薰香盒子向窗户孔中一递,尾巴朝外,要拉尾巴放烟啦,自己一怔:“忘了含解药了。”   这才又打兜囊之中取出一块解药,含在口内,然后才拉仙鹤尾巴。青烟向屋中一打,就听板床上婆子啊嚏一声,张德寿又将薰香盒子仙鹤对着姑娘,使劲一拉仙鹤尾巴,薰了半天不见姑娘有动静,张德寿心中暗想:“黑真真的发髻,双眉紧抱,是个童女。”忽听姑娘也打了一个喷嚏。恶贼张德寿将薰香盒子装在兜囊之中,向东暗间一看,刘云抱头睡觉呢,贼人这才又取出薰香盒子,仙鹤嘴插在窗户纸内,一拉仙鹤尾巴,工夫不大,刘云也打了一个喷嚏。恶贼一看这分光景,真叫比死过去的人多一口气儿。恶贼为色的心盛,先奔东暗间,将门闩用匕首刀撬开进了屋中,打婆子的脚底下过去,先将蜡花打下来,端起灯来。对着姑娘一照,恶贼一看,姑娘素打扮,绢帕绷头,一身蓝,一双软底鞋,左腿搭在右磕膝盖上。贼人看罢,将灯放下,贼人的意思,左手要拢姑娘的后背,右手要拢姑娘的腿。   方一伸手,离姑娘约有一尺多远,姑娘抬胳臂,就吧一声,一只袖箭奔贼人头上打去,贼人一低头,这枝袖箭由贼人的壮帽   前头穿过去,稍微擦了一点皮肉,箭穿皮破,血随箭流。这一箭,将贼人为色之心,打得赴于东洋大海。贼人急忙往外屋逃走,就看外屋刘云掌中提着亮银鞭,叫道:“恶淫贼!你哪里逃走?”恶贼翻身进屋,姑娘由板床底下取跨虎篮,贼人一个箭步纵至板床,踹开窗户,纵到当院。刘云此时已到院中,手中拿定十三节亮银鞭,照定贼人便点,恶贼伸手亮戥克皮,接架相还,姑娘也由窗户出来亮跨虎篮,姐弟二人围住贼人。婆子喊道:“车夫快掌灯笼,院中有贼!”车把势在厢房门外打着灯笼,婆子妈妈在北上房门外打着灯笼。恶道在东房上一看,徒弟就要吃亏,心中暗道:“我亮剑先杀了小冤家,然后再打发丫头走。”恶道心中思索着,抽出宝剑。刘云一看东厢房又有一个老道,恐怕姐姐吃亏,急奔恶道而来,老道纵到院子当中,与刘云动手。婆子妈妈说道:“快喊店家吧,这不是贼人偷盗,其中必有缘故。”车把势大声喊道:“了不的啦!院里有了贼啦!”天方二更多天,店里伙计还有没完事睡觉的呢,一听东跨院喊有贼的声音,遂各抄家伙,一齐奔东跨院而来。内中就有方才伺候刘云与老道师徒的那个伙计,他一进东跨院,就见老道与刘云杀在一处,姑娘与一个年轻的杀在一处。列位,店中这几个人如何上的了前呢?跑堂的出来就喊:“了不的啦!   东跨院有了贼啦!”跑堂的这一喊,老道心中一发慌,遂向西南败走。刘公子年轻,没经过大敌,恶道一个败势,将双剑交于左手,刘公子十三节亮银鞭一点老道,老道右手拉剑,反背奔刘云打去,直奔刘云面门而来,刘云一闪身,飞剑正中左胳膊之上,飞剑入骨,鲜血淋漓。恶道双剑又分为左右,照定刘云便劈,刘云用十三节亮银鞭接架相还。刘云一看自己胳膊鲜血如注,不由的心中发慌,叫道:“姐姐多小心!兄弟受了剑伤啦!”凤兰姑娘动着手叫道:“兄弟!你叫千里追风小侠客,   你赶紧逃命去吧,姐姐速求一死。”刘云动着手说道:“要死姐弟死在一处,我岂能单自逃走?”恶道叫道:“张德寿!你将丫头挡住,我结果小冤家的性命。将丫头捉住,任你奸淫。”   姑娘闻听,又叫道:“刘云你逃走吧!姐姐速求一死,决不能给咱刘家丢了人。你逃到古城村,对胜三大爷哭诉情由,叫胜三爷与姐姐报仇雪恨。”刘云哪里肯舍了姐姐逃走?姑娘一看,刘云决不忍扔下自己逃命,姑娘虚点一招,纵在圈子外,一横跨虎篮,对着粉颈就要自刎一死。此时就听东厢房上有人大声喊道:“小姐不要自尽!贼人休要逞强!飞天玉虎蒋伯芳来也!”   张德寿闻听,吓的尿流满裤,恶道念了一声无量佛。蒋五爷说道:“刘公子,你姐弟先拿那年轻的贼人,我拿住老道,然后再拿年轻的贼人。”   蒋五爷是怎么个来由呢?皆因为蒋五爷头次出世,就遇胜三爷告疾还家,英雄一扫兴,自己仍然回归松竹观。见了艾道爷,艾道爷一见蒋伯芳回来,问道:“伯芳何以回庙?”蒋伯芳就将胜三爷告疾回家不出世之事,对艾道爷说了一遍。艾道爷说道:“你胜三哥他是行侠作义之人,不能在家久享清福,日后必然出世。你既回庙,我就仍然传授你工夫吧。南七省行侠作义,非会水不可,你师兄弟们俱都会水,惟你水性毫无,这回你就练水性吧。”蒋伯芳说道:“师傅,弟子见水眼晕,不愿学水,我打算跟你学镖。”艾道爷说道:“学镖也不错,我就传授你镖法吧。”蒋伯芳说道:“我要学镖,必须分量加重些。”艾道爷说道:“分量加重,也不能压过你师兄胜英去。你也学一斤重的镖足矣。”蒋伯芳说道:“我学一斤重的镖,打造六只如何?”艾道爷说道:“那有何不可?”于是打造了准斤十六两的金镖六只,昼夜与艾道爷学镖。光阴荏苒,转瞬二年有余,这日道爷叫道:“伯芳!你又要大开杀戒。你前次出   世,赤线一道穿眉,今者双眉俱有赤线。你拿镜子照一照。”蒋伯芳用镜一照,果然赤线穿双眉。艾道爷说道:“你仍然还奔十三省总镖局,你胜三哥不在镖局,自有你道兄与和尚,也能切磋。”蒋伯芳不敢违背师命,朝罢了神像,带兵刃暗器,二次下山,将昔日的衣服带了两身,包了一个小包裹,仍然身着青布裤褂。自万绩山松竹观起身,仍然先到杭州盟兄的缎店里,正赶上董士兴在柜上办事,弟兄二人相见,悲喜交加。哥俩喝茶说话,蒋五爷说道:“前次小弟不辞而别,实因江苏有紧要之事。这三年之久,但不知我那嫂嫂性格如何?”董世兴答说:“自贤弟你走后,你嫂嫂与愚兄相亲相爱,如宾如友,稳重端庄,现在并生了一男。我常私心窃幸,多亏贤弟你将我内人感化。”说着话,非叫蒋五爷到家不可,蒋五爷情不可却,偕同董世兴回家。一见盟嫂面有愧色,仿佛有对不过盟弟之意,敬五爷不亚如同胞。蒋五爷这日在缎店中闲坐,听伙友们说:“现在货要是够卖的,就先别去办货,现在所有南七省著名的镖头,俱都去直隶莫州古城村胜宅去行人情。”蒋五爷问道:“是否南七北六十三省总镖头胜英胜三爷家吗?”伙计说道:“正是此人。”蒋五爷听在心中,遂对董世兴道:“现在直隶莫州古城村胜宅办喜事,那不是别人,是我师兄胜英胜子川。小弟意欲够奔古城村去。”董士兴见不能阻拦,遂与五爷饯行,洒泪而别。蒋五爷晓行夜宿,非止一日,走到平安镇,掌灯之时,一打听本地之人,此距古城村尚有四十余里。五爷虽然脚程快,然而未上胜宅来过,夜间怎么问路?一想不如住在平安镇,明日一早赶路。蒋五爷思索至此,一看路北有一座高升店,蒋五爷站在门前,方要住店,正赶上店里伙计出来,这个伙计是狗眼看人低,见蒋五爷庄稼人的打扮,不向里让。蒋五爷一怒,又向南走去。行约五六百步,又见一座大店,名为吉庆店。伙   计出来让道:“客官该住店啦,再向前走就没有店啦,一过站可就是古城村了。”五爷闻听这位跑堂和气之甚,遂问道:“伙计,有单间吗?”跑堂说道:“有单间。”蒋五爷随同伙计进店,住了北边上的一间单间,打了净面水沏上茶,伙计问道:“客官你喝什么酒?”蒋五爷说道:“我不会喝酒。”伙计一听不会喝酒,面上也有不悦之色。蒋五爷是赌着气过来的,一看跑堂的这宗神气,蒋五爷心中明白,不喝酒少得酒钱,蒋五爷遂说道:“我不会喝酒,我吃的多,一样多给酒钱。你给我配八个菜,我给你两吊酒钱。”伙计闻听,说了几句客气话,欢欢喜喜,给蒋五爷配上菜来,端上饭食,蒋五爷吃喝已毕,安歇休息。蒋五爷睡的正熟之际,就听有人喊嚷之声。伙计说道:“众位要是拿错了东西,我们可不管。闹贼是高升店,与咱们这儿没有关系。”蒋五爷一听,心中暗道:“我方才由高升店门前经过。跑堂的都不理我,此时他那店里闹贼,我就应当不管。唉,狗眼看人低。万一要是有镖行之人住在店中,遇上仇人,也未可知。”思索至此,提起亮银盘龙棍,带好小包裹,由腰间摸出一块银子放桌上,将门倒扣,蹿房越脊,来到前面高升店。爬在房上一看,见一老道与一年轻的杀在一处,一个年轻的与姑娘动手,蒋五爷不明其中之故。又仔细一看,老道背后七棵宝剑,心中暗道:“莫不是老道七星真人?”正在思索之际,就听姑娘叫道:“兄弟你走吧!你到莫州古城村与胜三大爷哭诉情由,叫胜三大爷与你我姐弟报仇雪恨。”五爷听到这里,一声呐喊:“姑娘不要行拙志,飞天玉虎蒋伯芳来也!”   刘云姐弟知道有一位蒋伯芳蒋五爷,蒋伯芳可不知道那刘云与凤兰姑娘。皆因为连云山之事以后,刘云搬灵回家安置完毕,回归镖局子,常常与黄三太提念,几时得便看看胜三爷,   黄三太说道:“你想念胜三爷,我要告诉你一个人,你更得羡慕。”刘云问道:“什么人呢?”黄三太说道:“有一位蒋五叔,在碧霞山单棍扫群贼,名震南七省,是当时的人物。”刘云听在心中,回家的时候常与姐姐提念此人,今日蒋五爷在房上一报姓名,刘云心中犹如吃一凉药一般。蒋五爷由房上跳下来,叫道:“刘公子!你去拿年轻之贼。”刘云说道:“蒋五叔,你不认识我,胜三爷是我伯父。”凤兰姑娘一听蒋五爷之名,也精神百倍,于是姐弟双战张德寿,飞天玉虎蒋伯芳独战恶道。蒋五爷一横盘龙棍,说道:“恶道,我有心骂你,我怕挑刺碍着好肉。出家人有杀、盗、淫、妄、酒五戒,慈悲为本,不许杀害生灵。你这恶道是久惯杀人放火,窃取偷盗,你是无所不为,奸淫妇女,发卖薰香蒙汗药,天生反复无常,好酒贪杯,你五戒俱犯,今天你还逃得了吗?”蒋五爷遂使八八六十四棍,大战恶道七星真人。刘云姐弟俩个打一个,自有工夫向蒋爷这边看,就见蒋五爷白素素一张脸面,手中亮银盘龙棍鸭卵粗细。这一次蒋五爷的工夫,可比前几年高的多啦。恶道两口宝剑上下翻飞,六十四棍未战下恶道,蒋五爷一抖手,盘龙棍出去一丈多高,虎体彪躯一纵,盘龙棍改为行者棒,银蛇乱蹿,玉蟒翻身,将棍真使活啦,蛟龙出水,摆尾摇头,上下左右中,一条棍缠住恶道。凤兰、刘云一看,蒋五爷真是棍法绝伦,名不虚传,行者棒使到四十余棍,恶道的双剑点蒋五爷面门,蒋五爷的棍向外一推,向右一绷喽,恶道右手宝剑抽的快,左手稍慢一点, “当啷”一声,宝剑出手,五爷向前一跟步,裹手一棍,就听“当啷啷”一声响,老道赤金别簪打飞,头发蓬松。老道遂念了一声:“无量佛!我的佛!”纵身形上东房,在房檐上站着,并不逃走。恶道心中的意思,是站在房檐上等着蒋五爷,他以为蒋五爷必得随后追他,容蒋五爷纵起身   来,悬在半空之际,他好用剑劈蒋五爷,结果了五爷性命,再下来帮助徒弟动手。恶道在东房檐上,背朝外扭着脸,扬着右手的剑,五爷一看,老道不走,心中暗说:“这个杂毛会使飞剑,他是要用飞剑劈我。”五爷遂假作欲向上纵身的架势,暗暗取出一只金镖来,一仰手,嗖的一声,奔老道臀部打去,打的不偏不斜,正打着老道。老道右手的宝剑撒手,左手起镖,脚底下一用力, “哗啦”一声,将房檐上的瓦踩下五六块来。   恶道起下镖,扔于就地,翻身便跑,五爷下腰拾镖,叫道:“恶道!今天遇在五爷的手下,想要逃走,势比登天还难!”纵身躯上房,跟踪奔东北而追,追下去五六道院子,俱都是店房,恶道越过一道大墙去,五爷纵到大墙之上,向上一看,长叹一声,说道:“便宜了恶道了。”原来这段大墙后是一片苇塘,有五六里地长圆,老道钻人苇塘中去了。五爷心中暗道:“这大一片苇塘,我若到苇塘中去寻找他,实非易事。再说店中刘公子现在受了剑伤,姑娘是女流之辈,焉能济事?”五爷思索至此,遂翻身回来,蹿房越脊,够奔高升店而来,比及来到店中一看,张得寿已经逃走,姑娘已经进了上房,刘云胳膊上鲜血直流,站在上房门口眺望。五爷由东房上跳下来,将棍立在东房檐下,由背后解下小包裹,取出大衣服来,披在身上。刘公子赶奔近前,双膝跪倒,叫道:“五叔请上,受小侄一拜!若非五叔到来,我姐弟必遭恶道师徒之毒手。”蒋五爷遂伸手相搀,说道:“刘公子请起,五湖四海皆为弟兄。”刘云叫道:“ 五叔您虽不识小侄,小侄久慕您的大名。小侄男与你一提,你就知道,我与黄三太弟兄七人缔盟,就属我岁数小。”五爷闻听道:“如此说来,俱都是一家人了。此处夜风甚大,公子你的伤势甚重,赶紧进屋,调治剑伤去吧。”此时赶车的把势,与刘云等陪着蒋五爷进了东暗间,店里掌柜的过来慰问,刘云   说道,我们是保镖的,方才那老道师徒是江洋大盗,就是我们死于非命,也不干你店主事。掌柜的,你给我几尺白布、半刀棉纸来,以便治伤。”掌柜的转身躯出了上房,给找来白布棉纸,五爷由小包裹之中,取出止痛散敷在伤痕之上,用棉纸缠好,然后缠上白布。刘公子又将姐姐由西暗间叫出来,说道:“姐姐,这不是外人,这是胜三大爷师兄弟蒋五爷,请你过来谢一谢五叔救命之恩。”姑娘此时已穿好长大衣服,由西暗间同着婆子来到东暗间,姑娘叫道:“蒋五叔,你救我姐弟不死,不亚如重生父母,五叔请上,受难女一拜。”姑娘稳稳的磕一个头。蒋五爷不敢伸手相搀,急忙向旁边一闪,控背躬身,以礼相还,说道:“请归西屋休息去吧,我与令弟谈话。”刘姑娘站起身形,一看五爷实有子都之容;五爷一看姑娘,一身蓝布衣服,朴素之中带着十分的稳重端庄。蒋五爷在刹那间,不过无意识的看姑娘,可并不是轻薄的举动,要是那么一轻薄,可就丢了行侠作义的身份了;姑娘一看蒋五爷也是如此。姑娘转身形出了西屋,刘云叫道:“五叔,天也不早啦,咱们也该安歇了,明晨早起咱们好赶路。”爷儿俩正在说话之际,掌柜的与伙计进了上房,手托一物,掌柜的叫道:“达官爷,这是老道的杨木道冠赤金簪子,请达官爷收起来吧。”公子叫道:“五叔,你带起来吧。”蒋五爷说道:“我岂能要此物?刘公子你收起来吧。”刘云说道:“我姐弟性命,都是你老人家所救,岂有得其再生,怎肯思其财呢?”五爷一看,刘云说话很老诚,五爷遂说道:“将此物赠于店家吧,掌柜的受了许多的惊骇,伙计一半,柜上一半,均而分之。”掌柜的与伙计谢了五爷与刘云,又给沏上一壶好茶来。爷儿俩这一说话,天光已经发晓了,刘云算了店饭钱,交与伙计,另外又多给了一两银子的酒钱,五爷叫店伙计到吉庆店告诉店里掌柜的,昨天住的   姓蒋那位客官,连房钱带饭钱,共合给留下二两银子,余下的算酒钱,一清二白。车把势套好了车,姑娘上车,刘云叫道:“五叔!金伤药虽好,究竟怕马颠颤,我跨车辕,你骑我的马。”   五爷闻听笑说道:“刘公子,我从南省直走至此,一步几脚力也未雇,剩下四五十里地了,我实不惯骑马,你跨车辕,将马拴在车后面,这四十多里地我保护车辆。别说是由此去古城村四十里之遥,就是走遍南七北六十三省,也没有敢正眼看咱们爷们的。”列位,话虽不假,但是显着五爷骄傲一点。姑娘在车里说道:“五叔若要步行,可将包裹放在车中。”五爷由打江下县万笏山松竹观起身,俱都是自己扛着棍与包裹,难道说四十里地就不能自己扛着吗?因为难却姐弟的美意,五爷遂将棍与小包裹交与刘云,刘云一接棍,未留神,将棍掉落尘埃,刘云心中暗道:“好重的棍,看五叔年纪不大,臂力过人。”棍要是轻了,岂能扫十三省的群贼呢?叫车把势帮刘云,才将棍放于车上。姑娘在车里一摸一掂这条棍,也不由的暗中赞成五爷的臂力。车一超出店门,店主对五爷千恩万谢。列位,因为什么店里掌柜的这样的谢五爷呢?就皆因店中闹了这么大的事情,对于店家毫无牵连,并且还将赤金簪子送与了店家。且说蒋五爷等由平安镇一起身,四十里地一摇鞭就到,天将到了吃早饭的时候,进了古城村西村口。车夫打探胜宅,真是三尺蒙童,没有不知道的,指明了道路,把势把车赶到胜宅大门以外槐树之下,上前叫道:“门上有人吗?”老家人由打外面出来,车夫说道:“劳你驾,你给回票一声,就提蒋五爷来啦。”家人一看,车中有女眷,一位少年周身血迹,急速跑进去回禀。   胜爷急派女眷接待女眷,胜爷欲要亲自迎接蒋五爷,道爷拦阻胜爷,怕胜爷伤痕有碍,于是大伙出来迎接蒋五爷与刘云。黄三太、杨香五搀扶着刘云拜见了胜爷,胜爷一问刘公子因何受   伤,刘云哭诉高升店之事。胜爷安慰刘云说道:“我已不能出世了,我必奉烦这一干老少宾朋,遇机捉拿老道,与公子报仇。”   贾七爷在一旁答言:“胜三哥,你先别议论给刘公子报仇,老道千山万水来到此地,他绝不是专为刘公子,他一定知道您办喜事,届期必来搅闹。”大众有说他不敢来的,有说他必来的,有说叫他回不去南的,有说到喜事正日子要多加点小心就是啦。   不表大众纷纷议论,胜爷说道:“刘公子,你要是早来两天,我还卧床不起呢。咱俩人是同病相怜,你受的是飞剑之伤,我受的是毒药袖箭,若非诸葛道爷前来搭救,老夫早作泉下人矣。”说着话,大伙不禁的叹息。黄三太叫道:“刘贤弟!这一干人们,你还多有不识的,我给你介绍介绍。于是与黄三太同辈的俱以弟兄论,比黄三太长一辈的以叔伯论,介绍已毕,摆上酒席,众小弟兄们陪刘云与蒋五爷入座用饭。胜爷的宅院是三层,前后中,中院天棚底下就作为喜事的席棚,因为人位来的甚多,大厅里面不能容纳。百里不同风,直隶莫州娶媳妇的风俗,向来是用官轿彩轿两乘,新郎乘坐官轿,喜期前一日,新郎先乘轿拜岳家之门,岳家必请几位能谈能论的人,陪着新郎喝酒,以灌醉新郎为目的,谓醉新郎酒。第二天男家娶新妇之时,新郎双插金花狮子佩红,乘坐官轿在前,新妇乘彩轿于后,沿路之上,无所避忌,虽有州县官之轿于前,概不避路,谓之小登科也。娶至家门,下轿之时,新妇踏马鞍鞘乘板石等,进大门,地铺新红毡,足不沾地。比及新妇至新室,拜毕天地之后,然后又拜祖先及公婆等,拜天地时新妇以红绸罩顶,拜罢天地,新郎以秤杆挑红绸。晚间新妇一桌酒席,有四位姑娘陪伴,金凤、银凤、袁红玉、刘凤兰等,新妇上座。正日子这天,胜爷预备了二百桌酒席,因为请帖是二百份。胜爷的人缘好,十里八里,没有接着帖的前来行人情的,不下五六百家,   萧银龙一看预备的酒席要不够用的,于是派车到莫州赶办酒席,购买鸡鸭鱼肉。萧银龙划策,所有镖行之人,俱都后坐席,有席坐席,无席家常便饭。列位,大凡乡庄之人,谁要上赶着谁随一份礼,那个人情就大啦,这是表示胜爷的人缘。且说坐席之时,胜奎按桌谢客,凡老先辈俱都挨次序磕头,镖行之人,由剑客震三山那起首。萧银龙说道:“且慢。众位,新郎哥我胜奎哥谢席,磕了一天头啦,咱镖行七十来位,比我奎哥年小的,只有三四位,要按位磕,胜奎哥成了磕头虫啦。我的主意,众位叔叔大爷多原谅,咱们来个总礼,四面为上,磕四个头。   大家叔叔大爷们算疼爱我的奎哥哥。”第一位老剑客答应说道:“倒也很好。”其余萧三侠、孟二侠大众等,同声赞成。金头虎喊道:“你这是动了算盘啦,你预备的是在胜三大爷这里就亲娶媳妇,为的是到那时候,你也省着点,好来一个总礼儿。”   萧银龙闻听笑道:“我媳妇是你什么人?”金头虎说道:“我没说你,你媳妇是我表妹,我说张茂龙呢。”大伙哄堂一笑,热闹非常。众位齐声说道:“今天咱们是喜酒,一醉方休,多喝胜三爷几杯。”剑客、蒋五爷、胡景春、聋哑仙师、弼昆和尚,这几位不喝酒。与大伙猜拳是茶当酒,真称得起热闹非常,众英雄齐聚一室,尤为难得。   常言说的好,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此时天已二更来天,老道师徒已来胜宅,七星真人赵昆福,用硫磺、焰硝引火之物,撒在胜宅厨房红棚十余处之多。张德寿在内宅喜房前去采花,恶贼到了内宅,一看五间大房,结彩悬灯,屋中明烛辉煌,俱都是白蜡用银珠染红,白蜡没有气味,而且明亮,办喜事最讲究不过。五间大房后窗户上头是纱,底下是纸糊着,恶贼隐在后屋坡,隔着纱窗观看新人,真而且真。新姑娘面南,二位小姐在东,二位小姐在西,陪伴新人。西面是金凤、银凤姐妹二   人。恶贼借灯光一看,银凤小姐淡妆,略擦了点脂粉,恶贼一看认识,心中暗道:“前三年我在莲花湖后山看过此女,方要下腰抱他之时,被萧银龙给我搅散。”恶贼看罢银凤,又一看东面二位姑娘,也认识,一个是在高升店里交过手的姑娘,心中暗道:“必是在高升店没有姻缘之分。”再看张茂龙未婚妻袁红玉,真是红粉佳人,新妇真是万钟风流。恶贼看罢,不觉心动神移,准备今夜晚用薰香,奸淫杀戮,要将胜宅闹得天翻地覆。贼人心中又暗说道:“今夜我若果能夜占五美,这一世的艳福足矣。这四个丫头好比狠妲己、笑褒姒、醉贵妃、病西施,居中坐着的好比汉昭君。我张德寿命中犯桃花,红鸾星照命,乐何如之!”恶贼正在思索,就听西边银凤叫道:“新嫂嫂!你喝点喜酒,吃点东西。嫂嫂为何哭哭啼啼?为什么不吃不喝?你看我奎哥哥长的够多俊哪,虽然是一武生,恰如文雅秀士,嫂子跟新郎真如美玉砌成了的人儿,久后欢喜的时候多着呢。喝杯酒吧。”恶贼是下贱之辈,色中急鬼,心中说道:“姑娘也什么都懂的。”心中思索着,不由的骨战筋酥起来,脚尖一滑,几乎打后坡掉下来,背后十字绊灯笼穗一扫纱窗的楞儿, “刷啦”一声。这四位姑娘俱都是山中长大成人,金凤、银凤姐妹是莲花湖第一老寨主于丰恒的姑娘,在莲花湖长大成人;张茂龙未过门之妻袁红玉萧玉台长大成人,三个哥哥袁龙、袁虎、袁豹,俱都是山大王;就是凤兰小姐总兵大人之女,王氏贤人所生,在连云山拜义父于南侠王灵,八九年的工夫,也是山中长大。这四位姑娘都山里长大了的,武术精奇。   银凤向外一看,纱窗外有一个人影儿,珍珠倒挂,明显着背插单刀一口,银凤叫道:“大姐姐!咱们在东屋房里,今晚听他们小俩口夜间都说什么话,姐姐你附耳过来。”金凤探头过去,银凤低声说道:“姐姐你别露出神来,你看北面纱窗外有了贼